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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十二章 鱼肠宝剑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8月30日23:20:3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上官鼎《侠骨残肢》 
第十二章 鱼肠宝剑 
  雁荡三剑一来,崇明岛九指驼侠心中一松,他和三剑中老三剑多谦有数面之缘,当 
下连 
忙上前寒喧,那刘老三是出了名的嚣张难惹,但此时九指驼侠竟觉他无限可亲。 
  那雁荡三剑中老大沉拳大侠单言飞向众人拱拱手,转过身来向小孟尝方通天道:“ 
在下 
三人不速而来,尚请尊驾原谅。” 
  方通天连道:“好说,好说,今日老朽贱辰,单大侠无论如何给老朽一个面子。先 
喝几 
杯酒再说。” 
  他心中却寻思雁荡三侠联袂而来,不知是什么天大事件,不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 
来今夜寿宴无论如何吃不安稳的了,要知雁荡虽在江南开派,但一向鲜与江南武林中人 
打交 
道,这三人又都嚣张非常,是以江南众人一向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但雁荡三剑武功实 
在太 
高,大家也不敢招惹。 
  那沉拳震天下单言飞笑道:“在下来此,想向方前辈打听一椿事情。” 
  小孟尝方通天心中不安,暗忖人言此人爱剑欲狂,他师兄弟三人都是持着古剑,此 
来多 
半是为这鱼肠宝剑了。 
  原来方通天此剑偶得之于肆间一落魄少年,回家赏玩之下,发现此剑竟是春秋名剑 
,与 
干将莫邪齐名的鱼肠剑,他知武林中人珍惜兵器,往往怀宝惹祸,自己又非善使剑,便 
将剑 
交普陀天一禅师,要他相机赠给江南少年杰出人物,此事江南英雄皆知,大家都会伸大 
拇指 
赞方爷心怀广阔,了无自私之情。 
  方通天沉吟半刻道:“单大侠自管指教。”“沉拳震中原”单言飞道:“不敢,在 
下听 
江湖上传闻,方前辈日前得了一柄宝剑,剑名鱼肠,不知此事可真?相烦前辈出示。” 
 
  方通天心道:“果然是不怀好意而来。”当下略一沉吟,那雁荡单言飞接口道:“ 
在下 
也知此举极是失礼,但此事有关敝派师门,是以斗胆前来。” 
  方通天道:“此剑原是老夫无意间得来,单大侠别说要见识,就是前来要剑也是当 
得, 
只是此刻现下已非老夫所有。” 
  他话中之意点出雁荡三剑不够江湖道义,持强抢宝,有失大派风度,单言飞何等人 
物, 
当然明了他话中含意,但此刻有求于他,只有忍气哈哈一笑道:“方前辈言重,小可前 
来杭 
州之前,敝掌门再三告诫,访得剑主,一物相换一物,务必剑主心甘情愿,是以着小可 
带来 
丙辰年间玉蝉丹半瓶,总共三粒……’” 
  他话未说完,群雄一阵窃窃私语:“雨辰年间玉蝉丹,那是玉蝉丹中极品。” 
  “如能得到半丸,可就等于多了一条命。” 
  “这鱼肠宝剑虽是宝贵,但玉蝉丹乃是救命圣物,相形之下,这笔生意可以做。” 
 
  小孟尝方通天也不禁怦然心动,要知雁荡祖师不但剑法超凡,而且深通药理,昔年 
行脚 
遍于天山名山大泽,尽采灵药异草,整整二十年工夫,才采齐各药,于雨辰年间在雁荡 
山岭 
设炉炼丹,费了七七四十九周天,炉火纯青,知丹乃成,名曰玉蝉,乃取意服食此丹功 
能起 
死回生,改变天生秉赋,如秋蝉蜕变,一飞冲天,后来雁荡祖师虽又开炉炼过两次,但 
炉火 
温度,炼炉火砖,总是不能和第一次一般,是以药料虽是一般,品质毕竟差了些。 
  虽道如此,这后炼两炉丹药,武林中也视为至宝,便是雁荡弟子,立了极大功劳, 
得赏 
半丸,也是极大恩典,相传此丹主药是成形灵芝,千年参王,天地灵鳗血三味梦寐难求 
的宝 
物,那搜寻之难是不用说的了,而且要碰机缘,天玄真人能采齐各药,炼就丹丸,真是 
一件 
震古烁今之事,这“五蝉丹”、少林“大檀丹”、南极药仙的“九阳神散”同是江湖上 
至宝 
灵药。 
  “沉拳”单言飞见诸人都面露羡慕之色,他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道: 
“方 
前辈,此剑与本派极有渊源,家师要从此剑上参悟一件敝派多年疑案,君子有成人之美 
,请 
前辈见谅,这丹药或许有助江南诸同道。” 
  雁荡三剑在江湖上何等身份,单言飞更是三剑中老大,瞧他谦虚如斯,殷殷相求, 
可见 
这事关重大,雁荡是非得之而后心甘的了。 
  方通天碍于情面,别人合情合理要求,江南人也觉得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都纷 
纷动 
容,但这求助别人宝物,乃犯武林大忌,如果真的应了雁荡三剑之求,江南同道实在没 
有面 
子。 
  单言飞见他沉吟不决,心中知他之意,他是极厉害的人物,武功机智并胜,当下又 
道: 
“如果蒙前辈见怜,敝派掌河大自会亲来向方前辈道谢今日之事。”他不说家师,而言 
敝掌 
门,实是加重语气,给众人面子。 
  他见二师弟倒还不怎样,三师弟却面有愤意,当下连忙向他使了眼色,要他稍安勿 
躁, 
心中却忖道:“宝剑得手,以后的事都好办。” 
  方通天至此再无话说,雁荡掌门无忧老人,是天下武林中泰山北斗,这满座好汉, 
在江 
南虽也是一方之霸,但提起雁荡无忧老人,人人都是心向往之,再也不觉得失了光采, 
当下 
小孟尝缓缓地道:“既是无忧老人吩咐,老夫无话可说,明日老夫便领三位前往普陀取 
 
剑。” 
  单言飞大喜,连忙称谢,忽见身边不远那黑衣少年冷然道:“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 
  雁荡三剑中老三刘多谦年纪最轻,武功却是极高,出道以来,你拜我拍,把他捧成 
一个 
目高于天的人物,他见师兄一再软语相求,心中老大不耐,这时见有人凭空出来生枝节 
,当 
下如何能忍得下,两目一翻道:“你是什么人?敢管此事?” 
  那黑衣少年冷然道:“我是这鱼肠剑一半主人,当然要管。” 
  他语气并不起火,但语气极横,雁荡老三想不到世间还有比他更横的人,一时之间 
,全 
身血液都往上冲,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黑衣少年转身对方通天道:“小孟尝,咱们约好只要我再胜过这九指神驼,这剑 
便属 
我,是也不是?” 
  方通天不语,那金华来的少女却叫道:“这是你自己规定的,谁也没承认过。” 
  黑衣少年一怔,心想这少女说倒是不差,别人是没有答应过,当下心中一恼,狠狠 
瞪了 
少女一眼,却见那少女直扮鬼脸。 
  刘多谦道:“那来这许多夹缠,喂,你道要怎样?”那黑衣少年道:“你三个如能 
胜过 
我,我拍马便走。” 
  刘多谦哈哈大笑,笑声中沉拳单言飞却道:“这个容易,小哥儿,你接我一拳。” 
 
  他为人最是把细,心知这少年胆敢出现江南群豪之前,定非易与之辈,此事不宜多 
所拖 
延,快快料理他才是上策,当下双拳发出,竟是十分力道。 
  那少年脸色微微一变,也是两拳打出和前面人出招一模一样,众人都是一奇,两股 
拳风 
一碰,轰然一声,单言飞退后两步,那少年却是分纹不动。 
  单言飞脸色铁青,呼呼连击五拳,众人见他一招之中连变数式,真令人眼花缭乱, 
但式 
子虽多,力道却是愈变愈是沉重,丝毫未因繁而削弱,这是沉拳精体,这人身高体阔, 
施展 
开来,直如开路神一般,那看得清他拳路的高手,都是心中暗暗喝彩不止,只觉每招每 
式都 
是恰到好处,雁荡二侠左君武。三侠刘多谦,都是心中紧张,大师兄一上来便施出生平 
绝 
艺,沉拳中最厉害招式,“开山五式”,这人之强,实是不敢想象的了。 
  那黑衣少年却是见招即破,他双脚连走,每招都是从间不容发中闪过,闪动之间, 
也还 
了他五拳,依稀之间、也和单言飞招式类似,劲道之强犹有过之。 
  单言飞这五招都是极其威猛的攻招,很少人能全身而退,闪过两招,闪不过第三招 
,充 
其量勉强接到第四招,至于如排山倒海般第五式,那是从来无人能闪身而退的了。 
  昔年无忧真人传授此拳,单言飞曾问师父这正式为何未带守势,无忧真人傲然道: 
“如 
果有人能在此五招攻击之中反击,那是你功力未济,天下岂有能破雁荡沉拳开山五式的 
拳 
法?何必要带守势?” 
  但眼前这敌人却真的从自己攻势中反击过来,偏偏那掌法又和自己招式大同小异, 
一时 
之间,门户大开,那里再守得住,只有不住后退,待退到第五步,忽觉背后圆桌阻路, 
但对 
方攻击又到,只得再往后退,闪过黑衣少年第五式,但是哗啦一声,一桌酒肴推翻,桌 
上人 
一声沉喝,纷纷闪避。 
  到了这个地步,以单言飞的身份,早该罢手认输了,但他这人最能忍辱负重,凡事 
锲而 
不舍,务求达到目的,这是他生性中一点难得长处,雁荡三剑能出类拔萃,名满江湖。 
成为 
各派敬畏人物,多半与他这领导者性格有关,只要他单言飞出手,天大的事也非办到不 
可, 
别人自然不敢与他相争。 
  单言飞长吸一口气,卡嚓一声,长剑握在手中,他深深打量那黑衣少年一眼,缓缓 
地 
道:“阁下武学惊人,敝师兄弟还有一套剑法、请阁下品评品评。” 
  他向两个师弟一施眼色,卡嚓一声,众人只见寒光一闪,三把剑子在灯下发出蓝汪 
汪的 
光芒。那黑衣少年冷冷道:“久闻雁荡‘四合剑阵’是中原一绝,但如缺了一方,威力 
便大 
减了,单老大,你再找一个师兄弟来吧。” 
  他本来言语冷漠,这时又加上骄狂,众人原觉雁荡三剑恃众欺人,有失好汉行径。 
但见 
这少年大言不惭,那一点抱不平之心便不存在了,都希望雁荡三剑能出手击倒他。 
  沉拳震天下单言飞道:“这个倒不用阁下担心。”他说着又从背后拔出一支长剑, 
三人 
品字形站在少年面前。 
  那少年心中微惊忖道:“这人同时要施两路剑法,倒也不可轻视。” 
  当下气凝于胸,顺手取了一支筷子,故意漫不经意地道:“发招吧!” 
  他愈漫不为意,雁荡三剑愈是心惊,他运气到了十分,正待出招一击,忽然与一道 
目光 
相接,只见那眼神中竟是惋惜与忧虑之色,他暗自忖道:“这许多人中.只有太湖陆公 
子关 
心我的安危。”心中一软,几乎想败给雁荡三剑,那鱼肠宝剑也不想要了。 
  单言飞见他脸上现出茫然之色,高手过招,讲究凝神聚气,当下机不可失,口中喊 
声留 
神,刷的挥手便是一剑,他剑子一发,两个师弟分别在左右方向出手。 
  黑衣少年攸然一惊,后退半步,单言飞得势直上,一时之间剑气纵横,又将少年通 
在剑 
圈之中,那少年左闪右躲,招招见险。 
  单言飞心中一定,知道剑圈一收小,这少年便有天大能耐,也难逃四剑洞穿之危, 
这人 
年纪轻轻,武功之强,真是不可思议,今日乘机除去,实是天假良机,不然后患无穷。 
 
  那黑衣少年间躲之间,不时偷空瞧那太湖陆公子,观察他脸上神色,竟是又急又气 
,却 
无可奈何的模样,最后索性闭起眼睛不瞧了,黑衣少年心中忖道:“我且试试他是真心 
还是 
假意。” 
  略一疏神,单言飞招式大盛,他双支剑从上下一齐击到,却是全然不同的招术,左 
手施 
出青云剑法中“弥天落网”,右手施的是七巧剑法中“横断大河”,两招精妙之处都发 
挥无 
余,端的是一心二用,功力深厚,单凭这一手,江南群豪便没有能及得上的了。 
  蓦然那少年惊叫一声,他左肩闪动微慢,哧的一声,衣服被挑破一个大孔,他一惊 
之 
下,雁荡刘三侠一剑又攻到了,堪堪及到他面门,他一低头,剑子刷的从他颊边挥过, 
只差 
一分,这少年脸上非划个血淋淋的口子。 
  太湖陆公子吃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注视场中拼斗,钱冰一颗心也象提到喉间一 
般, 
他虽对这少年无好感,但见雁荡三剑三个大汉,满脸杀气对待一个少年,不禁心中起了 
不平 
之感。 
  雁荡三剑中刘多谦性子最恶劣,他胜算在握,出剑不由轻薄起来,招招都是差上一 
分半 
毫,那少年惊叫连连,吓得满脸变颜,他脸色本白,这时更是惨白,狼狈不堪。那刘多 
谦愈 
打愈是得意,就如一只饱猫捉住一只小鼠,尽情戏耍,一时之间,却也不伤他性命。 
  好少年眼中尽是倔强之色,犹自拼命苦战,不肯屈服,单言飞脸色愈来愈是阴沉, 
剑式 
一招紧似一招,那少年额边汗珠露出,出手已不见先前灵敏,战到分际,衣袖又被刺穿 
一个 
洞、少年咬牙不退,正在此时,忽然座中太湖陆公子大喝道:“三个人合战一个手无寸 
铁的 
孩子,好威风哟!” 
  刘多谦手中丝毫不放,口中却道:“你看不惯,你便也上吧!” 
  陆公子气得俊脸通红。他一领剑便加入战圈,他这一喊之下,众人心中一阵惭愧, 
一言 
不发,静观其变。 
  刘多谦冷冷道:“别人怕你太湖陆家,嘿嘿,我可不怕,代替令堂教训一下你这狂 
妄小 
子。” 
  陆公子武功不弱,但那里是雁荡高弟的对手,走不几招,便连遇险着,连剑子也差 
点被 
击飞,那少年蓦然长啸一声,声音尖锐,震得众人耳膜隐隐作痛,啸声一止,身法大变 
,众 
人眼前一花,只见那少年身形愈转愈快,两双筷子在他手中便如两条蛟龙,时时击在四 
支长 
剑上,锵然发声,虽是细小竹枝,但力道极大,武当三剑虎口震得发麻不止。 
  片刻之间,情势大变,那少年双著又疾又狠,不是点向雁荡三剑双目,便是直刺面 
门, 
雁荡三剑人人先求自保,那四合阵再也发挥不出威力来,战到分际,那少年双著一合, 
挟住 
刘多谦剑子口中唱声“撤剑”,一脚飞起,那刘多谦闪无可闪,只有往后猛窜,手中一 
紧, 
长剑被人夺去了。 
  那少年一转身,后面三把剑一齐攻到,那少年身子一偏,喝声“着”,众人只见两 
道白 
光,叮叮两声,单言飞与左二侠一人失去一剑,那少年双著出手,竟是千钧力道,以单 
、左 
二剑功力之强,也握不住剑了。 
  忽然单言飞暴吼一声,剩下那支剑脱手飞出,这是雁荡派一手绝技“脱手剑”的招 
式, 
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原是与人同归于尽之意,这一剑真是单言飞毕生功力所聚,雁 
荡三 
侠纵横天下堪近十年,剑一出手呜呜带起一阵风声,疾如闪电往那少年身上射去,那少 
年背 
向楼门,足下一运劲,身子平升丈余,贴在楼顶横檐,那剑直飞楼外,忽然门帘外一声 
女子 
惊叫之声,众人眼一花,只见一人身若大鸟,凌空扑向楼门,那身形之快,简直有如鬼 
魅, 
竟是后发先至,硬生生超过那剑子,冲过门帘,伸手抱起一个女子。 
  他势子太疾,眼看非冲到西湖上,蓦然那人身形一折,竟又凭空避过长剑飞回楼上 
,这 
时扑咚一声,那剑子势尽落入湖中。 
  众人眼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是口结目呆,那两人也是面面相嘘,好半天才定下 
神 
来,众人仔细一看,出手救人的是个清秀少年,正是钱冰,全身朴素打扮,丝毫看不出 
惊人 
之处。 
  那黑衣少年打量钱冰一番,正色道:“我自忖轻功比不过兄台,这鱼肠宝剑不要也 
 
罢。” 
  他转身对太湖陆公子道:“姓陆的大哥,你出手救我,我心中感激得很,我……我 
一定 
到太湖去看你。” 
  那陆公子只是苦笑,他自以为文武两道臻于佳境,想不到那黑衣少年年纪只怕比自 
己还 
小,一身功力真惊世骇俗,便是眼前这少年,适才露的一手,叫人想都不敢想,这可敬 
可佩 
的功夫,也不知是如何练成? 
  那黑衣少年见陆公子彷然若失,便依声道:“公子莫格灰心,以公子才智,什么功 
夫学 
不成?” 
  他柔声说着,竟是一口又软又悦耳苏州话,太湖陆公子听得亲切,见他脸色诚恳, 
心中 
十分感动,他也是十多岁的少年,别人对他好,他自是十分高兴,伸手握住那少年右手 
。只 
觉又嫩又滑,不由一怔,连到口边的话也忘了。 
  那黑衣少年轻轻挣脱他的手道:“咱们在太湖见!” 
  说完双脚一纵,从窗中飞跃下去,他显然是有意卖弄,身子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头 
下脚 
上,笔直落在湖上,月光下众人见一条白浪起处,那黑衣少年消失在黑暗中,陆公子呆 
呆看 
到浪花也消失了,这才默默坐下,适才和这少年生死相搏,这时竟又怀念他,人生际遇 
变化 
之速,真是不可预料。 
  雁荡三剑惭愧得恨不得有个洞钻下去,但单言飞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知道此时 
多留 
一刻,便自多增几分羞辱,当下拾起宝剑,和众人一揖,也自扬长而去. 
  好好一场喜气洋洋寿宴,被这两趟人一打扰,已是明月当头,午夜时分,众人都觉 
兴致 
勃勃,举目见钱冰身畔站了一个少妇,正是他适才所救,真是艳光四射,多看几眼,竟 
然令 
人目眩心跳,便连小孟尝这等人物见了,也不由眼前一花,忍不住瞧个清楚。 
  那少妇依在钱冰身旁,根本不理会众人目光,小孟尝忽然对钱冰道:“老夫眼拙, 
请教 
阁下台甫?” 
  钱冰道了姓名,众人都是一愕,小尝盂交游遍天下,心中盘磨了几遍,却是想不起 
这人 
姓名。沉吟之间,那少妇轻轻握住钱冰右手,点点头表示赞许。 
  小孟尝道:“阁下出手挽回江南武林声誉,座下各位对阁下都是感佩不已,既蒙捧 
场前 
来老夫贱辰,便是老夫朋友,老夫有一物相赠。” 
  钱冰谦逊不止道:“小可无功无德,扰美宴,敬谢主人,便此告退。” 
  方通天道:“阁下武学惊人,老夫闻所未闻,自来宝剑赠英雄,相得益彰,这鱼肠 
宝剑 
三日之内,老夫亲自送上。” 
  钱冰还待推辞,那少妇向他施了一个眼色,钱冰便不言语了,过了一会,众人纷纷 
告 
退,经过钱冰身旁,或瞟或瞧,总是朝那少妇多看一下,那太湖陆公子也忍不住瞧了几 
眼, 
心中忖道:“古人说倾国之色,只怕便是如此了,这少年原是和她相识的,只怕是她丈 
夫 
吧!”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微微生妒,他那宽胸怀中,竟是不能相容此事。那金华三义老 
大的 
小女儿看了,心中大是不乐,嘟着嘴对她爹爹道:“这两人只怕是串通了来卧底的。” 
 
  她爹爹横了她一眼,怪她乱说话,但心中也自觉她话有道理,只是目前这人功力通 
天, 
一应付不好便是大祸,当下默然。 
  那少妇道:“大哥,咱们回家去吧!” 
  钱冰一怔,随即道:“对,我们也该走啦。” 
  他携着少妇缓步下楼,只见漫天星斗,明月映湖,那波光起伏,鳞鳞闪耀,月下湖 
畔, 
清风徐徐,真令人如历仙境,钱冰不由得瞧呆了。 
  那少妇催促道:“大哥,咱们一年总有半年住在这里,瞧都瞧得发腻了,你留连什 
么? 
又有什么好看的?”钱冰心念一转连道:“巧妹,你说得也是。”两人渐渐走远,巧妹 
道: 
“大哥,我回到家里把房子全都重新布置了一遍,你一定喜欢的。” 
  钱冰唯唯应诺,巧妹又道:“我在家等你等得好苦,听说方老爷子寿宴,忍不住想 
混来 
偷听一点江湖上消息,真想不到你也在这里,大哥,我刚上楼,要不是你救我,我只怕 
已经 
被那剑子贯穿了,那人是谁呀,怎的力道这么强?”钱冰道:“是雁荡三剑的老大,武 
功实 
在不凡。” 
  巧妹道:“大哥,你那轻功真俊,叫什么身法呀?我从来没见你施展过。” 
  钱冰胡凑几句岔开话题,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事,不禁脱口道:“好险!好险! 
” 
  巧妹睁大眼睛疑惑的望着他,钱冰心中忖道:“我刚才自报姓钱名冰,怎的忘了这 
姑娘 
在身旁,幸好她以为我不愿用真名实姓,还点头嘉许,真是错有错着。” 
  她天性温柔,也不追问原委,钱冰和她并肩而行,只见她无限欢愉,不时款款情切 
望自 
己几眼,嫣然而笑,夜风吹来,她身上放出一阵阵香郁,她布裙单衣,亭亭洒洒,但毕 
竟有 
三分纤弱,脸上雪白大病初愈,血气尚未恢复。 
  钱冰瞧着瞧着,忍不住解开外衫,要替巧妹披上,巧妹柔声道:“我不冷,你别担 
 
心。” 
  她停下身来,慢慢将钱冰外衫扣子一颗颗细心地扣好,又用手轻轻拂平衫上的皱纹 
,仰 
脸凝视钱冰道:“大哥,这些日子你也够苦了,我本来是有洁僻的,这衣衫很久没有换 
了 
吧,一定连换衣的工夫也没有,回家可要好好休息一段时候。” 
  钱冰脸一红,他行走江湖,总是囊中羞涩,那还注意穿着,这时瞧瞧身上,确是油 
垢风 
尘,和这容颜绝世的美娇娘并肩站在一起,实在有点配不上,他天性豁达,哈哈一笑道 
: 
“巧妹,你是香喷喷仙女一般,我这臭小子连当你跟班也不够资格,不要说别人看了不 
顺 
眼,便是我自己也是自惭形秽。” 
  “巧妹”含忧带媚看了他一眼道:“大哥,你性子变了。” 
  钱冰一惊含含糊糊地道:“什么?” 
  “巧妹”柔声道:“你性子柔和些,我心里喜之不胜,但……但我知道……知道你 
高华 
傲气,你;你…你…为我一定受了不少气,吃了不少苦,你勉强自己,心里一定苦得紧 
,大 
哥,你……你…还是照你自己性儿行事吧!我再也不会连累你了。” 
  钱冰佯怒道:“别说这些废话,巧妹,你对我不相信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心么?” 
 
  巧妹吓得脸色苍白,嗫嚅地道:“是我……我说错了话,我相信你,你别生气。” 
 
  她楚楚可怜,就象是受惊的小兔,钱冰心中大为后悔,暗自忖道:“我愈装愈象, 
简直 
好象不由自主似的,怎么今晚说出这等话来,钱冰啊钱冰,你难道真想假戏真作不成? 
” 
  他心中暗暗警惕,身形移开半步,走了一会,只见前面一片竹林,竹叶隙处露出一 
处屋 
角来: 
  钱冰知道往前再走一步,便是更加深陷一步,那笑语温柔,款款情意,自己说不定 
会做 
出遗羞天下的事情来。他一向行事洒脱,这时竟呐呐不知所措,只觉举步唯艰,步子愈 
来愈 
是沉重。 
  钱冰略一沉吟,几乎想将真象说出,但见巧妹欢喜神色,怎样也说不出口,他上次 
则刚 
救转巧妹,便是不忍说,此刻心中一般想法:“总有机会让她明白真象,目下且先让她 
欢 
喜。” 
  一时之间,觉得此事有了交待,不再烦恼,走了几步,忽然右边传来虎虎风声,巧 
妹 
道:“有人在打架,我们别管。” 
  钱冰道:“去瞧瞧看,说不定可以排解一下。” 
  当下往左边走去,前面一块巨石,他绕过巨石,只见两人掌风呼呼,四周竹叶纷纷 
震 
落,打得十分激烈。 
  钱冰高声叫道:“且慢!” 
  那两人彷若未闻,忽然一人倒退三步,双拳当胸合抱,暴吼一声,双拳合掌而击, 
另一 
人漫不在乎地回一掌,两人身形都是一震,月光下,那发拳的脸色一阵鲜红。 
  这时巧妹也走上前来,凑近钱冰道:“这人便是刚才在席间黑衣少年。” 
  钱冰点点头只见那发拳的汉子长得甚是高大,虽是布衣长衫,但脸上英气勃勃,那 
发掌 
的正是适才大显威风的黑衣少年,这时换了一身白衫黑履,那竹林叶影风吹闪动。映在 
他身 
上,真如神仙中人,钱冰暗暗喝了声彩。 
  “可与阁下无怨无仇,阁下如再苦苦相逼只怕与阁下不利。” 
  “人言江南文明之都,便是贩夫走卒也知礼义,那有你这种无耻败类?” 
  那英俊汉子奇道:“我怎么无耻了?” 
  “黑衣少年”骂道:“今日如让你全身而退,在下决不再在江湖上行走。” 
  那英俊汉子见他出言不逊,也是怒气勃生,叫道:“我简文斌从未见过这等不讲理 
的妄 
人,来来来,咱们再打过。”” 
  他虽气极,但讲话仍是甚有分寸,“黑衣少年”道:“今日叫你见见?” 
  钱冰见他脸色暴怒,大非适才席中冷静自在,心想不知这英俊汉子如何得罪了他。 
他对 
那“黑衣少年”原有亲近之意,就是目前这青年,也实不令人讨厌,真不愿两人性命相 
拼, 
但片刻间却是沉吟无计。 
  那英俊汉子默然连发三拳,“黑衣少年”都接下了,他脚八卦方位,等那英俊汉子 
三拳 
发尽,他刚好踏到原位,他身形闪动极快,就如立在原地未动一般。 
  “黑衣少年”道:“你也接我三掌。” 
  当下也不再打话,双掌左右划了一个圆弧,待一再在前胸相交,缓缓推出,毫无半 
点声 
息。 
  那英俊汉子凝神聚气,他一向自诩掌力天下少见,当下不躲不闪,一吐气掌力暴发 
,只 
觉对方掌劲阴柔无比,竟从自己掌力隙中攻进,他发快回掌,长吸一口真气,双掌再发 
,这 
才阻住了对方攻势。” 
  “黑衣少年”冷冷地道:“果然有点本事,比那沉拳单言飞强多了,注意,第二招 
来 
了!” 
  那英俊汉子心中之惊,实在无与伦比,他虽未行走江湖,但自信天下年青辈中已是 
少见 
对手,不料面前这人武功之深,简直神出鬼没,眼看第二掌又将击到,当今之计,只有 
奋力 
一拼了,万不能辱了父亲威名。 
  那“黑衣少年”似乎对敌人愤恨已极,下手绝不留情,他第二掌一发,那英俊汉子 
运尽 
一身功力,也拼出一掌,四掌相碰“黑衣少年”力道奇怪已极,自己掌力尽若石沉大海 
。 
  英俊汉子苦苦支撑,他知此时想避也来不及了,只觉对一方力道不停而来,胸前一 
寒, 
喉头发甜,不由闭目待毙。忽然背心一股热流输进,当下体内内力大增,那股翻腾血气 
也平 
复了。 
  他回头一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惭。一旁钱冰低声对巧妹道:“这老者和这青年 
生得 
很象,多半是一对父子。” 
  那英俊青年全神抵抗,起先竟不觉背后来了天大救星,这时只觉内力愈来愈强,对 
方阴 
柔力道,再也伤他不得了。 
  那“黑衣少年”忽然身形一斜,抽出掌力,他虽是脚下微一滑步,但在那英俊青年 
目 
中,却是比他所发掌力更吃惊了!便是他身后老者也是悚然动容。 
  要知高手较量内力,往往都成不死不休之场面,这“黑衣少年”能轻容脱出对方掌 
力, 
实在令人不可想象。 
  那老者双目一睁,神光四射,钱冰见他白发如银丝飘舞,脸上暴然一红,双拳递出 
,便 
和那青年汉子式子一模一样,那“黑衣少年”扑地坐倒地上,钱冰心中暗暗难过,只道 
这少 
年受了重伤。但只一刻,那“黑衣少年”一跃站起道:“请教阁下万儿。”那老者一持 
白髯 
道:“老夫人称‘神拳简青’!” 
  钱冰听得心中一震忖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打量简青几眼!只觉这人白发萧萧,真是仙风道骨。那“黑衣少年”道:“老头 
子, 
我打不过你,过些时候再来请教。” 
  神拳简青哈哈笑道:“好说,好说!” 
  那“黑衣少年”被他笑得发火,恨恨地道:“今日之事,决不善了,老头子,你等 
着 
瞧!” 
  神拳简青微笑不语,心中却暗自吃惊,他挥挥袖道:“老夫——居西湖南堤,小姑 
娘自 
管请便。” 
  他“姑娘”二出口,众人都是吃了一惊,那“黑衣少年”脸色大窘,身形一起,经 
过钱 
冰身畔,一口气往他身上发道:“你别以为功夫高,站在这里也不帮我,也不帮他,看 
打架 
耍子,哼哼!那天总有苦头给你吃!” 
  他羞怒说话,再也掩不住女声尖脆,钱冰只有苦笑,呆在当场。 
  神拳简青忽然坐在地上,闭目调息了一会,半响望着那英俊青年道:“斌儿,你怎 
会和 
这姑娘结梁子?” 
  那青年道:“爹爹,你没受伤吧!孩儿适才经过此地,无意中见人在石后更衣—— 
连忙 
回避,绝未失礼,过了一会,这人便出来和孩儿拼命。” 
  神拳简青呵呵大笑道:“人家是黄花闺女,自然气愤了,斌儿,你冒冒失失,这顿 
打也 
挨得应该。” 
  他显然对这个大儿子甚是爱怜,他笑声一止,脸上微微忧色,喃喃自道:“难道东 
海那 
两个怪物还在人间?”简文斌问道:“爹爹,你说什么?” 
  神拳简青一抬头,只见钱冰手中拿着一物,他登时脸色大变,伸手接过那布帛,脸 
上神 
色一阵惨然,一言不发,迈步而去。 
  简文斌心中惊恐,也跟着走了,如果此时有江南武林中人在旁,一定会惊得不相信 
自己 
眼睛了。 
  神拳简青,在江南武林已是“陆地神仙”一般人物,武林中人,只要能见上他一面 
,传 
上两三手功夫,那便终生受用不尽,那威震江南武林雁荡大侠单言飞,昔年便是承他传 
了几 
招,终于称霸江湖,这时竟被小小一块布帛惊走,再怎样也令人不能相信。 
  巧妹道:“天色不早了,再耽搁天要亮了。” 
  钱冰见她娇态满面,心中又是一凛,急中生出一计,对巧妹道:“这事关系我一生 
,如 
果办妥,便可重回师门。” 
  巧妹知道“丈夫”一生之中,最大遗憾便是被逐出师门门墙,这事实在是由自己惹 
起, 
也是自己最不能心安的事,这时听说“丈夫”可以重入师门,当下急道:“大哥,你! 
你赶 
快去办,我在家好好等你,你别牵挂。” 
  她心中紧张,讲话也结结巴巴起来,钱冰见她双颊发红,一脸惊喜,诚挚,又充满 
希 
望,心中不禁一软,几乎不想走了。他上次支开巧妹也是用这办法,这时巧妹并未丝毫 
见 
疑,钱冰反倒惭愧,心想自己撒谎,本事也太低劣了。 
  巧妹不住催促,又从头上取下一对金钗道:“大哥,你快去快回,多带些盘缠,不 
要自 
苦,令我心痛。” 
  钱冰点点头,回到客舍,竟不立刻北走,第三天早上,店伙送来一把古剑,上面用 
金丝 
嵌着“鱼肠”两个篆字。 
  钱冰抚剑沉吟,心想小孟尝确是杭州一霸,自己住在这荒僻小店他也寻到了。那剑 
子寒 
光泓然,并不光茫四跃,弹了几下,发出龙吟之声,知是古来宝剑,想到无功受禄,也 
并不 
放在心上。 
  他捧着宝剑,竟不知今后如何做,自己欺骗巧妹愈来愈深,结果不知是怎么一个样 
子? 
忽然门外有人高声吟道:“千山百山几重天,万里黄沙一少年。” 
  那声音豪放已极,钱冰推开门,只见一位浓眉大眼少年冲着他一笑,进了隔壁房间 
。 
  钱冰心中也觉宽敞起来,心想只要自己以礼相待,以诚相持,那事总有个解决法, 
想着 
想着,如象那事真的解决了似的,又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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