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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三十一章 请君入瓮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8月30日23:34:1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上官鼎《侠骨残肢》 
第三十一章 请君入瓮 
  道别时叮咛不用如此殷勤么。小梅嘶哑的嗓子,孜孜的关照却又历历在耳,情意若 
只能 
见到泪珠,那真教人何以堪,一忽间,另一个熟稔的影子又在他的睛瞳里浮了上来,巧 
妹! 
那良善姣美,温婉深情的巧妹,左冰每想及她,左冰的心里便感阵阵绞痛,他低喃道: 
“左 
冰!左冰!在这天地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支过隙白驹,伯仁已为你而死,你岂能一误再 
误, 
误己误人……” 
  就这样边想边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忽见一名黑服女子在前面茶林丛中婀娜而行 
,高 
声在唱着山歌:“六月茶花开满山嗨,佳人摘撷有余情。 
  时香盈袖撩人意嗨,莫道催花不销魂。” 
  那女子身材看来窈窕,声音却甚是粗俗,简直不忍卒闻,左冰直为她的缺憾感到可 
惜。 
黑眼女子似已察觉到身后有人,也不回头,只施咯故作娇笑,这一笑更令左冰全身都起 
了鸡 
皮疙瘩。 
  黑女子顺手采撷几只茶花,又自唱道:“六丛茶花分六路嗨,挽过一丛又一丛。 
  人儿忒憨不解意嗨,不知化蝶近花来。” 
  词语里充满了大胆挑逗之意,左冰见她直把肉麻当有趣,正待走开,无意中凌目一 
瞥, 
眼前竟已失去了黑眼女子的踪影! 
  就在这刻,他身边的集丛后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冷沉沉的哼声,同时一阵轻风吹起 
,左 
冰不见作势,就移身到了五步之外,经验已多,知道那阵轻风多半是内家暗劲,如果不 
是也 
不算庸人自扰,因为那一哼,决非无人而发,也决非无的而发。 
  转首偏顾,身旁花叶纹风未动,却是一点异样也没有,吃惊之余,暗道:“方才分 
明有 
人躲在丛木后面,怎地突施一袭之后就悄无声息……” 
  正忖间,左方林丛悉索处,又出现了那先时唱歌的黑服女子,她看也不看左冰一眼 
,便 
迳自朝前方步去。 
  左冰心头大震,犹未及转念,那女子已在五步之前驻足,身首不回,背着左冰道: 
“这 
位郎君请了——” 
  左冰一怔,黑服女子又道:“奴家那里地无尘,草长青,四时花放常娇嫩,更那翠 
屏般 
山色对柴门,郎君可有意到舍间盘桓数日?” 
  左冰有如坠入了五里迷雾,嗫嚅道:“姑娘可是对在下说话?” 
  话音刚落,便觉自己问得有些蹊跷,此地一共只有他两人,前话是对他该无疑问, 
但是 
这女子素昧平生,抑有进者,对方说话时,连颈也不曾回过,那有与人谈话而以背相对 
之 
理。 
  黑服女子道:“郎君这是多此一问了,舍居早已扫毕准备接待贵客,俗道盛情难却 
,郎 
君该不会见拒吧?” 
  声音仍是粗里粗气的,但挑逗之意大胆露于言中,既不回顾,也不待左冰回答,迳 
朝前 
步去,左冰听她形容及居处景境之美,心道人间果有如此仙土,自己却错过了,岂非可 
惜? 
想到这里,不免把诸般疑团抛向脑后,缓步跟前。 
  将茶林远远抛在后面,走在一条极为荒辽的路上,左冰亦步亦趋的跟在那神秘女子 
后 
头,眼望她飘飞的黑袂,忽然无端端一股寒意自脊端升起,似乎那黑色透着有一股令人 
心寒 
的气氛。 
  自始至终,那黑服女子从不与左冰正面相对,左冰能瞧见的也只是她的背影,有好 
几次 
他忍不住要起步超前,瞧一瞧那女子的庐山真面目,但生性惯有的懒散与不在乎又把这 
冲动 
给化去了。 
  行了数里路,眼前峰回路转,左冰发见自己已行在一处崖壁间的窄狭小道上,一面 
高峰 
突出,矗立云端,一面便是万丈深壑,足下满罩浓云惨雾,郁郁苍苍,辩不出周围的景 
物! 
  小道横斩山腰,盘亘有如龙蛇,行不数步,便是一桥,狭不过两尺,只用数十根树 
枝架 
成桥面,形势险恶无比,黑眼女子若无其事的飞越过去,说道:“既能跟到此地,显见 
有点 
胆识,区区一座木桥,想是难不倒郎君吧?” 
  左冰生性淡泊不可方物,但见到这等仅见的天险,也为之不寒而栗,似此危地,即 
是猴 
猿至此,亦必愁渡回头,那有女子先时所描绘的仙土景况,心念一动,一句话将要冲口 
而 
出,前面又已响起了一道沉浊的哼声,立时就有人代他将那一句话吐出来:“上当了? 
!” 
  左冰抬眼一望,对桥依然立着那黑服女子,依然是以背相对,这哼声话声不可能再 
有第 
三者发出了。 
  这会子,那黑服女子徐徐别过身子,有意无意的举袖遮住面孔,但见她猛吸一口气 
,全 
身关节格格作响,竟平地涨大了半倍有余,俨非适才的纤小模样。 
  左冰心里不知何如又是一寒,呐道:“姑……阁下是……” 
  那人阴笑一声,打断道:“你上当了!钱冰!” 
  语犹未落,呼地一掌翻起,一道排山倒海的掌力自左冰的身旁擦过,击在他身后的 
坡陀 
巨石上,轰然一大响,那巨石应势而落,将崖间小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左冰在对方拍出一掌时,已料到是怎么一回事,身子方自腾起,但对方掌力本先他 
而 
发,竟是快到无以复加,一闻巨响,就知道完了! 
  当下他强行捺住心神,用着淡淡的语调道:“阁下这一切做为,想都是有所预谋了 
!” 
  黑衣人抽回一掌,那黑色衣袂翻间,竟透出无比阴森的味道,他冷冷道:“你念头 
转对 
了,可是却也转得太迟了!” 
  他猛一伸手,尖啸之声顿起,一道内力一吐而出,竟不由正面直袭,分向左右两方 
朝左 
冰的后背迥击而至! 
  似这等奇怪的掌力,左冰还是第一次碰到,急切间他不暇多虑,身形一扭,倏忽之 
间, 
竟在那弹丸之地连闪了十三闪,有若斜风下动荡的烟波,令人生出一种模糊的感觉。 
  黑衣人大叱一声,紧跟着一连拍出十三掌,那掌面如同长了眼睛般紧跟着左冰身子 
转 
动,陡然一股奇异的怪风响起,左冰的身子忽地一个倒窜,整个人与地面摆成平行,到 
底避 
过了对方的掌劲范围。 
  黑衣人暗暗心惊,忖道:“这少年年纪轻轻,一身轻功却已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 
错非 
我早有见及此,将他赚到此地,否则还不是让他逃了出去。” 
  他一步踏前,内力悉注双掌,呼呼又是两个圈圈,隔空遥遥将左冰全身罩住,左冰 
退无 
可退,只有当机立断,身子平平滑前数尺,掠到木架桥面上。 
  左冰暂时避开了这一击,却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已陷入了对方更大的陷阱中,只听 
黑衣 
人哈哈笑道:“钱冰呀钱冰!你那一身轻功在这死地,可再也无丝毫施展的余地了吧? 
” 
  左冰猛惑到从未有过的情怯,并不是为了自己身临绝境,而是为了对方那可怕的心 
机, 
这时他才知道造才在茶林,遭受无故的一袭,那阴谋便是如此,忐忑暗道:“这黑衣人 
不惜 
假冒女子,千方百计将我引来此地,分明是早已察知我身负莫知高深的轻功,必欲置我 
于死 
地而后快,光是这等城府,就够人胆寒的了。” 
  黑衣人见左冰不语,佑性冷哼道:“小子你今日是死定了,这绝崖下面地无尘,草 
长 
青,纵说是仙土吧,可也就等着掩埋你的骨灰哩!” 
  左冰重重一震,面上却洋洋不变,道:“尊驾与小可素未谋面,何冤何仇之有?” 
 
  黑衣人冷冷道:“无冤无仇!”左冰耸一耸肩,道:“那么小可纵落了个一死,却 
也死 
得不明不白了。” 
  黑衣人道:“想套出老夫的话?嘿!反正你其将死,说说也是不妨,你是姓左,当 
老夫 
不知么?又与钱百锋那厮……”他话声忽然中断,左冰紧问道; 
  “我姓左又怎么了!难道我还姓错了?” 
  黑衣人阴阴道:“没有姓错,但你那老子左白秋嘛,嘿嘿……” 
  他干笑了两声,又不再说下去,左冰心弦一扣,暗道对方似乎对自己知之甚深.可 
见自 
己今天的遭遇,绝不是偶然的,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预谋,想到这时,冷汗自手心沁出 
,大 
声道:“无论何人冲着家父而来,在下都奉陪。” 
  黑衣人冷笑不语,须臾一字一字说道:“老夫问你一句,左白秋能传你此轻功,他 
—— 
他可就是那高深莫测的鬼影子吧,哼,当年他双废川东花家兄弟这事传开时,老夫就怀 
疑及 
此了。” 
  左冰道:“阁下恁什么如此肯定?” 
  黑衣人哼一哼,道:“是也罢,不是也罢!老夫此番既然出来,武林之中决再难有 
第二 
人存在。” 
  左冰扬眉道:“你是谁?” 
  黑衣人道:“你要知道么?天下武林唯我独尊。” 
  左冰道:“你这是月亮底下看影子——自看自大了!” 
  黑衣人道:“晓得老夫的身份么?你若晓得就会觉得死在老夫手下也算是大大值得 
了, 
自然不会有此一言。” 
  他单掌徐徐抬起,掌心逐渐露出酡红之色,左冰脑际陡地灵光一闪,想及他初离大 
漠 
时,便几乎遭到一个马贩子的算计,忍不住冲口道; 
  “阁下可就是银岭神仙薛大皇?” 
  黑衣人似乎怔了一怔,阴道:“你虽然猜错了,却也没有离谱太远。” 
  他依然半侧着脸,左冰想尽办法欲一睹对方面目,却因身立桥头无法变动位置,这 
刻忽 
见对方左袖一拂,发出一道劲力,就在这一瞬中,左冰似乎已瞧到了对方的面部,却因 
那人 
左手却闪电般接着一提,又将半边脸遮住,而那一股劲风却在袭往左冰身上半途中,便 
生生 
的转了个方向,逼向桥头的支架,只闻“轰”一声,桥面倒塌了一半! 
  左冰反应何等迅速,桥面塌时,他身子已同时拧起,全速掠前,黑衣人阴笑连连右 
掌接 
着扬起,掌啸呼呼不绝,那浑厚凌厉之气,确已够得上无坚不摧这四个字了! 
  对方掌风未及体,左冰全身衣袂已然迸决欲裂,他骇然一呼,身子陡然腾起,在空 
中连 
换三式,到了最后只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那种速度,即使强如黑衣人之辈也不禁触目 
上 
惊!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一道呜呜怪啸响起,黑衣人左手暴伸,在上方划了一道圆弧 
,左 
冰在空中的去势竟为之窒了一窒,如一支劲矢般斜斜落到到黑衣人的身前五尺之处。 
  这刻桥面已完全倒塌,黑衣人见自己全力出击,仍未能令左冰随桥失足坠壑.不禁 
暗暗 
打鼓,忖道:“这事若传开江湖,以我这等身份,处心积虑欲除去如此一个名不经传的 
小 
子,竟也须费这么大的劲力,怕天下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的了……” 
  他心中虽作如是之想,手底下可不怠慢,一递掌便一连使出五个杀手,一招绝似一 
招, 
左冰与黑衣人相距仅有五尺,后面木桥又陷,路已绝,心知只有出其不意,冒险自对方 
身旁 
冲过,方能有望脱身。当下将体内一口真气提起,整个身子有若一支弯弓又弹起了数尺 
,飘 
飘然前掠。 
  然而这崖间危道究竟是太窄太狭了,左冰与黑衣人错肩的一霎那,他的身子已离开 
道上 
的范围,凌虚在万丈绝壑之上,全仗一口真力提之不坠,黑衣人是何等人物,整个大局 
情势 
只一瞥便了然于胸。他明白,只要让左冰错肩冲过,那么今日便休想将这少年除去了, 
但他 
也明白,只要自己能抓住这错肩的一瞬,适时递出一指——只要那么一根指头便够了, 
那么 
左冰就要自这个世界除名了! 
  黑衣人自许天下第一,全身肌肉都已到达控制自如的地步,他那一手功夫也真不愧 
为天 
下第一这四字,但闻“嚓”一声轻响,两人已摩肩擦上,那左冰去势何等迅捷,直似一 
缕轻 
烟。但黑衣人却在这稍纵即逝的一忽间!递出了绝妙的,轻淡描写的一指,道:“倒也 
!倒 
也!” 
  左冰在空中见他一指递上,在如此惊人的冲劲中,对方一指竟同时划上了自己全身 
的三 
十六大穴,任何一穴被点中,自己都免不了散功坠崖,挫骨扬灰! 
  值此情形下,纵是大罗神仙再世,也万万难逃这一劫了,左冰在这九死一生的局面 
中, 
眼瞳反而掠过一丝悲壮之色,一声尖啸,身子在万丈崖壑之上的半空中陡然暴旋起来! 
 
  呜呜阴风紧接着兴起,黑衣人这一指在这旋劲中,竟然也递不进一分一寸,他大惊 
之 
下,心道:“瞧不出这小子竟有如此坚韧的毅力,明知必死也不肯放弃最后一拼,今日 
不将 
他除去,再过数年,武林还有我们这老一辈的地位么?” 
  黑衣人心知左冰虽难逃过自己一指,但他的气不能永远保持不衰,只要旋劲一缓, 
自己 
便可痛下杀手。 
  左冰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在空中转了七七四十九转之后,终因力有未敌。身 
形一 
滞,黑衣人嘿嘿一笑,一掌霍地拍至,左冰自知必死,却是不愿死在对方掌下,身子奋 
力一 
荡,丹田之气接着下沉,平空加重千金,向崖下坠去! 
  黑衣人冷哼道:“你想自行了断?可没这么便宜!” 
  他双掌一错,两股狂飚亦自应声击出,来路上蓦然响起了一道震天价响的暴喝:“ 
掌下 
留人!” 
  左冰下坠之势何等迅疾,复被黑衣人掌缘一扫,更有若离弦箭矢。就在他降下了大 
约十 
丈之处,忽然听到了这一声高喝,神智猛地一醒,冲口呼道:“爹!是爹爹么?” 
  崖间道上传来了黑衣人冰冷的语声:“可是左白秋到了?你们宝贝儿子完了!嘿嘿 
!” 
  另外一人大约是被巨石及桥所挡,声音亮起至少离黑衣人有寻丈之遥,他闻言似乎 
愕了 
一愕,道:“你说谁是左白秋?谁又是谁的儿子……” 
  下面的话左冰再也无法听得分明了,他身子疾速下坠,也目下望,见壑下茫茫苍苍 
,似 
深渊无底,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慌忙中真气再聚,一连试了三次,最后终得聚纳中焦, 
此时 
他体虚气满,下坠之势减缓,但他也知道自己一坠下实地,便是绝无幸存之理。 
  呼呼然左冰又坠下了四五十丈,他足首转了数转,突然瞥见右崖壁间,奔流出一道 
黄 
瀑,瀑竟长有数十根纵横交错的葛藤,这似万般绝望之下又现灵光了,左冰在激坠下简 
直连 
转念的时间也没有,蓦地吐气开身,长衫在空中一挪,竟然在无比的下降冲力中,硬生 
生左 
移数尺,姿态潇洒已极,似此等神鬼莫测的轻功,纵有第三者在旁瞧见,也要怀疑自己 
的眼 
睛了。 
  左冰右手一探,却是功亏一篑,只擦过葛藤边缘,在继续坠下丈许之后,终于他拼 
尽全 
力攀住了,但他用力过猛,人却继续往崖壁间挂着的泉瀑斜冲而去,入水之后,一股怪 
味冲 
鼻而来,足下又撞上了一块大石,但觉痛澈心扉,眼前一黑,便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就说将一切都委诸于奇迹出现吧,左冰若能再度感觉到世上的人事,那就是奇迹中 
的奇 
迹了,然而他还是再次感觉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许是时间在左冰昏迷的过程中停顿了,当他启开眼帘时,一 
道强 
烈的光线便将他的眼瞳刺得阵阵酸痛——又是一个艳阳天。 
  他眨眨眼,立刻就楞住了,低声喃喃道:“是么?我是再世为人了么?……” 
  他强欲挣扎撑起,甫一动双腿,便觉剧痛攻心,立身不住,又躺了下来。 
  这会儿,一个声音由远而近,由朦朦而清晰,左冰凝神的听,方察觉出足音不止一 
道, 
耳旁就亮起了一声轻话:“爹,他死得了么?” 
  另外一人沉默了半晌,似乎以摇头或点头代替回答,长久方道:“不能也不会死的 
,他 
太年轻了,生命不是这样结束的。” 
  左冰在混沌中只听清了后面的一句话,他的神智虽则在昏迷状态中,但也觉到这话 
里竟 
含着无限的哲理,他意会到说出这话的人,必不是一个等闲的智者了。 
  他极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重若千斤,恁情如何也无法睁开。当他第二次自昏迷中 
醒过 
来时,他终于能了! 
  环目望见身旁两个老人,左边的年约半百,右边的一个更老,发须全成雪白,看模 
样已 
过古稀之龄了。两老见他醒来,左边的开口道:“你跌进来时,六脉已断其四,双腿且 
折, 
不死已算是你的造化,须得好生养息,或有复原之希望。” 
  左冰唇皮一动,正待启齿,右边的古稀老者已摆摆手,示意他噤声,说道:“目前 
你体 
虚气弱,不宜开口,你想刻下置身于何地是么?” 
  左冰张大了双眼,满露出惊异之色,古稀老者微笑道:“临水瀑布之下,有无数钟 
乳 
洞,我们就处在其中一洞中,你落下瀑布时,便冲破那水帘,跌进这洞里来;至于你是 
为了 
何故失足坠下,老夫也不过问,眼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左冰骇异不止,凝神听去,果能闻到潺潺的水声自上面传来,但在这洞里却是滴水 
不 
漏,洞壁形状千奇百怪,呈乳白色,重重叠叠,其状犹似百丈冰帘,令人叹为观止。 
  他昏昏睡了过去,第三次醒来时,鼻间便闻到一股药草味,抬眼见自己双腿已被敷 
上了 
草药。过了三天,伤势渐好,这日他午睡醒来,一抬眼,在他的身侧,两老正席地而坐 
,其 
中似乎有无数的黑点在蠕动,再一细望,竟是数不清上千万的蚂蚁,不禁为之倒抽一口 
冷 
气! 
  那蚂蚁为数虽多,但却秩序井然,似经训练有素,其色又是黑红二种,各自列成一 
大长 
队,大队中又分成若干小队,尽是在地上绕着圈子,两老人在其上指手划脚,不时发出 
一声 
欢呼或叹息,左冰本是慧质天生,立时就领悟到两名老者是在驱蚁为奕,以蚁当子对奕 
,以 
方寸之地为盘,那右边年纪较长的老者开口道:“麟儿,你犹疑得太久了!” 
  左边的道:“爹您如何老是不能闭口,我年纪已达关百,您还是一个劲儿麟儿麟儿 
的 
叫。” 
  右边的轻笑道:“我这是叫惯了,想当年你第一次遇到董兄弟时,还是个黄毛小子 
呢, 
当时他就格外喜欢你这个名字——喏,这下你又败了!” 
  左边的满脸颓容,左冰见他驱的是黑蚁这一方,这刻果已被红蚁围得水泄不通,但 
他犹 
自不肯认输,苦思良久,方驱出一小队黑蚁攻入死角,这一着竟让他挽回了一些颓势, 
但蚁 
队却凌乱不堪,顿将整个棋局破坏。 
  右边的笑道:“你这一着落下,蚁队立呈混乱,那还像一个棋局?” 
  左边的嘻嘻笑道:“棋子凌乱自有我的凌乱之局,爹不是常说棋道与阵道是一样的 
,我 
这便是寓道于棋道之中了。” 
  右边的道:“这算是那一门子阵名?” 
  左边的随口道:“名叫七拼八凑阵!” 
  一旁的左冰险些失笑出声,右边的却摇摇头,叹口气道:“你果能触类旁通,便应 
将黑 
蚁自坎门拨出,通过离门,包转我左偏角的红蚁,这才是上上之着,也才是上上之阵法 
,可 
惜裳儿不在这里,她学棋犹在你之后,但功力却远远超乎于你,暧,对奕还是要找棋鼓 
相当 
的对手才有劲头。” 
  左冰心念微动,触目见红蚁这方所向无敌,古稀老者反而显得意兴兰珊,再将蚁局 
端详 
一忽,心道:“他所说的一着虽妙,却也称不得是上上之着。” 
  想到这时难免技养,悄悄递手出去,自后右拨出一小队黑蚁,那蚁群倒是听命,立 
刻走 
到左角上。 
  那左边的老者正输得心焦,睹状白他一眼,道:“喂,你别胡乱拨动这……”话犹 
未 
完,忽然面露喜色,击掌道:“爹,这个您可吃不完,兜着走了!” 
  古稀老者满脸惊异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又瞧瞧棋局心中暗道:“这少年年纪轻轻, 
只一 
着就已隐见匠心,如不是生具极高的天份,焉得有如此的造诣,还有我昨日为他疗伤时 
,发 
现他体内清气其生,浊气其旋,竟似已入武人梦寰难求的化境,真是不可深测了……” 
 
  他沉吟不绝,脸色逐渐凝重,好半天才又驱出一队红蚁,落在一处空格。 
  这一下便成了左冰与古稀老者对奕的局面,那被称为“麟儿”的老者却只有在一旁 
观战 
的份儿。但见左冰下子极快,只一忽便抢尽先机,攻势凌厉无当,反观对方却节节败退 
,到 
最后苦守一隅,真是想回天乏也术了。 
  那“麟儿”搓搓手笑道:“好呀绝呀,这番爹遇到克星了,可再也称不起霸来啦, 
就是 
卓霓裳那丫头在此又待如何?” 
  左冰见他提及卓霓裳三字,心中一震,立刻就猜到那古稀老者的身份了。 
  古稀老者见败局已定,反而露出喜色,拍拍左冰的肩道:“小兄弟棋力之高,真是 
不作 
第二人想了,但我这毛头,一大把年纪可不能认输,这洞里太闷了,咱们到外面去奕数 
局, 
好好来杀一番。” 
  他迳自向洞口行去,左冰经过一番调养,双腿虽未完全复原,但已可以行走,也自 
立起 
身子趋步跟上,却听那“麟儿”在后面笑道:“爹是怕输了,老脸没地方摆,是以要找 
你单 
独对奕去了。” 
  出得洞口,水声更为清晰,双股燕尾形瀑布挂在岭壁之上,古稀老者示意左冰自瀑 
布下 
穿过,急湍在头上飞溅,但两人衣袂都没有沾到滴水,穿过瀑布,眼前豁然开朗,只见 
插天 
峭壁相对峙立,凡三四重,中间是一片如茵的旷地,浓淡参差,有若图画。 
  左冰不料到此地竟有如此美境,这真是应了“洞外有天”这句话,古稀老者拾了几 
十颗 
小石子,在一颗松树下驻足,朝左冰招手道:“前此咱在驱蚁为棋,蚁主动,讲究鱼龙 
变 
化,神机莫测,以石当子则主静,贵能探远索据,收奥妙,撷精华,较前者更难上一层 
,此 
所以棋道与阵道源归同宗之处。” 
  左冰见老者语中真是字字珠玑,心中一凛,恭谨坐在一旁,老者持子先下,第一子 
就在 
中路,大违棋道常规,左冰皱一皱眉,不敢冒险,平平实实先自偏角布防,以守为攻, 
到了 
第四十五子着下之后,老者禁然有若神助,棋势闪烁,每一落子都大大出人意料。 
  左冰苦思钻研,忽偶尔发现老者已着各子似有迹脉可寻,隐隐露出长蛇舞弄之状, 
他机 
心独运,立刻就意会到对方这不是在下棋,简直是在排布一个极为深奥的棋势了,心惊 
暗 
道:“我在第一次听见老人说话时,就晓得他必非常人,适才对奕前的一句话,更有一 
语双 
关的味道,似在暗示着什么,莫非他下棋是虚,在棋中授我以阵法……” 
  抬眼见老者不住的朝他颔首微笑,心中更多了几成把握,表面上若无其事的继续着 
子, 
却在暗中揣摩对方阵势,只见老人愈下愈快,左冰也愈是心惊。 
  他将老者在阵上隐示的阵式钻研了不止数十遍,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几乎要抽紧起 
来, 
他对那阵式领悟越深,越感到吃惊,情不自禁又忖:“观老人此阵,其气之壮,犹似重 
于山 
峦,隐约透出了两军对阵,万骑纷陈,战鼓齐鸣,号角震天,说不尽惨厉激烈之景况, 
这一 
阵布出,休说用以却敌,用于沙场,纵让敌方有上千万之卒,可尽残于阵内,阵式也罢 
,其 
造诣至此,真可以称得上登峰造极这四个字了!” 
  当下心神一敛,将老者所落每一子都默记于心,更全意潜修其中之变化,那老者脸 
上兴 
奋之情愈显,眼光也愈来愈是狂热,像是遇到了前所未见的知音。一子子接二连三落下 
,两 
人都注视于棋阵中,此刻体说麋鹿与于道左,就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旁顾 
了。 
  一局既轩,左冰已尽得此阵精髓,恭身而起,朝老者一揖道:“多谢前辈指点成全 
。” 
  老者正色道:“此阵名曰长蛇一字阵,相传为南宋岳武穆所传下,个中奥妙自不 
用……” 
  他语声忽断,俄尔又长叹一声,低道:“长蛇一字阵!长蛇一字阵!当年瓦刺也先 
四路 
入侵,英宗亲征至土木堡,能若用此一阵,便不至于兵溃遭擒,更不会造成土木之变的 
奇耻 
大辱了……” 
  左冰听他谈到“土木之变”,心头大颤,正待开口,老者又已顾左右而言他,凝注 
着左 
冰道:“老夫一生阅人无数,但兼得慧淳朴者,除昔年董兄弟之外数你为首!” 
  左冰听他又提及“董兄弟”三字,心念复动,乃正色道:“晚生若是猜得不错,前 
辈敢 
就是李百超李大侠?” 
  老者面色忽在一沉,旋又展颜道:“老夫正是!小兄弟可是从那一句话里猜到老夫 
的身 
份了。” 
  左冰道:“前辈提及卓霓裳于先,复提及董大侠于后,晚生如此一猜。” 
  当下将卓霓裳组阵却敌,董其心见阵而入,寻问故人,始知卓霓裳为李百超之徒等 
事一 
一道出。 
  李百超闻言,长髯无风自动,显是激动不已,低口吟道:“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 
 
情……董其心!董兄弟……” 
  这年纪已入古稀的老人,想及少年往事,为之缅怀良久,唏嘘不已。 
  左冰缓缓道:“据小可妄推,前辈年轻时,亦曾是咤咤风云,气吞长河的大人物, 
何以 
竞甘心蛰伏于此?” 
  李百超一笑,淡淡道:“功名服未为贵,你那人间千古事,我自松下一盘棋。” 
  左冰见他只此一语,便将如此大事轻淡描写过去,这是何等恢宏,何等胸襟!再想 
及自 
己成日为世俗琐事所苦,顿生愧意。李百超早已看透他的心意,哈哈笑道:“这是老年 
人的 
想法,你年纪轻轻,前路正有一番作为,可不能就此埋没。” 
  这时日已向西,在天黑之前,李百超又传授左冰几个阵式,左冰悟力极高且能触类 
傍 
通,进展极为神速。 
  待新月升起,两人始离开旷地,重又自瀑帘穿入,一入钟乳洞,李百超便自喊道: 
“玉 
麟!玉麟!晚餐果品可备妥了?……” 
  他忽然住口不语,接着又惊呼一声,左冰见气氛有异,情不自禁凑上前一看,登时 
愣立 
于地! 
  只见那年约五旬的老者——李百超的儿子李玉麟反躺于地,鲜血喷溅得满洞都是, 
背脊 
上插着一只长剑犹自摇摇不停! 
  李百超上齿紧紧咬住唇皮,鲜血渗和着圆目中泌出的泪珠,一滴滴淌下来,口中喃 
喃 
道:“麟儿何咎?!麟儿何咎?!……” 
  左冰俯下身去,摸摸玉麟的腑门,便知道是没有救了,李百超抢步上前一把将老者 
抱 
起,口中兀自低声喃喃道:“麟儿!是为父使你惨遭杀身之祸,但你一生与世无争,又 
有何 
咎之有?这世上还有什么天理……” 
  左冰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目光迅速的在洞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在李玉麟方才 
倒卧 
之地,忽然发现一事,急呼老人道:“老前辈!您瞧——您瞧——” 
  李百超闻声转目望去,只见地上以内力刻下了一个巍颤颤的“黑”字,分明是李玉 
麟临 
死前所留!李百超道:“黑?黑什么?黑心?黑面孔?嘿嘿……” 
  左冰脑际闪动,突然想起一事,身子不觉颤一大颤立刻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冲口 
道: 
“莫不是他!莫不是他……” 
  而李百超却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抱着李玉麟在洞中绕上数匝,定足颓然道:“凶手 
走 
了!” 
  左冰的整个心子都被悬了起来,李百超缓缓将那只长剑自玉麟身上拔起,剑尖上的 
血液 
已经凝固,只见此剑长度与一般无二,剑身上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竟是瞧不出任何蜘丝 
马 
迹。 
  李百超无言的抱着玉麟,痴痴的站了几个时辰;左冰见他脸色可怕,也不敢上前打 
扰, 
到了洞里逐渐幽暗的时候,李百超一步步走了出去,左冰跟在后面,在繁星下,见他将 
玉麟 
埋了,突然像又想到了什么,低“哦”了一声,又匆匆掠进洞子,口道:“那岳武穆埋 
骨之 
地!岳武穆……” 
  左冰心头一颤见李百超满洞乱转,不由十分纳闷,不安道:“前辈你怎么了?” 
  他视线也不由随老人打转,发见洞内石削粉落,显是经过一番拼斗,李玉麟不如敌 
而被 
杀,但为了什么原因被杀,他就无法得知了。 
  李百超在状殊怪特的坡陀大石前定身道右手在石上一抹,竟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月洞 
门! 
  左冰大感诧异,见李百超招手叫他进去,一入洞门,即有一道天然石级直升而上, 
级尽 
处,有岩陡立如屏,两旁柱石呈白纹,别有一番森然气氛! 
  李百超走到屏前拜了三拜,左冰为之大惑不解,也作样葫芦照做一番,近身见岭上 
镌有 
“万古留芳”四个龙飞凤舞的楷字! 
  别身绕过屏岩,赫见有一具骷端坐于台石之上,栩栩如生,李百超长嘘口气,道: 
“上 
苍阴佑,岳王遗骨无恙!” 
  左冰蹬地倒退一步,呐道:“怎么?……这……这竟是南宋名将岳武穆的遗骨?” 
 
  李百超颔首道:“正是!岳武穆王为秦桧所陷,相传斯时武林七奇之首铁马岳多谦 
潜入 
大内,得遗骨葬于隐密之地,老夫偕麟儿隐居于此,却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秘处……” 
 
  左冰望望那具骷髅,敬意油然而生。只见老人又在屏前一按,徐徐裂开了一道夹道 
,他 
伸手进去掏了半天,掏出两本黄皮线装小册来! 
  李百超皱眉道:“秘笈竟未失落,凶手难道不是为此事而来?亦或一时寻不着此一 
秘 
处,见你我折回,便匆匆逃了?……” 
  他随意拈动黄皮小册翻阅一下,望着左冰道:“这秘笈乃老夫在遗骨之旁所见,第 
一本 
载的是战阵行兵之法,老夫之阵学乃悉传于此,至于第二本我却不敢动它,那是——那 
是— 
—” 
  口气顿了一顿,沉道:“那册里录有岳门独门琥功‘岳家散手’五十式!霸拳十 
式!……” 
  左冰陡然动容,脱口呼道:“霸拳?!……”李百超点点头,左冰忍不住忖道:“ 
曾听 
钱大伯言,这霸拳乃南宋神拳大侠班焯所创,辗转相传,据说若年常败翁觉百波亦身负 
此 
技,此后即未见人提及,至今已成绝响,其威之猛,与‘震天三式’,‘太阳神功’乃 
在伯 
仲之间,此事若传开江湖,怕不又要引起一番大大的骚动了……” 
  李百超道:“只因这册中所载,无一不是当世无二之学,老夫自思已入朽年,麟儿 
悟力 
又差,所以一直未曾练就,现在——” 
  老人目中露出奇殊之色,紧紧盯着左冰,他相人之术极高,第一次入眼就知左冰资 
之 
佳,为世仅见,为人又淳朴厚道,所以午时藉棋传以阵学,刻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 
量着 
这少年。终于缓缓将那本黄皮小册塞到左冰手上,道:“宝物赠与有缘,就看你的造化 
 
了。” 
  左冰惊惶万状,正待推却,李百超已自摆手道:“目下你也没有时间去练这捞什了 
如我 
猜得不错,那杀麟儿之人,今夜必再返来!” 
  左冰惊道:“前辈何以如此肯定?” 
  李百超道:“那人若为了此事而来,不得手岂能甘心?” 
  左冰惴惴将小册放入怀道里:“如此,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李百超道:“从麟儿之死状,可以见出凶手功力之高,已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就 
是昔 
日年轻时的董兄弟,也未见有如此功力,老夫定非其敌手,故须先布置一下。!” 
  左冰心知老人要布阵式待敌,便随他离开秘处,回到钟乳洞,李百超拾了几十块石 
子, 
在洞前划了几十条线,逐一摆下。 
  左冰这时对阵图之学已能登其堂而窥其奥,知道老人摆的是外虚中紧的赤寅阵,在 
黑暗 
中,外人人阵之前决不会察觉出来。 
  两人便分别躲在洞内暗处,几个时辰过去了,飞瀑溅石之声隆隆不绝于身,忽然一 
阵脚 
步声透过水声传了过来! 
  左冰在不知不觉中冷汗流了满身,手掌紧紧的捏在一起,在心中呼道: 
  不知会不会是他?不知会不会是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声音忽近忽远,左冰心中紧张得有若上满的弓弦,不时望 
着李 
百超。 
  他心中忽然想道:“如果白大哥在此,那么便是天大的敌人,又何足道哉?”他此 
刻才 
深深感到武功的重要了。 
  这时候,白铁军却在遥远的地方—— 
  且说白铁军一路行走,这日天色已晚,他赶了一阵路,走到一处小市集,落店睡了 
,正 
朦胧间,忽闻一阵萧声,白铁军一醒,心中忖道:“老四怎会又在附近出现了真是奇怪 
!” 
  当下聆目听了一刻,只觉萧声凄凉寂寞,真令人悲从中来,仿佛天下不如意的事都 
陡然 
而临,白铁军再也睡不着沉,心中烦恼暗骂:“老四成日间忧思如缕,那里像一个男子 
汉? 
大丈夫闯荡江湖,刀尖上憩血,生死这事不在乎,那还有什么鸟忧?” 
  当下着衣翻窗循音而去,走不多远,来到郊外栗林,这时月色甚好,那玉箫剑客正 
坐在 
树下,箫声愈转凄迷,真如扁舟航海,忽遇大雾,茫茫天涯不知所往。 
  白铁军一声喝道:“老四!你也来了?” 
  那玉箫剑客一惊,箫声登时断了,但余音袅绕,犹自回响不已。 
  玉箫剑客回头见着这威仪如山的帮主,正用轻责关怀的目光瞧着他,一时之间,眼 
泪都 
发落下了,他定了定神叫道:“白大哥您好!” 
  白铁军目光何等利锐,只见他左臂衣袖空空,白铁军乃是至性之人,急叫道:“老 
四! 
你怎样了?” 
  玉箫剑客淡淡地道:“那人要我说出杨帮主遗骇葬埋之地,小弟与他比斗吃了点亏 
!” 
  白铁军几乎怒吼的叫道:“一条膀子没有了,这还是小亏,老四.是谁下的手?” 
 
  玉箫剑客道:“是西方来的,好像是姓伍。” 
  白铁军用手一拍栗树,他虽施力极轻,那树叶一丝不动。半刻,忽的滑喇一声,那 
碗口 
粗细栗木从腰而折,便如利刃砍切一般,栗木坚实无比,这一掌之力玉箫剑客又服又羡 
忖 
道:“白大哥外貌举止粗豪,可是却练成了,这般可敬可畏的功夫!” 
  白铁军怒叫道:“不报此仇,有如此木。” 
  他伸手拉起玉箫剑客,大踏步回到客店,两人谈到深夜,合衣而睡,只片刻,玉箫 
剑客 
便听到白大哥均匀的鼾声,他心中真是羡慕已极。 
  次晨白铁军问明玉箫剑客那姓伍的所走的方向,又向王箫剑客叮咛数语,头也不回 
往东 
南走去,玉箫剑客叫道:“大哥,小弟也去!” 
  白铁军回头凝视他一会儿笑道:“老四,你别婆婆奶奶成不成?敌人是很强的么? 
你留 
在这一带,设法和汤老三连络上,我办完此事,自会来寻你。”玉箫剑客振作的道:“ 
天下 
岂有人能胜过大哥擒龙手的?小弟遵从指示。” 
  白铁军哈哈一笑,迈步前去,那步子又稳又快,不一会便翻过小丘,心中却喃喃地 
道: 
“高手辈出,武林又要大乱了么?能将老四制服得无还手之力的人,天下也是寥寥有数 
 
了。” 
  他赶了一天路,这时已是傍晚,忽然一阵暴雨,由铁军疾行想找个避雨之处,转个 
弯忽 
见林中露出一角红壁来,他连忙上前,原来是个野庙,失修多年雨,碎破不堪,白铁军 
心想 
总胜似在露天淋,便闪身入庙,才一入门,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婆婆!又有人来 
避雨 
了,这小庙多年无人光顾,菩萨有灵,否极泰来,今天只怕是最热闹的了!” 
  另一个和霭的女音道:“敏儿,你对天地鬼神都不敬重,父母更不用说了,真是个 
小小 
混世魔王也。” 
  白铁军一听,知道是一对母女也在庙中避雨,他走上前去口中道:“在下路过此处 
,遇 
雨无法行走,暂借此躲闭一时!” 
  那少女在庙中另间,当中隔了一层幕布,灰尘厚积,那少女咯咯一笑道:“这是无 
主野 
庙,你爱住没有人管你,何况避雨,你这人也真太罗嗦了,啊!对不住,对不住,只有 
叫花 
子才住破庙,我说错了。” 
  她一个人说说笑笑,分明是寻开心,但声音极为悦耳,白铁军听了一会,只觉极为 
熟 
悉,他心中暗暗好笑道:“我当真是叫花头子,这小姑娘说得一点也不错。” 
  当下他便盘坐地下,等待歇雨,隔间那少女又道:“婆婆,如果雨不歇,咱们只有 
在这 
荒庙中过夜了!” 
  她“婆婆”哼了一声道:“在这里过夜便过夜,又有什么好笑的,小丫头,你当婆 
婆不 
知道你的心思么?” 
  那少女嗫嚅地道:“婆婆!你说这次爷爷会责打我么?我……我……其实并没有犯 
什么 
不对的事儿,成天提心吊胆的,这种生活真不要再过了。” 
  她“婆婆”道:“你怕回家挨打,便不该淘气跑,如果爷爷住岛上见咱婆孙俩久不 
归 
家,出来找寻,那你可有得好看的了!” 
  那少女半晌不话,白铁军听着听着,心中暗自叹息:“有爹娘打骂又有那一点不好 
了? 
我却想也想不到。” 
  但觉那声音愈听愈熟,几乎忍不住要探头去瞧,那少女又道:“不成不成,我已经 
是个 
大人了,怎么还可以随便责打我,婆婆你如不替我求情,我只有再……再……” 
  “你再怎地?” 
  “只有再……再……逃家流浪江湖了。” 
  她这招果然生效了,她“婆婆”叹了口气道:“敏儿,你当真是长大了,好快,时 
间过 
得真快!” 
  谈话之间,雨渐渐歇了,那少女和她婆婆掀帘走出,白铁军只觉眼前一亮,一个轻 
盈少 
女陪伴着一个银发满头的老婆婆。那少女忽然大喜叫道; 
  “白大哥!白大哥!原来是你呀!” 
  白铁军蓦然想起,此人便是上次自己在太湖滨解救之少女,当下微微一笑道:“董 
姑娘 
别来可好?” 
  原来有这二人正是银发婆婆和董敏,她俩人上次在飞帆总舵遇到查天心出手解围, 
便四 
下找寻太湖陆公子,却未料到陆公子回太湖搬救兵去了,银发婆婆和董敏,在四周转了 
数 
日,恰巧和陆公子相遇,董敏强迫婆婆到太湖去了一趟,盘桓月余,和陆公子母亲相晤 
极 
洽,这才启程归去。 
  董敏笑答道:“还是和从前一样混日子呀!” 
  那银发婆婆和这粗壮魁伟的大汉有笑有说,心中对这宝贝孙女颇为不满,不禁打量 
白铁 
军两眼,看着看着,那眼睛再也移不开了,脸上一片惊奇之色。 
  白铁军道:“董姑娘,在下还要赶路,这便告辞。” 
  他又向银发婆婆一颔首,正要走出庙门,忽然银发婆婆喊道:“喂,请慢!” 
  白铁军一回,只见银发婆婆凝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银发婆婆道:“喂,你……你……姓董是不是?” 
  白铁军一怔,尚来不及答话,董敏拍手笑道:“婆婆真有先机,他正是姓董!”银 
发婆 
婆喃喃地道:“多么像一民,真像!” 
  白铁军心中一凛,想起秦淮河畔兰姑娘的话来,一时之间脚步再也走不出去了。 
  白铁军道:“请问婆婆怎会认识董一民?” 
  银发婆婆大喜道:“那么阁下……不,那么你和一民见过面了。” 
  白铁军凄然出地点点头,银发婆婆喜道:“在那里!在那里,快告诉婆婆!” 
  白铁军心中已有七八分,当下凄然道:“在秦淮河底!” 
  银发婆婆颓然叹息道:“大伯的话还是不错,死了!死了!” 
  白铁军望着慈祥悲伤的婆婆,心中突然激动起来,一种报复性的快乐从心底泛起, 
他忍 
不住冷冷地道:“那逼死董先生的人心中也未必快乐!” 
  银发婆婆点头道:“正是,正是,他母亲这十多年来那有一天开心过?” 
  白铁军奇道:“婆婆,你说什么?” 
  银发婆婆慢然道:“一民的母亲自他出门后,那曾有过一天好日子过?唉!” 
  白铁军瞪大眼睛,奇道:“婆婆,她……她……不是你?” 
  银发婆婆一怔,她乃是极聪明的人,忍不住叫道:“你便是董一民的孩子了,唉, 
苍 
天……苍天,大伯行侠一生,终算有后。” 
  董敏睁着大眼,望着白铁军,问银发婆婆道:“婆婆,他真是大爷爷的孙子么?” 
 
  白铁军恍然大悟忖道:“银发婆婆原来是我叔祖婆了!我认是不认?” 
  但回顾前尘,实是不堪回想,不由得怔住了,银发婆婆道:“孩子,你爷爷想你郁 
郁寡 
欢,你婆婆念你念得发疯,快跟咱们回去吧!” 
  白铁军仿若未闻,董敏欢天喜地道:“大哥哥,真是我的大哥哥,有你这高本事的 
大哥 
哥保驾,我可以遍游天下了。” 
  白铁军仍然不语,银发婆婆和声道:“孩子,可怜你何曾享受过半点温暖?你跟我 
们回 
去,你爷爷婆婆不知要多高兴了。” 
  白铁军心在发抖,他冲口道:“姓董的不要我爹爹,不要我姆妈,我……我真这么 
没出 
息,一定要去巴结么?” 
  他说这话时实在激动已极,多时积压在胸中的一股怨气吐了出来,只觉一阵舒服, 
但接 
着又是一阵激动。 
  银发婆婆道:“孩子,你要怎样,只要你回去,便是要你婆婆向你认借也是肯的。 
” 
  白铁军心中不知到底要什么滋味,那银发婆婆说得委婉,自己实在该要跟他们去, 
但心 
中再也解不开这个死结,他情理交战,心中真是五味俱全,百感交集,他是个坚毅的大 
丈 
夫,一咬牙,道声珍重,施展轻功头都不敢回,飞驰而去,他确知,只要轻功施开,天 
下能 
追到自己的人那是少而又少了,耳畔却听到银发婆婆低喟道:“这祖孙三代都是一般倔 
强的 
性儿。” 
  白铁军狂奔一阵,心情渐渐平静,算算路程,这一奔至少已走了数十里,已是三更 
天, 
雨过而后,月亮分外明亮。 
  白铁军刚刚坐下身歇歇,忽闻“咕”“咕”之声不绝,他顺手拾起一粒小石,头都 
不回 
一下,砰的一声,坠落一只夜猫子,他心中暗道:“该死的东西。” 
  那树上另外数头夜猫子不再鸣叫,四周一片寂静,白铁军望着那雪亮的夜猫子眼睛 
,忽 
然想起幼时听师父的老佣人讲的神话:“夜猫子幼鸟长大,便将母鸟吃掉,它在黑暗中 
数着 
人的眉毛,当数清楚的时候,这个便完了!” 
  白铁军想着想着,心中竟起了一片寒意,他默然自忖道:“白铁军啊!白铁军,你 
难道 
和这夜猫子一般要做无父无母的畜生?” 
  过了一会,他索性在站起,继续前往,越过一个山口,另一边山下确是一个市镇, 
万家 
灯火,有如天上繁星,白铁军到镇上投宿了。 
  他这一夜整整思索了一晚,仍是缠结不开,他次晨又走,真像行尸走肉一般,穿过 
大片 
田地,这时太阳未升起,农人已早起作田,白铁军低头疾行,突然大声一喝,他不禁吓 
了一 
跳,定步一看,原来一头老母牛走得慢了,那农夫吆喝催促。 
  那母牛不住回头,白铁军仔细一瞧,原来后面还跟着两头小牛,那依依不舍的样子 
,白 
铁军心中一动:“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还是跟银发婆婆回去一趟,只要看一眼,也是 
好 
的。” 
  他念头一转,乘船溯长江而下,此时正当顺风季节,船行极速,不数日便又到无锡 
,只 
望银发婆婆尚未离去。 
  那帆船靠无锡已是午夜,白铁军上了岸,漫步往城中走去,正走到城中心,忽见不 
远之 
处黑影一闪,一条人影飞快而逝,白铁军心中一凛忖道:“前面那人身法之疾真是有若 
闪 
电,天下那一派的轻功能臻于此,难道是我左老弟来了?” 
  他是武学的大行家,见猎心喜,施展轻追上前去,但四下一片漆黑,那还有那人影 
子, 
过了半晌,忽然一声惨叫,白铁军反应何等敏锐,身形疾扑发声方向,才一落地,先前 
那黑 
影一闪冲天而起,白铁军紧跟而起,但前面那黑影实在太快,白铁军追了一阵自忖是很 
难遇 
到的了只好转身回城,往适才那黑影作案的地方跑去,只见一座小院,白铁军翻墙而入 
,才 
一进内,一股浓烈血腥气择鼻而来,白铁军心中发毛,推开内厅之门,只见厅中一灯如 
豆, 
地下排了七八具尸首,男女老幼都有。 
  白铁军,他拨亮那油灯,更是惨不忍睹,那七具尸首都是一般无头,还有最边上一 
具尸 
首是个姣好少女,但全身赤裸,显然是人沾污而后杀了。 
  白铁军忖道:“这人杀人劫色,真是穷凶恶极,但身手之高实在骇人,江湖上那有 
如此 
恶人?” 
  他心中十分纳闷,一抬头只见墙壁上赫然涂着几个血字:“杀人者董其心!” 
  白铁军一震,那董其心是昔年名震天下第一高手,师父曾常叹息对白铁军道:“为 
师一 
生最大遗憾,便是未曾目睹董大侠的“震天三式”为师虽和董大侠有数面之缘但却未有 
此福 
气。” 
  那言下之意,对于董其心之推崇,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白铁军心道:“有人冒董大侠的名声作案,分明是要逼他老人家出马,但那人功力 
实在 
太高,令人不寒而栗。” 
  他因自幼听师父多次说到,是以对董其心印象极深,后来知道自己身世对于这个叔 
祖更 
是敬爱交加了。此时见有人盗用他的名字作歹,心中大为愤怒。 
  白铁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头绪,心中道:“此人既然有意激叔祖出来,一定还 
会作 
案,我好歹也要查出一个究竟来。” 
  当下决定先在金陵住下,次夜三更过后,白铁军穿行大街小巷,都是高来高去。 
  到了午夜,白铁军放目四周不见踪影,正以为那人不会来了,忽然远远人影一闪, 
向白 
铁军这方面跑来,白铁军闪身暗角,身形才一藏好,那黑影已到身旁五丈左右,白铁军 
注见 
一瞧,来人黑布蒙面,森森然不知相貌。 
  那黑巾人身形连纵,又消失一家巨户院中,白铁军看准地方,也轻步跟踪而至。 
  白铁军不敢怠慢,他见前面人影一闪,已扑向内厅,连忙紧跟而去,一拍掌前面黑 
影人 
一旋身,一言未发,呼的便是一掌,白军只闻一声沉闷呼气之声,他脑中飞快一闪,马 
上知 
道这是生平所遇劲敌,他仓促中一运气,“大擒龙手”一掌拍出。 
  两股力道在空中一交,那人身形倒退半步,白铁军只觉对方力道回转,将自己所发 
掌劲 
移开,直逼过来,白铁军忙吸两口真气,飞快又击出一掌,身形随着旋劲滴溜溜打了两 
个 
转,将对方力道消解。 
  两人虽只交了一招但各自心中发惊不己,那黑巾人冷冷打量着白铁军,只见月光下 
白铁 
军身形高大,有若一尊铁塔。 
  白铁军恍然大悟,沉声道:“阁下无端出手与丐帮为难,请教高姓大名?” 
  那黑巾人哈哈大笑道:“你便是丐帮白铁军了,玉箫剑客还欠在下一臂两腿。” 
  白铁军大怒,但他乃是一帮之主,气度非凡,当下沉声地道:“请教阁下大名!” 
 
  那黑巾人不住冷笑道:“你要找死也不用如此着急,少陪少陪!” 
  说罢飞身而起,白铁军知道一让他抢先,再无机会追赶,就在几乎是同一时间,也 
跃身 
起来,两人一前一后,不一刻追出城外。 
  那黑巾人跑着跑着,竟往秦淮河畔而去,白铁军紧跟在后,渐渐地距离又告拉远, 
那黑 
巾人狂奔不已,白铁军陡然止步,才一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白铁军忖道:“世间轻功能练到这地步,真是不可思义的了,这人掌劲怪异,力道 
沉, 
绝不弱于我半分,到底是何许人,老四难怪不是对手了。” 
  转念又想道:“这人如果在金陵作案不止,说不得只好和他周旋倒底,唉!如果我 
那左 
老弟在的话,说不定能追上他。” 
  他一生之中面临大敌何止千万,此时敌人实在太强,竟有势单之感,但他天性豪迈 
,这 
念头只有一瞬,迈着大步,又充满信心忖道:“只要姓白的不离开金陵,他也不能横行 
。” 
  正沉思问,忽然耳畔丝竹声起,他适才忙于追敌,此番才发现秦淮河上灯火如炬, 
正当 
热闹的时候。白铁军心中一动:“我要不要去瞧一瞧兰姑娘?” 
  他想到此,那兰姑娘的轻优薄愁,纤弱惹人怜爱的情影又浮了起来,一时之间,一 
种强 
烈的激动,他心中喃喃地道:“只要心善人好,出身平庸又打什么紧了?唉,姆妈一定 
是天 
下少有的好女子,不然爹爹怎肯不顾一切要娶他,但世人之见,便连祖父这等大侠也看 
不 
破?唉,人间为什么如此烦恼?” 
  他漫步走着,脚步走向河旁,忽然背后有人叫道:“董公子!董公子!” 
  白铁军回头一看,正是兰姑娘船上小女孩,女铁军心中一喜,那小女孩笑道:“咱 
们姑 
娘想公子想得是紧,快去看兰姑娘!” 
  白铁军脸一红道:“我正是来看兰姑娘!” 
  正说话间,忽听河中扑啦啦一阵摇浆之声,一艘小船逼岸而住,白铁军目力极强当 
下心 
中大喜,但却聂聂然不知该如何上前招呼,他生平豪爽,但知大碗喝烈酒,高谈阔论, 
此时 
心中竟有局促不安之感。 
  那小船靠岸,一个白衣女子跚然上了岸,那小女孩喜叫道:“兰姑娘,董公子来瞧 
你 
啦!” 
  那白衣女子一抬头,只见白铁军神色略略疑凝;她心中欢喜,掩不住笑生双妍,两 
个深 
深的酒涡,白铁军不由看得痴了。 
  白衣女子道:“难得公子大驾光临,小萍,招呼备酒宴,董公子到船上去谈谈可好 
?” 
  白铁军嗫嗫地道:“小人,小人不敢打扰姑娘!打扰姑娘!” 
  兰姑娘嫣然一笑道; 
  “公子怎讲这话?来,快上船,我划你到大艇中去!” 
  她心中愉快,再无上次那种忧愁之色,月光下更增几分怃媚,白铁军行走天下,从 
来没 
有顾忌过任何人,此刻竟是小心翼翼,生怕失态被她笑话,这粗壮高大的汉子,沉默凝 
重起 
来,令人更有加几分敬畏之感! 
  两人上了小艇,这时明月当天,秦淮河水光鳞鳞,那弦歌延绵,仿佛从天上来,无 
边无 
涯,白铁军幼时生长在僻凉山野,行走江湖但为别人的事忙,何曾经过这等豪华风流? 
当下 
虽未饮酒,竟觉微醉,那兰姑娘身上阵阵香气随风袭鼻,好闻之极,白铁军唤着嗅着, 
竟不 
知是人间还是天上。 
  那小船缓缓在河中游荡,浆声荡漾,两人默然相对,白铁军抬眼一看,兰姑娘笑容 
未 
减,似乎喜之不胜,白铁军胆子一壮,笑道:“人言秦淮河风光绮丽无限,今日才得一 
见, 
果是名不虚传!” 
  兰姑娘抿嘴一笑道:“公子别着急,待会还有真正好看的哩!” 
  白铁军讪讪道:“小人真是眼福不浅了!”兰姑娘道:“待会午时一过,便是烟花 
竞 
赛,金陵好玩的公子爷们,莫不巧尽心量,要出奇制胜,那才叫美不胜收哩。” 
  “天下将有大乱,这江南粉饰太平,那有一丝战斗气氛?” 
  但他不愿破坏这温柔局面,连忙把这种思想抛开,那小船行了一会靠上了大船,大 
船上 
放下平梯,两人先后登上大艇。 
  兰姑娘引着白铁军走上花厅,厅中华灯如炬,照得有若白昼,兰姑娘微微一笑,转 
动灯 
扭,渐渐地灯光愈来愈是柔和,花厅中一片碧影,四周花草林立,新露吐蕊,香郁不绝 
。 
  兰姑娘招呼摆酒,这时花厅中只有他两人,兰姑娘半晌道:“董公子别来可好?” 
 
  “多谢姑娘关怀,小人体健如牛,成日无所事事,说不上好与不好。” 
  “公子印堂发红,行将扬名天下,他日公子得意,相烦前来,以证贱妾相人之术如 
 
何?” 
  白铁军笑道:“姑娘过奖,小人一个莽夫何能扬名天下?” 
  兰姑娘低眸瞧了白铁军数眼,白铁军只觉她脸上黯然,想要逗她欢喜,却不知从何 
说起 
是好! 
  白铁军想道:“你……你……不用麻烦了!” 
  他想想这话并不得体,便住口未说,兰姑娘捧出琵琶,调了数下弦,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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