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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修罗七绝-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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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修罗七绝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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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七绝
第四三章 魔鱼金卵 鬼号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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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峰。
回雁山庄两扇金铜色的巨门大开,四处明如白昼的灯火,映得门前的两尊巨灵石像,
更显出无比的威武庄严。
回雁山庄里里外外,正传出阵阵猜拳行令之声,以及热烘烘的酒菜香气。
身着青色劲装的帮友,往来不绝,个个红光满面,豪气飞扬。
原来,今晚正是“冷云帮”庆贺连次大捷的庆功宴。
这时,回雁山庄的场地上,正开了五十多桌的酒筵,坐满了一群群的帮友。
广场尽头,则是一些大舵主及大头目之位。
高大恢宏的冷云厅,亦开了十桌筵席。
朝外坐的,竟全是袖口缕有银线的各堂属下香主。
中间一席,则是帮主濮阳维及各堂堂主。
濮阳维神态落莫,双眉微皱,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坐在他身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一举酒杯,起身向濮阳维道:“日来本帮
连次大捷,全凭帮主指挥得度,始能有如此辉煌的战果……本席仅代表全帮上下,恭敬
帮主水酒一杯……”
濮阳维连声谦让,与顾子君仰首一干而尽。
“双连掌”浩飞,又立起身来,酸溜溜的说道:“帮主,本来这个庆功宴是要等褚
堂主、秦堂主等人回山后,才一并举行的,但是为了帮主远行在即,故提前于今晚,本
座虽然不能亲随帮主,但亦以水酒一杯,恭祝帮主此去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濮阳维心中一哂,仰头喝下。
浩飞又转向“七煞剑”吴南云道:“当然,吴刑堂也照样……”
顾子君哈哈一笑,说道:“浩堂主,先请坐下,你假如想下山,至少也要等候帮中
诸事安顿以后……此刻本座是歉难照准的……”
须知“八臂神煞”顾子君,掌理“冷云帮”监堂职务,其地位仅在帮主以下,权利
之大,实与副帮主毫无差异。
“双连掌”浩飞一听顾子君如此说法,已知今番想下山热闹一番的念头,委实是行
不通的了。
他嘿然坐下,也不理“七煞剑”吴南云向他挤眉弄眼,独自与黄汤呕气。
顾子君低声对濮阳维道:“帮主近日来已精力交瘁,下午又与那‘赤爪鳞蟒’搏斗
甚久,本席之意,还是请帮主休息三天再走。”
濮阳维摇头苦笑道:“在下目前心焚如火,焦虑无比……唉!好在帮中事务,大体
妥善,在下决定席终之后,实时动身,也好早去早回……”
这时,“黑水一绝”孙寒亦凑过身来道:“褚堂主等一行,据报已到达淮阳山前三
百里处之马家集,预料可于后日午时到达,本席已派遣帮中弟子多人,前往接应……”
濮阳维含笑点头,又与“笑面佛”秋月大师,“力拔九岳”俞大元,“铁翼金睛”
伍百修等人谈了一阵。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悄悄请濮阳维入内休息,以便养足精神,夜间赶路。
回雁山庄仍是一片喜气洋洋,杯觥交错,人语喧哗。在人们的兴奋中,光阴总是溜
走的极快的,明月,已逐渐爬升到中天。
更鼓三响,大多数的“冷云帮”帮众,已逐渐归寝。
席散人静,四周岑寂,只有在暗处来回巡行的帮友,仍以戒备的眼神,四处巡查。
这时,回雁山庄自庄门之内,走出高矮不等的十数人来。
领先的,正是一袭白衫,意态潇洒的濮阳维。
他亲率着“七煞剑”吴南云及“力拔九岳”俞大元二人,回身向送行的“八臂神煞”
顾子君等人一一话别。
始转身上马,与吴、俞二人扬鞭而去。
“八臂神煞”顾子君率领众人,恭身肃立,直待二骑远驰,始回转门内。
夜风尖锐的呼啸着,吹拂在人的脸上,宛如刀削般的刺痛。
天空中乌云密布,大地一片黑暗,这原来便是个冷瑟萧然的初冬之夜呀!
单调而急骤的马蹄声,远远传出,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一粒粒的冰珠,摔落在青
石道上,而又那么快速的消逝,隐没……
濮阳维挺坐马上,星目半闭,任坐下骏马狂奔。
他脑海中翻涌着无尽的思潮,临行时,前往探视白依萍的景象,又在他脑海中缓缓
地浮起……在浅蓝色纱帐卷遮下的绣床中,躺着那原本艳似天仙的心上人儿。
但是,她目前却变成一个多么令人惊惧的形象呀!
重重轻纱之后,她静静的睡在一张柔软的锦垫之上,那副肿胀得发紫的面孔,虽然
没有任何表情,但是……
濮阳维凄迷的想着:“但是,我仍然可以看出,她脸上正对自己由衷的信赖的与爱
心,这爱心是那么的深厚……唉!那蓝色的绣房中,氤氲着梦一样飘忽的气息,可是,
这情景对萍妹来说,不是太悲哀了么……”濮阳维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眶中是湿润的……
他低沉的叹息了一阵,又继续想道:“萍妹若醒转过来,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
会不会伤心欲绝?一个女孩子,容貌对于她是多么重要呀……虽然即使是萍妹变成世界
上最丑的女人,我也会永远爱着她的……”
濮阳维痴迷的沉思着,几乎已遗忘了他身后尚跟随着“七煞剑”吴南云及“力拔九
岳”俞大元。
这时,吴南云与俞大元正双骑并辔,他们关切的注视着濮阳维,心中微微太息,但
是,他们此刻又能做些什么呢?一个陷入深沉悲哀的人,无言的慰藉,原是最好的关注
啊!
“力拔九岳”俞大元,他虽然没有介入任何男女间的漩涡中,但是,他多少亦了解
一些其中那种刺骨缕心的滋味。
他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小主人,他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不知怎的,却又一句话也
说不出来。风声吹拂得更尖锐了,四周的树木被割得飒飒做响。就好像一个痛苦的伤者,
在做着无助的呻吟。
三匹骏马这时已排成一条直线,尽管气候寒冷,马匹鼻孔中,却直喷着热气,浑身
大汗如注。吴南云看了俞大元一眼,干咳了两声。
低沉的道:“帮主,咱们已经奔驰了两个多时辰了,是否该找个地方让坐骑歇歇?
顺便也好生个火,袪袪寒气?”
濮阳维缓缓回过头来,凄然的一笑,说道:“也好,南云,为了我个人的事,却劳
累了你与大元……唉!不知此去成功与否……”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扯他那破锣也似的嗓子道:“少爷……少帮主。”
他用力的一拍自己的脑袋,又道:“他妈的,我怎的老改不了称呼……帮主,你快
别这样说,莫说只是为了这些小事;便是要我大秃子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帮主一句话
下来,我大秃子若是皱皱眉,便不算他奶奶的英雄好汉。”
濮阳维不由被俞大元这几句虽然粗俗,却又真情洋溢的话感动了。
他破颜一笑,带马向一片荒芜田园旁的茅屋驰去。
这茅屋原是看田人草草搭就,用来看守庄稼的,这时,因为收获季节已过,里面无
人居住,任它孤零零的立于田野之上。
濮阳维勒住马,翻身落地,与吴南云、俞大元相偕入内。
这间简陋的茅屋,里面尚算洁净,而且,还铺着一堆厚厚的稻草。
吴南云将带在身边的火意熠子燃着,找出两截残烛点起。
昏黄的烛光,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动,在这凄厉的北风呼啸之下,却有着
一丝冷清孤单的意味。
濮阳维亲自找来的一堆木柴,引着了取暖。
他盘膝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哔剥燃烧的柴火,脸上有着一丝奇异的红晕。
他又彷佛陷入一个深沉的梦幻之中,自然,这梦幻中有甜蜜,也有辛酸……
俞大元伸手入囊,拿出一个朱红葫芦来,双手奉于濮阳维身前。
但是,濮阳维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仍凝视着面前的火堆……
俞大元微一叹息,又将葫芦送到吴南云的身前,但是俞大元却又发现,吴南云也正
在痴痴的凝注着濮阳维,面上洋溢着一种湛然的神情。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由奇怪的转头望去,这时,他才发现了吴南云注视的原因。
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出濮阳维孤单的身影,而他面孔上,正闪耀着一片令人震悚的
永恒之光,那上挑的眼睛中,却幻出多少人痴迷的情怀。
挺直的鼻梁下,那张抿成优美弧形的嘴,宛若一张爱神的弓,又似一张诗人的琴弦,
是那么的圣洁,而又那么的含蓄。
这时,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似圣洁,又似凄迷……
忽而,濮阳维悚然惊悟。他愕然的向吴南云道:“南云,你为何呆呆的瞧着我?”
他又一拍俞大元的肩膀,洒脱的笑道:“大元,你怎么傻啦!”
吴南云这时才啊了一声惊醒,缓缓的说道:“帮主,你长的实在是太俊了,我从来
都没有见过比你长的更俊俏的男人,只是……这股俊美,却显得有些凄凉……”
濮阳维闻言一怔,继而又笑道:“来!咱们喝点酒驱驱寒……其实,男人有什么俊
不俊的,这副容颜,谁还能永远保留呢?”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一笑,双手奉上酒葫芦,说道:“帮主,我大秃子听不来
这些文诌诌的话,来!来!来!还是喝酒要紧。”
濮阳维一笑接过,喝了两口,又交给“七煞剑”吴南云,一面说道:“南云,我们
一路奔驰,赶了多少路程?我只顾在马上发呆,竟没有注意到……”
吴南云微一沉思,答道:“大约已百来里路了,本来不会这么快的,因为一路上没
有耽误,而且帮中桩卡尚未派出,所以我们走得快了些,否则,倒有些延误呢!”
濮阳维好似记起一件事情似的,忽然又问道:“南云,那滇境的鬼号江,到底在什
么地方?而且,那魔鱼金卵到底又是什么东西,你是否知道?”
吴南云伸手将柴火拨旺,说道:“这鬼号江我尚未去过,但是,却听过本派掌门师
兄述及。”
他仰首沉思一阵,又道:“掌门师兄说过,这鬼号江位于云南一座名叫断肠崖的左
近,是怒江的一条支流,他虽然名字叫做江,但其实并不宽阔,约有二十丈宽窄,流经
数十里,江水色呈乌黑,江中因为陷洞石礁甚多,所以水势汹涌,有如万马奔腾……”
“力拔九岳”俞大元突然插口道:“吴刑堂,那么它为什么称作鬼号江呢?”
吴南云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鬼号江江名的由来,并不是说它江水奔腾如雷,
而是指每当月圆之夜,这江水流速便更形加剧,而且所发出的声音,更是凄厉欲绝,如
夜鬼哭号,其声慑人魂魄,这种音响惧人的景色,更以其源头为最,故而当地土着咸称
其为鬼号江……这其中尚包含着一个凄艳绝伦的故事……”
吴南云说到这里,语声逐渐转为低沉,昏暗摇曳的烛光,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更
令人有着一种神秘而凄凉的感觉。
这气氛感染着屋内的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许久……濮阳维双手微搓,笑道:“茅屋夜谈,闻君口述前人遗事,诚为
一乐,南云,你还是继续讲下去。”
吴南云举起那朱红葫芦,连喝了两口酒,沉默了一阵,语声才幽幽而起……
悠远得彷若自另一个遥远缥缈的世界传来,似迷惘,又似梦中的呓语:“传说在三
百年前,这鬼号江并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它那时叫连心江。江畔住着两户淳朴的农家,
他们交往过从甚密,而这一家唯一的独生女儿,也许配给那一家的独子……他们的生活
是安谥而平静的,在一凄艳的秋天里,两家正式订了日子……那正是一个月圆之夜,双
方为这一对小情侣正式成婚……当然我之所以说他们是情侣,乃是因为远在他们俩人知
道彼此早已属于对方之前,已经有了一段纯洁而真挚的感情,他们互相深爱着,已经到
了任谁也不能使他们分离的地步……当二人知道家中的决定之
,他们的喜悦与兴奋,是可想而知的……”
吴南云说到这里,低沉的语调,也变得较为活泼了,好似他已经亲眼看着面前的这
一对纯洁的青年男女微笑着一般。
濮阳维缓缓说道:“我猜这个少年必定是异常英伟健壮,而且,那少女一定也是十
分美丽了。”“七煞剑”吴南云双目望着地下。徐徐摇头道:“那少女的确长得十分美
丽,笑得时候,彷若春天的玫瑰开放,静得时候,又似那亭亭生姿的晚香玉……但是,
谁也想不到,那少年却是生的十分丑陋,而且,天生又是一个跛子……”
濮阳维面色一凛,随又默然点头。叹道:“天下尽管有些负心女子,却又有多少如
此真挚而可敬的姑娘……”
吴南云微微一笑,又道:“这美丽的少女,并不觉得她所爱的人丑陋,她倾心全力
的爱他,甚至超过了她的生命……双方的老人,亦欣慰的看着这一对年轻人的成长,相
爱,他们更眼巴巴的盼望二人开花、结果……日子过得是快乐而甜蜜的,这一天,已到
了二人缔结永生相守的日子,双方没有什么仪式,仅由这对年轻人的父母,设了一桌简
单的席筵,当着双方老人的面,交换了饰物,便算是成亲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虽是粗人,此刻亦听得入神,他一抹嘴角的酒渍,就待开口。
濮阳维对他微微摆手,示意俞大元不要说话。
因为濮阳维知道,俞大元生性鲁直豪爽,问出来的话,很可能大煞风景。
吴南云接着又说下去:“当天晚上,是一个迷人的夜晚,明月皎洁的挂在天边,洒
落的光辉,有如一层轻淡的薄纱,笼罩在大地上,四周飘忽着浅蓝色的雾……真似一个
虚幻的梦境,少女倚偎在心上人的怀里,宛如闭着眼睛,在数着自己夫婿的心房跳动一
般,忽而,她仰头对心上人说,问他愿不愿意为她到连心江,也就是现在的鬼号江,去
寻找两枚心形的石子。”
俞大元急急开口道:“这小娃儿去啦?”
吴南云沉默的点头一笑,接道:“不要说这样小的事情,倘若那少女说要他的心,
他也会毫不迟疑的剖开胸膛拿给她……”
俞大元听到这里,不由满面迷惘,他想:“除了自己的小主人与恩师,只怕谁也不
能这么令我服贴。”
吴南云望着光线微弱的柴火,续以那低沉的声音说道:“那少年立刻答应,而且,
马上就去了,二人约好,就在月至中天的时候,他便回来……”
濮阳维在吴南云低微下沉的语气中,已然发觉这故事中的一对情侣的悲剧即将要上
演了……他星目半合,倾听吴南云断续的讲述:“就在那少年到达连心江的时候,河水
仍然静静的流着,潺潺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和轻盈,彷若一阙愉快而轻俏的乐曲,但是,
就当他挽起裤脚,费尽心力才寻找到两颗五彩缤纷的心形石子的时候,空中的明月,已
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悄悄地隐入浓密的云堆中,而连心江的江水,也似发怒般的突
然暴涨起来,发出阵阵奔腾雷鸣的声音,其中更有夹着一股凄厉欲绝的呼啸,彷若是冤
鬼的悲泣,又好似一个人在临死前的呻吟……少年人在惊惧之
,拚命的向河边跑去,但是,他忘了他跛了一只脚,潮水的奔腾,较这跛脚孩子的
奔跑,疾速得多,瞬息之间,他在一阵汹涌的波浪之下,惨号着被吞噬,就彷若有无数
只强而有力的魔手,活生生的将他的生命攫去……没有留下一个浪花,没有留下一丝痕
迹,是那么的轻易……”
俞大元屏息聆听,双目瞪得很大,两手紧紧握着。
濮阳维面色亦微现激动,肌肉在轻轻地抽动。
吴南云又以悲怆的声音道:“在家中等候着新婚丈夫的美丽少女,忽然无意间自手
中跌落了那面菱花铜镜,而且,铜镜竟粉碎了!她惊惧的望着地下破碎的镜片,恐怖的
瞧着室外变幻的风云,连心江的江水由呜咽转成咆哮,这些都好似一把把钢刀,插入她
那脆弱的心扉……这少女哭喊着奔出了房屋,踉跄的奔向连心江,她担心着那痴心的丈
夫……这时,天空狂风在狂吼着,大雨倾盆,淋湿了这少女的衣衫鬓发,她惊恐的泪水,
混合着雨滴,沾满了双颊,分不清那是泪水,那是雨珠……”
吴南云悠远而低怆的声音,这时更见暗哑。他静息了一刻,彷佛要以沉默来冲淡茅
屋中三人感染的哀伤气氛。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少女跌倒了又爬起来,历经艰苦,
终于她跑到了连心江畔,江水这时已逐渐平静,但是,波浪仍然很大,少女声嘶力竭的
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在她眼眶中,流出了羼和着血丝的泪水,呼声已逐渐的沙哑,低沉……
终于,她在一处凶恶如魔鬼的岩石下,找到了那已永远不能再对她微笑的丈夫……这少
年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两眼却睁得很大,显然的,他还忘不了自己心爱的妻子……少女
这时沉默了,她缓缓的跪倒在丈夫身前,慢慢的,她扳开丈夫
握的双手,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两颗灿烂的心形石子,石子依旧鲜艳,但是,
她心爱的人却已不能再复生……”
濮阳维双目已完全闭上,在他脑中萦回的,是另一个美丽的白色影子……。
吴南云又接着说下去道:“那少女的面上毫无表情,她悲伤的超过了负荷,神情已
逐渐的麻木了……连心江的流水仍然在嚎啕,在翻涌……她望着自己至心所爱的人,他
的面孔是如此苍白,四肢是如此冰冷,像是一尊凄凉的石像……少女伸出颤抖的手,将
自己腰际的丝带解下,牢牢的将自己与所爱的人缚在一起……她迷惘的望着这灰暗的世
界,失去了心上的人,是多么值得悲哀啊!少女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拖着艰辛的步子,
紧拥着夫婿,缓缓的向江心行去……澎湃的江水,淹没她纤细的足踝淹没她窈窕的腰际……
然后,她静静的闭着眼,紧握着手中一颗鲜艳的心形石子,
她心爱的人缓缓的沉入江底……”
室中一片静寂,只有三人低微的呼吸声传出……灯花在哔剥的炸开。
吴南云的声音又幽幽而起:“惨淡的月光,照着连心江悠悠的流水,是那么的冰冷,
那么的凄凉,这一对男女沉没的地方,仅轻悄得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自此以后,这世
上再也没有这两个少年男女的?影,再也没有旖旎平静的连心江,换来的,却是一片凶
恶怒号的江水,与每当月圆之夜,那凄厉的呼号……”语声如一条柔韧的钢丝,拔了一
个尖音,消失在渺渺无际的夜空之中,遗音袅绕……吴南云停止了说话,深长的叹了一
口气,双目缓缓移到濮阳维的脸上。三人沉默了一刻,好似在尽情舒散着心中的忧郁与
翳闷。
忽然,濮阳维悟出一个道理,他真挚的握着吴南云瘦长而冰冷的手,低声道:“南
云,这故事是真实的么?”
吴南云含有深意的一笑道:“我也是听掌门师兄讲的……唉!我还记得当时我听完
这个凄绝的故事以后,自己热泪盈眶的情景……”
他又深深的向濮阳维一瞥,道:“帮主,我们都希望这哀艳的故事是真实的,是么?
否则,就当它是我们所追求的一股至真的美,不是也很好的么?”
濮阳维了解的望着吴南云,他深深的感激着这位老友。
因为,他知道吴南云今宵的话,一来是告诉他鬼号江的一段掌故传说,再则,又何
尝不是藉此,来坚定他对白依萍的感情呢?
白依萍如今虽然已变成如此丑陋,但却仍然不能丝毫影响到他对她挚爱的心情。
便是她永远不能再恢复原来的模样了,甚至就此失去了,自己也会永远深爱着她的,
不管自己此去,究竟是否能求得解药。
濮阳维想着,向吴南云坚定的望去,深沉的说道:“南云,假若我是那个少女,任
那少年变成了跛子,甚至变成最丑陋的人,我也会依旧不变的爱他,而且,永生不渝……”
吴南云双手握着濮阳维。欣慰的说道:“帮主,你这一句话,胜过吴某要对你说的
千言万语……”
这时,天色已微透曙光,茅屋之中,却仍然又些晦暗。
初冬凌晨的寒意,隐隐侵入屋中,燃烧的柴火,只剩下一堆灰烬。濮阳维霍然立起,
朗声道:“南云,大元,咱们就走吧……乘着天早,也可多赶一点路……”
说着,径自率先出门。
行在最后的“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略略一扯吴南云的衣角,低声问道:“吴刑
堂,你刚才说的故事,那一对青年男女叫什么名字啊?”
吴南云回头一望俞大元的那副急憨之像,不由洒然一笑道:“俞护法,世间有许多
事情,不用知道他的根由姓名,不是来得更美吗?”
说完,就大步行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微微一愕,自言自语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俞大元,
他就是吴南云了,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就更迷糊了,还美个什么劲?”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急急跟去……
空中,飞舞着片片莹洁的雪花,远近已是一片银白。
大地是透明的,而空中的雪花,却好似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翩翩地飘落下来。
这是滇境的边区,距鬼号江尚有二十里之遥的一个地方。
三匹高大雄伟的骏马,正静静的立在那里,靠右的一匹,尚在本能的扬着蹄。
马上的人有两个是反穿着灰色紧领的羊皮袍子……。
中间的一位,却身着件雪白闪光的狐皮紧身衣,意态显得潇洒而落莫。
这三人,正是不远千里,迢迢赶来鬼号江,求取魔鱼金卵的濮阳维、吴南云以及俞
大元。这时,右侧的吴南云,伸手擦去领口凝结的水气。洪声说道:“帮主,咱们连续
不停的快马奔驰,星夜赶程,总算不到一个月就达到了目的地……”
他伸手一指远处那片隐隐的山峦,说道:“那座山就是断肠山了,断肠山下便是那
鬼号江,这个地方,本座掌门师兄曾经到过,却也只是匆匆经过,遥遥望见……咱们稍
停便自前往,但愿马到成功,不负所望……”
濮阳维微微的一笑道:“在下也是这么想……走,我们现在就去!”
三人呼哨一声,三匹骏马,立时泼剌剌的急奔而去。距鬼号江尚有五里多远,三人
已然听到哗哗奔流的水声,直如万马奔腾,震人耳膜,其中,果然夹着极为凄厉的尖锐
呼啸……
濮阳维大声说道:“南云,这条江水确是奇怪,咱们一路行来,多少河流都已结了
盈寸厚的冰层,这鬼号江却是毫未冻结……”
吴南云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哈哈大笑,洪声道:“奶奶的,那叫什么魔鱼的玩意,不
知道是啥形状?待会儿倒要详细的见识见识,回去也好对老猴子吹嘘一番。”
“七煞剑”吴南云愕然问道:“俞护法,你说的老猴子是谁?”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大笑道“嘿嘿,就是本护法的搭档,号称‘铁翼金睛’伍
百修的伍老哥。”一言出口,三人不由俱哈哈大笑起来。
这阵笑声,无形中冲淡了不少紧张沉闷的气氛。吴南云一面策马疾行,一面说道:
“那叫魔鱼的怪物,本座亦未见过,只是听掌门师兄述及,是一种鳞皮鲜红,尚能在陆
上爬行的怪物……这魔鱼利齿森森,行动如电,在水中陆地,皆是如此……”
俞大元闻言,怪叫道:“妈的,这简直不是鱼了,倒像个妖怪。”
吴南云微微一笑,正待说话。
濮阳维抬起头来沉声道:“南云,前面想必就是鬼号江了,的是一个凶恶所在!”
吴南云,俞大元二人闻言之下,不由齐齐抬头望去。这一望,立使二人骤然倒抽一
口冷气。眼前所展露的,是一座颜色黝黑,全为嶙嶙怪石堆集而成的石山。
山脚下的石头,是那么的滑湿狞恶,尚带有一层厚厚的藓苔,宛若是一个隐匿在雾
中的魔鱼……一条澎湃浩荡的江水,便由这山的侧旁流过。江水翻滚着,呼啸着,乌黑
色的波浪,冲击着乌黑色的岩石,发出一片极为刺耳的声音。而江水奔流的速度,是那
么骇人而凶恶,彷若要以它愤怒的江流,来撕裂地面似的……
这就是鬼号江!当地土着畏如魔鬼的鬼号江!江旁有不少突出的黑色礁石,浪花冲
击到上面,又像被剪碎了似的,从两边冲过,翻涌的泡沫,随波流着,而且,甚至连那
泡沫也是乌黑的。
濮阳维等三人,极为谨慎的向前行去。一种习惯的本能,使他们每到一个陌生而阴
恶的地方,都会情不自禁的留心自己的行迹。
“七煞剑”吴南云凝视着四周,这险恶的形势,亦不由使他触目惊心。
濮阳维迷惘的望着这片狰狞的石山,这汹涌奔腾的江水……口中喃喃低语:“断肠
山……鬼号江……多么凄厉的名字……”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狠狠的吐了口唾液,洪声说道:“他奶奶的,这地方真
邪,我一辈子不来,也不会想它……”
忽然,“七煞剑”吴南云惊呼了一声,指着江水远远的尽头,道:“帮主,你看这
江水尽头的源流,可是自着断肠山隆起之处出来的么?”
濮阳维闻声寻视,果然看到这鬼号将的上源,转了一个大弯。
转弯的地方,还可以隐约看出一堆隆起甚高的岩石。这岩石的下端,有着一个极为
宽阔的深洞,激荡的江水,便是由那深黝泥寂的山洞中奔出。这鬼号江的江水如此奔腾,
令人觉得那恐怖深邃的山洞内,彷佛可能有一个狞恶的魔王,在挥动着一把巨剑,晃扰
着流出的江水。那深黝的石洞前,正对着奔腾呼啸的江水,水中有一块突起的乌黑岩石。
这岩石的顶端,却奇异的向两旁伸展,而它的颜色,竟与下截迥异其趣,成为纯白。
白色的岩面上,此刻却有着无数艳红的怪物,在轻轻的蠕动。
濮阳维悚然一震,缓缓启口道:“红色魔鱼……鬼号江尽头,大概就是这儿!”
吴南云急急点头道:“不错,帮主,咱们快去!”
濮阳维回头招呼了俞大元一声,径自展开身形,像一条白线似的抢先掠出,在沿江
的地面上,以骇人听闻的速度奔跃。
吴南云与俞大元二人亦展开身法,随后跟去。过了一会儿,三人绕过了断肠山的山
脚,奔到那岩石的隆起之处。“轰轰”的水流奔激之声,立时显得更为惊人。阵阵水气
弥漫,浸得三人身上湿漉漉的,极为难受。三对眼睛,凝视着那宽阔深沉,如一只怪兽
巨吻般的洞穴。激荡的江水,翻滚而出,无形中,有着一种极为令人震慑的力量。
这时,他们目光缓缓移动,已看到那附于突出水面巨岩顶上的怪物。
只见那滑腻而细白的岩顶上,有着数十只粗若儿臂,身形甚短的怪物在蠕动……
那简直不能说它是鱼,因为这些怪物的形状,实在与一条水中生活的鱼,没有丝毫
相似的地方。它那粗厚的身躯,并不甚长,约有尺许左右,上面没有鳞片,却完全被一
层鲜红似血的油皮包着,没有鳃,没有鳍,两只眼睛大如核桃,而且,更发出熠熠的绿
色光芒。
而这些怪物,仅仅借着腹下密密生长的短刺,却能在如此细腻光滑的岩石上面,来
回奔走逐戏。口中更发出一阵阵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尖锐叫声。
三人一时都怔在那里,谁也没有讲话……。
过了一会儿,那些怪物中的一只,忽然跃起,附在那有如刀斩斧削般湿滑突斜的岩
壁之上。这时,三人才又看出,这些怪物的头部,尚生有一对大如制钱般的吸盘。
濮阳维面色十分沉静。他开口低声道:“这怪物名叫魔鱼确实不错,就凭它这副生
像,也实在找不出更恰当的名称。”
“七煞剑”吴南云一摸身后的“珠耀剑”沉声道:“帮主,你可发现这群魔鱼之卵
藏在何处么?”
濮阳维仔细一看,点头道:“那金色之卵,好似藏在他们尾后的一个软囊中。”
“力拔九岳”这时低声一叫,说道:“乖乖,这些畜牲那口尖锐的牙齿好厉害,就
像是一把钢刀……”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如此看来,若要求取那魔鱼金卵,就非得到何这些怪物发生
争斗不可!”
吴南云洒然一笑道:“只是不知道这畜牲的习性如何?会不会群起而攻?”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待濮阳维说话,已反手自皮袍内,拿出一个浑圆粗短的皮套
来。
他将皮套抽下,赫然出现一柄前粗后细,上面附满锋利尖锤的兵器。
吴南云仔细一瞧,满脸惑然道:“江湖传言,俞护法从来不使用兵器,平素交手,
全凭一双‘铁掌’怎的现下又多出这兵刃来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呵呵笑道:“不错,本护法自下山行道,已有十余年之久,双
掌之下,亦曾会过不少英雄好汉,嘿嘿,单凭本护法的一手雷霆掌,虽不敢说所向无敌,
亦甚少遇到过对手。”他自豪的一举手中兵器,又道:“这兵器名曰‘千锤棍’乃是本
护法恩师亲传,他老人家一生之中,也只不过用过三、五次而已,故而江湖中亦甚少知
道家师施用兵器……家师将这‘千锤棍’传授给本护法时,亦一再叮嘱,不到紧要关头,
不准施用,本护法这还是首次使出呢?”俞大元说出这番话,足可见他对目前的形势,
也觉得十分凝重。
濮阳维沉默的一笑,说道:“大元,为了在下使你开戒,真使在下感到不安。”
俞大元豪迈的大笑道:“这算什么?看我大秃子待会砸几个魔鱼头再说!”
濮阳维这时转首对吴南云说道:“南云,在下这就下去,你与大元分开掩护,若有
意外,或是在下一人力有不逮之际,你们再行出手。”
俞大元、吴南云二人齐声应诺。他们虽然有心代劳,但二人亦同样明白,自己的轻
身功夫,实较濮阳维差了一筹,况且这事不比寻常,若一有差池,便要前功尽弃。
濮阳维紧了紧衣袍,将“修罗剑”柄移至身后。他如此慎重并非没有原因的。因为,
这魔鱼的习性,及它所能发出的攻击力量,都是未可预知的。但是,这些怪物的纵跃如
飞的身形,及那丑恶凶狞的形态,亦可揣测出不是易于相与之物。
濮阳维这时,向吴南云、俞大元二人微微一笑,身形优美洒脱地拔升空中。
这一连回转了三道弧线,始轻飘飘的向江中心那块矗立着的巨岩落下。
吴南云与俞大元,俱皆圆睁双目,紧张的注视着自己帮主的行动。
濮阳维这时运足了一口真气,极其流畅地在体内循环着,身形借着体内真气的回转,
愈发显出轻飘得彷若一片毫无重量的柳絮。
这时,他已婉转飞出二十余丈,即将飘落在那块奇异的岩石顶上。就在这时,岩石
顶端那些丑陋的魔鱼,竟然全都抬起头来,瞪着那一双绿光闪耀的怪眼,一瞬不瞬的向
濮阳维那飘落的身形凝视着。口中更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吱吱”之声。
蓦然,红影一闪,两只魔鱼,以出人意料的快速,凌空飞起,张开那利齿森森的巨
口,疾向濮阳维噬到。
濮阳维体内真气倏然倒流,于是,他的身形亦在瞬息间翻转。一道寒森森的银芒,
随着他身形的翻舞,猝然卷出。空中接着响起两声尖厉的叫声,一蓬血雨,随着四截魔
鱼残尸,坠落在那汹涌的江水中,浪花一卷,便自无?。跟着,一连串“吱吱”之声随
起,空中红影疾射,数十条狰狞的魔鱼,已自川流不息的,如流星般向尚未落地的濮阳
维飞去。
尖利的牙齿在血红的口中闪耀,刺人耳膜的叫声,随着残断的鱼尸飞舞。
濮阳维展开“修罗九绝式”人在空中,如一只鹰隼般,不停的飞旋。
剑芒彷若一道具有灵性的银光,往来纵横,伸缩不定,眨眼间,就有二十多条魔鱼,
被他那犀利的剑气,斩落水中。但是,这些凶残的怪物,仍自毫不退缩的源源扑上。
就好似他们丝毫不懂得死亡的恐惧,也根本不了解生存的意义一般。
濮阳维此时,却并不感到欣愉。虽然,目前这些魔鱼源源不绝的攻击,并不能令他
恐惧,但是,他却十分忧虑。为的是怕这些魔鱼,一旦被他剑剑诛绝,摔落水中之后,
那时,他又如何去取得这些魔鱼的金卵呢?他的身形,仍旧快捷无伦的飞旋着,脑中却
在思忖着这个令他担心的问题。
远在二十丈外山岩上站立着的吴南云及俞大元,此时却在深深的焦虑着。
他们只看见一条条的红影,射向空中那团辉耀的银芒中,然后又一截一截的坠落。
当然,二人深深知道自己帮主的深湛武功,但是,他们却由衷的感到不安。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挺手中的千锤锟,大声道:“吴刑堂,瞧帮主目前的情势,
咱们非要立刻赶去增援不可,否则帮主一旦有了差池?那岂还了得?”
吴南云心思细密,他静静的凝视了一刻,摇头道:“现在切莫妄动,帮主的鹰回九
转轻功,举世无匹,那些怪物绝伤不了他一根汗毛……倒是帮主如杀尽了这些魔鱼,那
金卵可就难得求取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想也对,他又急急的转头瞧去,口中喃喃骂道:“这些混蛋
畜牲,又不是要它们的命,如此急着送终,为了何来?真他娘的找死。”
“七煞剑”吴南云暗中一哂,脚步却不自觉的向前挪出。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为
濮阳维在着急呢?这时,那团闪耀如冷云神芒般急转的银色豪光,倏然如一道贯日长虹
也似,飞向空中八丈之高。
银光骤敛,濮阳维的身形,却极为缓慢的在空中盘旋起来。那滞留空中的身形,是
如此飘忽,今人怀疑这几乎已不是一个人的躯体,而系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鸟。因为,
人的躯体,以如此缓慢的速度,在空中回旋,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啊!
“七煞剑”吴南云不由暗暗喝彩,点头赞道:“帮主的是智勇双全,他大概也发现
了目前的形势,已不能再如此的缠斗下去,所以飞往高空,筹思对策。”
吴南云一句话尚未说完,前面那深沉黝黑的洞口内,蓦然响起了一阵阵轰隆隆有如
雷鸣般的声音。浪花翻滚,宛若海啸。
“七煞剑”吴南云正自愕然,随着那激荡的流水,却自洞中窜出一条长约两丈,形
态凶恶的庞大魔鱼来。这魔鱼的体形,与三人先前所见的一般无二,只是生像却更狰狞
丑恶了十倍。而且,这条巨大魔鱼的头顶上,更生着一粒熠熠发光的绿色怪珠,身体两
旁,尚长着一对深紫而透明的长翅。随着这巨大魔鱼出现,那阴森的洞口内,更密密麻
麻的游出数百条小型魔鱼来。尖厉的“吱吱”锐叫配合着万马奔腾的江流,组成了一副
奇异而骇人的景象。
“七煞剑”吴南云大叫一声不好,身形立似流矢一般,猝然射出,随着他如飞而起
的身形,一道银芒已倏然展开,飞向那狞恶巨大的魔鱼所在。
“力拔九岳”俞大元,急急估计了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与那洞口大约有十数丈远
近,而距离江心的岩石,却有二十丈上下。他知道自己的轻功,实在比不上濮阳维和吴
南云二人,但是,飞渡这二十丈的距离不行,到达那洞前尚有把握。
俞大元想到这里,不再迟疑,他急切的自皮袍中,摸出两条油光水滑的囊形物体来,
凑口上去,用劲狂吹了一阵。那两条油布也似的对象涨起后,竟变成两个长短盈尺,形
状如梭的气囊。
俞大元急切的套在脚上,双手一抖,亦自拔身飞出。
这时,吴南云已展开“珠耀剑”与那条巨大的魔鱼战在一处。“珠耀剑”的寒光,
带起若明虹也似的银芒,激得江水迸溅不已。吴南云身形,也随着那巨大魔鱼凌厉的反
扑上下翻飞。
濮阳维这时,心中亦感到十分紧张,他估不到这鬼号江源头所在的深洞内,尚伏有
如此众多的厉害恶鱼。他正待将一口真气逼至腹下,以便纵身往助“七煞剑”空中人影
一晃,胖大如半截铁塔也似的俞大元,已掠身过来,落在水上。别看俞大元身形粗壮,
行动却是俐落灵活无比。他借着脚上的两个气囊,可以浮在水面上,身形甫落,手中千
锤棍已呼轰而起,将三条魔鱼击飞空中。但是,他的身形也被激荡的水流冲出丈余之远。
濮阳维正在叫糟,俞大元已自狂吼一声,双臂振处,身形又掠回原处。如此连续而
施,被他击毙了的魔鱼已不在少数,但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濮阳维忖度目前
形势,觉得十分不妙。因为,这种拚斗,不比在平地之上,全是脚踏实地,如今三人身
形,不是凌空飞扑,便是踏波而斗,施来吃力已极。何况,这江水的流速,又是如此急
荡,根本就不易在水面存身。他急切之间,振吭大呼道:“南云,大元,尽量赶回江心
的孤岩上暂息……”说话间,濮阳维身躯立时宛若巨鹰旋空,“修罗剑”幻起万道华光,
向那片魔鱼群中射到。
他要先为吴、俞二人退身时,做一掩护。
吴南云、俞大元二人闻声之下,亦各自大吼一声,剑棍如山岳矗起,层层重重,身
形顺势倒飞而回,已落在江心中的岩石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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