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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剑气千幻录1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Mar 23 08:32:30 2000), 转信

发信人: warwolf (飞行中的男孩,不知道在何处落脚),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剑气千幻录15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Mar 23 02:39:35 2000)


第十五回 恤老无心天降绝艺



  
    只见他抱着极大一捆树干,敏捷地走到草地上,开始工作。

  
    他将树平密密地插入地中,露出两尺左右的子身,围成一个圈子。

  
    接着又在旁边多困一个圈子。

  
    她心中忽地一动,暗中向他微笑一下,然后叫道:“好孩子,你过来,我有话跟
你说……”

  
    钟荃已把地方圈好,听她叫唤,便加快脚步走过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学过多少的武功?会使剑么?”她柔声问道,接着自我
介绍说:“我姓罗,名字是淑英,我的年纪可比你大得多呢!”

  
    钟荃一听她的名字,正是那本剑经上署名的人,便叫了一声大姑,答道:“我的
名字是钟荃,自小便得思师收留在昆仑山。”

  
    “啊,你是昆仑派的。”她笑一下,道:“又是自幼从师,那么剑法一定很好。


  
    她顿一下,又道:“那么我便叫你变儿吧!”

  
    于是,益发可以看清楚她那张清丽娇嫩的面庞,比起满头皑皑白发,成为极强烈
刺眼的对照。

  
    “我原是长自名门世家,今日落得这地步,内中缘故,一言难尽,我也不愿提起


  
    “我也曾学过武功,那是世上最深奥的功夫,说出来,也许你不会懂。

  
    “不过,你或许会奇怪,一个长自名门的千金小姐,不出深闺,何以能够学到武
功?这段情由,我不妨告诉你。

  
    “我的母亲最是佞神信佛,举凡僧道尼姑,所求无不许纳。到我出生后两年,一
个旧相识的道姑偶然来到,见到了我,此后便常来我家,每每喂我一些灵药,与及在抚
弄间,打通我全身经脉。及至我稍微长大,她从暗中教我功夫,她便是直门太清派唯一
的传人玉蕊仙人,亦是我的师父。

  
    “我师父常对我说,我福命俱薄,必须跟她出家,我并没有听从,因为……咳,
还是不说好。

  
    “据后来师父告诉我,她共有三个弟子,一个是师兄,可是这位师兄不但我未曾
见过,甚且连师兄他自己也不知道师父是谁。”

  
    “怎么这可能呢?”钟荃忍不住插口问道。

  
    “起初我听师父这样说,也觉得十分奇怪,后来师父揭开谜底。原来是我师父自
己收他做弟子,在暗中传给他本门秘籍,由他自己去练,是以那位师兄不知道师父是谁


  
    “至于我也算不得正式弟子,而另外一位正式的弟子,我的师姐,她所得的太清
心法,反倒不及我和师兄两人。而她很早便去世了。

  
    “这样,我太清派本来已是凋零,如今更加不用提了。那位师兄性情怪僻,行事
离奇,不可能收弟子,师姐先我们早逝,也没有弟子。只剩下我,却被情枷爱锁禁烟在
这屋中,大概玄门太清一派,将要约传世上了。

  
    “我太清门中有三招剑法,称得上天下无双,可是现在已被饿嵋传得,而她却有
负我托,所以我大不甘心,白白给他们学去我太清的独步天下的剑法。啼,你怀疑我的
话么?我知道了……”

  
    她拖长声音说着,眼中又闪动出寒冷的光芒。钟荃连忙分说道:“大姑你别气愤
,我没有这个意思。方才我在那位大叔屋子里,曾经把那本剑经翻了一下,正觉得仅仅
那么几下式子,好像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奥妙,不过,我可想不出来。”

  
    老叟接口道:“大小姐,是小的怕他等得气闷,叫他看看图画消遣。”

  
    她听了这解释,神色立刻转为温露,点头道:“那太巧了,望儿作既看过刻经,
我便不须多费唇舌,你刚才说出那几式剑法中另有奥妙,足见你在剑法上,具有极深造
诣。好吧,我不妨告诉你,这三招九式的拦江绝产剑,若由内家好手使开来,能够生出
一种真碰引力,使敌人自蹈危机,有死无生,故此名之为拦江绝产剑,现在你自己想想
有什么法子破解没有?”

  
    钟荃当下凝神细想,过了好一会儿,抬头道:“大姑,我想不出破解之法。不过
,我可以用最快的身法,在四面和空中进击,一触即走,不让敌人吸住。”

  
    她点点头,道:“这法子原是不错。可是,若果对方功力与你相当,那么你岂不
是连交手也不敢了么?”

  
    钟荃愣一下,没奈何地点头承认。

  
    “这种能够生出真磁引力的剑法,一定要内家好手施展,才有妙用。故此,即使
你身怀最上乘的剑法,可是对方一来乃此中好手,你已不能轻易胜他。再者对方具有这
种磁力,使你的剑不能取准,甚至不能换招变式,试问你焉能不败?

  
    “这拦江绝户剑本来共有六招十八式,那本创经上,只有正方三招九式,另有反
面两招六式,以及正反相合一招三式。现在我传你反方两招六式,碰上峨嵋那女孩子,
便可以用这反方真磁引力,抵消了她的正方磁力。这样,你们便可用本门剑法分个高下
。若果对方懂得正反两方五招十五式合运,那么你便不济事了,必须要寻得那正反相会
的一招三式,才能破去对方的磁力。不过,这一层体不必担心,即使峨嵋的人学去如今
我教你的反方两招六式,也不会悟得合运之理,即如你两种懂,也无法合运。”

  
    钟荃不觉听得呆了,付道:“大师伯当我下山之际,殷殷将他老人家当年受挫的
一段故事说出来,训诲我要记住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不要为了得到本门无上心
法而自傲,眼下这位大姑,可应了大师伯他老人家的教训了。我昆仑的云龙大火式,已
是独步武林的上乘剑法,哪知世上还有这一种离奇的剑法,使得对方不管剑法招数多么
超妙繁复,也无法施展出威力。唉,不知武当的玄机子,所用的奇怪剑法,又是怎样的
超妙……”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忽然睁大,极快地想道:“咦,当日听大师伯讲究玄机
子那柄朱雀剑的来历,据说下有另外四柄宝剑,也是同出一人之手。只知其一柄在后藏
萨迦寺。那么,劫镖的两人所使的剑法既是有点和玄机子的怪剑相似,莫非是五剑之中
另外的两桶?”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大为震骇。

  
    近日来他耳闻目染,不知不觉,对于江湖上所讲究的面子和名气,看得重要起来


  
    返非往年在昆仑山上,对着几位世外高僧,什么都看得非常淡泊,是以现在一想
到又有两柄出现,那么明年中秋百花州的到会,岂不是又多了两个说不出多么利害的剑
手,来争夺这盟主的宝座?至于他自己,连那柄确知下落的玄武剑,也不能顺利得手。

  
    他一方怪奏着自己的无能,一方面担心异口的剑会,不能为昆仑振树威名。面色
不觉变得很难看。

  
    罗淑英讶异地瞧着他,半晌才问道:“望儿,你在想什么呀?”

  
    钟荃抬眼道:“我在想,天下间竟有这么多的奇功绝技,我即使穷尽一生心力.
孜孜不倦地苦练,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他的声音带着忧郁,而且还有灰心
沮丧的味道。

  
    “你的志气真个不小。”她柔声道:“可是你何必灰心呢?须知天下万事,都有
命运安排。”

  
    她徐徐抬眼望着天上,轻掠双鬓,叹息一声,道:“我命中的外难,恐怕没有人
能想象得到。可是,我还是坚持,等候着……”

  
    狗猫乱叫之声,把她和钟荃惊醒。

  
    老婆放下拐杖,一手提着盛装十来头小兔的竹笼,一手抱起那对小狗,走向草地
去。

  
    她开始传授钟荃那两招六式反方拦江绝产剑。

  
    钟荃乃是四大剑派之首的昆仑人室高弟,一生练剑,对于剑式运转自然颖悟非常
,只需听了罗淑英口授一遍,立刻便记住架式。

  
    他自来没有佩剑,故此在地上抬了一枝树枝,依样葫芦地比将起来。

  
    罗淑英只消看一眼,立刻估出这黝黑朴实的少年,已经具有内家上乘身手,在那
举手投足之间,暗潜无穷威力,不由得也惊讶一下。

  
    钟荃练到第三遍,已经丝毫不讹。

  
    一面在心中印证着方才看过的正方三把九式,忽然悟出这几手款式,正好将之拆
解化开,真个妙到毫巅,不由得大大高兴。

  
    又将正方三招九式,施展出来。

  
    那根树枝在他手中,无端令人觉得具有一种特别的威力。

  
    这拦江绝产剑正方三招九式,都是出人意料地向右方斜创,回环不穷。

  
    这时吃他使开来,风声劲而不急,柔中带刚,隐隐卷起一股旋转的气流。

  
    这一股旋转的气流,正是这拦江绝户剑所生真磁引力的景象。

  
    只要对方的兵器乃是五金之质,无不受到这真磁引力的克制,自蹈危机。

  
    若果对方功力稍弱,甚至连自己身躯也无法把持。

  
    他由正方三招九式,一直练到反方两招六式的最后一手,斗地清啸一声,劲风剑
影一时俱收。

  
    罗淑英连连点头,赞许他这几手划法已深得个中三味。

  
    她举手放下枣红色的帝幕,一面道:“你已练会啦,最好你没法让武林中的人知
道,这几手剑法并非峨嵋家数,也不必说出来历。这样,我总算收回误传与峨嵋的本门
心法了。”

  
    钟荃放掉手中的树枝,想向她道谢告别时,她已隐没在深深垂锁住石屋的枣红窗
帷之后了。他只好大声告别。

  
    然后,转身走到草地去,那里老叟刚好把两样动物分别放在圈中。

  
    “大叔,我要走啦!”他声招呼道。

  
    “你要回去了?孩子。”老叟回转头来:“我也不留你啦,有空时来看看我们啊
!”

  
    钟荃大声应承了,回身走去牵马,缓缓地走过山坳。

  
    回头望时,山角却把他的视线挡住。于是,他的心中忽然起了一种惆怅的情绪,
生像是遗失了什么似的。再向山角那边,投以告别的一瞥。

  
    空山静寂,谷路回环,虽然残夏的太阳令人有点儿热,但山风中那种清新的气味
,却能够令人解去疲乏。

  
    他独自骑在黄马上,蹄声踏踏,响彻山谷。

  
    转出岔道,跨下的黄马突然嘶叫一声,后退了几步。

  
    钟荃在这刹时间,已飘身下马,挡在马前。

  
    他在马上已瞧见影子一闪,黄马便惊嘶起来,这时下了马,瞧清楚那使马惊骇的
影子,正是那个身长不满三尺的立行孙贺固。

  
    那贺固眼光净是阴冷恨意盯着钟荃,钟荃连忙抱拳打个招呼。

  
    贺固冷冷道:“老朽这断瑰谷,在你们昆仑派眼中,自然进出自如。但老朽还有
一口气在,岂能闭眼咽下这耻辱?如今别说老朽不自量力,要再次和你动手,老朽栽在
昆仑绝艺之下,死而无怨。”

  
    钟荃忙分说道:“谷主请勿误会,小可闯入谷内,不过是因为……”

  
    “住嘴。”他断然地叱一声,戟指道:“你今日如果施展绝艺,取去贺某一命,
可也别想生出此谷。大丈夫顶天立地,罗嗦些什么?”

  
    钟荃退开一步,暗中运气,封闭住七窍。

  
    这时,上行孙贺固已猛吸一口气,身形暴涨,又是昨天那副拼命的样子。

  
    两人一齐微哼一声,钟荃听到马匹喷具之声,就在身后不远,当下反掌一扬,呼
地发出一股掌力,那黄马低嘶一声,后退不迭,连那匹黑马也赶退了老远。

  
    钟荃这时答不出话来,一来事情挤到这儿,真个教他无话可说。

  
    二来自家封闭住七窍,也开口不得。

  
    上行孙贺固眼光一闪,已知对方封住七窍,自己的白骨罗刹功并未练到能从敌人
浑身毛孔侵入的地步。

  
    当下不必耗损真元,呼地起手一掌,斜斜推出。

  
    这上行孙贺固明知敌人年纪虽轻,但掌法之精奇,与及功力之深厚,比之自己数
十年苦修之功,还要高出一筹。

  
    当年他与铁手书生何活动手,觉得何培功力虽然深湛之极,但掌法上的造诣,还
未及这少年精奇奥妙。

  
    自己二十年来苦苦锻炼少林寺镇山掌法伏魔十八掌,仍是挡不住敌人,尤其是当
年他记下何浩的架式,已悟出许多破法,但这少年的掌法施展出来,却是无懈可击。

  
    昨夜里苦思之下,想出一个歹毒的计谋,是以今早听到手下报告钟荃太谷行踪,
便在此等候。

  
    须知昆仑这云龙大八式,即使那西藏一代高手智军大师,曾以二十年苦功,创出
一路无常拿法,打算破这云龙大八式,也还未曾如愿。

  
    况且那施展无常掌法的人,乃是智军大师唯一传徒章瑞巴喇嘛。

  
    内力造诣比之钟荃,尚且要高出少许,还是败于钟荃拿下。

  
    那上行孙贺固既不能和智军大师相比,内力造诣更不及章瑞巴,他二十年苦心,
算是付诸流水了。

  
    但他心中却另有计较,只因他实是仇恨甚深,非将昆仑这个后起之秀杀死,不能
瞑目。

  
    因此,他拼着最多落个同归于尽,也要和钟荃拼上一拼。

  
    钟荃哪知他是经过熟虑而来,还以为对方因自己再行闯谷而秦愤难堪,故此要跟
自己拼命。于是心中大感歉然,认为是自己粗心之过,还在暗自打算怎样保存这贺固的
面子。

  
    眨眼之间,上行孙贺固运掌如风,一连进击了六七掌。

  
    钟荃展开身形,一面出手消解对方招数,一面避实就虚地闪避,预防对方魔功。

  
    贺固面色狠毒阴沉之极,一味欺身扑攻。

  
    这道路口可供他们动手盘旋之地,也不过三四文方圆。

  
    这时两人掌上施展开,激起凌厉急劲的风声。

  
    转眼已拆了十多个回合,钟荃清啸一声,挥掌反攻,那掌力如狂部怒涛,冲击卷
拍,上行孙贺固面色变一下,却忙于全力封架,一路后退。

  
    那清啸一声,远传众谷,隐隐传来回声。

  
    钟荃忽然记起不能发声吐气,以致没有封闭七窍,连忙收声运气,仍然护住七窍


  
    他原本可以收拾下贸固,可是要他不出重手击伤对方而获胜,那就不是易事。更
何况要恰到好处时收手,使对方下得台,感念自己手底的忠厚,因而消除仇恨。他不晓
得,这愿望简直比缘木求鱼还要困难。

  
    上行孙贺固严密固封,守多攻少,顷刻间,钟荃因对方削减攻势也缓和下来。

  
    贺固忽地面包惨白,眼中射出骇人光芒,声音嘶哑地喝道:“你果真是昆仑派的
么广

  
    钟荃可真奇怪他有此一问,碎然应道:“小可正是昆仑……”下面的话还未及说
出,已经变故突生。

  
    原来那贺固情知对方那等功力,若是封住七窍,自己的白骨罗刹功必定不能伤害
敌人。

  
    而他深知以钟荃这种正派名门的弟子,断然不会随便施用昨天那种轰无裂地的掌
力对付自己,这正是君子可以欺其的道理,是以他便有了歹毒计谋,暗害钟荃性命。

  
    他本身施展白骨罗利功时,原来也不能开口,但为了引对方出言,以便毒气能够
乘隙侵入,便不惜大耗真元,强自支撑了一句问话,果然钟荃出声回答。

  
    说得迟那时快,贺固左掌从右肘下虚虚推出。

  
    这白骨罗刹功施用之时,无影无声,只有一阵臭味。

  
    当之者立刻景厥,不久工夫便剩一难白骨,的确是歹毒无比的外门功夫,乃是天
下外门各般功夫中,最阴毒的五种之一。

  
    钟荃在人事酬对之时,不免显得呆板迟滞,但在这种生死拼斗之际,那应变和观
察之敏锐灵警,却是无与伦比。

  
    贺固左掌一推出去,钟荃已发现对方诡谋毒计,在这生死一发之间,心随念动,
力缘心生,修地一掌推出。

  
    这一下应变之神速,真不傀是名家高手,而且仍是那么飘洒从容。

  
    但听暴响一声,宛如山石崩坍,响声中,上行孙贺固的身躯平空飞起。

  
    要知钟荃这一掌推出,已是尽施全身功力,发出股若大能力。

  
    这种先天真气的功夫,道佛两家大不相同。

  
    即如以当年瘟煞魔君朱五绝所施的道家罡气,与及昆仑绝代高手白眉和尚的般若
大能力,前者霸气极重,施展时有风云变色,山川震动之概。

  
    而白眉老和尚除了两条白眉毛竖起,显得吓人之外,不论是动作或力量,俱是潇
洒柔和。

  
    可是钟荃虽则是得到白眉和尚亲传这般若大能力,但困于仅是初步功夫之故,于
是那种霸煞之气,比之道家罡气,尚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概。

  
    这种先天真气,直有无坚不摧的威势,而且威力幅原极大,不似后天的内家真力
,不管练到如何精纯,总不能封住身前整个空间

  
    是以若果钟荃不会那般若大能力,这时必定不能幸免。

  
    这也是上行孙贺固二十年理首苦练这种阴毒外门奇功,作为向强如昆仑高手何港
报复的依传。

  
    暴响未歇,砂石乱飞之中,那贺固身躯平空向后飞起,接着摔在地上。

  
    钟荃惟恐对方阴毒功夫还能袭击自己,连忙退后大半丈。

  
    站定脚跟时,脸色也变为灰白,喘息不止。

  
    敢情他这一掌妄自发出,大耗真元。

  
    可以从这点想象到,这一掌比之昨日震飞屋脊时,所用的功力还要厉害。

  
    土行孙贺固只因本身内功精纯,加之对方这一击主要不过是迫回他那一掌白骨罗
刹功,并非直接未向他身上。

  
    饶是这样,他也如遭万斤力量迎面撞着,但觉心头一震,真气全散。

  
    浑身骨骼像是逐寸折断,疼痛的过度竟然也不觉得疼了。叭哒一声掉在地上,哇
地吐一口鲜血,眼前金星乱冒。

  
    可是他胸口还有一口气,而且知觉未失,心中电也似闪过一个念头:‘我可不能
这样便死,绝不能这样便死,死也得死在儿子之前,再看他一眼,唉!若果我早点知道
她有了孩子,我便再去求她,又有何妨……”

  
    他不禁想起了温小妹,而且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凄凉的岁月,把他的面孔和身躯
都压得歪曲走样。一阵深深的梅疚,使他怆然滴下两滴泪珠。

  
    他勉力瞪开眼睛,却见人影飘然而至,原来是取他性命的钟荃,他平生引为深仇
大耻的昆仑派门人,那是一张黝黑淳朴的面孔,此刻还带着惊海交集的表情。

  
    他厌恶地用力一挺身,突然而起。

  
    钟荃见他面上惨厉的颜色,以及眼眶中的泪光,以为是因极端的痛苦所致。

  
    这刹时间心中的情绪,真是笔墨所难以形容。

  
    尤其是他本身乃是佛门有道高僧的弟子,首重戒杀生,这时瞧见对方面上那层死
气,自己实在不想伤害对方,这刻心中那份难受,的确难以形容出来。

  
    他大声喊叫道:一谷主你怎么啦、’

  
    贺固这时仗着数十年正宗内家的功力,还剩下一点儿力量,修然回身飞奔。

  
    钟荃脚尖一点,已到了他身旁,边走边喊嚷道:“谷主,我不想伤害你的啊,我
实在不想,谷主,你觉得怎样啦?”

  
    土行孙贺固双目无神地凝视前方,脚下不停地飞奔,转眼间已奔出二十多文。

  
    钟荃两下垫步,一缕轻烟般落在他前面,拦面叫道:“谷主,你再奔走便无法救
治了。”

  
    可是贺固一直冲到,宛似瞧不见他在眼前拦着。钟荃这时焉能教他碰上,风也似
地后退,一面叫道:“我这儿有灵丹,你先服下再走好么?”

  
    那贺固宛如不见不闻,一往无前地飞奔,钟荃连喊救声,脚下一顿,贺固已冲将
近前,连忙闪身让开。

  
    他不禁愣了一下,回身一看,贺固已转出山岗而去。

  
    连忙脚下用力,腾身便起。

  
    他的身形如大雁横空,凌空飞渡,这刹那间已忖道:“无论如何我也得尽力挽救
他的性命,他这刻已经失去理智,我看非得用强不可。待我将他抱住,强行喂他几粒本
门秘药大灵丹,也许不无效用。”

  
    忽然一眼瞥见那边有一条人影急扑而来,身法之迅速,竟是武林高手,当下已估
量出来人定是那黑猿贺雄。

  
    钟荃一落便起,折过山岗,贺固已奔出三丈许远。

  
    那边传出一声雄壮而愤急的吆喝:“姓钟的体得加害我父,黑猿贺雄来也已……


  
    这时钟荃疾如飘风,已堪堪追上贺固,一听贺雄此言,不由得停住身形。

  
    他大大喘息一下,调换了一口真气,但面上仍然有点见青白,心中暗道:“怎么
那贺雄乃是贺固的儿子?可真太糟了,若果资固有个不测,他岂非立刻跟我拼命不可?
以他的功力,我非小心应付不可。而倘若伤了他,想起少林的人,必不肯罢休。久闻少
林乃是武林正宗,从少林出身的人,总不会坏人,若是由我而结下怨仇,恐怕师父不会
原谅我……”

  
    正在忖思之际,那贺雄如劲矢疾飞,顷刻已来到前面。

  
    贺固虽然一股劲地前冲,但脚步已看出呆板,仿佛是一种机械作用。

  
    贺雄大声喊叫道:“父亲,是儿子在此。”

  
    贺固脚下不停,直冲向他身上,贺雄一眼瞥见他的神情,虎吼一声,侧身一闪。

  
    贺固堪堪擦过他的身边。

  
    贺雄猿臂伸处,拦腰抱起贺固,另一掌轻轻一拍他的背后。

  
    贺固哇地又吐一口血,全身无力地软软下垂。

  
    “父亲,父亲,你怎么啦?”贺雄大声嘶叫起来。

  
    贺固下垂的头颅动弹了一下,贺雄连忙把他的身躯平着抱起。

  
    贺固嘴角满是鲜血,双目已闭。

  
    黑猿贺雄嘶声喊叫着父亲,贺固缓缓睁开眼睛,似乎认出眼前的人是谁,眼光明
亮了一下。

  
    “孩子,你已看过留给你的信么?你现在可曾明白一切——你的身世?”他的声
音十分微弱,但显然已经尽力振作。

  
    “儿子都知道了,父亲……”贺雄悲忙地应着,因为他已看出这位矮小得像殊儒
的父亲面上的神色,分明是没得救了。他这时没有愤怒仇恨,因为他的心正为着许多事
悲伤着到底。母亲死了,现在父亲也要死了,他们之间悲惨的收场。而父亲那短小的身
体,在这刻更令他觉得可怜可悯……“可是父亲你为何要舍下我,和那小子拼命啊……


  
    “我这一生,从来都没有什么可以牵挂,你妈和你师父,我是故意他忘掉的。虽
然我不能够,可是,只有昆仑派何涪的仇恨,能使我强项地活下去,苦练那些武功。哪
知二十年的苦功,却败于那何涪的后辈手上,你妈已死,你也长大了,我心里安慰得很
,所以,我拼着舍了一命,也要斗他一下。可告……可是我现在又后海了,孩子,我应
该好好地和你过一些日子才对得起你妈啊……”

  
    钟荃心焦如焚地站在一旁,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这时忽见贺固白皑皑的头颅
,无力地从资雄手臂里仰垂下,不觉着急地叫道:“小可这儿有灵丹,快点给谷主吃…
…”说话间,挪步上前。

  
    话未说完,黑猿贺雄猛然抬头瞪他一眼,钟荃禁不住后退两步。

  
    敢情那黑猿贺雄这时双眼血红,神情就如疯子般可怖。

  
    贺雄没有做声,低眼瞧瞧双臂上,那身躯比孩童还要短小的贺固,已知贺固已经
绝气了。

  
    当下移步走到路畔一处草丛,缓缓俯下身躯,把贺固的身体放在柔软的草上,那
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怕有什么东西会梗疼他似的。

  
    然后他徐徐起来,转身对着钟荃。

  
    两人的眼光相接,凝视了一会儿,钟荃又歉疚又惶惑地垂下眼光。

  
    贺雄冷冷道:“父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顿一下猛然厉声
大叱道:“接招!”

  
    钟荃心中不宁,不觉惊神旁注,这时被他如平地旱雷大叱一声,骇了一惊,抬眼
时,但觉风声飒然扑面。

  
    这一瞥间,已见那黑猿贺雄不知几时已掣下一对判官笔。

  
    这时右手笔疾点面门,笔尖有如一点乌亮寒星,其决无比。

  
    钟荃脚下微一用力,已使出内家上乘功夫,移形换位,挪开半文。

  
    黑猿贺雄乃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五岳大师得意传人,焉有不识对方身法乃是内家
移形换位的功夫?不过也陪惊对方功力的确是深湛c

  
    当下也自变招换式,收右手,出左笔,施展出少林三十六路判官笔的精妙招数,
一式“如来痛背”,笔尖如一点寒星,疾点而至。

  
    钟荃自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点失神落魄的模样,全凭十多年在昆仑诸位大师
夹磨出来的绝艺;自然而然地腾挪闪避。

  
    可是黑猿贺雄根本是少林年轻一代的最高手,这一对判官笔真有出奇精妙的招数
,此刻一式攻上,跟着一连五笔,连环疾进。

  
    钟荃闪避不迭,一时间仍未能收摄心神,应付强敌。

  
    但见贺雄双笔如两条灵蛇飞舞,纵横上下,点、打。挑,笔尖所指,全是人身三
十六处大穴,着着俱是毒手,只要沾上了,不立刻死,也得重伤。

  
    猛听贺雄大喝一声倒下,手中双笔已变为上步封喉之式,右手笔直探进钟荃上盘
,堪堪点在咽喉之上。

  
    钟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自然而然地使出锻炼得极熟的云龙大八式中唯一的守式
“固封龙庭”,反掌一勾一撇,黑猿贺雄但觉力不从心地笔尖一歪,斜刺个空。

  
    可是钟荃到底应变稍慢,虽躲开咽喉致命一击,却避不开人家底下的一端,噗的
一声,吃对方一脚蹴在跨上,身形直向一旁扑倒。

  
    黑猿贺雄素以轻功著名,如影随形般猛扑而下,双笔连环刺出。

  
    钟荃闭眼间,已觉出敌人这一式“飞鹰外兔”威力极大,慌忙中猛运真力,打算
以双撞掌发出最大掌力,迫住敌人,以便乘隙退开。

  
    谁知一运其力之时,忽然发觉自己力量大大减弱,立刻明白这是因为方才施展股
若大能力之时,过度耗损真元之故。

  
    心中大大震骇不已。

  
    这原是眨眼间之事,黑猿贺雄一对判官笔宛如苍鹰下去的双爪,疾急凶猛地分点
而至。

  
    钟荃这时生死在呼吸之间,双掌欲出未出。

  
    要知他这双掌运足内家真元,猛击出去,倘若挡得住敌人,当然没有事情。

  
    可是,若果黑猿贺雄逞全力下去,硬碰他这下掌力,以贺雄的内力造诣,也许能
够勉强挡住,那时钟荃怎挨得住人家双笔所点的大穴?况且此时他自己已知内力大为减
弱,怕更挡不住黑猿贺雄拼命的一击。

  
    好些念头如电光一抹,在他心头掠过,在这瞬息的时间内,他已无法施展股若大
能力来自救。而即使他能够施展,他一个天下武林景仰的名门正派昆仑门嫡传弟子,岂
能连下毒手,将人家击毙?一个正派的年轻人,为父报仇啊——他若是这样做了,这种
连续珍珠父子两人的行为,不但江湖不齿,昆仑诸位大师也这不相容。

  
    贺雄双笔尖锐风声,堪堪点到钟荃身上。

  
    钟荃修地虎吼一声,双掌齐出,此一下之急疾劲速,已是平生功力之所蕴聚。

  
    掌锋一触双笔,同时之间,浑身骨骼连珠暴响,身躯在那一刹那,忽然缩小。

  
    黑猿贺雄也是将全身功力尽聚笔上,当对方大吼之时,他也嘿然一声,尽力排荡
而进,右手判官笔猛施巧劲,改戳为卸,左手笔已闪电般点下。

  
    吓的一响,左手那支判官笔已点在钟荃身上。

  
    右手笔虽然尽力施展内功,消卸敌人掌力?但同时要使两种不同的劲度和力量,
当然不比平时,哪里真个档得住钟荃双掌齐推之力,呼地横仆开去。

  
    钟荃松一口气,爬起身来,右臂下的衣裳穿了个洞。

  
    原来他施展出易体缩骨功夫,竟然避过这一下杀身之祸。

  
    黑猿贺雄一下摔在路边草上,挺身站起时,已见敌人无恙站在那儿,怒吼一声,
和身扑去。

  
    双笔论处,化出数点寒星,直袭钟荃身上几处大穴。

  
    他方才一笔戳下,明明点在敌人身上,可是总觉得和平常不同。

  
    不过因为自己已翻跌开去,一时看不出其中古怪。

  
    钟荃事实上不愿和他动手,连忙纵身后退,脚站地时,正好踩着一根树枝。

  
    心中一动,弯腰去拾树枝。

  
    黑猿贺雄双笔如毒蛇出洞,已急追疾点而至,说得迟那时快,钟荃头还未抬,真
力贯注树枝上,轻轻一抖,那树枝应手而折,恰好剩下三尺多长,宛如宝剑长度。

  
    跟着已斜斜创出。

  
    贺雄双笔如狂风骤雨,着着俱是煞手。

  
    钟荃连挪了五下方位,才能削出第二剑。

  
    两人身形腾扑间,钟荃清啸一声,身形忽定,手中三尺来长的树枝,削出无数影
子,层层相叠。

  
    黑猿贺雄那三十六路判官笔已展施开,也是大叱连声,身形上下飞扑;飘忽往来
,眨眼间,已从四方八面进攻了十余招。

  
    钟荃自知此刻真元损耗,内力不足,是以虽然已施展开刚刚学会的拦江绝产剑,
却不敢过度施展内力。

  
    饶是这样,这称为天下无双的拦江绝户剑,威力的确不比等闲。

  
    贺雄的身形,就像极矫健的猿猴般,从四方八面进攻。

  
    每每分明看到敌人破绽,抽笔疾进时,却无端往旁边歪开,但并非那种力不从心
的感觉,而是非常自然地,向敌人空档岔开。

  
    黑猿贺雄心中焦躁,墓然一横心肠,想道:“我贺雄自命是少林年轻一代的绝顶
高手,却连眼前的父仇还不能报,往后拿什么见人呢?这小子手中真狠,竟是赶尽杀绝
,我父亲受了不治之伤,他还苦苦追赶,真是昆仑派的败类。今日我资雄拼着两败俱伤
,也得将这小子收拾下。”

  
    主意打定,修地大喝一声,觑个空隙,一式“紫燕分开”,双笔分展点戳。

  
    钟荃手中树枝一削,枝影成层铺开。

  
    贺雄阴森森哼一声,手中双笔已改变方向,化为“钟鼓齐鸣”之式,拢臂合击,
猛觉笔尖一歪,更不敢怠慢,腕上加足劲力,以大摔牌手法甩出双笔,身形同时矮旋两
步,双掌齐出。

  
    这一下变化,动作神速之急,简直是同时一气呵成。

  
    钟荃运用的拦江绝户剑,那真磁引力源源发出。

  
    敌人猛撤双笔,来势凶猛惊人,但恰好碰上克星。

  
    钟荃心念才动,双笔已倏然倒退斜坠,发出钻的金铁交呜之声。

  
    他眼光一闪,已见敌人双掌箕张欺身疾扑而至,所取的部位和时间,配合得天衣
无缝。

  
    这还不打紧,但见他双掌黑漆漆的颜色,却是令人惊心动魄。

  
    “是黑砂掌……”钟荃心中电急掠过这念头。

  
    此刻退已完及,墓地发出内家真力,从枝上渗透而出。

  
    人影倏然分开,钟荃借力移开数尺,那黑猿贺雄冷不妨敌人树枝上会发出如此稀
奇的引力,不由得错开几步。

  
    钟荃喘一口气,再不犹疑,忽地腾空而起,往谷外逃走。

  
    黑猿贺雄厉叫一声,回头一瞥,却见敌人身形巧急轻快之极地向谷口飞跃,当下
很很咬一下牙齿,发出吱吱的声者,没有追赶。

  
    他慢慢转回头,眼光落在路畔草丛中贸固的尸身上。

  
    贺固紧闭着眼睛,面容却不平静,隐隐露出惨厉的神色。

  
    他的身体平放在草地上,身量显得更加短小了。

  
    贺雄走过去,忽然双膝跪下,双手掩着面孔,低低地啜泣着。

  
    且说钟荃一跃两三丈,急啤如风,转眼间已折过几座山岗,来到岔路口。

  
    那两匹马安静地在路边吃草。

  
    他但觉脑中混混饨饨,也不知是什么念头使他这么惶乱。

  
    他一跃上黄马背,拾缓便走。

  
    那黄马欢嘶一声,撒开四蹄,急驰而去。

  
    这匹黄马本是漠外良种,自从经过钟荃旬日来磨练,逐渐显现出超群的潜质。

  
    这时放开脚程,四蹄翻飞,直如御空驰驶。

  
    不久工夫,已回到府城,钟荃心神恍惚地回到缥局中,在后堂找到了天计星邓小
龙。

  
    邓小龙看他一眼,便道:“咦?师弟你的面色坏得很,发生了什么事啊?”

  
    钟荃心情怔仲地坐下,良久,才仰头道:“师兄,小弟错了。”

  
    “那有什么要紧的?”邓小龙见貌察色,立刻肯定地道:“从古到今,试想有谁
人没有做错事的?即使是圣人,也不能一生没有过失啊!师弟,你喝口热茶,定定神,
再把群情告诉愚兄。”

  
    钟荃安慰地时一口气,随即把今早一切遭遇,详细告诉邓小龙。

  
    邓小龙眉头暗暗皱一下,但钟荃却看不到,他朗声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师
弟你别着急,将来返山时,愚兄一定同走一趟,替你分说清楚。至于目前的现实方面,
愚兄已有主张,迟日再详细商量。目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体。”

  
    他顿一下,钟荃接口道:“我,我没有事,一两日内便可以恢复原来的功力,我
决定以后再不施展那先天真气了。”

  
    邓小龙听他赌咒似地说出末后的一句话,正想劝止,可是一见他眼中坚决的神情
,便忍回脏中。

  
    他知道钟荃十分信服他的说话,这件事再也不会怎样侵扰他的心头,便放下心。

  
    虽则他明知日后必定十分棘手,乱辄更会惹起两派门户之争,但他并不露出形色


  
    “师弟,现在你休息一会儿吧!本来我们现在可以起程去华山,替何叔叔办妥事
情,但你还是休养一下,明日再动身。等到我们从华山回来,京中便有消息回报了。”

  
    钟荃突然而起,大声道:“不,不,师兄,我们现在就走。我虽然损耗不少真元
,但在路上也可练复,我们现在就走好么?”

  
    邓小龙笑道:“师弟,你急什么呢?”

  
    “不急什么!”他答道:‘呵是此刻的我十分不安宁,我只想立刻能够离开这里
,随便去什么地方都成。我要跋涉关山,渡过河流,驰越山岭。”

  
    “行,行。”邓小龙一叠声道:“我们就上路。你这主意不差,不仅可以早点办
妥师叔吩咐之事,而且又能够使你散心解闷。不过,你真能够在路上练功,恢复原状么
?”邓小龙这时已动察这少年的情绪,但仍不大放心地追问一声。

  
    钟荃肯定地点点头。于是,他们马上作出发的准备。

  
    邓小龙把诸事—一交代好,吩咐缥局一众缥头,各归所属之地,继续缥局的营业


  
    自己便跨上惯用的坐骑,和钟荃的黄马,并骑出发。

  
    两匹坐骑,都是上选良驹,脚头又快又稳。

  
    这一路上,并无耽搁,两天后已到华山。

  
    这时,已是薄暮时分,邓小龙勒住坐骑,扬鞭指着前面道:‘顺弟你看,前面群
峦耸翠,万山宪紫,便是名闻天下的西岳华山了。”

  
    钟荃长长吐一口气,纵目遥瞩,暮霭苍茫中,峦岭莽莽,却有三峰崛起兀立,直
指青天,知道那便是莲花峰,东峰汕人掌,南峰落雁峰三峰。其中的莲花峰乃是华山主
峰,更见雄奇峭拔。

  
    邓小花又道:“再走十余里便是华山之麓,除了几个小村庄之外,便没有其他可
感足之地。当然,还有名传江湖的万柳在,只是我们若要在那里探听消息的话,却不便
投宿。”

  
    “任凭师兄做主,不过,小弟却懂得师兄的意思。”

  
    “愚兄在想,前几天那位欧阳师父回报,说那齐玄任主忽然得病,加上你碰见那
名活自达的人,身负伤势而带着这万柳庄的金蛇,料必相关。江湖上的事,复杂非常,
谁知道其中有什么内情呢?我们冒昧进在投宿,又在这样的时候,恐怕大大不便。一个
不巧,也许会牵缠上人家的事。愚见和那齐玄并无特别交情,许多话彼此都不便说,也
容易惹起误会。”

  
    “那么我们是不到万柳在去的了。但我们怎能探悉那姓潘的来历?和查出他与劫
缥之事有无关连?”

  
    邓小龙微笑一下,眼光遥望着暮色中的远山缓缓道:“我们虽不明着进任,但仍
有其他方法可以查访,等看清了任中情形,再正式赴庄拜访不迟。再说,这件事并不重
要,主要还是先替何叔叔办妥事情,澄清他心中的疑问。那姓潘的即使是后到劫缥的人
,但除了想知道他何以要劫缥之外,再没有其他关系。所以暂时可以搁下此事。”

  
    钟荃只有点头的份儿,当下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先找个地方歇下。

  
    明日清晨,两人同上华山,拜探那具名邀约四派剑会的桑姥,若果她是当年的木
女桑清的话,便将那个折成同心结形的诗笺交给她,并且设法探询诗中之意。

  
    若果桑姥不是桑清的话,便再另行商量。

  
    两人决定之后,策马前驰。

  
    大约走了七八里,寻着一处小村落,借宿一宵。

  
    次日清早,他们起来,将马匹及包袱等物,暂时存放在这位留宿的主人处。

  
    两人便联袂登山。

  
    他们乃是从东北面登山,那万柳在却在南麓。

  
    登到半山时,从一处断崖缺口下眺,便见在山麓之间,一个占地极广的庄子,庄
内外都植满了树,却不全是柳树,绿荫郁葱,令人起了一种恬静的感觉。

  
    邓小龙道:“想当年西南双毒合力经营了这万柳在,他们的后人,本应安静地在
这等好地方生息。可是那齐玄却情者家传绝学,闯荡江湖好久,才回到这里来。树大把
风,他想从此过那安静的日子,恐怕也不容易哩,你不找人家,人家找上门来,还不是
缠惹无穷事故?”

  
    钟荃嗯了一声,没有答话,邓小龙又道:“愚兄如今在想,不知他日能不能得到
这种好地方,以度余年。”

  
    钟荃又嗯了一声,邓小龙忽然大声道:“糟,这会子怎的要下雨?我们快走。”

  
    两人放步上山,顷刻工夫,天上阴云四合,跟着渐渐沥沥下起雨来。

  
    他们四下张望,却无处可避这场雨,只好急急上山。

  
    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在莲花峰上的大悲庵,只须再越一座山便可到达。

  
    这点子路程,在他们当然不成问题,可是当他们翻过那座山,再绕过两处绝崖,
到了大悲庵前,已是衣服尽湿,形状狼狈难看。

  
    庵门一片静寂,雨点敲瓦之声似乎更加添这种静寂。

  
    两人在庵门站定,互相对看着,邓小龙微笑道:“我们赶紧进去,也许能得到一
番殷勤款待。”

  
    钟荃道:“我们这种落汤鸡的样子,或者会把庵中的人吓一跳,不被她们赶出来
,已经很满意咧。”

  
    两人相互一笑,邓小龙伸手拍门。

  
    歇了一会儿,庵门呀地打开,一个中年尼姑在门内瞧他们一眼,立刻霭然道:“
两位施主敢情是游山遇雨,不过小庵素来不招待男客,就请两位在庵门外避一会儿雨,
若要什么吃食贫尼可以取来奉待,请施主们原谅。”

  
    钟荃心中暗道:“到底是名闻天下的华山封派,丝毫没有咄咄迫人的态度。”

  
    邓小龙已含笑抱拳道:“在下兄弟两人并非游山遇雨,实是有事专诚趋踵贵庵。
”他微笑一顿,正待把来意说出来。

  
    那尼姑忽地露出温色,道:“施主们是特地冒雨来小庵么?”

  
    邓小龙点点头,那尼姑已接着道:“小庵百数十年来与人世无半点牵连,而且两
位并非华山附近的人,更不会与小庵有什么瓜葛。”她的声音这时变得十分坚决,道:
“请两位勿再扰清修之地,贫尼言尽于此。”

  
    她的话刚说完,退后一步,便去关门。

  
    钟荃在旁边倏然伸掌,按在靠庵fi缘,着急道:“我们真是有事情呀!”

  
    那尼姑随手一关,只关了一边,另一边被钟荃按住,移动不得,当下温然道:“
施主请你立刻放手,你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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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选一座最脏、最乱、最复杂、最靡烂、
最没有朝气的城,除了京师,别无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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