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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oung (歪歪),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七步干戈34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Apr 24 15:48:25 2000), 转信

第三十四章玉帛干戈 

   
      
    断崖下是一弯河,流水浅而急,发出哗哗的声音,那河的对
岸,一片黑压压的原始森林耸立着,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大城墙,
不见天日。
    林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地下是厚厚的落叶,潮湿得踩得
出水来,只有蛇蚁在那黑暗处纵横着,从没有人敢踏进去半步。
    然而,这时候林中忽然传出了人声,或许是这原始森林中第
一次出现人踪吧。
    “沙”“沙””沙’。
    人类的脚步声,是那样的沉重有力,仿佛那人的背上背了大
包黄金一般。
    忽然,林中的脚步声停止了,不久以后,那边河水旁出现了
四个人影,这四条人影的出现也是古怪,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出现
的,也不知是如何出现的,仿佛是一瞬之间,河边忽然多了四个
人。
    四人中前面的二人对着这林子指指点点,仿佛在讲着要不要
穿进林子,后面两人中的一个也上前加入了意见,他们说得十分
低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这四人一起向林子这边移
动过来,清风拂过,仿佛听得他们说:“……不走这林子,可就
得绕好大个圈子……”
    林中其黑如墨,四个人一进林子,立刻呼吸到迎面而来的腥
湿之风,地上湿草烂叶之中原来全是虫蛇,这时奇怪地竟然纷纷
躲开,似乎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它让开一条路来。
    四个人很快地行着,在那密密的林中如长了夜光眼一般,不
曾被任何一枝树枝绊着。
    行到林子中央,一排巨树长得密得出奇,臂粗的树枝纵横如
网,根本没法行得过去,四人中为首之人猛一伸掌,呼地一掌向
前劈去,轰然一声,一片巨技应声而折,他前跨数步,举掌又是
一掌劈去。
    然而就在这时,黑暗中另一掌由前飘来,四人中那为首之人
单掌一圈,已与来势接个正着,只听得劈然一响,为首之人倒退
了一步,骇然一声惊呼:“谁产’
    黑暗中没有回答,那四人中最后的一人走上前来低声道:
“怎样?”
    为首之人没有回答,那最后之人再次问道:“皇爷,怎样?”
    那为首之人压低着嗓子,一字一字地道:“发掌之人,掌力
之奇怪强劲,老夫平生所仅通!”
    他抬起头来再喝道:“谁?”
    黑暗中依然是一片沉寂,那后来之人低声道:“不管,咱们
再往前走”
    四人正待起步,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是谁?”
    四人同时又停了下来,八只眼睛运起上乘内功向四方搜索过
去,忽然后来的那人飞身一掌向右打出,居次的那人同时出掌向
左打去,两股劲道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扑而上,树枝树干折断之
声不绝于耳,然而这两人竟然同时横跨一步,互相骇然对视,哺
哺迸出几个字来:“有两大高手埋伏林中?”
    那为首之人再次喝道:“朋友,你到底是谁?”
    黑暗中只是反问道:“你是谁?”
    为首之人哈哈笑道:“上有冰山,下有黄沙,我生在西域凌
月,来到华夏中原!”
    黑暗中那人冷冷地道:“我道是谁,罢了,原来也是故人,
凌月国主请了。”
    凌月国主猛一提气,对着发声之处举掌拍去,这一掌乃是凌
月国主生平得意之作,唤作“玉门琵琶”,是西方拳法中最上乘
的一招,黑暗中只听得“拍拍”然连响了九下,接着凌月国主颓
然收接——
    说时迟,那时快,左右同时传出冷笑之声来:“不必再试啦,
后面的二位可是天禽、天魁?”
    天魁喝道:“你不说老夫也已知道你是谁啦——”
    黑暗中,左面之人道:“不敢,在下董无公。”
    右面传来更沉更低的声音:“老夫董无奇。”
    董无奇!董无公!
    几十年来,武林中再没有人把这两个惊天动地的名字连在一
起,如今,竟由这两人亲口中同时报出来,霎时之间,黑暗中空
气仿佛被突然凝冻了。天魁、天禽是武林宗师,凌月国主虽是一
代奇杰,这时都在心中重重地激震着,好像千丈巨浪突然冲击而
至,一时间不知所措。
    寂静持续了片刻,凌月国主首先大笑道:“天剑、地煞中原
武林巨人,老夫虽在穷乡僻壤,亦是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会
了,真乃老夫毕生幸会!”
    董无公淡淡一晒道:“皇爷您客气了,敝兄弟单野之人,见
了皇爷不会行那大礼,尚清皇爷多多包涵哩。”
    这几句话听在凌月国主的耳中,有如千万尖针刺心,他心中
暗恨,口中却呵呵笑道:“老夫虽然生在宫庭之中,却是天生江
湖个性,董兄取笑了。”
    天魁这时拱手道:“董氏兄弟乃是中州武林一号人物,老朽
每一念及首年地煞在武林中那些轰轰烈烈的豪举,便忍不住要由
衷赞一声好,前些日子武林中突然失去董兄的踪迹了,有人传说
董兄心灰意懒寻幽地而隐了,有的甚至传说董兄已经故世了,老
朽每一思之,便觉怅然,想不到今日竟然又见着爸兄真面目,真
要叫我老头子雀跃三尺啦!”他这番话说得又真切又动人,完全
是一派惺惺相借的模样,董无公经过几十年血的惨变,闭门静修
的结果使他的修养工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他闻言不喜不怒,只
是微笑道:“阁下之言徒令愚兄弟汗颜,倒是愚兄弟今日有一件
事要请教于天座二星——”
    天魁道:“不敢。”
    无公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然后一字一字地
道:“敢问天魁、天禽与昔年的神州三奇是什么关系?”
    此语一出,天魁心中重重地震了一下,天禽接下去答道:
“神州三奇吗?与敝兄弟有那么一点不大不小的关系。”
    无公紧问道:“是何关系?”
    天禽却是哈哈一笑道:“这是敝兄弟的小秘密,不足为外人
道,不足为外人道。”
    他说的声调极是轻松,仿佛真是一件芝麻豆大的小事。无公
被他戏弄了一番,胸中虽是大怒,口头却是依然微笑道:“温先
生既是不说,那也罢了,小弟想再请教一事——”
    天禽爽快地道:“请——”
    无公张嘴待言,眼前就浮起父亲惨死,兄弟反目成仇数十年
的苦难历史,他强抑住满腹激动,一针见血地道:“敢问二位究
竟是由何得知先父隐居秘谷之所在的?”
    天魁和天禽不由自主地同时退了一大步,随即天魁大笑道:
“董兄此言何指?咱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无公正要开口,那一直半言未发的天剑董无奇忽然道:“你
们不敢承认吗?”
    天魁斜脱了他一眼,冷笑道:“什么承认不承认?这是你对
老夫说的态度吗?”
    天剑董无奇仰天打个哈哈道:“世人把我董无奇与阁下二位
名列一齐,真是瞎子不如了。”
    天魁道:“什么?”
    无奇道:“我查无奇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不料与两个小丑
鼠辈齐名同号了几十年,真是丢人之极!”
    天魁冷笑一声道:“天剑你要造反了吗?”
    无公见这两人事事推赖,心中也是冒火,他正要开口,天剑
无奇嘿然地道:“待到我的剑子遍上了你的颈子时,自然就会讲
实话了!”
    天魁、天禽一生何曾听过这等话,两人相互望了一眼,然后
一起大笑道:“董无奇,你那两手剑法咱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你
太猖狂了!”
    无奇道袍一扬,横跨了半步,咄咄逼入地道:“不见棺材不
流泪,天下的小人都是一个模子中压出来的!”
    那凌月国主一直站在一边静静地聆听着,他虽然尚不知事情
的全部真情,但是他已猜知了大半,他愈听心中愈喜,只巴不得
双方立刻就干起来,却不料到了这箭拔弩张的当儿,天魁却忽然
造:“娃童的你也不要横,不是老夫唬你,你那血仇大恨没有老
朽的指点你想报得了吗?”
    这一句话突出,使得整个局面与在场每一个高手的想法都大
大的一变——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剑不竟愣了一愣,莫非昔年事情还有更曲折的内情?天魁
天禽知道得比想象中还要多?董无公忍不住大喝道:“天魁,你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魁狂笑一声道:“什么意思?你自己该懂,有一件秘密老
夫是至死不会透露的,而这件秘密想来必是贤弟最想知道的
    无公听他这么说,心中又是一震,不知他闷葫芦中究竟卖的
是什么药,他冷笑一声一时竟接不下去。这时天剑接道:“是了,
这可不是我骂你,是你自己说的,你是不到剑临喉头不肯说的
了?”
    天魁只是不断冷笑,他这一番话全是临时胡凑的,只因天刻
地煞事关己则乱,竟被他弄玄虚弄得糊涂了。天魁心中暗暗得
意。
    天色一暗,天边大片黑云如子军万马般疾飞而至,使原就黑
暗的密林,更像窒息般的昏然,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个清越
的“咋喀”之声发自林中,一道虹光闪起,大名满天下的天剑董
无奇拔出了长剑——
    无公没有料到发展得那么快,他轻轻地退了一步,只这一步
之退,正好正在敌方攻守必经之地,他气定神闲地一跨之间,却
是明显地表现出一代宗师的风范。凌月国主扬了扬眉毛,暗自赞
叹。
    天魁道:“要干么?”
    同时他把眼睛的目光斜膘了凌月国主一下,凌月国主也向他
打了一个眼色。
    就这样,四个天下最高手相向对着,一场将要震骇武林的大
战一解即发——
    “呼”地一声,董无奇微微抖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那刻尖
上下左右跳动了一十二下,每一下都似乎是一个绝妙人表的奇招
的起手之式,但是跳了十二下之后,却是一把未发,依然归于静
止。
    对面的天魁,却在这一刹那之间,一连换了十二个不同的守
势,那迅如闪电稳若泰山的态势已达神形合一的境界,天魁自许
拳掌功夫天下第一,那倒也不是瞎吹之辞。
    就在天魁换到第十二个守势时,天禽向前轻飘飘地跨出一
步,只见他身体向左一圈,右一摆,竟如失去重量一般飘出二
丈,四周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激荡起,凌月国主忍不住在心里大大
喝道:“天禽身法,天下无双当之而无愧!”
    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如银蛇飞舞,一个闷雷就落在林子的上
空,这一刹那电光中,那个疯老儿忽然一跃而起,大喝大叫地怪
嚷道:“那身法……那身法……我又看到身法了……左圈……右
摆……不错,一点也不错……火……大火,呀,好亮的大火
    这时,长空又是电闪,密林中透过一刹那紫白色的亮光,查
无公转眼瞥见那怪老人一面嚷着,一面左一掌,右一掌,一连劈
倒了三棵巨树——
    无公宛如焦雷轰顶,他骇然暗呼:“‘三羊开泰’!果真是我
童家的绝学!”
    电光一闪即灭,黑暗中雷如烟鸣,就在这最黑暗的一刹那
中,只听得地煞董无公的一声大喝:“大哥,走!”
    接着旋风暴起,林中落叶漫天狂舞,电光再问之时,林中六
个人骇然只剩下了三人,董氏昆仲和那疯老儿竟如轻烟般骤然失
去了踪迹。
    天魁、天禽和凌月国主三人相顾骇然,心中都在哺哺暗呼
着:“天剑……地放……”
    在三人的心底,都悄悄地升起一丝寒意!
    “是怎么回事?那老儿跟着他们兄弟走了?”
    凌月国主道:“这是一件怪事,那老儿怎会突然发起疯病
来?”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喃喃道:“向右圈……向右
摆……向左圈……向右摆……”
    天魁道:“皇爷可有什么高见?”
    凌月国主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却忽然道:“温兄唤着‘天
禽’,依老朽之见看来,那份独门轻功,便是真正天国的神禽也
比不上哩——”
    天禽道:“让皇爷见笑了。”
    凌月国主道:“小弟久闻天禽温万里能在空中不借外力而变
向飞行,小弟虽是驽才,但也算得上终生浸淫武学的人了,以小
弟的想法来看,虽非不可能之事,但的确算得上武林奇观的了,
未知——”
    他说到这里略为一停,然后道:“未知温兄可否让小弟开个
眼界?”
    天禽不知他这番话是何用意,但他不好不答应,只得道:
“皇爷既是不嫌粗劣,小弟便显五了。”他略一纵身,身形竟如被
祥云托着一般缓缓升了起来,升到丈高之际,只见眼前一花,他
如蝴蝶穿花般一连变换了四个方向,飘然落地,那身形委实叫人
难以置信。
    凌月国生凝神注视,喃喃地道:“嗯……不错,左圈……右
摆……”
    他猛抬头,向天禽道:“敢问温兄和那怪老有什么旧仇?或
是和他之发疯有什么关系?”
    温万里摇首道:“没有。”
    天魁哈哈笑道:“皇爷弄了半天玄虚,原来是怀疑到这个上
面来啦,真不愧慎思密虑四个字了!”
    凌月国主不理他话中讥刺之意,微笑再问天魁道:“方才老
兄对那董氏兄弟所说的什么重大秘密是真是假?”
    天魁呵呵笑道:“真即是假,假即是真,皇爷何必多问?”
    凌月国主微笑不语,在心中暗道:“原来董氏兄弟与天座双
星之间还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在,这可是我老人家大大有利之机会
哩,依我看来,关键只在个疯老儿……”
    想到这里,他又暗自微笑了一下,想道:“关键若是那个疯
老儿,那就好办了,他服了我独门迷药,只要再找着他,一切就
都明白了……”
    天魁道:“从来世上没有人能够从老夫处取得信任两字,凌
月国主你是第一人了,哈哈……”
    凌月国主笑道:“小弟倒是信任过人的,但是从来只是信之
而用之而已,能结交一个互相利用相助合作的朋友,倒也是第一
遭哩。”
    说罢两个老好巨猾竟然互作英雄相对大笑起来。天禽道:
“目下咱们到哪里去?”
    天魁道:“先去寻找疯老儿吧。”
    凌月国主心中暗道:“正中下怀。”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沿着山坡一排排的松树长得像是人工栽
植的,初现的霞光斜照在丛树上,使树木的叶缘宛如镶上了一圈
新绿的嫩蕊。
    这时三个人影从树丛后走了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弯着腰
干,疲乏的步子更使他显得老态龙钟,更奇的是这个人口里一直
不停地在念念有辞。
    走在后面的两人正轻声地交谈着:“无公,我瞧这老人一时
疯病是不会停止的了。”
    左面一个道:“咱们只好暂时跟着他走,总要从他口中探出
一点什么来。”
    左面一个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前面那老人前行,前面那老人
行了几步,忽然停下身来,指手划脚地向四面望了一望,然后呵
呵怪笑道:“谁说我是疯子?谁说我是疯子?我一点也不疯呀,
我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曾忘记,谁说我是疯子?”
    无公跨前一步,一把抓住老者的衣袖,问道:“你记得什么
事情?你记得什么事情?”
    老者瞪着一双血丝眼睛,冷冷地道:“火!”
    董无公道:“什么火?”
    疯老头一伸手抓住一根树枝,放在双手之间,猛然一阵援
动,那树枝突突冒出一股白烟,接着呼地一下就燃着起来。
    疯老儿冷冷地道:“就像这样的火,你没见过吗?”
    董无公与无奇相对续然,不仅是惊震于这疯老儿竟然怀有如
此惊世骇俗的上乘内功,尤其令二人骇然的是——“无公,他这
一手竟是‘三昧真火’!咱们董家独门的‘三昧真火’!”董无奇
对无公叫着。
    无公也是同样惊震地点了点头。天剑追问道:“在哪里看到
的火!”
    疯老儿指手划脚地道:“我老人家记不清楚了,你知道吗?”
    董无奇、无公对望了一眼。无公道:“你从哪里学得一身奇
艺?”
    疯老人冷笑起来,他指着天剑、地煞二人骂道:“两个后生
小子居然考问起老夫来了,莫说你们两个小辈,便是你们的老子
见了老夫,也得考虑考虑才敢说话。”
    无公、无奇都大吃一惊,无奇低声道:“我从来就没听父亲
说过他有这么一位长辈的,这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产’
    疯老头见两人不答话,忽然又吼道:“我老人家年纪虽不比
你们老子大,可是辈份却是大,你们的老子若是还没有死的话,
见着老夫看他敢不敢叫我一声疯老几户
    无公道:“你老人家自己可知道你的疯病是怎么一回事吗?”
    老人双目一瞪喝道:“谁说我有疯病?”
    董无奇摇手道:“没有没有,咱们是说……”
    老人大喝一声打断他说下去,怪声道:“你不必说了,我现
在清醒得很,我晓得我是怎么疯的,可是一当我的病发起来,我
就什么都弄不清楚了……”
    无公轻声道:“你可能把你的来历告诉咱们?”
    疯老人双目一瞪,又怒声喝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老夫
是汝等的叔父。”
    无公和无奇相对苦笑,那老人忽然从衣袋中一阵乱摸,掏出
一件事物来,在手心中滚了几滚,无公定目一看,却原来是一粒
骰子。
    疯老人把那粒骰子一抛,反手又接在手中,然后道:“你们
玩过这玩意儿吗?”
    无公、无奇大觉糊涂,不知他这一句突然而来的话又是什么
意思,董无奇见那老人十分正经地注视着自己,似是等他回答,
他只好于笑一下道:“玩过玩过,小时候玩过……”
    疯老人长叹一声,把手中骰子猛然抛入空中,一面接下道:
“老夫的一生就葬送在这两粒魔头之上!”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凉起来,令人完全觉不出他有丝毫疯癫
的情况,无公知道时机难得,连忙追问道:“赌博之事乃是市井
无赖之徒消磨时间之游戏,老前辈乃是武林奇人,怎会栽在这上
面?”
    疯老几道:“你省得什么,世上有一种人乃是天生地造的赌
徒,无论什么事情他必是抱着赌博之心,若是一日不赌他便全身
上下都不舒服,他赌博既不是为钱,亦不为气,只是他天生就喜
欢赌博而已,哪还管什么身份地位?”
    他这一席话侃侃而谈,天剑、地煞都是又惊又奇,老人继续
遭:“你们要知道我的事,老夫今日便索性告诉你们一个清楚
    董无奇道:“你老是河南人吗?”
    疯老人不理他的问话,脸上现出一种茫然而悠远的神情,他
哺哺地说道:“你们不会懂的,你们不会懂的,一个赌徒的心理
你们怎么了解,你知道什么是‘赌’吗?”
    无公和无奇心中只盼望他快说下去,也不知该怎样答腔,都
缄口不言。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人活在世界上不就是一场赌吗?
胜利者就和赢了一场赌博无二,失败者也不过如同抓到一付‘闭
机’一样,一个赌徒在赌博的时候,你以为他一定的想赢吗?那
也未必,他只是要赌,胜负是另一个问题,他心中所能想得到的
只是要赌,没有理由的……”
    老人愈说愈激动,渐渐声音也响了起来,无公觉得事情愈来
愈接近中心,却是丝毫不知老人究竟要说出什么事,老人端了一
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么,我与你们的父亲年龄相差十余岁,
像貌长得十分相像,却是完全不同的性子,我在十五岁就被你们
祖父赶出了家墙……”
    无公、无奇面上同时现出询问的神色,老人道:“为什么?
是不是?只因我是个游荡不务正业的浪子——”
    他的面上流过一丝冷笑的影子,接着道:“我从小就没命地
好赌,不管什么赌局我必参加,输光了便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典
当,被父亲责打得遍体鳞伤,第二天依然如故,我难道不知道我
是在一天天地堕落吗?我心中有一堆熊熊的火在燃烧,每夜睡觉
的时候,我都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着‘孩子,你不能再赌下去
了’。可是我只要一爬起身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来赌……”
    老人说到这里,脸上已经全是忘我的神情,仿佛已经忘记自
己在对什么人说话了:“最后,我终于离开了家,十五岁开始流
浪——”
    无公暗道:“难怪父亲不曾提起过他。”
    老人道:“那一年的冬天,大雪冰封了大别山,我在山麓下
冻饿半死时,遇到了一个天下奇人,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无公忍不住问道:“你遇见了谁?”
    老人道:“世上没有人知道那老人的名字,连我在内,但是
我遇上了他,一夜的谈话使我倾心吐肺地折服了,从此我跟着
他,一起流浪,一起过一天吃一顿的生活,整整三年……唉,三
年真是太短了,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到如今我还能清楚记忆,世
上没有一个圣人说的话如他那么智慧,可惜,只有三年……”
    无公和无奇都想问一句。“为什么?三年以后呢?”
    但是当他们一触及老人的目光时,却说不出口了,老人的目
光中射散出一种散漫而悲凉的神色,仿佛整个眼前的世界全笼罩
在绝望之中,再也没有生机。
    老人停了一会说道:“结果这位恩师竟死在我的手上!”
    无公、无奇吃了一大惊,老人哺哺自语如同梦吃:“那又是
一个冬夜,雪花飘得满天满地,我终于回到了洛阳,啊!故乡终
于重见,城门也是老样子,树木也是老样子,甚至街上的行人也
“是老样儿,我可没有心情来赏,因为我必须在今夜把城西首富钱
员外家中的传家之宝灵芝仙草偷出来,黎明之前要赶回师父处,
否则师父的性命就危险了。”
    无公想问,又忍住了。老人哺哺道:“师父的旧伤发了,听
说那是四十年前在岭山上单掌和一百四十个武林高手斗内力所受
的暗伤……”
    他说到这里,天剑、地煞同时惊叫出来:“你是说……那奇
人是……”
    老人也不理会,继续说下去:“我偷盗灵草到手,正是午夜
之时,心中轻松地呼了一口气,大摇大摆地穿过洛城的中心,就
在那里,魔鬼找上我身了……”
    他说到这里,仿佛整个人又回到昔日那一刹那中,面部神情
僵冷而肌肉搐动:“忽然有人叫:‘哈!板豹,板豹,通杀了!’
声音从左边的屋里传出来,那正是洛城最大的赌场,我一听到那
声音,霎时之间,整个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种无以抗拒的力量
迫使我走了进去,昏暗的油灯,乌烟瘴气的场面,一切都没有
变,坐在庄家核上也仍是三年前那个胖了,三年前我不知送了多
少钱在他手上……”
    疯老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明知我该立刻赶回去,但
是我的双脚却是立在赌场中半步也不想移动,那熊熊的烈火又在
胸中烧上来,我望着那胖子邪毒的双眼,真想立刻上去把他的桌
子的钱全扫过来,但是我仿佛又看见师父的伤状——”
    “忽然,一颗骰子跌落地上,正好落在我的脚旁,对,就像
这样——”
    他把手中的骰子丢在脚边,他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我弯腰去把骰子拣起来,我的手指一触上那粒光滑的骰子,立
刻,我整个崩溃了!”
    无公和无奇对望一眼。老人长叹道:“唉,赌徒毕竟是赌徒,
天生的赌徒啊……”
    无公道:“后来呢?”
    老人冷冷地咧嘴笑了一下,不知是自嘲还是嘲人,大声道:
“后来?我抓起骰子就赌开了!”
    他停了一下,继续道:“我用内力控制骰子,要它几点就是
几点,那胖子的脸色愈变愈难看,我桌前是钱愈来愈多,结果
    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下去了,无公、无奇都不敢问下去,疯
老人仰首望着苍天,忽然双泪垂了下来,他嘶哑地道:“结果我
抱着大把银钱赶回师父处,看见师父安详的尸体!”
    无公张嘴想说,却是不知说什么;老人双目瞪着无公,神色
渐渐又不对起来,忽然,他厉声喝道:“董无公,你听完了我说
故事,现在听听你的吧,听说你杀了父亲,血屠武林,好呀,说
给咱们听听吧,……哈哈哈哈……”
    无公骇然退了一步,见他疯病又发,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
这时——
    一阵果乌般的轻笑声划破长空,那怪笑声好不惊人,发声时
犹在数十丈外,声竭之时,已到了十丈之缘。无公、无奇相互望
了一眼,同声道:“天食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黑影冲天而起,足足在空盘旋了
数周有余,慕地直降地面,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天禽身法。
    紧接着又是两条黑影如旋风一般飞降天禽之旁,不用说,必
是天魁和凌月国立了。
    无公低声道:“恐怕得大战一场了。”
    无奇轻轻摸了摸腰间的长剑,轻轻抚了抚剑上的穗带。
    凌月国主大步走上前来,双目注视着疯老儿,眸子中射出一
种古怪之极的异光,那疯老儿的目光与他一接触,立刻就好像着
了魔一般,呆若木鸡地一动也不动。
    凌月国主大步走上前来,天剑董无奇手按剑柄,大喝道:
“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凌月国主毫不理会,天魁和天禽却同时跟了上来,斜对着天
剑——
    霎时之间,天座三星成了鼎立之势,大战一触即发!
    凌月国主却对着疯老人柔声道:“疯老大,跟咱们走吧!”
    疯老儿似乎着了催眠之术,眼上尽是茫然之色,迷迷糊糊点
了头。
    董无公叫一声:“凌月国主你施什么邪术?”
    凌月国主大喝一声:“疯老大,咱们走!”
    疯老儿身不由己,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飞身而起,
以最大的速度随着凌月国主向东奔去。
    董无公大叫道:“快追!关键只怕就在疯老儿身上!”
    说着他已腾空而起,说时迟那时快,天魁、天禽在这一刹那
之间同时向地煞发出一掌,天剑董无奇纵身一拦,大喝道:“我
挡你追!”
    他双掌一右一左同时发掌,左掌是太极门中最上乘的内家神
拳,右掌却是力可劈石的“六丁开山”,发掌之际,竟然丝毫没
有滞处,天魁。天禽相顾骇然,轰然一声董无公同时接了两掌,
竟是三人不分轩轻!
    只这一下耽误,地煞已追得不见踪影,天魁、天禽竟然同时
向西退去,天魁大喝道:“董无奇有种过来吗?”
    无奇朝着西方冷笑一声,不加理会。
    突然之间,天魁与天禽两人身形如电,一掠而向西边,董无
奇呆了一呆,只听那天魁冷冷道:“董无奇,你走不了啦!”
    董无奇心中一震,向西边一瞥,只见那山道不远处渐渐缩小
而成袋形,那天魁、天禽已稳稳守住要地,自己若要脱身,非得
硬闯不可了!
    天魁冷冷一笑又遭:“董无奇,你今天落了单,咱们兄弟却
是双在,可是咱们再不济也不会同时向你出手,只是你试着闯闯
这一关吧……”
    天禽突然哈哈大笑道:“武林中人称咱们三人为天座三星,
却不料到头来咱们先来了窝内反……”
    董无奇冷冷道:“窝内反?嘿,说到窝内反,那可是凌月国
主那老儿的看家本领,奉劝两位小心一着!”
    天魁、天禽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天禽笑道:“这个不
劳董兄操心。”
    董无奇冷笑道:“两位是自信人多力众了,嘿嘿,两位可知,
凌月国主正在勾引那南城白象国主?”
    天禽、天魁陡然吃了一惊,那笑声立刻低沉了下去,天魁冷
笑道:“董兄如何得知?”
    董无奇笑了一笑道:“地煞力掷五象,白象国已倾师入中原
了!”
    天魁默然不语,要知那白象国主在武林中相传极为神秘,势
力之大历久不衰,强如天魁心中也不由骇然。
    天禽干笑两声道:“这样说来,老大,咱们的计划要变更
了!”
    天魁面沉如冰,冷冷道:“董兄,多谢你通风报信,只是今
日……”
    董无奇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天魁,不是董某狂妄,天下能
挡得住董某的人,到今天还没出世!”
    天魁冷哼一声道:“董兄,今日你就试试看吧!”董无奇长吸
一口真气,面对天座二星,他是毫无办法,只有一拚,他心中暗
忖道:“那天魁自负得紧,我不如到他身边,陡然出剑,谅他纵
是陆地神仙,五剑之内立刻被迫而退,到时一冲而过,天禽一出
手,说不得只有全力一拚,就算两败俱伤,也得冲出谷去,万万
不能和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缠上十招,到那时想走就难如登天,好
在现在攻击权在我手中,尚有一线希望广
    他心念电转,面色却丝毫不变,缓缓上前三步,天魁钉立当
地,左右手慢慢当胞而立,显然在天剑的面前,他也不敢丝毫托
大了!
    董无奇紧紧地相视着天魁的双手,只见那双手一合,就要分
开之际,忽然山谷之外一阵衣袂之声大作。
    天禽面色一变,天魁却是目光不瞬,双手一合,刹时董无奇
剑出如龙,喀地一声,闪电弹出一剑。
    这一切动作几乎在同时发生,天魁右手一封,董无奇暗暗念
道:“不管是欧是友,只要这当儿闯入一人,形势一乱,立可脱
身。”
    他心思一转,手中长剑陡然倒转,斜削而出,这一式古怪已
极,天剑的剑上造诣的确已然通神,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呜呜尖
呼之声。
    天魁只觉气势为之一挫,那剑势之锐,他不得不向后一退,
刹时天剑已连攻五式。
    一片青光一闪,天魁再退三步,呼一声,董无奇一掠直冲谷
口。
    天魁大喝一声,身形一横,已拦住去路,只见董无奇手中长
剑平指,目中杀机森然,突然之间,一朵红云浮上他面孔。
    天禽陡然吃了一惊,骇呼道:“你,你……”
    一种古怪的嘶声随着天剑的身形而发,不可一世的天禽竟然
不知所措向左一闪,呼一声,天剑董无奇已然一冲而过!
    陡然又是一阵疾风,天魁竟不可思议地追得和天剑首尾相
衔,一掌拍向天剑背心。
    董无奇暗叹一声忖道:“这天魁的确是登峰造极。”
    他身在空中,再也无法躲避,只好猛吸一口真气,运于背
心,准备硬拚一掌!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左方人影一闪,一个身形冲天而起,
猛推一掌,接了那天魁的一式。
    两股掌力一触而散,拍他一声,天魁身形一窒,那人却借势
一挥,身形已到二文之外。
    天剑董无奇只觉背上压力一轻,连腾两次,到了十丈之外,
只听身后天魁的怒吼,天禽的低呼,回首一看,只见那个救自己
的人也赶了上来,正是那辽东的英雄查老大。敌人是再也追不上
了。
    天剑和他一口气爽出一里,董无奇叹口气道:“今日好生侥
幸!”
    那查老大却道:“董兄,方才你施出的难道不是失传百年的
‘暗香掠影’无上心法?”
    天剑点点头:“想天禽也必是骤然吃惊而退,否则以他功力
一拚,最多两败俱伤,总之方才千钧一发,多幸查兄相救……”
    查老大微微叹气道:“我四下找那万恶的凌月国主——”
    董无奇插口道:“凌月国主?他向那一边跑了——”
    查老大双手包拳道:“多谢指点——”
    话声未落身形已疾奔而去。董无奇呆了一呆,摇摇头道:
“好性急的汉子。”
    他思索了一会,不知无公追那疯老儿有何结果,自己已失去
连络,只得随便沿着道路走行,希望无公能够从后赶上自己。
    心念一定,便下了山岭,沿着山边便是官道,他整整农束,
跨上道去。
    他一面疾行,心中却不住寻思,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一个不
大不小的镇集,他略一沉吟,寻了一家较为清洁的小饭店走了进
去。
    这时忽然店门一响,一边又走进三个人,无奇是背面而坐,
这三个人一直走了进来,经过董无奇的身边,顺便掠了一眼,却
见那三人都正盯视着自己,无奇微微颔首,那三人看了一眼也各
收回目光。
    无奇缓缓别过头去,心中却暗暗吃惊忖道:“这三人打扮装
束,好像不是中原人士,而且那为首之人目光之中英华闪烁,分
明内功极强,而且很得上乘功夫的诀窍,英华闪而不吐,已算得
上一等高手……”
    他乃是武功的大行家,心中暗暗猜测,忽然瞥见那三人低头
不住轻声商量了一阵,忽然又一起起身走了过来。
    那当先的一人微一抱拳道:“这位道长请了。”
    无奇微微一笑,那人又接着道:“敢问道长是否姓董?”
    董无奇又是一笑,站起身来道:“贫道姓齐,施生们……”
    那三人对望一眼,仍由那为首之人道:“齐道长请别多疑,
在下见道长面容,似乎有点像另外一位姓董的先生!”
    董无奇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
    那人笑了一笑,不待无奇说完又插口说道:“其实在下也没
有见过那位姓董的先生,只是曾听几个兄弟谈起,说是那姓董的
先生是一代奇人,在下心中也曾渴望能和他一见……”
    董无奇笑了笑,他心中却猛然震惊,忖道:“是了,是了,
二弟曾对我提及那次力掷五象后,曾遇见那白象王子的手下,想
来此人定也是此等身份,他大概听起同伴描述过二弟的容貌,便
误认我是二弟……”
    心念一转之间,忽然那一人挥手对同行另外二人说道:“你
们先退下去吧。”
    那二人应了一声,一起走出店外,那人回首对董无奇又遭:
“在下姓莫,草字逸京,道长可愿与在下同席?”
    无奇含笑道:“贫道与施主素不相识,不如免了吧,再者贫
道并不想进食,只是想入店略略休息,施主请便吧!”
    说完稽首一礼,转身向店门走去。
    那莫逸京怔了一怔,陡然之间身形一掠,抢在董无奇身前,
一手当胸道:“齐道长何必匆匆如此——”
    董无奇微微一笑道:“莫施主尚有何指教?”
    莫逸京面色陡然一沉道:“在下久居山野不出,那日曾一再
听在下几位兄弟说那姓董的是如何如何神奇,如何如何威猛,在
下心中总有几分不能相信,今日一见,却见姓董的都是畏首畏尾
的人物,分明在下兄弟们看走眼了!”
    董无奇只觉一股无名怒火上冲,他哈哈一笑道:“施主认定
贫道姓董了!”
    莫逸京冷冷一笑道:“董道长,咱U]入席再谈如何?”
    董无奇目光一长,直直注视着那莫逸京,冷笑道:“莫施主
的功力一定高强极了肝’
    莫逸京冷笑道:“不敢,南疆五域,在下第二!”
    董无奇哈哈道:“贫道自幼学剑,及长习拳,虽是一无所成,
却自认功力中原第二!”
    莫逸京怔了一怔才道:“道长好说了!”
    董无奇哈哈道:“云南‘空明’内家真力,高明的是高明,
莫施主,你已练就几成火候?”
    莫逸京听他说出“空明”内力,似乎吃了一惊,冷笑一声
道:“道长试一试就知道了!”
    董无奇陡然目中神光暴射,莫逸京长吸一口真气,刹时无奇
却冷哼一声道:“后会有期!”
    一步已跨出店外!
    莫逸京怔了一怔,足尖一点,呼地抢出店外,就在门口之
处,一掌轻轻击向对方背心,口中道:“道长留神!”
    刹时间董无奇身形一停,右手从左肋下翻了出来,青青道袍
闪动处,莫逸京顿觉全身一紧,喀喀凡响,左手挟着的门相已裂
成数块,身形再也支持不住,一边倒退了三步!
    董无奇的身形随着一推之势,缓缓转了过来,注视着莫逸
京,正色说道:“虚忽空空,无相御力,莫施主,中原你也算得
上一流高手!”
    那莫逸京怔怔望着他,忽然一挥到地道:“在下兄弟之言不
虚,董先生果是天下奇人,莫逸京今日的是服了!”
    无奇微微一笑道:“莫施主,你弄错了,令兄弟所言的董先
生,决非贫道,那是另有高人,贫道岂敢承当奇人二字?”
    莫逸京抬起头来,瞧了瞧无奇,知道他不会再说假话,一时
不由呆在当地!
      无奇又是一笑道:“贫道也知莫施主惊诧得很,但贫道和那
位董先生却有关系存在!”
    莫逸京又是征了一怔,思索不定,董无奇也不再多言,笑了
笑道:“如此,贫道先行一步!”
    莫逸京如梦初醒,急叫道:“董……不,齐道长,请慢走!”
    董无奇回首停下足去,莫逸京满面诚恳,拱手说道:“在下
此次外出,是奉家师之命,寻找那位董先生。”
    董无奇点点头。莫逸京又道:“家师听说那董先生神勇无匹,
渴望相见一谈,完全是钦佩之意……”
    董无奇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白象三国那主儿可真不简单
——看来咱们强敌怕真要增多一个了!”
    那莫迪京接着道:“在下一时寻找不着,却见了道长,道长
仙风道骨,神力惊人,在下心知家师见了道长,必然也是钦佩无
比,不知道长可否随在下一行?”
    董无奇心念连转,那奖选京满面诚恳,这人心术不坏,想是
衷心佩服自己功力,而且这白象国主功力深不可测,倘若与自己
一方有了误会成仇,的确很难对付,自己左右无息事,不如相见
一谈,也许一见投机,可化敌为友。
    他心思电闪,望了望莫逸京道:“令师之名,贫道久闻,心
仪不已,也想一见,但不知令师在何处,贫道有事在身,恐不能
延润太久,莫施主,你说如何?”
    莫逸京见他一口答应,满面欢愉,忙道:“家师已出来到中
原一行,现停身不远,一日之际即可来回,三日时间,不知道长
可否空出?”
    董无奇心中暗惊,果然白象王国的主力都已入中原,沉吟了
一下,点头道:“如此,颁奖施主领路吧!”
    莫逸京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反身穿过街道,向西方走了过
去。
    查无奇缓缓地跟上前,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便走出了小市
镇,来到一座森林边上。
    莫逸京回首道:“穿过这森林,再爬过那小山岭便是目的地
了,这一条是捷径,而且很少有人行走,道长,咱们不如加快足
程吧?”
    董无奇颔首,两人提起其气施出轻身工夫。
    走了大半日,已爬过那小山岗,董无奇立身在~块大山石
上,远眺对山,只见山谷间有一栋小小的木屋,紧背着山石建
筑。
    莫逸京向董无奇点了点头,说道:“道长,那木屋便是所在
地了。”
    董无奇嗯了一声,这山谷并不是什么隐秘之地,而且紧沿着
对山,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
    莫逸京又追:“道长,咱们这就下去如何?”
    董无奇点头相应,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两人已下了山坡,那
木屋在卅丈之外。
    莫逸京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咦了一声道:“怎么静悄悄的,
师弟们呢?”
    他呼了两声,不见回应,心中不由一惊,反首对董无奇道:
“道长,咱们过去瞧瞧是什么事?”
    两人身形几个起落就来到小木屋前,忽然董无奇身形一止,
右手一横,拦住莫逸京的身形,轻声道:“慢着!”
    莫逸京停下身来,只听呼呼之声隐隐自木屋之中传出,竟是
掌力带起的声息。
    莫逸京吃了一惊道:“有人在屋中……”
    董无奇摇了摇手,倾心又听了一会,沉声道:“这人掌力之
强,想来必是令师了!”
    莫逸京面上现出惶然的面色,喃喃道:“难道师弟们都遇害
了,强敌已攻人师父屋中?”
    董无奇沉吟不语,蓦然他吸了一口真气,低声向莫逸京说
道:“莫施主,你把佩剑给我吧!”
    莫逸京呆了一呆,解下佩剑,董无奇轻轻抽出剑来,他号称
天剑,那剑术上的功夫已然通神,平时极少动用,此刻却双剑在
手,可见他对那白象三国的主人是何等重视了。
    董无奇轻轻挥剑,向莫逸京说道:“莫施主,那屋中之人掌
力极强,已臻天下一流,倘若有什么急变,贫道自忖并无把握全
身而退,是以你先退开一些,观变以待!”
    莫逸京见他语色沉重,董无奇的功力他是亲身相试过,一见
都如此沉重,自己必是无能为力,终是惶急地点点头退到一边。
    董无奇心中暗暗忖道:“室中掌风强劲,天下只有几人能够
办到,但这几人与白象国主都无怨无仇,如此推来,是二弟的可
能最大,但二弟此刻却决不可能在此,这倒是令人费思了!”
    他缓缓移动足步,手中长剑斜斜指在地上,左手微扬,呼地
拍出一掌,木门应手而开。
    只见他身形好比一条清烟,一闪而入木屋,暮然之间迎面一
股劲风直撞而至,董无奇大吼一声,他半分也不敢托大,左手封
出,掌心一吐发出十成内力!
    两股力道一触而散,咔嚓一声,一张二寸厚的桃木方桌被震
得粉碎!
    董无奇只觉身形一震,心中骇然,右手一抖,一道青光划体
而绕,剑式之中瞧得清切,只见对面半丈之处只坐着一个白发老
翁,气度不凡。
    无奇心中一惊,这屋中只有一人,并非两人对搏,只见那人
头顶上淡淡白烟如云,那人也瞧见了无奇,惊呼道:“你,你是
什么人?”
    他话声未落,只见顶门之上白烟突浓;无奇吃了一惊,但见
那人目光忽然呆滞,右手一扬,一股劲风又打向自己。
    无奇长吸一口真气,左手再推,又自硬接一掌,只觉那人掌
力一吐而散,目光立时清澈,他本是武学大行家,闪念一转,已
明白其中之理,大吼道:“我助你一臂!”
    说时迟,那时快,他掌力不收再吐,那老人掌力自觉猛受巨
力一推,霎时真气内灌,直落中庭,上奔天门,下达四肢,顶上
白烟一淡,满面红润,右手缓缓落了下来,闭目盘坐不语!
    那莫逸京在门外只隐约听见他们对吼了几句,等了一会,再
也忍耐不住,冲进门口,只见董无奇当门而立,长剑斜钉坐在木
板地上,师父端端坐在蒲园之中。
    他吃了一惊,回首望了一望董无奇,董无奇轻轻摇了摇手,
他只好强忍下问话。
    这时那白象国主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向
董无奇一揖到地道:“多谢道长!”
    无奇稽首回了一礼,那白象国主瞧了瞧莫逸京开口道:“选
京,今日若非这位道长,为师十分危险!”
    莫逸京惊疑不解。他又道:“为师这几年来一直在苦研空明
拳力的最后一层,却始终不能领悟,前日天意误打误撞竟能凝气
而吐,当下为师狂喜而练,立即发现功力尚不够精纯,以为师以
前的功力,自认已达第十一阶,却不料尚不能妇熟,跳入第一十
二级,立刻力不从心,但此时有若骑虎难下,只得努力以全身内
力驾驭真气,苦撑了两日两夜,你师弟们都出去找寻帮手——”
    莫逸京啊了一声道:“那——那师父,您怎能——”
    白象国主摇了摇头道:“到了今晨,那真气再也控制不住,
冲体而出,为师只好发掌以导引,每发一掌才勉强能支持抑止暴
发,起初每半时辰发作一次,到后来片刻之间就要发掌,而且掌
力越发越重,每次都要全力打出,幸亏这位道长一眼瞧出为师危
难,内力急吐,为师只觉受外力一压,那真气一收,赶紧自提其
气相接,果然气纳百海,如今不但毫无损伤,而且大功告成,这
完全是这位道长所赐!”
    莫逸京长吁一口气道:“徒儿原去找寻那董先生与师父一见,
恰巧逢上这位齐道长,徒儿和他对了一掌,功力简直盖世,心知
师父必接交如此英雄人物,是以恳求他来此一趟,天幸竟能挽回
危难——”
    白象国主点了点头道:“方才和这位齐道长对了两掌,他的
内力在为师之上,尤其助为师纳气,见识多广,这正是为师梦寐
以求的人物!”
    董无奇哈哈一笑道:“贫道哪敢担当厚赞,贫道此来,却是
为了一事想向施主进言——”
    白象国主惊了一惊,欠身道:“不敢,老朽姓方!”
    董无奇点首道:“听令徒提起要寻找董先生之事,此事贫道
也知一二,不知方施主有何打算?”
    白象国主道:“那董先生能力掷五象,功力盖世,老朽要见
他一面之用意,纯是仰慕之情,绝无仇恨之心,并望能与他促膝
共谈武事,齐道长以为如何?”
    董无奇见他说得极是诚恳,点首道:“这一点贫道有同感,
每逢功力相当的对手都忍不住要讨教一番……”
    白象国主哈哈一笑插口道:“道长说得对,老朽现在心中愉
快已极,只因虽未寻着那董无公先生,但却遇上了道长——”
    董无奇也是哈哈一笑。那白象国主忽正色道:“道长请总我
无礼,老朽从方才那两掌之中推测,道长功力已臻举世第一的地
步,请问道长你——你到底是中原何等人物?”
    董无奇收住了笑,望了白象国主一眼然后说道:“以施主之
见如何?”
    白象国主嗯了一声道:“亲闻中原天座三星、地煞……”忽
然他的目光转到无奇手中长剑,他失声叫道:“啊,你——你该
是天创先生吧!”董无奇微微一笑道:“贫道俗家原姓董,草字无
奇!”
    长安城,天下英雄大会,正在炽烈的争执着盟主大位人选的
问题,由于齐天心行走江湖,做了许多漂亮仗义之举,江湖上好
汉讲究恩怨分明,受人一丝恩惠,也必偿请报答,是以一些受过
他救命或援手的好汉们,都固执地非齐天心当盟主不可,其中像
山西天风牧场主益贤样,更是死硬的拥护者,不惜一切牺牲支持
这洒洒似玉的公子哥儿。
    然而甘兰道上的好汉,在马回回的领导之下,却是董其心的
拥护者,丐帮蓝帮主和董其心渊源极深,对这沉稳如山、智若深
海的小兄弟,早就从心里佩服,当然希望这小兄弟能够名扬四
海。在双方争执不下之际,蓝文侯想到当年丐帮兴旺之际,十侠
威临天下,丐帮帮主一句话,江湖上好汉岂会再有第二句,如今
十侠凋落,缅怀往昔,不由大起英雄垂暮之感。
    英雄大会连续开了好几天,却仍是争执不下,那年高望重,
说话最有分量的昆仑掌教飞天如来,眼见如果此事一个处理不
善,一定会引起分裂,本来为谋团结而开会,如此大违原意,是
以飞天如来暗自发愁,他虽心中愿放入地煞之子董其心崭露头
角,可是不得不谨慎处理。
    这一对杰出的堂兄弟,两人其实都没有膺任这大任的意图,
可是拥护者却分成了两派,除了蓝文候而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在这时候,游洒的齐天心,正和庄玲并驾道
游,欢乐的时光使他把什么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齐天心骄傲自负,可是对庄玲却是处处小心呵护。在洛阳,
齐天心和庄玲正一起去逛李家珍玩店,庄玲虽则出身富家,可是
陡然瞧见满屋珠光宝气,奇珍异宝,也不禁眼花目眩。
    齐天心凑近庄玲耳边柔声道:“小玲,你爱什么就买什么,
出手小了,须防别人说你小家气。”
    庄玲两眼百忙之中回首白了天心一眼道:“我是小家气,你
要大方摆阔,我偏偏要出你丑,却又怎的?”
    齐天心轻轻拍拍她双肩轻轻道:“你要我出丑只管请便,我
早就不在乎了,你可瞧瞧你自己,全身穿得多阔绰,别人在注意
你哩!”
    庄玲听他柔声说着,想到自己一向脾气不好,常常对这爱侣
使小性子,他却从未发过脾气,心中不禁大感歉然,不自禁伸手
握住天心右手,两人目光一对,相视会心一笑,店中众人见这少
女如滨水白莲,明艳不可方物,男的也如临风玉树,英气翎翎,
又见两人亲呢笑语,不由瞧得痴了。
    庄玲笑道:“大哥,我说是说不过你,你瞧,这串珠子颗颗
都一样大,圆得真是可爱,不知要值多少钱?”
    齐天心道:“小玲,你就把这店中珠宝都当作是你自己的,
自管取拿便是!”
    庄玲吐吐舌道:“真的吗?我可要不了这许多。”
    说话之间,庄玲又看中一只白玉雕马,唯妙唯肖生动之忧
一只珊瑚精蜒,遍体鲜红似血,她每停下来瞧一样,齐天心一挥
手,伙计便取下包起。
    庄玲一路赏玩下去,李家珍玩店中奇珍异宝,搜罗之全可谓
天下独步,而且店铺占地极广,就是走马看花,也须个把时后才
能瞧完,那店后有供各处客人或是贩卖珠宝商人留店之所,更是
豪华奢侈,不亚皇宫巨厦,庄玲直看得眼花缭乱,愈看愈觉名
贵,那先前数经陈列之珍玩,和这后面的一比,倒是下品了。
    庄玲心知愈看里面的愈是名贵,有些珍玩她已很喜欢卖下
了,可是看到后来刚才卖的太不值得,她一个女孩家又不好意思
去退,只有心一横,硬着头皮收下,只是在选择上更加小心了。
    齐天心在旁看庄玲像孩子般的欢天喜地,一边批评一边选
购,心中也十分高兴,东西买得多了,伙计跟了一大堆,哈腰择
物随在后面,庄玲又买了一件汉王佩,看看身后一大堆伙计,心
中不觉有点不好意思,斜眼白了天心一眼,只见他带笑伴在身
旁,脸上并无半点不悦之色,庄玲心念一转,忽然想一个念头。
    “如果我踉董其心在一块,他难道会纵容我这么乱花钱吗?
他怎会像齐天心这般大方?”
    她一想到其心这初恋的小情人,心中稍稍有些伤感,可是此
刻伤感轻微,只是微微惋惜,因为她此刻在幸福之中,更主要的
是她对齐天心的情感,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心。
    庄玲轻轻叹口气道:“好的东西实在太多,我可不能太浪费
了,大哥,咱们要节省些,不然用惯了钱,如果一旦没钱,怎好
过日子?”
    她这是自找台阶,好像并不是她自己爱财爱宝,反倒是天心
要如此逼她买,这掩耳盗铃想法,原是自己骗自己的作法,大凡
女子都是如此,明明自己心中这般如此,可是口中却是另一回
事,如是大家千金,那更是只有她的是了。
    齐天心道:“我倒想过过没钱的日子,我常常看到一些人辛
辛苦苦赚钱,当他赚到一个钱时,那份高兴真是动人。”
    庄玲道:“别尽讨好人家,像你齐公子,平日用得惯了,如
果一天没钱,我看你如何过法?”
    她抬头一看,忽见架上一个方绒盒子,那盒子制作得十分精
致,四角镶金,古意朴朴,不由取下打开一看,只见盒中放着一
枚碧玉发银。
    那些伙计见庄玲伸手拿那发权,都是神色紧张,生怕她失手
摔落。庄玲自言自语道:“这玉银虽不错,可是式样却嫌太旧了
些,倒是这盒子做得可爱。”
    她顺手放回玉铁,忽然从后堂走出一人,年约三旬五六,生
得英气勃勃,白面微髯。
    那中年向齐、庄两人拱手道:“小可李剑方,不知贵客来临,
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齐天心供拱手道:“原来阁下便是店东,李家珍玩天下闻名,
这位姑娘想要见识见识。”
    李剑方道:“好说,好说,以阁下豪迈,人品风格,小可如
不走眼,定是江湖上人人交口赞誉的齐公子。”
    齐天心微微一笑,只觉那李剑方一脸正派,双目炯然有神,
知他内功不弱。
    李剑方瞧着庄玲手中所捧红绒盒道:“姑娘真好眼色,这是
无价之宝。”
    庄玲大奇,忍不住道:“这碧玉无半点杂色,虽是难得,可
是比起你店中整块翡翠雕品,便要逊色多了,怎是无价之宝?”
    李剑方道:“这是明皇贵妃杨玉环所用之物,普天之下,再
难找出第二件玉环遗物。”
    庄玲大感兴趣,问道:“你是说这玉钗杨贵妃用过来叙发吗?
那……那可真难得。”
    李剑方道:“这初相传当年杨玉环缢死马克坡军前,亲手交
给明皇这玉银,以示生生世世永爱不渝,后来安禄山兵变平定,
明皇每抚此钗,触物伤情,最后终于郁郁以终,这玉银尖端碧中
透红,相传明皇每思贵妃,心痛不已,以此极刺胸,此物虽小,
却饮过不少多情天子之血哩!”
    他侃侃道来,庄玲听得津津有味,仔细瞧着那玉钗,忍不住
又道:“这极头当真有血色,唉!想不到唐明皇如此多情,钡儿
有灵,也该助明皇、贵妃天上相会,以诉相思之苦了。”
    这番话岂是一个女子说得出口的,庄玲天生任性,根本不理
会别人感觉,但见伙计们个个瞪大眼睛,心中大感奇怪。
    李剑方道:“姑娘性情中人,这玉钗本来是无价之物,姑娘
如是喜爱,小可……”
    齐天心摇手道:“咱们岂可夺人所好,李兄太客气了。”
    庄玲先见那玉钗貌不惊人,这时听李家店东一说,对那玉初
大为喜爱,其实她乃是深为唐明皇、杨玉环故事所感动,因人及
物,非买下不可了,当下道:“大哥,别人既是肯卖,咱们便买
下了。”
    齐天心摇头不允。庄冷不喜,低声道:“你怕这姓李的索价
太高是不是?我刚才卖的的都不要了,只要这玉铁,这总可以了
吧!”
    齐天心道:“我哪里是省钱了?小玲,你随便选别的,再几
百件、几千件也可以。”
    庄玲大感没有面子,他悻悻然道:“你答应过我要什么买什
么,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不买便罢!”
    齐天心沉吟一会道:“李兄这至宝价值如何?”
    那李剑方道:“既是齐公子要,就算一万两银子。”
    齐天心点点头连称公道,将红盒递给伙计包好,庄玲转镇为
喜,甜甜对齐天心一笑,低声道:“大哥,我记得你今天好处。”
    庄玲玉钗到手,踌躇志满不再多说,两人又逗留了一会,双
双离去,伙计早将选物包成在包,小心翼翼送了上来。
    两人并肩而行,庄玲心中感到歉意,不时说笑逗齐天心开
心,装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漫步之间,不觉又走到洛水之畔,
这是两人初次定情之地,两人默默走着,只见水波激荡,想到春
日共游洛水之乐,都不觉陶醉,这时烟波夕阳,水上人家炊烟袅
袅,又自一番情趣。
    良久,齐天心忽道:“小玲,我希望你别戴那碧玉钗。”
    庄玲奇道:“为什么?”
    齐天心道:“我总在想,明皇多情千古遗恨,世间难道没有
美满的事吗?多情难道总会不幸的吗?我们……我们……”
    庄玲大眼转了两转,忽然双手握住天心激动地道:“大哥,
我懂你的意思啦!只要你有这个心,我总是你的人了,大哥你别
怕!我们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齐天心道:“那玉钗终是不祥之物。”
    庄玲点头道:“大哥说得对,我不该买这不祥之物。”
    说完便打开包裹,取出碧玉银,飞快投入洛水之中,激起一
片水花,齐天心阻亦不及,看看庄玲脸色,只见她毫无怒意。
    庄玲道:“我是个坏姑娘,大哥,你骂我吧,你再宠我,我
可受不了啦!”
    天心道:“将这王韧抛了,我心中大安,走,咱们回家去,
你不是要漫游天下吗?过两天咱们便动身。”
    庄玲低着头道:“大哥,我又替你浪费了很多钱,这一万两
银子岂不是白丢了,我太任性,大哥你得管管我。”
    她怯生生地说着,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姑娘;齐天心轻轻抚着
她肩头不再言语。
    庄玲道:“大哥,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爹爹,咱们明天便动
身。”
    齐天心点点头。忽然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船家!船
家!”
    齐天心大惊,以他耳力,竟然未发觉有人走到身后,他急忙
转身,只风一个白发老者,笑容可掬地站在身后,也不知是笑什
么?
    那老者走到两人身边,一停,口中仍是叫着船家,这时船家
正在晚炊,无人听见他呼唤,那老者叫了两声不见有人答应,口
中叽哩咕喀骂了一阵,转身便走了。
    齐天心见他步伐蹒跚,心中更是犯疑,正自沉吟之间,那老
者愈走愈远,一会儿便失去踪迹,倒是河面上来了一条小船靠
岸。
    那小船~靠岸,从船上下来~个高大女子,虽则布衣荆裙,
却是举止高华,隐隐之间有一股雍容不可侵犯之色。
    那高大少女从怀中摸了半天,却摸不出半分银子,她脸一
红,顺手脱下手上玉环,丢在船头道:“船家,这个算船资!”
    那船家虽则不懂珍宝,但是玉环通体日阔,却知贵重无比,
他是个老实人,摇手只是不要,口中叫道:“姑娘自管走,我左
右是回家顺便载了姑娘,船资不用给了。”
    高大少女一笑,也不答话往前走了,她身法快速,几个起落
便隐于苍苍暮色之中,船家张大口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喃喃
道:“仙女!仙女!”
    齐天心看得奇怪,不由多看了两眼;庄玲却不高兴了,冷冷
地道:“这人手面也不小,倒和你性格相投!”
    齐天心知庄玲千好万好,就是爱使小性儿多疑,当下不辩不
答,只是微笑,庄玲气道:“我和你讲话你怎么不答?又有什么
好笑?”
    齐天心正待开口,忽然庄玲叫道:“大哥,不好!”
    齐天心奇道:“什么?”
    庄玲伸手指向前方道:“你瞧那人影——”
    齐天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匆匆地走去,
正是方才那白发老者。
    齐天心征了怔,庄玲又道:“那老几分明是跟着那白衣姑娘
去了。”
    齐天心点了点头,沉吟了一番道:“不知这老儿是何来路,
方才侵近咱们几步之内,咱们却不能发觉,虽说咱们是在交谈,
但这老儿的轻身功夫也的是超人一等。”
    庄玲道:“这是自然,就是那白衣姑娘的轻功也不错。”
    齐天心想了一想道:“咱们不要管这种闲事了——”
    庄玲却道:“大哥,依我说不如跟踪一程。”
    齐天心望了望她满脸跃跃欲动的神情,不由笑了一声道:
“好吧,咱们随步走走,却不一定是要去管别人什么不相干的私
事。”
    其实天心本性极是好事,近日来在江湖上磨练经历久了,这
种天性已逐渐减淡,尤其和庄玲交往以来,时时关注着她,根本
分不出心管他人闲事。
    两人对船家点了点头道:“船家,你可否在此等咱们一会,
咱们过去看看就来?”
    那船家心神犹自来定,点点头道:“好的,好的,老汉反正
无事。”
    齐天心和庄玲便起步走了过去,走了十几步便是一片森林,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林中。
    进入森林,两人一齐道:“加快足程!”
    身形起处,两人飞快闯向前去,一口气走了三十多丈,却丝
毫没有声息。
    齐天心收下足步道:“他们走远了,我看咱们不如回去算
了。”
    庄玲却道:“大哥,再走一回儿看看吧。”
    齐天心道:“既是一定要想寻着他们,咱们不如分开,这样
机会也比较大一些。”。
    庄玲却又反对道:“不,不要分开,咱们一起走吧。”
    齐天心点点头,两人一起又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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