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antao (涛涛),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六指琴魔1-7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ul 29 14:45:07 1998), 转信


          第七章 魔琴怪胸叁剑自相残

  吕麟对这叁人,虽然并不认识,但是他却感激他们的相助之德,正想告诉他们
,那车乃是空车里,面并没有人载着。

  可是吕麟话未出口,突然看到车  一掀,一个人从车中,跃了下来!

  吕麟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因为,他离开那辆车子,并没有多久。

  那辆车子会被人赶了来追自己,已然是怪事,而车厢中居然又跃出了人来,不
知那两个人,是什麽时候来到的?只见那自车厢中跃出来的人,是管家打扮,神气
甚是雍容,也生得五官端正,和那赶车人的一张死脸子,完全不同。

  他一出来之後,便向叁人行了一礼,道:「小可齐福。不知叁位欲见我主人作
甚?」

  那正中的一个问道:「我们是什麽人,你可知道?」

  齐福一笑,道:「愿闻其详。」

  那叁人面上皆有怒色,正中的一个厉声道:「你既然敢驾了这辆车子,到处生
事,谅必你家主人,也有些来历,怎麽连我们都不认识?」

  吕麟初不知那叁人为何突然发怒,听了这两句话,心中才始恍然,暗忖敢情那
叁人自负名头,甚是响亮,那齐福却不知道,所以他们叁人,才自心中有气,想到
这里,也又向叁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心中猛地一动,暗忖这叁人,难道是武林中赫
赫有名的武当叁剑?

  武当派高手如云,但是却武功较高,名头响亮的,当推这叁个人,因为他们一
出手,照例便是叁柄长剑,一齐发动。

  而他们所栋的『天地人叁才剑法』,也确是武学中冠绝一时的绝学。

  只听得齐福又是一笑,道:「在下一向只跟着家主人四处奔波,对於武林中成
名人物,确是不甚知晓,叁位尚请原谅。」

  这叁人满面怒容,齐福却只是满面带笑?

  叁人一齐『哼』地一声,想来他们没有向人通报姓名的习惯,竟不再提自己的
名头,只说道:「闻说有一只木盒,与这辆车子有关,我们叁人,想要看上一看!


  那叁人的话,虽然说得强横,可是齐福仍然毫不生气,道:「叁位来得不巧,
那只木盒,家主人已以重资,托南昌城中,天虎镖局的吕总镖头,送到姑苏去,早
已不在这车上了?」

  吕麟听得齐福突然提起自已父亲的名字来,心中『啊』地一声,道:「原来日
间来镖局找爹的,就是这个齐幅!」

  因为事情突然发展到和他父亲有关,所以吕麟更是全神贯注,要听个究竟。

  只听得那叁人扬声一笑,道:「你们这些鬼花样,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们
叁人!」

  齐福脸上,现出了愕然之色,道:「不知叁位此言何意?」

  那正中的一个,一声长笑,道:「你们到处张扬,说是那木盒已然交给吕腾空
带走,自然会引得各派高手,一齐去找吕腾空,但实则上,那木盒却仍然在你们手
中,是也不是?」

  齐福陪笑道:「叁位错了,那木盒确是在吕腾空处,乃是尽人皆知之事!」

  那叁人又踏前一步,突然听得『铮铮铮』叁声,叁道精虹闪处,叁柄长剑,已
然出鞘,一出鞘,叁柄剑便闪电也似,向前一伸,叁个人也身形滴溜溜一转,叁柄
精芒射目的长剑,互相搭成了一个叁角形,竟然将齐福围在叁柄长剑之中!

  这叁人出手之快,简直快到了不可思议,而且剑招,也怪到了极点!

  吕麟年纪虽轻,但是他母亲西门一娘,乃是剑术的大家,在授他点苍剑法之际
,对於天下各门派的剑招,也全有所涉及。

  所以吕麟对於辨别剑法的优劣,极是识货!这叁人一出手,吕麟已然知道他们
在剑法上的造诣,实已到了非同凡响的地步。

  叁人一将齐福,围在叁柄长剑之中,面色便跟着沉了下来。

  但是齐福却仍然面不改色,略带笑容,道:「叁位将小可围住,却是何意?」

  那叁人一齐冷笑,道:「姓齐的,你根本并不是姓齐,乃是华山派玄香堂堂主
孙山!我们可曾讲错?」

  那齐福自从车厢中走出来後,一直是面带笑容,但一听叁人那句话,却陡地脸
上神色变了一变,可是那也只是极短的时间,随即又恢复原来的神情,道:「小可
获升华山派玄香堂堂主,只不过一天,便自脱离了华山派,叁位竟能认出小可的本
来身份,实是可敬可佩,眼光厉害之极。」

  那叁人一齐大笑,道:「华山派十二堂堂主,在武林之中,地住颇高,不知你
何以甘心罗衣直帽,去做一个家奴?」

  齐福坦然道:「人各有志,叁位何必动问?」

  那叁人又是一齐大笑,道:「你别弄什麽玄虚了,你的『主』,究竟是谁?就
是华山派烈火老儿,是也不是?说!」

  吕麟听到了此处,已然可以肯定,那叁个人,一定是武当叁剑了。

  因为,华山派的掌门人,烈火祖师,在武林中的身份极尊,近一二十年来,已
然自珍身份,根本不轻易涉足江湖。

  但是那叁人却在语气之中,像是并没有将烈火祖师,放在心上。

  这就说明了他们本身,也是属於人多势众的一个大派,而也们的武功,也一定
不会低,又是叁人一齐出手,用的兵刃,也是长剑,则不是武当叁剑是谁?

  只听得齐福道:「叁位又错了,家主人绝非烈火祖师!」

  那正中的一个,原是武当叁剑中的老大莫伯云,仍要再问时,他左边的老二莫
仲风,已然大是不耐烦,接道:「大哥,与他多罗嗦作甚?华山派中,本是良莠不
齐,我们先除了他再说?」

  老叁莫季雨也道:「对啊!他哪有什麽主人不主人的,还不是他一个人弄的玄
虚,那木盒之中,所藏的物事,一定是非同小可,岂可落在别派的手中?」

  莫伯云向两人使了一个眼色,沉声道:「你听到了没有?」

  齐福淡淡一笑,道:「叁位若要动手,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言之在先,叁位
要是吃了大亏,可别怪我?」

  齐福话才讲完,那驾车的怪汉子,便自『嘿嘿』一阵冷笑,他的冷笑,和齐福
的话,刚好接上,倒像那一阵冷笑,是齐福所发的一样!

  而那怪汉子的冷笑声,尚自在黑暗之中,荡漾不绝,武当叁剑,已然一齐发动
,只见叁道精虹,绕着齐福,转了一转,其快无此,又一齐後退,齐福的上、中、
下叁盘,已然各多了一道伤口,鲜血殷殷。

  不要说齐福根本没有还手,就算齐福还手,这叁人的剑势,如此之快,他也根
本无从还起!

  吕麟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心中的不平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他虽然曾与那赶车的怪汉子动手,还被那怪汉子抽了几鞭,疼痛未止,而且,
齐福正是他要找的杀害天虎镖局镖师们的人。

  而武当叁剑,却对他有解围之德。只不过吕麟天生侠骨,行事却不凭个人的好
恶,作为论断的标准,眼下以叁敌一,他总觉得大是不公平,毫不考虑,便大声叫
道:「你们叁个打一个,算是什麽?要动手的,不妨以一对一,打个明白!」

  武当叁剑一齐转过头来,向他怒目而视,齐福却对他一笑,道:「小兄弟,多
谢你仗义执言,请听我一言,快离开此处吧!」

  吕麟心中,对於齐福的态度,如此镇定,不禁大是佩服,心想这人倒是一条硬
汉子。

  吕麟到底年纪太轻,他却不知道,齐福之所以如此镇静,实是他知道事情发展
下去,一定是对他有利的缘故。

  当下吕麟摇头道:「我不走。」

  齐福回头,向那驾车的怪汉子,使了一个眼色,那怪汉子一声冷笑,突然从车
座之上,凌空拔起,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凌空下击,人尚未落地,便自『刷刷刷』
一连叁鞭,向吕麟抽到!身法之美,下手之快,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吕麟刚才曾经吃过他的苦头,一见他恶狠狠的向自己扑到,心中大惊,连忙足
尖一点,向外纵了开去,但听得鞭声霍霍,鞭鞘就在自己面前叁四寸处,吞吐不定
,吕麟一退再退,幌眼间,便已然退出了叁二十丈,那怪汉子才一个倒纵之势,叁
个起伏,身如一缕轻烟也似地,重又回到车座上!

  吕麟喘了一口气,倚着一棵大树站定,定睛向前看去,只见武当叁剑,各以剑
尖,抵住了齐福,齐福仍是昂然而立。

  吕麟心中知道,刚才那怪汉子突然向自己攻到,并不是想要加害自己,而是奉
了齐福之命,要将自己,赶出他们动手的范围去。

  因为若是那怪汉子想要抽打吕麟,实在没有一鞭抽不中,但是刚才,那条马鞭
的鞭鞘,却只在他身前叁四寸处掠过,可知那怪汉子只不过是想将之赶出而已!如
今吕麟一见齐福重又陷入了重围,心中不平之感,仍未稍止,正想再赶向前去,突
然听得耳际,响起了一阵,极是悠扬悦耳的琴声。

  吕麟心中,猛地一动,立即想起自己在那车子的车厢中所见的怪琴,和用力一
拨那条最粗的琴弦,竟会发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声音一事来。

  如今那琴音,听来像是自天而降,但是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当然是从那辆车子
中发出来的了,由此可知,齐福虽然出了车厢,但是车厢中却另外还有人。

  吕麟一面想,一面向前看去,只见琴音才起,武当叁剑,长剑幌动,便已展开
了攻势。吕麟心中,正在为齐福耽忧,可是仔细一看,他几乎奇怪得不相信自己的
限睛!

  原来齐福已然不知在什麽时候,逸了开去,正和那驾车的怪汉子,并肩坐在车
座上。

  而武当叁剑叁人,长剑霍霍,招式精幻之极,却是自己在打自己。

  而吕麟既然在剑法上的辨别能力颇高,自然也一眼看出,这叁人的剑招,招招
全是致命的杀着,下手毫不容情。

  吕麟心中的奇怪,可说已到了极点。

  因为武当叁剑,兄弟叁人行止不离,几乎已成了叁位一体,绝对没有自相拼杀
的道理。但是这时候,叁个人却又是一点也不假,在作生死的拼斗,只见叁人各自
使出的剑招,源源不绝,叁道精虹,呼啸排荡,左盘右旋,耀眼生花,连叁人的人
影都分不清楚,竟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恶斗!

  吕麟呆呆地看了半晌,突然听得琴音由徐而快,宛若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令
得吕麟的心弦,也为之而大受震动。

  而就在琴音由徐而急的一瞬间,只见武当叁剑的剑招,也似而快了起来,吕麟
心中,陡地一动,暗忖难道以武当叁剑的武功之高,如今行动失常,竟是为那琴音
所惑不成?

  若然是这样,那麽这琴声算是什麽功夫,为何如此邪门?

  正在想着,突然听得『铮』地一声,武当叁剑中,已有一人,长剑脱手飞出,
叁人急骤的身形,也因之停了一停。

  但是那一停,只是电光石火,一眨眼间的事,只见一人双手空空,後退一步,
但是其馀两人,却毫不犹豫地,踏中宫,走洪门,剑势如虹,一左一右,便向那剑
已脱手的人胸际插入。

  那剑已脱手的,乃是老叁莫季雨,当下一声惨号,惊心动魄,便已死去。

  另外两人,抽出剑来,重又狠狠地斗在一齐,没有多久,两人的剑招,便已惭
渐地慢了下来,只听得琴音突然停止,那辆马车,也突然向前,急驰而出,在琴音
停止之後,两人仍然互相攻了几招,直到那辆马车,在黑暗之中,隐没不见,两人
才突然停了下来,吕麟隔得虽远,但是却看得清楚,只见两人手一松,长剑已然跌
倒了地上,而且立即抱成一团,只不过身子摇幌,又一齐跌倒在地。

  吕麟心知自已所遇到的,一定是武林之中,极大,极怪,非同小可的事。

  因此地一见两人跌倒,便连忙向两人奔了过去,来到近前一看,只见两人胁下
,皆有一个极大的伤口,敢情是刚才他们的最後几招,动作快疾无伦,吕麟未曾看
清,他们相互各受了重伤?

  吕麟见两人已然伤得极重,不由得楞了一楞。

  就在此际,只见两人勉强转过身来,道:「小……友,烦请你告诉……武当群
雄……我们……叁人……」才讲到此处,两人四睛怒凸,已然断气。

  吕麟心中,大是骇然,暗忖武当叁剑,在武林中享有何等名声,如今竟这样不
明不白而死,事情若不是亲见,只怕人家讲了,也不易相信,他们两人,临死之际
,话虽未曾说完,但可以猜想得到,他们一定要自己,向武当群雄,报告他们的死
讯!

  吕麟在叁人的  体之旁,呆了半晌,暗忖自己上武当山去跑一次,已然是免不
了的了,但是这叁人,却也不能让他们曝  荒野啊!便以缅刀,挖起大坑来,才挖
好了一个,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来到近前,突然停止。

  吕麟回头一看,只见马上一个劲装汉子,疾跃而下,奔到叁人的  体之旁,看
了一看,突然向吕麟疾扑过来,叱道:「好小贼,如何伤了我叁位师伯?」『呼』
地一刀,已然当头砍下!

  吕麟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暗忖原来武当派这样名震武林的大宗派中,敢
情也有这样的浑人,反手一刀,『双峰插云』,已然迎了上去。

  『铮』地一声,两柄单刀相交,吕麟手中的缅刀,乃是上好缅铁打就,虽然未
到削金断玉的地步,但也是锋利无比。

  那一刀,不但将那个汉子,震退了一步,而且远将他的单刀,砍出了一个大缺
口!

  那汉子楞了一楞,退到了坐骑旁边,叱道:「小贼,你叫什麽名字?」

  吕麟道:「我姓吕,单名一个麟字。」

  那汉子一呆,因为吕麟两字,当然是谁也未曾听说过,又问道:「你家大人,
叫什麽名字?」

  吕麟照实说:「家父天虎吕腾空!」

  那汉子大叫一声,翻身上马,道:「原来是吕老贼杀了我叁位师伯!」

  话未说完,  绳抖动,便已然向前驰了出去,吕麟心中一惊,暗忖这话要是不
和他讲明白,武当派和自己父亲之间的梁子,如何解得开?连忙足尖一点,追了上
去,手探处,已然抓住了马尾,大叫道:「武当叁剑,仍是自相残杀而死!」

  那人在马背上一个转身,手起刀落,『刷』地一刀,已然将马尾割断。

  吕麟本来是抓在马尾上的,马尾一断,那马向前疾驰而去,马上那人大声道:
「放你的狗屁!叫吕老贼等着,武当高手,自会来寻他!」

  吕麟手中握着一束马尾,『砰』地一声,跌在地上,尚幸他身手矫捷,看那马
时,早已驰出老远,追不上了!

  吕麟知道那汉子既称武当叁剑为『师伯』,武功又颇平常,多半是武当派中的
小辈。但是他这一去,只要回到武当山,便将从此多事!心中暗悔自己不该一照面
,便对他道出了来历。

  呆一了一会,匆匆将『武当叁剑』  体掩埋妥当,想了一想,觉得当务之急,
还是先回到家中再说。此时,已然是半夜时分,吕麟一直向南昌城中驰去,走出了
没有多久,突然见到面前,有高高矮矮,几个人正站在路中心,一动也不动。

  这半夜来,吕麟所遇到的怪事,已然多到不能再多,一见有人,心中又是一凛
,一转眼间,已然来到近前,正要抬头看那几个人是谁时,只觉得那几个人,在突
然之间,向外散了开去,同时,『呼』地一声,似有一件什麽东西,当头罩了下来


  吕麟心知不妙,赶紧以刀去隔时,刀锋撩了上去,软绵绵地,一点也不着力,
眼前突地一黑,已然被那物事,和头套住。

  吕麟大叫道:「何方朋友,暗算於人?」

  只听得四面八力,响起了阴恻恻的几声冷笑,一个语带哭音,难听已极,道:
「你到时候自会知道,如今心急什麽?」

  吕麟心中大怒,觉出将自己罩住的,像是一只极密的鱼网,连忙用力挣扎了几
下,可是他只动了几动,胁下一麻,穴道便被封住!

  只听得一人道:「这小子既然已经落在我们手中,不怕他老头子不将那只木盒
,交了出来。」

  另一人道:「自然,但是据教主之意,最好先将他送到北邙山鬼宫去,再作打
算。」

  其馀几人道:「不错!」

  吕麟已然觉出,身子被人挟了起来,一路向前地去,眼前漆黑,也不辨东西南
北,也不知那些将自己制住的,是何等样人。

  只是他听得了『北邙山』叁字,心中却不免暗暗一怔,因为北邙山,乃是邪派
之中,数一数二人物,鬼圣盛灵的鬼宫所在处。

  过了好久,吕麟只觉得眼前现出了一片灰蒙蒙的颜色,知道天色已明,他竭力
想运转真气,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只得听天由命。

  一直到了晚上,仍然觉出是在赶路。又听得人道:「莫要饿坏了这小子,将他
的穴道解开吧!」另一人道:「放心,他在我天罗地网之中,怎能逃得出去,尽管
解开好了!」

  吕麟心中一喜,只觉得背上被人拍了一下,身上一轻,四肢已可活动,连忙双
臂一振,但是仍然脱不出束缚,只听得又有人道:「小子别乱动,莫自讨苦吃!」

  吕麟心中苦笑,只得厅天由命。

  吕麟心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几番挣扎,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如由得他们,看他们将自已带往何处。

  不一会,又觉得有一些乾粮,也不知从何处塞了进来,吕麟早已肚饿,便狼吞
虎  地吃了,反倒稳稳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正在口渴之际,却又被人浸入了水中,喝了一个饱。如此不知何往,
眼前现出灰色,知道天已亮了,眼前浓黑,便是天黑。一路算来,在路上已然走了
有四天之久!

  这四天来,吕麟不知自己是落到什麽人手中,也不知那些人是要将他带到什麽
地方去,自从四天之前,他突然被人装进了布袋中之後,他像是已完全与世界隔绝
了一样。

  悠只知道,将自己挟了来走的,不止是一个人。但是,那些人之间,却又绝不
交谈,以致吕麟一点线索都探听不出。

  在这四天之中,吕麟只是觉出自己被那些人带着,走了不少的路。

  有时侯,车声隆隆,像是在车中。有时侯,蹄声得得,又像是在马背上。

  有的时候,平稳沉静,分明是在坐船,又有的时候,特别是最後的那一天,一
路颠簸不已,当然是在走着崎岖不平的山路。

  吕麟别无法可想,只有听天由命。

  到了第四天午夜,吕麟忽然觉得已停了下来。

  同时,耳际听得『呼呼』的风声,那风声传来,极是刺耳。

  如果不是在深山荒郊,绝不会有这样凄厉刺耳的风声的。

  吕麟心中知道,只怕又会有什麽新的变故发生,因此也不挣扎,只是用心潜听


  只见眼前,突然又露出了一点亮光,那亮光与白天时所见那灰蒙蒙的景像,并
不一样,有点黄澄澄地,看来像是火把。

  可是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一点亮光,但是他仍然不能看清楚任何东西。

  不一会,突然又得得几下,极是浓重的金铁撞击之声,像是一个极大的大  ,
在敲击一口哑钟一样,『当当当』地,扣人心弦。

  吕麟自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变故,只得静以待变。

  又过了一会,耳际听得一阵『轧轧』之声,又被人提着,向前走了几步,眼前
重又漆黑,又觉得阵阵寒风,袭了过来,令人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走了没有多远,突然听得一声,异乎寻常的咳嗽之声。

  本来,吕麟也已然感到,四周围阴气森森,自己是可能在一个山洞之中。

  身在山洞之中,有人发声,当然听起来,会令人有点异样的感觉。

  但是那一下咳嗽声,却是令人毛骨悚然,不但空洞已极,而且,还夹着一股令
人说不出来的恐怖意味,全身皆为之一震。

  接着,吕麟便觉出为人放到了地上,贴着地的一边身子,也是冰也似凉。一阵
极是轻微的脚步声过处,吕麟觉察到,自己只是一个人了。

  他一想到自已只是一个人在这,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恐惧之感。

  吕麟年纪虽小,但是他自小就听父母,讲过武林中英雄豪杰的故事,再加上来
往天虎镖局的,也莫不是武林高手。

  是以,吕麟的胆识,也是过人一等。他敢以独自提了缅刀,去追寻害死秦镖头
的凶手,於此便可见一斑。连日来,他身落人手,也未曾起过恐惧之念。

  但是如今,他却当真感到了害怕?

  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刚才那一声如此令人心悸的咳嗽声,都是令他害怕的原因
。他心中甚至在想,难道我已然死了?此际已然来到了阴司地狱?呆了片刻,他再
也忍不住那股害怕之念,便挣扎着站了起来。

  吕麟破人以布袋套住,并未曾被人封住了什麽穴道。

  因此,在布袋之中,他本就可以活动自如,要不然,即使有乾粮塞了进来,他
也是无法取食的,只不过,在那四天之中,将他夹住的人,俱都极是有力,所以他
才动弹不得而已。

  此际,站了起来之後,突然感到,那只布袋,竟自动地褪了下来!

  吕麟一举步,便跨出了布袋,心中不禁又是奇怪,又是高兴。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哪些人,无缘无故地将自己带到了此处,却又丢下自己走
了,高兴的是,自己既然已经脱出了布袋,当然也已恢复了自由,至少可以弄清楚
,这里是什麽所在了。

  他竭力定了定心神,手在腰际一摸,又将那柄缅刀,掣在手中,向四面看去,
只见阴风徐徐次来,如同身在冰窖之中。

  四周围,却是漆也似黑,什麽东西也看不见。

  吕麟大声叫唤了几下,以壮胆子,激起了阵阵回音,可知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过了一会,眼睛已然渐渐能够适应黑暗了,他也已然可以看到一点东西,他转
了一转身子之後,不禁冷汗直冒,僵在当地,动弹不得。

  原来他看到四周围,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高高矮矮,站在他的身边!

  吕麟本来,只当在这个山洞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了,是以也心中虽然害怕,但
还不致於怕到什麽程度。如今,竟然发现有那麽多的人,一声也不出,一动也不动
地站在他的身边,他才真的感到了害怕!

  一时之间,他口中发热,手中的那柄缅刀,像是有几千斤重一样,没有法子提
得起来,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

  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大叫一声,『刷』地挥动缅刀,一招『横风斜雨』,
缅刀先横後斜,向最近的一条人影,疾砍而出!

  吕麟的这一柄缅刀,和吕腾空威震武林的那一柄紫金鬼头刀,形式一模一样,
只不过略为小些,他的一手刀法,也已然得了乃父的叁四分真传,这一刀,又快又
稳,一砍即中。

  可是,也未见那些人有若何动作,那个人影,也不躲避。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铮』地一声响,缅刀已然砍中了那条人影。

  随着那『铮』地一声,爆出了老大一串火星来。火星的光虽微,但是在那样浓
黑的环境中,却也可以在利那之间,照亮物事。

  吕麟就着火星所发的光亮,定睛一看,『呛  』一声,一柄缅刀,跌到了地上
,双手掩面,大叫道:「爹!妈!」

  身子向後退去,可是没有退出了几步,『砰』地一声,又撞在另一条人影身上
,吕麟慌忙扑倒身子,双手摸索,总算将那柄缅刀,重又抓在手中,但是,他却再
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原来,当他刚才,一刀砍中了那条人影,发出了『铮』地一声响,和爆出了一
串火星之际,他心中的惊恐,已然一扫而空。

  因为,他知道若不是一刀砍在石上,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情形。

  既然是一刀砍在石上,可知那些人影,只不过是石像而已,当然没有什麽值得
骇怕的。可是,当他就着那串火星,抬头一看之际,他却看到了做梦都想不到的可
怖的人面。

  那人面一点也不像是石头雕出的,竟是一张真的人面。

  若是说那张人面,如何恐怖,一时之间,倒也说不上来,唯其如此,才使人感
到更是毛发悚然,那只是一张苍白已极,不堪想像,毫无表情,冷然,木然,到了
极点的人面。

  这样的一个人,即使是在闹  之中,青天白日,乍遇见了,也难免使人吃上一
惊,更何况吕麟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当吕麟重又将缅刀抓在手中之後,他不知应该怎麽做才好。

  就在此际,突然,又听到了『嘿嘿』的冷笑之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那冷笑之
声,不知起自何处,又向是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又像是刚才那个死人脸子,
了无血色的口唇中所发!

  吕麟心中震颤不已,好半晌,才迸出了叁个字来:「你……是谁?」

  那空洞已极,令人恐怖莫名的『嘿嘿』的冷笑声,经吕麟一问,便突然停止,
吕麟只觉得眼前突然亮了一亮。

  此时,吕麟心知自己所遭遇到的事情之奇,就算侥幸能以脱险,只怕照实讲给
人家听,人家也是不肯相信自己所言!

  这时候,又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吕麟知道,除了自救以外,别无他法。因此
他竭力镇定心神,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吕麟又不禁大是愕然。

  原来,在他身前,五六文处,正有一团灯火,在半空中载沉载浮,缓缓飘荡。

  而那灯光,其色碧绿,像是鬼火一样,更令得人生出一股阴森森的感觉来。

  只不过,不论那团灯光,是什麽颜色,至少已然照明了周围的情形,令他可以
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也定睛一看,果然身在一个硕大无朋的山洞之中,山洞四壁的
岩石,经那盏碧莹莹的灯光一照,全都放出冷冷的光彩,但是,整个山洞,却是空
的。

  刚才,他所看到的那幢幢人影,以及将他吓得冷汗直冒,他永远也不会忘怀的
那张恐怖的人面,却已然不知去向了。

  吕麟首先想到,莫非刚才的一切,全是自己所生的幻觉。

  但是他立即知道不是,因为那一切,对他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而绝没有任
何一种幻觉,可以造成如此深刻的印象的。

  吕麟勉力地定了定神,心想这山洞之中,先有人的咳嗽之声,继有人的冷笑之
声,当然是有人在,不管他是谁,自己这样害怕去,岂不丢人?

  想到此处,胆子又壮了许多,大声道:「这是什麽地方,你们将我弄到这来,
究竟是为了什麽?快放找出去!」

  他一连大叫了数声,只听得『嘿嘿嘿嘿』的冷笑之声,重又响了起来。

  同时,又见那团绿阴阴的灯火,迅速地上下盘舞起来,吕麟对那团灯火,竟能
浮在空中一事,本就是莫名其妙,如今一见灯火舞动,心中更是吃惊,没有多久,
只听得笑声停止,一个极是空洞的声音问道:「你是吕鳞?」

  声音一传来,那团灯火,舞动得更是急骤。

  吕麟就着灯火,四面观看,山洞之中,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而那讲话之声,仔细听来,却像是那团灯光所发出的一样。

  灯火竟会说话,这事情未免太以荒唐了,但吕麟已经历了这样多荒诞而不可思
议的事,这件事,反而显得不很出奇了。

  他身子一挺,站了起来,道:「不错,我是吕麟,你是谁!」

  那声音又是一阵冷笑,道:「我是谁,你不是看得到的麽!何必多问?」

  吕麟细辨那声音,竟始终未能确定,是来自哪一个方向。

  只是听他的口气,却又像是自称是那团灯光,吕麟怒道:「你装神弄鬼,究竟
是为了什麽?」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吕麟,你可知道,你自己一条性命,已经全在我
的掌握之中?」

  吕麟大声道:「放屁!你为何不现身与我较量?」

  那声音道:「我武力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你连我人都看不到,刚才我化
身千百,刹那之间,便可没了踪迹,你想想,如何是我的敌手?」

  吕麟人虽小,但是却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容易破人骗信。

  这时侯,他确然知道,那出声的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但是,吕麟对於他所说的什麽『化身千百』之类的那套鬼话,却一样不信。只
是一声冷笑,道:「你别信口雌黄,我不会相信的。」

  那声音略顿了一顿,又是一声冷笑道:「我问你,你可想出此洞去,与你父母
团聚?」

  吕麟道:「当然想,你快放我出去。」

  那声音道:「那可没有这麽容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放你。」

  吕麟一面与那声音对答,一面仍在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形。

  他只觉得,除了刚才,所见的情形,实在诡异到了极点,令人不得不心惊之外
,直到如今,似乎并没有什麽出奇的地方。

  所奇怪的,只有那团灯火,还在舞动不定,令人觉得眼花缭乱而已。

  所以,吕麟的胆子,已然壮了许多。一厅得那声音要他答应一件事才能放他,
便道:「是什麽事,你且说来听听!」

  那声音道:「你父母……」

  吕麟不等那声音说完,足尖一点,挥动缅刀,一招『流星赶月』,疾向那团灯
火削出!

  原来他心中,早已暗暗打定了主意,宁愿身处黑暗之中,也要弄个明白,为什
麽那一团灯火,会舞动不定,这一刀去势快疾,可是那声音顿了一顿,眼看一刀将
要砍中,那灯火突然绦地向上升起,停在山洞顶上,接着,那声音大笑道:「臭小
子,你想与我为敌,岂不是在白日做梦?吕麟急忙收住了步子,抬头看去,只见那
山洞高达叁丈,自己轻功够不上,只得道:「我讨厌那灯火幌动,你往下说吧?」

  一面说,一面心中,又在打下一步的主意。

  只厅得那声音又道:「你父母最近,受了一人之托,要保送一件物事,到姑苏
去,这件事情,你是已经知道的了。」

  吕麟听了,心中不禁一动,暗忖原来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敢情也与那件
事情有关,便道:「我知道又怎麽样?」

  那声音道:「你知道便好,我这有一封信给你,是要你带给你父母的,你离开
此地之後,立即去找你父母,要在他们,到达姑苏之前,将这封信,交给他们,否
则你仍然难免一死!」

  吕麟道:「这却不成,如今我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他们从家里起程,很快
就可以到苏州的,我怎麽还能赶得到!」

  那声音『哈哈』笑道:「这又何消你耽心?这几日来,你连日赶路,此际已在
姑苏附近了,你只要一出了此洞,便可以到苏州城外,等你父母了。」

  吕麟呆了半晌,心忖这个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山洞中除了那团灯火之外,
又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人不知道是藏在什麽地方。

  听他讲话的声音,空空洞洞地,又分明是在洞中所发,何不答应了他,等他取
出那封信来时,看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反正,  要出了这个山洞,见到了父母,一切便由父母作主了。

  因此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那封信,你快给了我。」

  那声音道:「小娃子,你一入此洞,便已然身中奇毒,若是敢弄什麽玄虚,定
然叫你受尽苦痛而死!」

  吕麟不耐烦道:「信在那襄?」

  那声音道:「你心急什麽!」

  吕麟  当那人,既然有东西要交给自己,当然他非现身不可的了,但是奇事却
就在此际发生,那声音一言甫毕,突然平空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封套,飘飘然跌到了
地上来。

  吕麟不由得呆了半向,那声音又道:「你快取了信,跟着那团灯火走就是了。


  吕麟自始至终,不知道将自己带来此地的是谁,也不知道和自己对话的,是什
麽人,  得依言将那封信,拾了起来。

    见那团灯火,又缓缓地沉下了丈许,向前移动,吕麟便跟在後面。

  没有多久,转过了七八个弯,便已然看到了一扇铁门,尚不等吕麟伸手去推,
那扇铁门便已自动打了开来,同时,那团灯火,也一闪熄灭。

  吕麟在那个洞中,遇到了那麽多怪异的事情,虽然说未曾有什麽伤害,可是那
声音却说他身上已然中了奇毒,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一见
有了出路,便再也不想在洞中多耽片刻,连忙一闪身形,出了那扇铁门。

  才出了贼门不久,便又听得『砰』地一声,回头一看,又是一怔。

  原来身後什麽门也没有,  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岩石,石挺中还长着小树。

  抬头看去,  见身在山中,那山峰也不很高,有一条小路,迤逦通了进来,月
明星稀,吕麟自言自语道:「莫非我做了一场梦?」

  他这是在自言自语,万料不到,竟然会有人前来搭腔。

    听得身旁一人,紧接着道:「你并不是在做梦!」

  吕麟不等转过身子来,便『刷』地一刀,打横挥了出去。

  那一刀,才挥到一半,便已声息全无,吕麟觉出那柄缅刀,像是已被人夹住,
心中不禁一凛,急忙回转身来看时,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见一个身材颇是高大,蒙面的黑衣人,右手食、中二指,夹住了缅刀的刀尖
。吕麟用力一夺,纹丝不动,已厅得那人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否则,
以你的武功而论,怎堪我一击?」

  吕麟听他的语气,甚是柔和,不禁将心放下,但是他刚一出洞,便又遇到了这
样的一个蒙面人,仍不免有些惊异,道:「你……你就是刚才石洞中讲话的那个人
麽?」

  那蒙面人一笑,道:「当然不是,我姓谭,你叫我谭伯伯好了!」

  吕麟道:「难道你与我父亲是认识的?」

  那蒙面人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令尊,但是我长你许多,难道你叫我
一声伯伯,都不肯麽?」说着,双指一松,吕麟连忙将缅刀收起,心想那人确是未
存害己之心,但是他总是来路不明,因此又问道:「谭伯伯,然则你又如何,知我
不是做梦,难道你也曾进过那个山洞麽?如果我不是做梦,为什麽我才从铁门中走
了出来,那门便已不见?」

  那蒙面人道:「讲穿了也没有什麽奇怪,那扇铁门外面,镶着一块大岩石,镶
得天衣无缝,门一关,自然什麽都看不出来了!」

  吕麟『喔』地一声,道:「原来如此,那麽,谭伯伯,为什麽我在山洞之中,
起先看有好多人,一刹那间,那些人又全都没有了?」

  那蒙面人叹了一口气,道:「这我也不很清楚,但是你所遇到的,绝非鬼神,
却是可以深信!」

  吕麟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鬼神,如果是,又何必要我带信给我父母呢?」

  那蒙面人一只神光焖焖的眠睛,望了吕麟一会,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你在
洞中的经历,一定奇怪到了极点,但是你居然未被吓坏,可知你胆识过人了。」

  吕麟想起,乍入洞中之际,也不免被惊得全身冷汗,不禁红了红脸。

  那蒙面人又道:「洞中的那人,我是识得他的,但是我却不能和你说知他是什
麽人,你可肯将他给你的那封信给我?」

  吕麟迟疑道:「谭伯伯,你……」

  那蒙面人笑道:「你放心,我已然说过我不会害你的,若是我要害你,我出手
抢你怀中的那封信,你难道避得过去麽?你  要将信给我,不但於你无损,而且於
你父母,更是有益!」

  吕麟心中一动,道:「我父母如今怎样了?」

  那蒙面人道:「他们已然离开了南昌城,但是因为一路上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走得极慢。我还要去找他们,告诉他们,大祸将临!」

  吕麟心中,不由得骇然,道:「我父母将有大祸临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道:「不会的,他们两人,武功何等精湛,怎会怕人?」

  那蒙面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吕麟的肩上拍了拍,道:「你年纪还轻是以不知
,这次,被牵涉在那件事情中的,全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怕你父母若不是及时
退身,也难免遭杀身之祸!」

  吕麟人本极是聪明,而且,他与那蒙面人讲了许多话,也已看出那蒙面人是一
个忠厚长者,并不是坏人,因此忙道:「谭伯伯,你说的那件事,可就是有人托我
爹保一件货物,上苏州去的那件事情麽?」

  蒙面人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件事!唉,你父母也是为盛名所累,否
则,又何以会被人利用,冒着奇险,去替人奔走?」

  吕麟虽然已明白了事情的开始,但是对整个事件,仍然是莫明其妙,忙道:「
谭伯伯,究竟是怎样一件事,你能不能说说?」

  蒙面人道:「如今,我也未能尽知,但是我相信事情定然可以水落石出的。」

  吕麟听蒙面人讲得郑重,便不再问下去。那蒙面人又道:「你将那封信给了我
再说。」吕麟想了一想,便将信取了出来。

  那蒙面人将信接过,『嗤』地一声,便拆了开来,取出信笺,向吕麟招了招手
,道:「你也来看。」

  吕麟凑过头去,  见信上的字,写得极为端正,写道:「吕总镖头钧鉴:台端
此次,受人重托,以台端之威望,在下本不当作何妄想,但令郎身中奇毒,普天之
下,唯在下能解,若然不将所保之物,交由令郎,送来我处,则令郎殆矣,尚祈叁
思,一切经过,可问令郎。」

  信未并没有署名。吕麟看了,不由得发了半晌呆,道:「谭伯伯,我真的中毒
了麽?」

  蒙面人摇头道:「当然不曾,我知道他心肠甚好,不致於害人。」

  语毕,又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我  当他,多年以来,已然全无
雄心,怎知他仍然要想出来,有所作为!」

  吕麟怔怔地望着他道:「谭伯伯,你在说什麽人?」

  蒙面人『唉』地一声,道:「没有什麽,这封信,你也不必交给你父母了。」

  吕麟问道:「那我当真不会遭到意外?」他想起刚才在洞中,那些诡异而不可
思议的一切,尚令他心有馀悸。那蒙面人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我怎会骗你?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的父母。」

  吕麟喜道:「原来他们就在附近?」

  蒙面人道:「不错,你跟我来便是了!」伸手拉住了吕麟,便向前驰出。

  吕麟只觉得手被他拉着,身不由主地向前跑去,两耳风声『呼呼』快疾无伦,
不一会,已然停了下来,只听得蒙面人『咦』地一声道:「你且在这等一等,千万
不可出声,也不可以乱动。」

  吕麟心知那蒙面人,一定是一个武林前辈,心中已对他极是信任,因此便紧紧
地靠住一颗大树,只见那蒙面人向前飞逸而出,再前面,有两个服装诡异,头戴高
冠,看来像是无常也似的人,正在鬼鬼崇崇的闪动,蒙面人一扑了上去,便已然夹
头颈将两人提了起来。

  那两个看来像是无常也似的人,正是鬼圣盛灵门下,黑无常与白无常。

  也就是说,那时候,吕麟和他的父母,相隔不到半里。

  可惜,吕麟居然不知,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更不知道。

  当下,吕麟只是依着那蒙面人的话,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又过了没有多久
,突然听得刚才山洞那边,向起了极是尖锐,叁长两短的五下啸声。

  尖癖声划空而至,令人猛地一怔。

  而啸声未毕,吕麟已然见那个蒙面人,一缕轻烟也似,直仆了过来。身法之快
,实是难以形容,幌眼之间,已然到了眼前!

  在吕麟身旁,略停了一停,道:「快!你快走,快!快!」

  吕麟听出他声音之中,极是惶急,他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只是问道
:「谭伯伯,不去见我的父母了麽?」

  蒙面人道:「暂时不见的好,你快独自到苏州去,到了苏州,你不用乱闯,到
了晚上,在虎丘的一块大石後,若危见到有一个少女前来,那是我的女儿,她叫谭
月华,你告诉她,是我叫你等她的,她自会替你安排一切的,你路上不可耽搁,快
去吧!」

  蒙面人匆匆讲完,足尖一点,一阵轻风过处,已在叁丈开外!

  吕麟听出他的口音,极是严重,而且,他话中又含有一股令人不能不从的气概
,吕麟不敢违扭,顿了一顿,便向南奔去,奔出了没有多远,想起蒙面人刚才说要
带自己去见父母,可见父母一定就在近前,他们既然也要到苏州去,便可能和自己
同路,自己何不留上一个字纸,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去向,免得耽心?因此便从怀
中,摸出了一张纸来已又幌着了火摺子,烧焦了一段树枝,在纸上写道:「爹,妈
,我到苏州去了,勿念,儿麟拜上。」

  写好之後,便爬到了一颗大树之上。

  他本来想将字条穿在树枝上的,但是却又怕被风吹去,便掣出缅刀来,将纸条
钉到了树干之上,他知道父母不从此处经过便罢,如果从这经过,一定可以发现自
己的留字。

  吕麟觉得心安理得,便跃下了树来,连夜向姑苏城而去。

  他走了之後,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确是发现了缅刀和那张纸条。

  但是,吕腾空和西一娘两,却未能看到吕麟所写的字。

  因为,当他们发现缅刀和字条时,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吕麟所写的字,已被
涂去。

  那将字涂去的人,似乎是不希望吕腾空夫妇,知道吕麟尚在人间,从而生出一
场大风波来。

  只不过吕腾空夫妇,暂时却无法想到这一点。

  却说吕麟一直向苏州走去,他只是一个孩子,自然引不起什麽人的注意,到了
苏州,寻到虎邱,等在那块大石後面,只见一个少女,急驰而至,便以为是谭月华
,怎知来的却是韩玉霞,以致生出了许多事,前文均已表过,此处不赘。

  吕麟此际,躺在船中,将离家後一切,全都细细想了一遍,心中乱得一点头绪
都没有。同时,他因兴韩玉霞在塔中相斗,身受重伤,全身瘢痛难当,不自由主,
呻吟起来。

  他一出声呻吟,那胖子又探头进舱来,笑道:「小娃子,看你在虎丘塔中的情
景,倒像是一条硬汉,为什麽此际又哼哼唧唧,忍不住痛?」

  吕麟面上一红,道:「胖大叔,你们虽然将我救到了这,但是我这伤,不知好
得了好不了?」

  胖子『哈哈』一笑,道:「废话。」

  吕麟倒给他斥得莫明甚妙,正想再问时,只听得胖子又道:「我们弟兄七人,
虽无通天彻地之能,但如果连你这点伤都治不好,还做什麽人?」

  吕麟这才放心,刚想讲话,已然听得湖岸有人,放声高歌,唱道:「昔有竹林
称七贤,醉卧观天笑人间,今有竹林称七仙,游戏叁昧逍遥天。君可知:迷则乐境
为苦海,悟则苦海为乐境,苦乐无一境,迷悟非两心!」

  一个人高歌,还有几个人和着拍子,加着『        』的草鞋之声,不一会,
便由远而近,吕麟听出歌词瓢逸无比,心知是竹林七仙中的其馀六人到了。但是他
躺在舱中,却无法起身看视。

  又听得歌声既毕,一人道:「大哥,各种伤药,俱已备齐,只等你煎药了!」

  那胖子应声道:「你们还不上船来,在岸上等什麽?」

  仍是那人道:「我们在虎丘塔上,等得那个主儿,今晚要到此处来找我们,我
们难道不要预备一番麽?」

  胖子笑道:「如今红日高照,却为夜来的事,忧心作甚,还不快上船来,共谋
一醉?」

  接着,又另有人『哈哈』大笑,道:「好了你接住了,这是上好的女儿红。」

  『噗』地一声,像是有什麽东西,向船上抛来一样。

  吕麟在舱中,听得他们相互之间的对答,只觉得清逸无比,令人烦恼顿消,比
诸在那个山洞之中,和虎丘塔上,那种神秘莫测,惊心动魄的境地,不啻天渊,心
底深处,不禁生出了羡慕之感,强忍住身上的疼痛,硬撑了起来,扶着桌椅,来到
了舱口,向外看去,只见岸上高高矮矮,站着六个人。

  那六个人,全都是神态飘逸,有出尘之概,那胖子捧住了一只老大的朱红葫芦
,正在『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酒。

  吕麟才一露面,便有人发现,道:「小娃子,你不养伤,却乱动作甚?」

  那人一面说,一面信步走上船来。也人在岸上,那船虽然停在湖边,但是离岸
,也有七八尺的距离,可是那人既不纵跃,也不飞窜,一抬腿,像是负手闲步一样
,已然到了船上。

  一到了船上,手一探,便将吕麟,从舱中提了出来,吕麟只觉周身疼痛无比,
可是他却咬累了牙关,一声不出,那面色当然是难看到了极点。

  吕麟用心看那人时,只见那人,书生打扮,一领青衫,已然旧得发白,手一松
,『砰』地一声,又将吕麟,抛在甲板上。

  这一抛,那人虽然未曾用力,可是在吕麟来说,却是奇痛攻心,像是四肢百骸
,完全都要散了开来一样,眼前金星乱迸,几乎痛昏了过去!

  如果吕麟不是知道,自己在虎丘塔中,处於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就是这七个
人,将自己救来此间的,当真以为那书生要来害死自己了。

  可是,他虽然明知竹林七仙,不会救了自己,再害自己,但对於那书生的行动
,却仍是莫名甚妙,他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一声不发。

  那书生面带笑容,道:「小娃子确是硬得可以,难得!难得!」

  一面说,一面足尖一挑,又将吕麟,挑起了叁尺高下来。

  他一将吕麟以足尖挑起之後,却并不伸手去接,反倒身子,向後一退,吕麟不
由得大惊失声,暗忖这一下再跌到甲板上,那疼痛还能禁受得起麽?正想强一扭身
子,使力站定时,忽然听得岸上五人,齐声道:「小娃子别乱动,忍得痛时,是你
的造化到了!」

  吕麟心中一动,便不再硬动,扎手扎脚,『砰』地一声,又摔倒在甲板上。

  这一下,比上次摔得更重,更痛!

  吕麟虽然绝对不愿出声,可是一阵剧痛袭到,他也不禁双泪直流,『哎哟』一
声,叫了出来。那书生笑了一下,伸手在怀中一探,手中便已然多了一管长达尺许
,紫竹为  的毛笔来。

  那一管毛笔,毫长寸许,看来极是柔软,再一取出,便对着吕麟的面上,疾拂
了过来,吕麟只觉得眼前,白毫闪闪,刹那之间,脸部上自『上星』,下至『承浆
』,以至左右『丝竹空』,共是一十九个穴道,已然全都被毛笔拂中。

  只觉得每一个穴道,皆是轻轻一麻,一麻之後,便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传了
过来,令人舒泰无比,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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