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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edspeed (天外飞仙),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四、行刃残影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Oct  4 18:09:08 2000), 转信

发信人: foxmanghost (老不死狐狸), 信区: Emprise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Wed Oct  4 12:27:41 2000)


柳残阳:《霜月刀》 
四、行刃残影 
 


  冷峭的,"驭云搏鹰"卢尊强接着道:
  "你早就该明白,展若尘,从伏波死在你刀下的那一刻起,这流血搏命的争斗
便已不可避免,你将面临的下场,只怕要比你想像中的更要悲惨!"
  展若尘有些倦怠意味的一笑,道:
  "这么多年的血海生涯,莽野风云,缀串着的是飘零的日子与那等卑贱又草率
的幻灭,生与死原是桩平淡的事,卢总头领,我很看得透,像我们这类的人,有几
个的下场会是预期中那般美满呢?"
  卢尊强咬牙道:
  "你明白更好,如此,在那一刻到来之时,你至少会教某些人痛快些!"
  展若尘道:
  "这你不必顾虑,卢总头领,我素来的习惯是--杀人或被杀,求的都是干脆利
落!"
  注视着展若尘很久的"血魂"邢独影,忽然语调萧条的道:
  "展兄,对于悟得透生死关的人,我有一种出自内心的敬意,这表示此人的意
境业已升华到无我的上界,只是,这样恬淡的人实在不多,展兄,你真是么?”
  笑笑,展若尘道:
  “各位很可能看得到!”
  邢独影目光直视,光芒尖锐:
  “你这句话很有意思,展兄,你可是告诉我们,你已经预知我们要以众相凌了
?”
  展若尘坦率的道:
  “从各位现身的那一刹那开始,我便没有奢望过你们会按照江湖规矩来!”
  古怪的一笑,邢独影道:
  “是这样么?”
  接着,他扭头环顾,似是在询问其他的人:
  “展兄说我们要以众凌寡,群起围攻,各位朋友,我们真待如此施为?”
  黄渭苦笑着没有回答,卢尊强却大声道:
  干我们是要这样做,但邢少兄,你却不是!”
  点点头,邢独影道:
  “展兄,你听到了吧?他们有这个打算,我却不--自我在江湖上行道以来,尚
未曾借助我个人之外的任何力量来制伏我的敌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
会有;我只依赖自己,单挑单的对决是我自己,仇家环围之下的拼战亦是我自己,
展兄,天下看得透生死,表得出气节来的人,并非只你一位!”
  展若尘低沉的道:“这倒真个使我喜出望外了!”
  邢独影阴沉的道:“不要把自己份量估计得太重,展兄,这会是个致命的弱点
!”
  展若尘道。
  “轻视本身的能耐,便是缺乏自信,邢兄,只怕更会是个致命的弱点!”
  微微昂起脸来,邢独影道:“我先来向展兄你领教领教,至于他们有没有与展
兄亲近的机会,便看我向展兄领教后的结果了,不过,我却希望不必再劳烦他们各
位!”
  展若尘唇角勾动了一下:
  “但我的想法却与邢兄正好相反!”
  青白色的面孔上浮起一层淡淡的黑气,邢独影的神色便益发阴森酷厉了,他极
轻极轻的仿若自语:
  “这一次,应该能够使我满足了……太长久的辰光,我未曾遇上过一个堪可匹
敌的对手……”
  低喟一声,展若尘道:
  “邢兄,你插手进这件事里来,原因是什么?可又是你一向的习惯,挑一个你
认为虚有其名的人物加以挫辱及击杀?!”
  邢独影的双眸中闪动着隐隐的血光,他的声音却是十分柔和的:
  “凡是人,便有他的嗜好,譬如,吃喝嫖赌,皆是人们嗜好的一般,当然我也
不例外,我亦有我喜好的事;我酷爱刺激,刺激是一种享受,一种满足,一种心灵
上的兴奋,及精神上的活力。而展兄,天下各般的刺激,还有胜过血腥的杀气与生
死间争搏的么?那凄厉的号叫,突凸的双眼,委屈的面容,那鲜血的迸溅,肌肉的
绽裂,肠脏的撕碎,该是多么令人激动鼓舞,百脉贲张?尤其是经历艰苦的拼斗之
后,于汗水洋洋中获得如此的收获,在那一声对手濒亡前的尖长呼号里,一切的官
感刺激便达到高潮了……”
  展若尘摇摇头,心想:这不是个正常人,这是一个狂暴嗜血的疯子。
  黑气在邢独影狭长的面孔上逐渐浓密,以至看上去他的脸容似罩在一片阴郁的
雾层里,显得恁般恐怖,恁般狰狞,又恁般狰狞得幽远了;他的音调越来越轻细:

  “每在这一刻的到来,我就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那不是任何一桩乐趣
可以比拟的,太丰美了,太充实了,也太舒畅了,似是一个饥懂获得一顿盛餐,一
个疲累的行旅得到一张厚软的床铺,或是荒漠中的迷途者寻及了甘泉,当然,我也
不否认,在意识里,自也会兴起一股荣耀及骄傲
  展若尘喃喃的道:
  “你倒相当坦白!”
  邢独影缓缓道:
  “为什么不呢?难道说,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忌惮么?我认为,这并不比一个
赌徒,嫖客,或酒鬼的嗜好更违背常情……”
  展若尘暗里冷笑:
  “这已不是违背‘常情,而已了,这样的‘嗜好',乃是违背‘人性’;违背‘
天理’!”
  邢独影似以一种稍带渴望的韵调道:
  “展兄,你有‘屠手'之称,看来,我们或许是同路人。"
  叹了口气,展若尘道:
  “我们不是‘同路人’,邢兄,你施行屠戮是为了‘嗜好',我施行屠戮是求
个平安一良知与道义上的充实,不愧于心!”
  “哦”了一声,邢独影爽然若失:“那倒是我想岔了!”
  展若尘道:
  “今天我们的这个遇合,邢兄,恐怕不是凑巧,而是你早已存心安排的吧?”

  邢独影道:
  “这次是你猜错了,展兄,我尚未打算到你的头上,除非我们碰巧相遇,还不
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有现下的这个机会呢……”
  怔了怔,展若尘有些意外的道:
  “莫非黄前辈与你有旧?
  冷清的一笑,邢独影道:
  “黄渭”与我也配不上有旧,只是……”
  一边,黄渭形色窘迫的道:
  “邢少兄!”
  哼了哼,邢独影道:
  “阳光之下,没有不可说的事;明白讲了,也免得窝在心里难受!”。
  站在那里的黄萱,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她目光漠然,嘴唇紧抿,冷硬得宛若
一尊石塑之像。
  展若尘心中疑惑,看情形,他们这些入当中,似乎也有着某种并不和谐的矛盾
在内。
  这时,邢独影又微微提高了腔调:
  “今天我之所以会在场,展兄,这纯系一桩交易!”
  展若尘不解的道:
  “交易?”
  邢独影加重了语气:
  “是的,交易。”
  展若尘猜测着:
  “约莫是黄前辈付了你一笔钱?”
  左边的面颊突然痉孪了一下,邢独影仿佛被激怒了:
  “钱?我邢独影岂是可以用金钱或物质来役使的?没有人能用钱来收买我,何
况,我自己也很有钱,天下的财富我皆可予取予求!”
  展若尘迷惑的道:
  “那么,这会是一桩什么交易呢?”
  神态更显得凶狠而暴戾了,邢独影道:
  “这是一桩人与人的交易——我来杀你,黄渭的女儿黄直跟我走!”
  倒是简单明了!
  展若尘略带讥消的道:
  “原来,邢兄的‘嗜好'除了杀人之外,尚另有一端!”
  邢独影直视着展若尘道:
  “难道不公平?展兄,你是天下有名的高手,要杀你,亦必须冒着生命的危险
,而我看上了黄萱,为了要得到她,我来替她完成她今生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愿
,我若胜了你,她即是我的人,否则,她毫无损失,严格评论起来,我所付出的,
已经超过她所付出的!”
  展若尘望了黄董一眼——而黄萱冷木如故——他摇头道:
  “黄萱自己愿意么?”
  得意的一笑,邢独影道:
  “她当然愿意,展兄,你且看她那一身桃红!”
  展若尘道:
  “一身桃红?”
  邢独影解释着道:
  “黄萱喜欢穿素色的衣裙,一直如此,但我却爱好鲜艳媚丽的桃红色,黄萱为
了表示她的决心,今天,她特地换上这桃红的一袭来加强她的许诺,所以,展兄,
你认为她愿意么?”
  展若尘沉沉的道:
  “你真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点点头,邢独影毫不掩饰的道:
  “不错,我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而且,永远都会是一个完全以自我
为中心的人!”
  展若尘敌敌嘴唇,道:
  “就为了这个,你来狙杀我?”
  邢独影颔首道:
  “这已是一个足够的理由,展兄。" 
  说着,他向着一侧的黄渭道:
  “对吗?黄渭,这是一个足够的理由?”
  武林中声誉颇隆的“七步追风”黄渭,在邢独影的面前,竟是显得如此忍让,
如此委屈,甚且已有些卑懦的意味。
  他陪着一脸凄惶又酸涩的笑,呐呐的道:
  “是的,是的,邢少兄……”
  邢独影又转向卢尊强
  “你也认为是如此么?”
  卢尊强的态度比较硬挺,但他显然在竭力忍耐着邢独影的狂傲及专横;他冷冷
的道:
  ‘话已说定了,邢兄,似乎不必再加反复强调!" 
  邢独影不似笑的一笑道:
  "很好,我只是要你们更明白这一点。”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黑煞神”铁彪,突然语声沉浑的道:
  "邢兄,我们都在等结果——但愿不需要我们在你之后接手!”
  邢独影脸上的黑气隐聚,他森冷的道:
  "似乎铁兄对我信心不够?”
  铁彪强悍的道:
  "我对你的信心够与不够并非重要,邢兄,却要看你自己有多少把握!”
  邢独影神态怪异的端详着铁彪,慢吞吞的道:
  “铁兄,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但我对任何人的忍耐限度都很浅,希望你和我
说话,遣词用句宜多加斟酌。”
  如刀的双眉倏竖,铁彪大声道:
  “便是天皇老子,我也是这样说话!”
  邢独影两眼中血光突增,他的声音反倒温和了:
  “看来铁兄是有意展露一下你的威风了?”
  狂笑一声,铁彪夷然不惧:
  “随你吧,天塌下我姓铁的也不怕一肩扛!”
  站在铁彪身边的“鬼展旗”郝大山,这时已错开三步,双目如铃般瞪视着邢独
影,但看他全身肌肉紧绷,弓背蹲身的模样,便知道这位来自白山黑水间的好手,
业已聚集功力,蓄势待动,准备帮着他的拜把子兄弟“窝里翻”了!
  邢独影视若不见,淡淡闲闲的道:
  “二位不必摆出这副架势,二位应该知道,我邢独影早已见惯经多了似二位这
等外强中干的角色;眼前,我们先办正事,错开这一遭,我们随时随地可以凑合,
但二位如此坚持要和我印证,我也就只好舍本逐未了!”

  此刻,“长山三龙”中的二爷“卷地龙”上官卓才连忙出来打圆场,他朝中间
一拦,笑呵呵的道:
  “我们这是怎么啦?大水冲翻龙王庙不成?正点子还摆在那里消遥自在,窝里
人反倒内讧起来了!不该不该,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角色,忍着点让着点嘛,大不
了谁也小不了谁,别吵啦,真个是办正事要紧哩……”
  黄渭也两边拱手作揖,苦笑着道:
  “且请看在老夫薄面上,彼此委屈一下、各位全是在帮老夫我的忙,云天高谊
,永生难忘,但求各位看开一步,算作意气之争……”
  铁彪哼了哼,终于不再说话,他的把兄弟郝大山也收势卸劲,退至一旁;邢独
影微拂衣袖,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古并不波的道:
  “真是叫人为难,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卷地龙”上官卓才赶忙打着哈哈:
  “邢兄包涵,大家自己人,可别认真呀。”
  冷眼旁观的展若尘,自是看得出对方这些人与邢独影之间的关系颇不和谐,他
们甚至对邢独影有着相当程度的反感,但是,这种情势,跟展若尘目前的处境并无
立即的牵连,他们彼此尽管处在矛盾之中,一致要杯葛的目标却仍只是展若尘一个
,至少,目前只有他一个!看来,目前这一关,将是层层重重的艰险加上分分寸寸
的危难了,展若尘委实不敢抱着一星半点的乐观!
  黄渭踏前一步,向邢独影低声道:
  “邢少兄,辰光不早,是不是……?”
  邢独影颔首道:
  “我省得。"
  展若尘从肩上取下他的灰布小包袱,平静的道:
  “邢兄,你不再考虑考虑?"
  脸上一片黑气;邢独影生硬的道:
  “若须考虑,我便不来了。”
  闭闭眼,展若尘有些艰涩的道:
  “或许,你所获的代价与你所付的代价并不相称。”
  邢独影双目凝聚,冷漠的道:
  “这是我的事,展兄。”
  丢下那只灰布小包袱,展著尘无奈的道:
  “也对,这是你的事。”
  于是,其余的人们便在这时往四边散开——采取的却是包围的阵势。
  展若尘两手下垂,默然挺立,眼睛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飘拂
,衣袍摆也在微微掀舞——模样在萧索中泛有孤寒的傲气!
  
  邢独影站在展若尘五步之前,狭长的面孔上没有半点表情,他的目光专注又幽
邃,薄薄的晶瞳便宛似遮上一层透明的黑玉,清冽到底,却一无所见。
  空气中宛著已有血红的影像在不成形的、迷蒙的浮动,泛着那种铜锈般的隐隐
腥味,它扣紧着人心,炫映着人们由于不瞬而干涩的双眼,四周,是一片死样的沉
寂,甚至听不到呼吸换气声。
  大概,这就是“屏息如寂”了吧!
  邢独影的动作之快,和不动几乎没有分别一那真是山岳的宁峙与网电的掣掠最
鲜明的比照,他身形宛若只在原处一晃,幢幢的影子便出现在敌人的四面,一对一
的攻势便也凌厉至极的罩住全场!
  展若尘挺立若鼎,毫不移走,他右手淬翻,一蓬青莹如冰的冷芒便以他的身体
为中心,仿佛一颗炸碎了的光珠,带着点参差的焰苗流矢飞射迸溅,空气在撕裂,
在尖啸,飙然里,一切又归向幻灭。
  两个人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以原来的姿态对峙着。
  邢独影面孔上的黑气更盛,眉心中间,更有一股隐隐的黑雾向脑门方向聚升,
他的视线却已缓缓移向展若尘的脚下……
  泛白的青衫角摆在微微飘扬,展若尘的表情是一片木然。
  摹地--
  邢独影暴起三丈有奇,而当人们的视线追摄及他拔高三丈之上的身影时,影子
还在空中凝形,他的人已到了展若尘背后,整条右臂幻映成一股蓝汪汪的光华,猝
指展若尘脊梁!
  这是昆仑的不传心法。"心魔指路”。
  展若尘的身形突然斜偏,但贝他的腰身一俯,人已反转到那邢独影的后面,九
十九刀中连成九十九条纵横交织的芒雨流电,狂卷急泄!
  那条裹容于透蓝寒光中的手臂,便在邢独影的贯力振挥中倏而幻作一面怪诞又
不定形的光网,奇快无比的反兜上去。
  于是,密集如正月花炮也似的金铁撞响,便恁般急骤的敲进人们的耳膜中。
  邢独影再度跃腾半空,十六个跟头翻滚在十六个不同的角度上、跟头俯仰的过
程问,蓝彩缤纷,锐气如啸,仿若囊括了天地般,将他翻滚的点与线相连成面,削
割似的劲力凌空下庄!
  
  现在,他施展的便是西陲“无极童子”焦二淳的独门奇学“大天罩"。
  展若尘双臂伸展,原地旋回一顿时有如龙卷风也似幻成了一团游移激荡又强猛
急速的淡青色螺影;一溜溜冷森的刃光便组合成一圈圈的弧环由大而小,宝塔般绕
转着他的身手从四周往上层叠,精芒迸溅,碧焰闪掣,周遭的空气,全泛透着那样
沁骨的阴寒!
  掠阵的各人中、黄渭、上官卓才、卢尊强,铁彪与郝大山等,全是功力至高的
能手,他们甫一睹及展若尘使用的这种招式,已俱不由脸上变色--广博的见闻与
经验告诉他们,这样的技艺形态,乃是刀法中早已失传的绝活儿:
  “刃叠浮屠”。”
  在二片炫闪的、灿亮的光华穿舞缤纷里,一蓬蓬的血点也同时飞扬洒抛,两条
人影倏忽分开,却在分开的一刹那再度交合。
  青莹翠碧的寒光陡然间宛若爆散开千万条闪掣的蛇电,弯曲的,扭折的,笔直
的芒刺射弹喷飞,而蓝汪汪的那抹冷虹也奇快的凝成经天的浑厚匹练,当恁般锋利
的光影,做着诡异凌厉的接触之前瞬息,出乎任何想象的,一柄似真似幻的刀刃,
突兀自虚无中凝形--凝形在邢独影的背后,淬现又消,仿佛是一声恶魔的诅咒!

  于是,邢独影猛然身子一挺,踉踉跄跄的退出几步。
  狭长的面孔上染印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这位“血魂”脸上的五官却在那可怖的
猩赤斑点衬托下扭曲了——他的左肩、右肋等部位,数处渗溢着殷红的鲜血。尤其
他的背后,从颈下斜横至胯骨上端,更翻卷开一条尺半长的伤口,颤蠕的鹏裂扯着
,隐露出乳白的皮脂与经络的细小叉管,一片狙糊淋漓,他的整个背部,便也完全
浸染得赤红透溢了。
  距离邢独影约有十余步远近的展若尘,亦并非是完整无缺的,他那袭陈旧的青
衫,左肩、胸,及腰肋处绽裂开四条齐一的破口,破处的周遭、也一样沁透着团团
湿漉漉的血印。而他的眉心正中。更有了条黏稠的鲜血缓缓沿着鼻梁往下淌,那一
抹猩艳,便更显得他的脸庞苍白樵淬了
  邢独影在急促的,也是痛苦的喘着气,全身更不时兴起一阵阵的痉挛,直到这
时,人们才看清楚他所使用的兵刃——那是一样极为怪异的兵刃,像一只手套般套
与时齐,通体闪亮着汪汪流灿的暗蓝,前端只有半尺长短,却形成削扁锋利的半圆
刃口,这玩意全为薄钢打造,又犀利,又霸道,十足是桩要命的家伙!
  很多人未曾亲眼目睹邢独影这件兵刃的实体,但很多人却知道它的名称:
  “镌命铲”!
  然而,“镌命铲”,也有它无以镌镂敌人性命的时候,这一次,邢独影是裁了
,栽得惨,栽得恁般血肉狼藉,栽掉了那一朵桃红!
  在四周一片僵窒的寂静,展若尘干涩的咽了口唾液,沙哑的道:
  “邢兄,还要继续下去么?”
  以邢独影的伤势来说,自然目前是无以为继了,他并不激怒,更不冲动,仅是
痛苦的吸了口气,撑持着艰辛的同答。
  “你使我损失了许多……展兄,这不仅是一次挫败而已……血和肉的形体痛苦
不算重要,重要的是那些看不见,触不到的东西……”
  是的,那是名望、声誉,以及自尊,或者,犹得加上一样不得不履行的诺言吧
?对黄萱,那朵桃红。
  展若尘疲乏的道:
  “我很抱歉,邢兄,但主动的不是我,你并没有给我第二条可行的路。” 
  点点头,邢独影吃力的道:
  “你说得对。我并没有给你第二条可行的路……展兄,但你记住了,我会再来
找你的,那时,我仍然不会给你第二条可行的路……”
  展若尖笑道;
  "这个怨仇,我实在感觉结得太冤。"
  邢独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面孔又连连扭曲,他咬着牙,显然在竭力忍受着什
么:
  “世上有很多事,……展兄……都不是我们所乐意的……可是我们都不能不做
……你明白?
  展若尘低沉的道:
  “是的,我明白。”
  又吸了一口气,邢独影挣扎着道,
  “未了……我要告诉你……今天的挫败,我很甘服……因为我们彼此全是凭仗
着真本事……没有取巧,没有虚诈……艺差一着,便没有什么可以埋怨的了……”

  展若尘道:
  ‘你很大度,邢兄,"
  缓缓摇头,邢独影道:
  "这不是大度,……这叫坦率……”
  身子又在抽搐,他强忍着,声调是从齿缝中迸出的:
  ‘你……你的刀法……很不可思议……表面上……看似正统的刀法……实则…
…你练的是一种邪刀……尤其在旋展狠着的时候……对不?”
  展若尘低徐的道:
  
  我和你的经历差不多,邢兄,我练刀原是自正统刀门,但后来,我有一段遇合
,刀法便有些偏异了,也真想改,但时日长久,铸定了型、便难了。”
  喃喃的,邢独影道:
  “在我背后的这一刀,好像是来自幽冥中的诅咒……那么无可防范,那么险诡
奇幻……展兄,假如我猜得不错,它称为‘天罡刃’?” 
  微微有些诧异的点点头,展若尘道:
  “不错,那一招是叫'天罡刃',想本到你竟能辨认得出……”
  邢独影的面孔上浮起一抹茫茫的笑意,他极为艰苦的半转过身,对着表情惊愕
又失望的黄渭,痛哑的道:
  “我不必说什么抱歉的话……黄渭,这只是一桩告吹的交易而已,要讲损失,
损失的是我,不是你们任何人
  黄渭搓着一双手,呐呐的道。
  “小兄伤得不轻,却令我倍觉歉疚……我这就着人护送小兄觅地疗治……"
  邢独影昂头道:
  “不用,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会设法调理……”
  说着,他又转向一边神情依然麻木冷漠的黄萱:
  “打第一次看见你,黄萱,我就想得到你……我半生强横,却只对情感这样东
西不愿用强,很不容易有了眼前的机会,纵然你心意并不甘愿,但至少是你自己首
肯了的……无奈事与愿违,是我没有获取你的能力,大概,也是我们彼此没有这个
缘份吧……我不得不说,真是憾然……”
  黄萱似乎微微动容,她的嘴唇轻轻蠕颤了一下,却终于没有开口吐露一个字。

  目光冷冷的投注钦彪与郝大山两张脸孔上,邢独影寻常惯有的生硬同粱骛又出
现了,他孱弱但却强横的道:
  “你们两位,是另拣辰光抑是现在?"
  “鬼展旗”郝大山倏然怒火上冲,双目圆瞪,举步就待逼前,铁彪却一手拉住
他,沉稳的道调
  “如果你有意思,时间地点由你挑选,我们必然不远千里,舍命奉陪!”
  邢独影呛咳着笑了
  “很好,多少还算讲点道义——虽然‘道义’这玩意早就陈腐了。" 
  铁彪哼了哼,形容凛烈,却不再接腔。
  “卷地龙”上官卓才圆滑的陪笑道:
  “邢兄,我看还是派人沿途侍候你一程吧!”
  摆摆手,邢独影一言不发,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去,每一步,全滴沥殷红的鲜血
在地下……
  片刻的沉寂之后,展若尘低哑的开口道:
  “我想,各位不会到此‘适可而止’吧!“
  黄渭猛一跺脚,大声道:
  "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今天若不留下你的命来,我们是决不罢休!”

  “驭云搏鹰”卢尊强也冷峭的道:
  “展若尘,还有些不信邪的人在这里--如果你认为只凭挫败邢独影便能慑伏我
们,那你就是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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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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