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antao (涛涛),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六指琴魔1-4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ul 29 14:43:35 1998), 转信

           第四章 焰身魔窟夫妻齐中毒

  因为吕腾空既然在那荆棘丛中,伤了华山派的地香堂主。可知华山派必然已经
派出不少高才,前来拦截自己。这五人一定是在林中商议,如何下手劫镖,被谭月
华遇上听到,她又感到自己相救之恩,因此才和他们动起手来的。

  照这样看,谭月华至少知恩报德,甚具侠心,但是她下手竟然不留活口,一击
中便令对方死亡,手段也未免太狠了些!

  两人想了一想,西门一娘低声回道:「你可看出她那套掌法,是什麽家数?」

  吕腾空道:「惭愧,竟然认不出来!」

  西门一娘道:「我也认不出,但细细一看,那掌法之神奇,实是鬼神莫测!」

  吕腾空道:「的确不错,但这样的掌法,理应在武林中极享盛誉,我们竟认不
出来,倒是奇事。两人说话之间,只听得华山派老者道:「既然如此,姑娘也该留
下名字来!」

  谭月华笑道:「我姓谭,叫月华,我爹叫谭升,可记住了?」

  那老者『哼』地一声,道:「青山不改,细水长流,咱们後会有期!」

  一声呼啸,便带着其馀两人,离了开去,想是心中骇极,竟连同伴的  首,都
顾不得料理。

  谭月华见叁人离去,满面得意之色,口中哼着歌儿,一步叁跃,向林外走来,
看她的情形,实在是一个天真未泯的少女,谁会想到,刚才就有华山派的两个堂主
,死在她的手下?

  昌腾空想要现身与她相见,但是却被西门一娘止住,等谭月华走得看不见了,
西门一娘才道:「这女娃子年纪如此之轻,但武功竟已与我们,相去不远,未明来
历之前,还是不要多去招惹的好!」

  吕腾空道:「我正是看她武功极高,是以才想请她相助!」

  西门一娘道:「如果她竟和六指先生那一方面有什麽渊源,我们岂不是弄巧成
拙?」

  吕腾空将『谭升』两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以他在武林中的阅历,实是
想不起有这样的一个人来。当然,武林中的高手,有许多,名字反倒不为人知。如
六指先生、铁铎上人烈火祖师,以致金骷髅等人,谁知道真实姓名?

  但凡是这一类人物,称呼起来,也无人呼其姓名,除非谭月华是故意隐起了她
父亲的外号,不然便没有别的理由可供解释!

  因此,西门一娘的怀疑,也极有可能,两人整顿了一下衣物,重又向前行去,
到天色傍晚,已然来到了太湖边上,当晚在小店中宿了,并没有发生什麽事,第二
天,绕湖西而行,下午时分,已然来到姑苏城闾门外。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早年闯荡江湖之际,那金鞭乾坤韩逊,远在云南苗疆一带
,扬威立万,因此相互之间,并没有见过面已两人进了闾门,知道以金鞭韩逊,在
武林中的名头之响,一定是一间便着,心知此事终算已了,立即便可以分头邀人,
前去武夷报仇,心中皆是一松,行不多远,已见到一家镖局,设在道旁。

  吕腾空正待到镖局中去间,那金鞭韩逊住在什麽地方,忽然看见街口处转过两
个人来,俱是一身劲装,更惹眼的,是腰际各缠着一条金光闪闪的软鞭,见了两人
,略一打量,便拱手道:「两位可是从南昌送东西来,家师已等了多天了!」

  西门一娘向两人问道:「令师是……」

  那两人向腰际金鞭一指,道:「家师人称金鞭震乾坤,姓韩名逊!」

  两人一听,心想来得正好,也不用自己去寻找,便道:「相烦两位带路。」

  那两人答应一声,便向前走去,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跟在後面,只觉得两
人,专拣僻静的小巷走,转来转去,好大一会工夫才来到一所巨宅的门前。

  那所宅子,气势极大,门目两只大石狮子,朱漆大门,门口也站着两人,一样
是腰缠金鞭。

  那带路的两人上前去招呼一声,道:「快去通报师傅,吕总镖头夫妇到了!」

  那两人答应一声,便跑了进去。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仍跟着两人,走进了大门
,穿过了一个天井,便是一个大听,来到大听中坐下,自有人冲上茶来,不一会,
只听得靴声响处,门  一掀,一个神威凛凛,年约五十,紫棠面皮的轩昂大汉,走
了出来,双目精光四射,抱拳道:「在下韩逊,两位路上辛苦了!」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见韩逊气度不凡,显是一代宗师风范,连忙起立相迎
,道:「一路上,确是有不少人想要劫镖,但幸不辱使命,已然送到!」

  金鞭韩逊以手加额,道:「这物事在途中,遭人觊觎,自是必然之事,如今送
到了,总是不易!」

  叁人一起坐了下来,吕腾空手在怀中一探,将那只木盒,自怀中取了出来。

  金鞭韩逊便要伸手来接,西门一娘却在此时问道:「敬问韩大侠,这盒中究竟
是什麽东西?」

  韩逊本来已然欠起身来,经西门一娘一问,又坐了下去,眼望着吕腾空手中的
木盒,答道:「两位请原谅,在下实是未便奉告?」

  话刚说完,又待起身来接。

  西门一娘一见金鞭震乾坤韩逊,这样焦急,心中不禁陡地起疑。

  暗忖那只木盒,既然是有人出了那麽大的代价,专程要自己送来此处,路上多
少高手,想要抢夺,俱都未曾得手。如今已然送到,当然再也不会被人夺去,他心
急什麽?

  一面心中起疑,一面暗中以肘碰了碰吕腾空,吕腾空会意,便将已要递出去的
木盒,又缩了回来,西门一娘立即说道:「韩大侠既然不便奉告,我们也不会再问
,只是,找们还想向韩大侠打听一件事。」

  那金鞭韩逊面上,现出了一丝焦急之色,但是却一闪即逝。

  那一闪即逝的焦急之色,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是西门一娘,心中既然已起了疑意,自然目光如电,注意着对方的每一个动
作,却已然看在眼中。

  只听得韩逊道:「有何事见教,不妨直言。」

  西门一娘道:「此次,我们将这木盒,送到此际,实是举世无双,不知道究竟
是谁,出此重宝,来托我们的?」

  金鞭韩逊一笑,道:「那是我一个多年老友,名字我也不便说出。」

  西门一娘追问一句,道:「他姓什麽,韩大侠总不致於也不能见告?」

  韩逊『哈哈』一笑,道:「确是不能,吕总镖头且将木盒交付在下,再在此处
盘桓几日如何?」

  西门一娘本待盘问出一些根由来,以证实自己心中,对眼前这个韩逊的可疑之
处。

  可是问来问去,却是一点结果也没有,总不成拖着不将木盒给他?

  心中犹豫,回过了头去,一回头问,只见堂下环立着十几个大汉,每人腰际,
俱缠着金鞭,西门一娘心中,陡地如闪电也似,亮了一亮!

  她陡地想起,那『金鞭震乾坤』,乃是韩逊本人的外号,当然,不问可知,是
因为韩逊所便的兵刃,是一条缠金软鞭之故。

  而『金鞭』韩逊的名头,在武林中,既然如此响亮,人人自然一见金鞭,便会
想到韩逊身上去,因此韩逊的门下,就算要用软鞭,也绝无便用金鞭之理!

  但是那些人,包括将自己引来此处的两人在内,却人人腰际,皆缠金鞭,乍一
见,固然会立即令人想起韩逊来,可是仔细一想,却是可疑之极,那些人腰间的金
鞭,分明是故意做作!

  西门一娘一见及此,心中更是肯定,自己所疑,大是有理,一伸手,从吕腾空
手中,接过了那只木盒,不动声色,连身子都不转过来,顺口问道:「韩逊大侠的
那条金鞭,不知多重?」

  巳腾空听了,心中一楞,暗忖自己老妻怎麽啦?当着主人的面,竟然直呼他的
名字起来了?

  正在疑惑,已然听得那韩逊道:「他那条……」

  那韩逊只讲了叁个字,便立即煞住,西门一娘也於此时,陡地回过身来,喝道
:「你是谁?」一面将木盒向吕腾空一抛,道:「收好了!」

  那韩逊还自十分镇静,道:「吕夫人何出此言,在下韩逊。」

  西门一娘『哼』地一声,道:「你若是韩逊,为何刚才我问起韩逊金鞭多重,
你竟说出了一个『他』字?为何你手下,腰际都缠着金鞭?」

  话未说完,已然『刷』地站了起来,右手一挥,晶光一闪,长剑便自出鞘,抖
起来朵朵剑花,便向那韩逊胸际刺到!

  那韩逊面上变色,一跃而起,顺手将坐着的一张紫檀木椅子,向西门一娘抛来


  但吕腾空也已然看出了情形不对,脚下一滑,滑向前来,手起一掌,风过处,
将那张椅子,疾荡了开去,而西门一娘剑势不减,『流星赶月』,剑尖乱颤,仍然
向那韩逊刺出。

  那韩逊呼啸一声,手腕翻处,已然多了一柄点钢判官笔在手,一出手,便是一
溜黑虹,直向西门一娘的剑尖点去?

  西门一娘的剑法造谐,尚在点苍掌门,神手剑客屈六奇之上,那一招『流星赶
月』,一招叁式,剑尖吞吐不定,何等神幻。

  但那韩逊判官笔出手,却也极是神幻,只听得『铮铮铮』叁声,笔尖已然与剑
尖相碰,西门一娘竟然觉得手腕略略一麻!

  连忙手腕一沉,剑走轻灵,平手一剑刺出,乃是一招『推窗望月』,剑气如虹
,厉声叱道:「好贼子,你是谁?」

  那韩逊也不说话,判官笔顺手向下一砸,在长剑剑脊之上轻轻一碰,突然踏前
一步,笔尖顺着剑脊,『跄』地一声,滑了下来,迳向西门一娘腕间『阳豁穴』点
到!

  西门一娘一声长笑,道:「身手居然不恶!」她一柄长剑,已然练到出神入化
的境地,此时两人之间,相距已然不过两尺,照理说极难发挥,但是她手臂疾的一
缩,硬又向外挥了出去,『刷』地一声,那柄长剑,竟成了一个圆圈,向那韩逊胸
口,疾划而出。

  那一招『投水惊天』,险中取胜,乾净俐落,出色之极,那韩逊惊呼一声,立
即退了开去,胸前衣服,已然被剑尖全都划破,露出胸肉来,只见他乳房旁刺有青
郁郁的一个『判』字!

  西门一娘一和那『韩逊』动上了手,吕腾空已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原来是有
人看准了自己不认得金鞭韩逊,是以才假扮韩逊,将自己骗来此处,好将多少高手
,千方百计,抢夺不到的东西,由自己双手送上,幸而给老妻看出破绽,要不然,
一世英名,便付诸东流!他本来还在疑惑,那假扮韩逊的人,气度如此高昂,武功
也是超凡脱俗,不知究竟是谁?

  等到西门一娘,一剑将他胸前衣衫削破,露出胸前所刺的一个『判』字来,两
人心中,已然一齐明白,哈哈一笑,道:「原来还是你们!」

  西门一娘踏步进身,正待再展剑招时,突然听得『当』地一声云板响,那些环
在堂下的人,一齐跪了下来,那『韩逊』也连忙退後,恭手待立。

  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吕腾空『跄跄跄
』一声,已然将厚背薄刃刀,拔出鞘来。

  西门一娘立即後退一步,两人背对背而立,只听得一阵极低极低的哭声,迅速
地传了过来。

  西门一娘站在吕腾空的背後,低声道:「小心!我们一路上所遇强敌虽多,但
看眼前情形,竟是那老鬼亲自出山来了。」

  吕腾空点了点头,道:「我省得!」

  原来,当西门一娘,一招『投石惊天』,将那个自称是金鞭韩逊的汉子,胸前
的衣衫划破之後,那汉子的胸肉上,露出了一个刺出的『判』字。

  两人一看到这个字,已然知道了那个大汉乃是北邙山鬼圣盛灵门下的高手。

  鬼圣盛灵,门下徒众极多,也不乏高手,除了他两个儿子,勾魂使盛才,夺命
使盛否以外,尚有森罗殿中的职守,有左右判官,牛头马面,夜叉小鬼等,黑白无
常高手。几天之前,他们两人,碰到那个武功高绝的蒙面怪客时,那蒙面怪客便是
一出手便伤了黑白无常,可是鬼圣盛灵,一直派人在跟踪他们两人。

  而那个自称韩逊的大汉,既然在胸前,刺有一个『判』字,而且所用的兵刃,
又是一只点钢『判官笔』。当然便是盛灵门下高手之中,左右两判官之一了。

  这两个人,在鬼圣盛灵门下的地位颇高,难怪武功不弱,但这时候一听到那难
听已极的呜咽哭声,竟不顾当前的强敌,立即垂手侍立,可知来者,一定是他极其
敬畏的人物!

  而鬼圣盛灵,在北邙山下,自成一统,不但与武林中毫无往来,甚至与人世亦
是隔绝,在北邙山底的一个天然迷宫宫,设有『鬼宫』。

  鬼宫中人,不奉鬼圣盛灵之命,绝不能随便外出,因此那大汉所恭迎的是谁,
已然不问可知!

  当下西门一娘和吕腾空略一交谈,那哭泣之声,已然由远而近。

  紧接着,人影连闪,两个人已然飘进了大厅,那两个人,尽皆是披麻带孝,面
色诡异之极,一个手持哭丧棒,一个手持招魂幡。

  两人一进来,那大汉便恭谨问道:「圣君到了麽?」

  盛才向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望了一下,道:「圣君到了!」

  那四个字,讲得又尖又高,声音之难听,实是无以复加,当那个『到』字,仍
在大厅之中,荡漾不绝之际,突然觉得整所大厅,皆为之震动,只见两个身材高大
已极,手提钢叉,作夜叉打扮的大汉,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在他们後面,一顶软轿
,由四个人抬着,跟着走进大厅,软轿之上,坐着一个面色青白,瘦削无肉,倒吊
眉,叁角眼,也分辨不出他有多大年纪来的怪人,一身黄服,上面缚出了条条蟠能


  若不是那人面色如此之难看,乍一见,倒像是一个微服的皇帝。

  那四个人将软轿直抬到大厅中心,才放了下来。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对望一眼,
心中俱都暗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鬼圣盛灵,这个邪派中的一代宗师,竟离
了北邙山,在此出现!」

  软轿一停下,鬼圣盛灵一撩长袍,便从轿中,跨了出来。

  那四个抬轿人,重又退了下去。鬼圣盛灵跟着向那自称韩逊的大汉问道:「左
判官何以不见?」

  那大汉跨前一步,道:「左判官昨日离城,去打探他们两人的踪迹,至今未回
?」

  盛灵的一张死脸子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至今未
回?」

  那大汉又道了一声『是,』盛灵才缓缓转过头来,向吕腾空望了一眼,道:「
两位佳宾到此,何不就坐?」

  吕腾空冷笑一声,道:「姓盛的,你要弄些什麽玄虚,趁早快说!」

  盛灵若无其事地道:「两位自南昌动身,我已派了多人在半途拦截,怎知两位
名不虚传,各人竟全皆失利,我不得已亲自来此,吕总镖头怀中木盒,尚祈见赐!


  吕腾空面上变色,道:「吕某受人之托,要将这木盒送交金鞭韩逊处,焉能给
你?」

  盛灵阴恻恻一笑,功力深湛,如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也不禁不自觉地,为他这
一笑,而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只听得他道:「两人岂不闻古人有言,胶柱鼓瑟,刻舟求剑,皆是愚人所为,
眼下你们性命难保,莫非还求保护那只木盒麽?」

  吕腾空怒道:「我们性命难保?何以见得?」

  鬼圣盛灵怪笑一声,道:「我亲出北邙山鬼宫,焉能空手而回?」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真气运转,早已将一身功力,尽皆鼓足,一声长笑,
吕腾空手中鬼头刀一抖,『嗡』地一声,抖起了一蓬刀花,道:「盛老鬼,便是要
叫你空手而回!」

  一个『回』字才出口,鬼头刀卷起匹练也似,一道刀光,已然向鬼圣盛灵,当
头砸下!

  鬼圣盛灵脸上仍是带着那股阴恻恻的微笑,眠看那势如山崩的一刀,即将砍到
,突然见他身形微拧,连人带椅,倏地向旁移出了叁尺。

  吕腾空那一招『浊浪卷地』,去势何等迅疾,可是鬼圣盛灵,却也移动得恰到
好处,吕腾空一刀砍空,无论何人看来,他那一刀,势子既然如此之疾,非砍到地
上不可。

  但吕腾空究竟不是普通人物,不但一口鬼头刀,已然使得出神入化,而且内力
也已然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一见砍空,一声怒吼,刀势立变,立时打横削出,就
像一道闪电,自空中疾打了下来,但是未曾及地,却已突然转弯一样。由一招『浊
浪卷地』,改招为『雷劈中天』,刀势如虹,迅疾无比!

  鬼圣盛灵,刚一避开,吕腾空鬼头刀已然砍到,只见他手在椅柄上一按,飘然
而起,身法之轻灵,像是他整个人,都是纸扎成的一样!

  吕腾空的鬼头刀一到,仍然未能将他砍中,只是『叭』地一声,将盛灵所坐的
那张紫檀椅子,打横砍成了两半!

  盛灵飘在半空之後,一落地,便哈哈大笑,笑声之难听,令人心旌神摇。

  吕腾空知道鬼圣盛灵,有几样邪门功夫,专一乱人心魄,极是厉害,立即横刀
当胸,镇定心神,却听得盛灵道:「吕总镖头,刀法如神,确是令人敬佩,但不识
时务,却是不敢恭维!」

  吕腾空心知面对着这样一个邪派中的顶儿尖儿人物,绝不是容易应付的事,能
够安然离此,已然大是侥幸,因此并不与他答言,後退几步,又和西门一娘,站在
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各自一声大喝,西门一娘长剑挥动,『刷刷刷』叁剑,剑气
缭绕,将两人身子,尽皆包没,而剑一挥出,两人便身形展动,一齐斜刺里冲了出
去,有几条大汉,冲了上来,想要阻拦,却被吕腾空在严密无比的剑影之中,挥刀
而出,一齐砍伤!

  两人身法快疾,却又不向门口冲去,眼看来到一堵墙前,吕腾空一声怒吼,左
掌猛地向前击出,他们两人,心意一致,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出其不意,硬以掌力
,震破墙壁,向外逸去。

  这主意本来也极为可行,当他们两人,来到墙前时,鬼圣盛灵,尚在丈许开外
,看来万难阻截,但就吕腾空一掌将拍出而尚未拍出之际,鬼圣盛灵然一声怪啸!

  那怪啸声划空而起之际大厅中人,除了盛才盛否以外,如见鬼魅,纷纷夺门而
出!

  而吕腾空真气如此充沛的一掌,也因为盛灵那突然的一啸,心中猛地一凛,真
力竟然一散,一掌虽然拍出,力道却减了七成,击在墙上,只击得白垩纷纷跌落,
却未能将墙击坍!

  吕腾空因此一来,心中的吃惊,实是非同小可,只听得西门一娘道:「我去对
付他,令他不能鬼叫,你再发掌破墙!」

  吕腾空答应一声,重又凝聚真力,可是他心中,总是挂念着老妻的安危,回头
一看,只见西门一娘手中长剑,剑光霍霍,正和盛灵战在一起,盛灵则只是身形飘
动,长袖招展。

  但是西门一娘如此严密凌厉的剑势,竟然不能伤他分毫!

  吕腾空心想,就算自己将墙击穿,只怕一时之间,两人也不能脱出,何不两人
一齐去夹攻,或能取胜,亦未可知!一想及此,立即大叫一声,扑向前去。他们夫
妇两人,虽然武功门派,截然不同,而且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但是两人数十年夫
妻,各自对於对方的武功,却是了然於胸。

  因此吕腾空一扑了上去,『刷』地一刀,正好配台西门一娘的剑势,剑光刀影
,已然将鬼圣盛灵,全身包没!两人见得势,齐发长啸,摧动招式,眠看刀剑一台
,盛灵非受重伤不可,怎知就在此际,两人只觉得一阵阴风,劈面拂到。

  那阵阴风,来时的力道,并不太强,可是阴风之中,却夹着一阵,中人欲呕,
难闻已极的腐  之味!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全都大惊,连忙运气闭住七窍,已然觉得有点头晕,
手上的招式,自然慢了一慢,就在此时,只见鬼圣盛侄,双袖一齐拂出,就在刀锋
剑尖之间,瓢身而出!哈哈怪笑不绝,道:「你们两人,已然为我『阴  掌』掌风
扫中,难道还想动手与我相斗麽?」

  两人听了,心中一怔,此时,也们两人俱都已然跃开一边,只觉得真气运转,
别无异状,但是胸腹之间,却翻腾欲呕,难过已极本来,习武之人,除了各种内外
伤以外,极少生病,而功力到了吕腾空、西门一娘这样的地步,更不会有这样烦闷
欲呕之感。心中已然知道不妙,但是却又无就此认输之理!

  西门一娘冷冷地道:「不管你什麽掌,今日若是我们出不了此屋,誓不为人!


  鬼圣盛灵『哈哈』笑道:「你们当然出得了此屋,只不过是被人抬了出去!」

  那意思再明显也没有,便是说两人绝不能活着,走出此屋!

  此时,两人胸中的那股难过已极的感觉,已然越来越甚,未及讲话,已然乾呕
了几声,鬼圣盛灵青渗渗的脸色,更是露了一丝得意之色。

  西门一娘心内,大是着急,暗忖想不到鬼圣感灵,果然名不虚传,自己一不小
心,便已然吃了大亏,看来这次,当真是难以讨好!

  自已夫妇两人,已过花甲,人孰无死?也不足为惜,所遗憾的,便是自己的儿
子,小小年纪,便自遇害,而且只要自己一死,只怕再也无人能替他报仇雪恨,想
到恨处,恨不得将这所大宅,拆盛废墟,只见鬼圣盛灵背负双手,意态悠闲,更是
怒火陡升,一转眼间,看到盛才、盛否两人,也在向自己怪笑,心中不禁陡地有了
主意,轻轻以手肘一碰吕腾空。

  也们两人,做了数十年夫妻,早已心灵相通,不用言语,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意


  西门一娘一碰吕腾空之後,脚步突然向前一滑,住盛才扑去!

  盛才招魂幡展动,『呼』地一声,迎了过来。但西门一娘这一扑,已然是生死
存亡的紧要关头,行动何等迅疾,盛才招魂幡当头盖下,虽然盖中了西门一娘的右
肩,但西门一娘身形一矮,身子接着滴滴溜一转,就着招魂幡一盖之势,已然来到
了盛才的背後,倒转剑柄,便向盛才胁下的『气户穴』撞去。

  这时候,西门一娘,全力以赴,盛才的武功,虽也极是了得,但总难和西门一
娘相比,只当自己一招弗幡,已然砸中了对万,对方不死也得受重伤,怎知西门一
娘内家真力,早已鼓足全身,盛才那一砸之力,全已被轻轻卸去!

  而且,还藉着他一砸之力,使身形快了几分,一举中的,盛才的『气户穴』立
被封住!

  西门一娘立即一伸手,抓住了盛才的肩头,手腕一震,盛才全身皆抖,『拍』
地一声,招魂幡已然跌到了地上!

  西门一娘这才抬起头来,只见吕腾空刀光霍霍,盛否已然全在刀光笼罩乏下,
但见盛灵双掌翻飞,吕腾空却又在他的掌影之内!

  西门一娘手臂一弯,剑光已然抵住了盛才的咽喉,大叫道:「盛老鬼,你再不
住手,小鬼便没命了!」她话刚一叫出,只见吕腾空刀光一  ,手掌疾伸,已然按
在盛否的背心上。

  可是鬼圣盛灵,紧跟着踏上一步,手伸处,却又按住了吕腾空的背心!

  原来,吕腾空一得西门一娘的提示,便立即向盛否扑了过去。

  才一扑到,便是一招『落花飞扬』,盛否举哭丧长棒来迎,『铮』地一声,哭
丧棒被砸出老远,吕腾空紧跟着一连叁刀,已将盛否圈在刀影之内,盛否大惊欲逃
,可是才一转身,便已为吕腾空所制。

  但是吕腾空一时想将盛否制住,却不料到盛灵也跟着发动,如法泡制,一样将
手掌按在他背心的『灵台穴』上!

  吕腾空心知鬼圣盛灵,只要内力一发,自己功力再深,灵台要穴,已被对方按
住,也是万无生理,因此反倒将全身真力,逼到右臂,回头一看,只见西门一娘长
剑的剑光,已然抵住了盛才的咽喉,面色镇定,白髯飘拂,『哈哈』一笑道:「好
哇,两个换一个,盛老鬼,你稍为蚀本了些!」

  盛灵的面上,仍然是阴沈无比,『嘿』地一声,道:「吕总镖头,是两个换两
个?」

  刚才,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为那股阴风扫中之後,只是站着不动,已然觉
得心头翻腾,此时动而又静,更是感到想呕又呕不出,难过之极!

  因此,两人心知鬼圣盛灵,『两个换两个』之说,实是一点不假!

  西门一娘冷笑道:「盛老鬼,虽是两个换两个,但你却从此绝後!」

  鬼圣盛灵冷然一笑,道:「彼式!彼此!」

  鬼圣盛灵,虽然只是讲了四个字,但是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心中却已然大
受震动!

  因为盛灵讲『彼此彼此』,正是西门一娘讲他将要无後的时候。他的意思当然
是『我要无後,你们也是一样』。

  由此可知,鬼圣盛灵,竟是知道吕麟的凶耗!

  但是,他们夫妇两人,一在石库中发现那具无头童  之後,当时虽然悲痛欲绝
,但事後却一点声色也未曾露出。

  可以说,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连天虎镖局中的夥计,都不知道自己的总镖头已
然遭到了这样一件悲惨的事情。

  当然,事实上并不止他们两人知道,下手的凶手,也一定知情。

  可是无论如何,鬼圣盛灵,却是绝对没有理由知道这件事的!

  因此西门一娘一震之後,立即厉声问道:「你怎麽知道的!」

  鬼圣盛灵『桀桀』两声怪笑,道:「我虽然身处鬼宫,但天下事,无论钜细,
我却尽皆知道!」

  西门一娘想起爱子死得如此之惨,心中热血沸腾,不克自制,怪叫道:「盛老
鬼,可是你也有份的?」

  盛灵一声冷笑,正欲讲话,忽然听得车声辚辚,自外面传了进来。

  那车子像是一直冲进了天井中,要不然,在大听中听来,车声也不会如此清蜥
,只听得外面有人喝道:「什麽人!乱闯乱跑?」

  但接着便听得『啊呀』!『啊呀』!之声,以及人跌倒的声音。

  大听中众人,正在错愕间,忽然门口人影闪动,已然走进了几个人来。吕腾空
一看,更是奇怪,因为为首一人,衣饰华丽,眉目清秀,作管家打扮,正是半个月
前,托自己将那木盒,运来姑苏的齐福。

  而後面跟着的四个人,作家丁扮束,也就是曾在南昌见过的四个!

  五个人一进来後,随又见几个鬼圣盛灵手下,连右判官在内。

  可是那些人一进来,只是远远地将齐福围定,并不敢动手。

  齐福的态度,从容之极,上前向盛灵行了一礼,道:「敝主人现在车上,盛先
生可欲一见?」

  在吕腾空和西门一娘猜来,盛灵此时,正在大怒之际,齐福的武功又不甚高,
只要一挥手间,便可以将齐福置於死地,怎知事情却大出两人的意料之外,盛灵居
然不对齐幅下手,只是冷冷地道:「在南昌我们已有一面之缘,还要再见作甚?」

  齐幅又打了一躬,道:「盛先生不愿见也可以,敝主人请盛先生,谨守在南昌
时所作,绝不劫吕总镖头所保镖物之诺言!」

  盛灵的面色,本来已然是像僵  一样,难看之极,这时候,更是铁也似青,骇
人已极。

  好半晌,才见他突然一声怪笑,竟然松了吕腾空,和身向齐福仆到。

  齐福站着,凛然不动,而盛灵才扑到一半,身子猛地在半空中一转,倏地改向
西门一娘身前扑到,待到西门一娘,觉出是怎麽一回事时,『铮』地一声,长剑已
被盛灵,倏伸中指弹了开来,同时,左手在西门一娘抓住盛才肩头的手背『叁间穴
』上一点:西门『娘不由自主,五指一松,盛灵腿抬处,已然将盛才直  了出去,
同时已将盛才的穴道解开!这几下,扑人、转折弹剑、点穴、  人、解穴,共是六
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西门一娘在倏忽之间,被他在自己手中,将盛才
救出,心中虽然极怒,但是对鬼圣盛灵的武功,在心中也是大为叹服,大有自愧勿
如之感!而鬼圣盛灵,一将盛才救出之後,立即转过身来,身形瓢忽,如轻烟也似
,来到了盛否的面前,吕腾空觉出背上一轻,本想趁机内力疾吐,将盛否震死,但
又怕这样一来,和盛灵的怨仇更深,更会误了自己的正事,就在这略一犹豫之间,
盛灵已然去而复回,伸手一搭,搭在盛否的肩上,冷冷地道:「吕总镖头,你可是
要和我比拚内力麽?」

  鬼圣的右手,一搭到他儿子的肩头上,吕腾空已然觉出掌上,传来了一股阴柔
已极的大力,心知盛灵功力绝顶,『隔山打牛』功夫,也已练成,这时候,自己若
是内力再吐,也不能伤了盛否,只不过是和他比试内力而已,因此长笑一声,手臂
一缩,便後退了丈许。只厅得鬼圣盛灵,一声惚哨,身形展动,便向偏门处退了开
去,盛才、盛否,以及鬼宫右判,和其馀各人,一齐跟在後面,这十馀人行动之际
,不但了无声息,而且飘忽无比,虽然是大白天,也令人觉得阴气森森!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再也想不到以鬼圣盛灵这样的人物,既然已出北邙山
鬼宫,大举来犯,却居然会被齐福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吓退,目送他们退开,正要问
齐福几句话时,回头一看,大厅之中,空无一人,齐福和那四家丁,已然不见。

  同时,听得门外车声响起。两人如何便肯干休,连忙一齐冲出大门,只见前面
叁四丈远近处,一辆装饰得华丽已极,镶金砌玉的车子,由四匹骏马拖着,已然转
过了街角!

  西门一娘仗剑叫道:「前面车子且住!」足尖一点,一个起伏,已然来到了街
道的转角处,吕腾空也跟着赶到。

  只见那辆车子跑得虽快,却还可以赶得到,正待提起真气,展开轻功,前去追
赶,忽然听一阵悦耳已极,令人心醉神恰的琴声,传了过来。

  那琴声之来,突然之极,而且像是自天而降一样,竟不辨来自何方!

  两人一呆之下,突然神智一迷,心中知道不妙,哪里还敢再动?立即倚墙而立
,双目微闭,运转真气,抱元守一,与那琴声相抗。

  好一会,琴声才渐惭地低了下去,两人睁开眼来看时,街上静荡荡地,哪里还
有这辆车子的影子?两人又追过了几条街,仍然是影踪全无!

  两人知道,再也无望追上那辆车子,便一齐停了下来,吕腾空乾呕几声後,问
道:「夫人,刚才那琴声,是六指先生所发?」

  西门一娘脸色惊疑不定,好一会,方道:「六指先生岂有这样高的功力!」

  因为他们两人,刚才一听得那悠扬无比的琴声,便为那琴声所吸引。

  而且,一被吸引,便觉得昏昏然,那情形,竟比听得鬼圣盛灵,便出『鬼哭神
号』,邪派摄魂功夫时,还要厉害!

  武夷六指先生,在武林之中,声誉虽然甚隆,也俨然是一代宗匠,但是说六指
先生,能以奏琴令得他们两人,感到这样的情形,却也是不能令人相信的事!

  吕腾空又问道:「然则是谁?」

  西门一娘手按胸际,强将胸际难过的感觉,按了下去,摇头道:「那却不知了
!」

  两人相视苦笑,吕腾空伸手摸了摸,那只木盒,安然未动。

  为了这一只木盒,他们一路上下来,已然不知结下了多少强敌。结果到了地头
,仍不免被鬼圣盛灵的阴  掌掌风,扫中七窍,不知道後果如何,两人至此,亦唯
有苦笑而已?

  当下就在那条小巷之中,强运了几遍真气,仗着功力深湛,总算暂时将那股欲
呕之感,逼在一起。这才穿出了小巷,来到大街上,向人问明了金鞭韩逊的住处,
走过了几条街,便已寻到。

  一到门上,只见门庭,异常冷落,叫了一会门,才有一个老家丁出来应门,一
听说要找韩逊,忙摇手道:「我们家主人,近来谢客不见,你们来得不巧了!」

  一面说,一面便将门关上,西门一娘忙连伸手,将门推住,道:「你去告诉韩
大侠,说找们从南昌来,姓吕,有一个姓齐的,托找们送一样东西给他,他就肯见
找们了!」

  那老人  面上似有不信之色,侧头想了一想,才道:「两位在此稍候,等我去
通报!」

  说着,仍然将门关上,才走了进去。

  吕腾空『哼』地一声,道:「金鞭韩逊也未免太慢客了!」

  西门一娘却冷笑道:「腾空,你不要看我们这一路上,所遇到的怪事,已然多
到不能再多,但只怕更怪的事,尚未发生哩!」

  吕腾空道:「何以见得?」

  西门一娘道:「你看这情形,金鞭韩逊分明不知道有什麽人要送东西抬也,这
不是已经够怪了麽?」

  正在说着,大门又已经『呀』地一声,打了开来,仍然是那个老人家出来,道
:「我们主人说,两位既是南昌来,又是姓吕,必定是天虎镖局的吕总镖头夫妇了
?」

  西门一娘忙道:「不错。」

  老家人道:「找们主人道,久仰两位大名,本当相见,但是近来他自己有事,
不得已慢客,尚祈两位原谅!」

  讲完,便望着两人,大有要两人立即离去的意思。两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
想自己千辛万苦,才得以来到此处。

  而且,还中了鬼圣盛灵的『阴  掌』,不知吉凶加何,但到了目的地,竟  了
闭门羹!

  吕腾空道:「岂有此理!」

  西门一娘忙道:「老管家,你未曾对韩大侠说,找们是奉一个姓齐的所托,要
将一件物事,亲手交到他的手上麽?」

  那老家人,『啊』地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角,笑道:「年纪一大,当真不济
事了,两位且再稍等一会!」重又将门关上,走了进去。

  西门一娘望着吕腾空道:「你说可是?」

  吕腾空道:「真正奇怪,我们一路来,不少与此事绝不相干的人,都已经知道
:但是他本人却不知道,当真是始料不及!」

  西门一娘双眉紧锁,道:「一只空木盒,武林中正邪各派,俱都觊觎,连飞燕
门也派了女公子来抢劫,但是竟然物主人却不知道有这件事!而且,看情形,那姓
齐的?竟像是先到了姑苏,他自己既然已到,又何必令我们前来?」

  吕腾空道:「你不说那姓齐的,倒还罢了,提起他,我也不禁疑惑,试想,鬼
圣盛灵,是同等样人物?但居然被齐福几句话一说,便自退去,你说,这姓齐的该
是何等样人物?」

  西门一娘道:「那便不知了,莫非正是那奏琴阻我们追那辆车子的人?」

  吕腾空还待说话,那老家人,重又将门打开,道:「我们主人说,他没有姓齐
的朋友,更不会有什麽人送物事来,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吕腾空一听,不由得怒火陡升,大喝道:「岂有此理,裁们怎麽会弄错?」

  『叭』地一掌,击在门上,此时,那老家人正双手把门,吕腾空一掌过处,将
他震出叁步,门已大开,吕腾空一步跨了进去,朗声道:「韩大侠,我们从南昌来
此,历尽艰辛,俱是为你,为何竟然拒不见客?我们另有要事在身,却不能多奉陪
!」

  吕腾空声如洪钟,语声直透宅内,只听得内宅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人答道:
「吕总镖头远途来此,理当相见,但韩某近因一事,伤心过度,饮食俱废,实不想
见客,如真有什麽东西,交与老仆加何?」声音不高,但绵实之极。

  吕腾空『哼』地一声,道:「韩大侠,只怕我们夫妇两人,所遭遇到的事,其
伤心之处,犹在尊驾之上,那物件我们一路北来,飞燕门、太极门,以及武林怪人
金骷髅,乃至北邙山鬼圣盛灵,皆曾出手劫夺,岂能随便给了别人?」

  那声音『噢』地一声,道:「有这等事,然则究是何物?」

  西门一娘尖声道:「究竟是什麽东西我们还要问你哩?」

  那声音道:「两位稍待,韩某人就出来了!」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一齐踏入大厅,坐下不久,便见两个人,一高一矮,
走了出来。

  那高的一个,淡黄面皮,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身
上披着一件英雄氅,像是精神相当萎靡,那个矮的,则是一个小姑娘,圆睑大眼,
才一出来,便眼珠滴溜溜地乱转,注定在吕腾空和西门一娘的身上,显得极是机伶


  两人在门口处略停了一停,那中年男子苦笑一下,道:「久闻两位大名,请恕
韩某人失礼。」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见他虽然神情委顿,但是言语之间,仍然不失武林高手气
度,和刚才鬼宫右判所扮的韩逊,又是不同。因此也欠身为礼,金鞭韩逊睁开眼来
,眼中神光湛然,忽然像是吃了一惊,道:「两位适才曾提起鬼圣盛灵,难道竟曾
与他动过手来麽?」

  吕腾空道:「我们到了苏州,几为盛灵门下右判官所骗,那贼子竟然假扮阁下
,想取那物事,後来盛灵,更亲自现身!」

  韩逊回身对那少女道:「阿霞,你到我的书房中,将那只水晶瓶取来。」

  那少女仰头问道:「爹,可是那只有九转小还丹的水晶瓶?」

  韩逊点了点头,道:「不错。」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对望一眠,、心想韩逊此人,在武林中侠名如此之盛,的
确是名不虚传。

  那『九转小还丹』,乃是前辈异人,留在道家七十二洞天中,罗浮山凄霞洞内
的武林至宝,昔年为了在凄霞洞中,发现了九转小还丹,不知引起了多少争杀,何
等名贵,而韩逊和自己一见面,当然是看出了自己身负奇伤,要以此丹相赠!因此
一事,亦可知他的为人!

  那少女应声走了之後,韩逊又道:「两位身中奇毒,必然是鬼圣盛灵所为……
」他话讲得极是缓慢,一转眼间,那少女已然回来,手中拿着一只水晶瓶,隔着瓶
身,可以看出瓶中放着两粒,其色碧绿加雨後的新叶,龙眼大小的两颗丸药。

  韩逊伸手接了过来,道:「尚幸我藏有两颗九转小还丹,两位找到泉水?送服
下去,毒气便可以去尽了!」一面说,一面便将水晶瓶递了过来。

  吕腾空忙道:「初次见面,便蒙厚赐,何以图报?」

  韩逊苦笑道:「两位侠名远播,韩某实是相见恨晚,若论报答,便是见外了!


  吕腾空伸手接过,放入怀中,道:「韩兄如此仁侠,愚夫妇深感厚德!」一面
从怀中取出那只木盒来,交给韩逊。

  在他将那只木盒,取出来的时侯,心中已然觉得大是奇怪。

  因为那只木盒的形状,大小和盒上的封条,全都一模一样。但是,木盒的份量
,却重了许多!那木盒,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曾经两次打开来看过,盒中实是
空无一物。

  但这时侯,却突然地重了起来,分明已不再是一只空盒,吕腾空心中,如何不
怪?因此也已然递了出去的手,几乎缩了回来。

  可是此际,木盒已然应该交给韩逊,盒上又加着封倏,又断无当作韩逊的面,
再将盒子拆开来看个究竟之理,只是回头向西门一娘望了一眼,说道:「夫人,你
刚才在门外所说的话,的确不错!」

  吕腾空所指,自然是西门一娘刚才所说,一路上的怪事虽多,但是最怪的怪事
,却还未曾发生的那一句话,但这时西门一娘虽知他指的是这句话,却又不知吕腾
空是为什麽如此说法!

  但是在当时的情形下,她却无法问吕腾空,究竟发生了一些什麽事,只得以目
示意相询,吕腾空向那只木盒,奴了奴嘴:西门一娘心知古怪是出在那只木盒中,
但是她却仍然想不透,究竟是为了什麽!

  两人示意之间,金鞭韩逊已经淡然笑道:「吕总镖头所说,就是这一只木盒麽
?」

  吕腾空忙道:「不错。」

  韩逊面露不解之色,道:「在下交游虽广,但是想来想去,却并没有一个姓齐
的朋友。那木盒既然引动了那麽多高手,一齐想出手抢夺,内中的物事,一定也是
非同小可的了!」

  一面说着,一面便顺手地接了过来。

  此时,吕腾空心中,实在不愿意将那只木盒,交给韩逊。因为他既已发觉那只
木盒,比原来重了许多,便想弄清楚木盒内究竟多了一些什麽东西。

  在他的记忆之中,那木盒除了在鬼圣盛灵手下,鬼宫右判所设的圈套中,售经
取出过一次之外,一直是小心地收藏着,而且,可以肯定,绝不能被人在半途中偷
能转凤,作了手脚去!

  唯一的可能,只有当自己出了那所大宅,在追那辆车子的时候,听到了那突然
自天而降的琴声,有一段时间,如痴如醉,不克自制,可能在那一段时间,被人趁
机换了木盒。

  但木盒中放的,究竟是什麽东西呢?吕腾空的心中充满了疑问,恨不得立时打
了开来,看个究竟。只不过金鞭韩逊,既已伸手来接,吕腾空也就只好将木盒交到
了他的手上。

  韩逊接过了木盒,指甲一划,已然将封条划去,轻轻一揭,便揭开了盒盖来。

  这时候,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都坐在韩逊对面。因此盒盖揭开,刚好将他
们两人的视线遮挡住。

  两人虽然亟欲看清盒中放的是什麽,但是却没有办法看得到。

  只见金鞭韩逊向盒中望了一眼,面色突然变得铁也似青,而他身後的那少女,
也『啊』地一声低呼,花容失色,後退一步!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也自一凛,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看
到了什麽东西,只见韩逊仍然铁青着脸,将木盒盖子盖好放在几上,回头道:「阿
霞,到我书房中,将我那条金鞭取来!」

  那少女答应一声,转身便走,走出了两步,才回头向吕腾空夫妇瞪了一眼,奇
怪的是,眼中竟然充满了怨毒之至的神色!

  两人心中,皆是莫名其妙,只见韩逝右手,不断在木盒上抚摸,过了一会,竟
见他眼中泪花乱转,跌下两滴泪来!

  吕腾空大惊道:「韩大侠,你……」

  金鞭韩逊却一挥手,打断了吕腾空的话头,不令他再讲下去。

  吕腾空莫名所以,向西门一娘,望了一眼,西门一娘一推双手,也表示不知道
发生什麽事情。

  大厅之中,一时间沈默到了极点,那种沈默,使人感到极是难堪,同时也感到
即将有什麽不寻常的事,将要发生!

  不多久,那少女便已回到大厅之中,『拍』地一声,将一条软鞭,放到了几上


  两人向那条软鞭一看,只见那条软鞭,粗得出奇,径约五寸,长可八尺,一放
到桌子,尚是蠕蠕而动,可以看得出这条鞭实是柔软之极。

  而那条鞭的颜色,却极是好看,通体似透明,非透明,作淡黄色,在淡黄色中
,又是一条指头粗细的金线,自鞭尾直透鞭悄,若隐若现,一望便知是一件武林中
的异宝。

  韩逊手一探,便鞭抓在手中,缓缓站了起来,卸下了披在肩头的长袍,放在椅
背上,手腕一抖,那鞭发出『胡』地一声,圈成了一个圈儿,左手迸指如戟,向两
人一指道:「久仰吕总镖头刀法如神,吕夫人剑术超群,在下不才颇愿领教!」

  两人见他突然取了他仗以成名的兵刃在手,心中已然暗自奇怪。

  而今听得一开口,竟然出言挑战,心中更是大奇,因为他刚才还以『九转小还
丹』灵药见赠,如今却要动手相斗,那情形又不像是砌磋武功,就算是天下最反覆
无常的人,只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因此吕腾空连忙道:「韩大侠,我们初次见面,为何要动手?」

  金鞭韩逊突然仰天一阵狂笑,笑声之中,充满了悲愤怨毒,哼声说道:「两位
竟不肯指教麽?」

  西门一娘道:「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为什麽要动手?」

  金鞭韩逊,仍然是『嘿嘿』冷笑不已,也身旁那少女突然道:「爹,和他们废
话作甚!还不快替弟弟报仇?」

  韩逊一声怒吼,道:「阿霞,你说得是!」

  一个『是』字才出口,踏步进身,软鞭荡起,发出『胡』地一声怪啸,已然向
吕腾空当头砸下,那一鞭的来势,说不出的奇幻,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而那条软
鞭,竟然也像是活物一样,闪动不已,金光大盛,迸射耀目,神妙之极!

  吕腾空听韩逊的女儿,忽然叫她爹为儿子报仇,心中更是莫名所以,但一见鞭
到,却已然容不得自己再行解释,连忙身形一闪向外闪了开去,他刚一避开,韩逊
那一鞭,便抽在他所坐的椅子上去。

  奇的是那一鞭抽了上去,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但是那张椅子,却齐中被剖成
了两半,像是韩逊手中所持,不是一条软鞭,而是一柄削金断玉的宝剑一样!吕腾
空一避开之後,立即道:「韩大侠,且听我说!」

  韩逊却一声冷笑,道:「还有什麽好说的?」

  手臂打横一挥,那条金鞭,又是『胡』地一声怪啸,拦腰扫到!

  这时候,在一旁的西门一娘,已然忍无可忍,『  』地一声,长剑出鞘,斜刺
里一招『流星赶月』,反向金鞭削到。

  她那一剑,来势何等之快,剑锋正削中了软鞭的中央,但是她只觉得这一剑,
犹如削中了一团棉花,软绵绵地,毫不着力。

  而那条金鞭的中间,经她剑锋一压,鞭  反而扬了起来,向她下颔撞到!

  西门一娘连忙後退一步,厉声道:「韩大侠,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韩逊满面悲愤,『哼』地一声,正待讲话,那少女突然语带哭音叫道:「爹,
你忍得,我可忍不得了!」一个箭步,来到西门一媳面前,手扬处,叁点金星,电
射而出!

  同时,手腕抖处,突生红影,呼呼风生,手中已然多了一件奇怪兵刃,急切间
也看不清是什麽东西,已然向西门一娘,当胸送到!

  西门一娘急切间防不到非但金鞭韩逊,要寻自己下手,连那个少女,也会来找
自己的晦气,迎面那叁枚暗器,电射而到,百忙中便了一式『铁板桥』,上身下仰
,避了过去。

  但是少女那一件奇形兵刃,势子一变,由平平推出,改为当胸压下。

  看来,西门一娘,万难避过,但是西门一娘在剑术上的造谐,何等惊人,在她
一式『铁板桥』使出之际,长剑一摆,一剑已然向前刺出,正是向那少女手中的奇
形兵刃刺去。

  只见剑光闪处,『铮』地一声,那少女踉跄向後,退出四五步去。

  但是西门一娘也觉得手上一轻,同时见一溜晶光,向外射了出去,『卜』地一
声,正射在一条柱子之上,  自颤抖不休,乃是半尺来长,一截剑尖,弯起身来一
看,手中长剑,已然断了半尺?

  西门一娘心中一凛,连忙向那少女看去,只见她手中所持奇形兵刃,除了一条
两尺来长的柄外,乃是径可尺许的一个圆盘,那圆盘血也似红,宛若一轮红日,两
边缘上则生着十二枚四五寸长的利齿。那少女手势虽不动,但是那圆轮却也在缓缓
旋转,光芒隐射。这一件兵刃,对武林中事,稍有阅历的人,一眼便可认出来。乃
是前辈女侠,火凤仙姑的成名兵刃,烈火锁心轮?

  这一柄烈火锁心轮,擅锁各种兵刃暗器,攻守咸宜,而且轮上尖刺,皆是玄铁
打成,难怪刚才一剑刺出,剑尖竟会被断去了一截!

  而这柄烈火锁心轮,既然在这少女手中出现的话,可想而知,那少女和火凤仙
姑,一定有着极是亲切的关系。而西门一娘的心中,更是又怒又惊。

  原来西门一娘本身,武功极高,本来已然是武林女侠之中,数一数二的人吻。

  但是那火凤仙姑,却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本来,火凤仙姑的足迹,只在长江以北一带出现,而西门一娘,则世居云南,
两人本来见不到面,但是多年之前,西门一娘却应人之请,前去管一桩闲事,恰好
对方也请了不少高手,其中一个,便是火凤仙姑,那火凤仙姑性烈如火,西门一娘
也不是宽宏大度之人,两人一见面就动起手来,胜负未分,但是西门一娘却在『烈
火锁心翩j下连断了叁柄长剑又被火凤仙姑出言讥诮,大怒而别。两人在别时,本来
也约期再为比试,但是事情被武林中人知悉,便竭力为两人劝和,两人见面之後,
未曾再动手,勉强言和,但是虽然历时极久,西门一娘心中的芥蒂,却始终未能消
除!是以此际,她陡见火凤仙姑的』烈火锁心轮』,在此出现,心中更增了几分怒
意,冷笑道:「小女娃,你手中兵刃虽利,但是想要仗此行凶,却还嫌功力稍浅了
些!」

  那少女狠狠地『呸』了一声,道:「你一照面,就被我断了剑去,还夸什麽口
?」

  西门一娘勃然大怒,一挺手中断剑,便要追了上去,但是却被吕腾空横刀拦住
,道:「夫人且慢!」转过头去,道:「韩大侠,你们父女两人,何以如此对付我
们,愿闻其详!」

  那少女道:「爹,千万别信他们的狡辩!」

  金鞭韩逊『哼』地一声,道:「小犬固然不才,但总是一个孩子,你们两人,
何以对之下这样的毒手?」

  吕腾空愕然道:「韩大侠何出此言?我们何尝见过令郎来?」

  韩逊道:「两位不必抵赖了,不如在武功上决一胜负,也自痛快!」

  吕腾空将手中鬼头刀,『拍』地一声,平平放在桌上道:「韩大侠,你此言差
矣,我们以前虽然未曾见过,但是却也久闻大名,刚才一见,便蒙尊驾以『九转小
还丹』相赠,心中正自感激,同以会加害令郎?其中谅有误会,我绝不愿与你动手
?」

  金鞭韩逊定定地望了吕腾空半晌,见吕腾空空手而立,那柄鬼头刀,却放在桌
上,分明是真的不想和自己动手过招。

  呆了半晌,长叹一声,那少女立即道:「爹,你可是被他们说动了?」

  韩逊侧头道:「阿霞,你别多嘴?」

  那少女柳眉倒竖,满面怒容,道:「爹,你不与弟弟报仇,我一定要和他报仇
!」

  韩逊道:「你怎知我不为虎儿报仇?」

  那少女一幌手中『烈火锁心轮』,那只圆轮立时旋转起来,飙急之极,道:「
那你就不该听信仇人之言!」

  吕腾空听那少女的口气,强横之极竟然一口咬定自己是杀害她弟弟的人,心中
也自有气,但以他的身分武功,总不能和一个小女孩子去斗口?因此强捺着怒火,
道:「韩姑娘何以如此心急,等我们同令尊,将事讲完再说可好?」

  那少女一顿足,道:「爹,要是师傅在这里,只怕大仇立时可报!」

  西门一娘冷笑道:「你何不快去将你师傅请来?」

  那少女满面涨得通红,气道:「是好的,你们别走!」身形一拧,便自向外激
射而出韩逊连忙叫道:「阿霞!阿霞!」

  但是那少女身形如飞,早已一闪不见,韩逊顿足挥手道:「两位去吧!刚才是
我一时情急,竟误两人为敌,如今略一思索,又觉得绝无道理,阿霞心急,她师博
火凤仙姑,更是性烈如火,若是赶到,事情更加夹缠不清,又平添麻烦了!」

  西门一娘心中一动,道:「难道火凤仙姑,就在此间?」

  韩逊道:「她为指点阿霞的武功,就在虎丘塔顶上居住。」

  西门一娘道:「就算她来到,难道便能强诬找们杀人不成?」

  吕腾空也应声道:「不错,事情未弄清之前,我们断不会离去,敢问令郎何时
丧生,又何以会疑心到我们两人的身上来?」

  金鞭韩逊长叹一声,重又回复到初见面时,那种萎顿不堪之状,坐了下来,伸
手将那只木盒一推,隔几推了过来,道:「你们自己看!」

  两人互望一眼,心中无限狐疑,西门一娘一伸手,将木盒取起,揭开盖来。

  两人一齐向木盒中望去,齐皆一震!

  原来木盒之中,竟然是一颗人头!

  那人头面目加生,眉目之间,和韩逊极为相似,市年纪则不过十叁四岁。衬着
那颗人头的,乃是一面镖旗,正是吕腾空的标帜,『天虎镖旗』!

  西门一娘连忙将盖盖好,两人俱觉得无话可说,只听得韩逊道:「两位已然明
白,何以我刚才要与两位动手了?」

  西门一娘道:「确是难怪阁下,但我们却是从未见过令郎!」

  她这时的心中,实在是乱到了极点!

  空木盒中,忽然会多了一颗人头,而且还是韩逊的儿子。

  可见那齐福将木盒交给自己之际,已然是有计划的行动。但是,一颗死人头,
却又为什麽能引起那麽多高手的争夺?

  西门一娘的心中,宛若被团团乱麻绕住,丝毫头绪都整理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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