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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剑气千幻录1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25 18:45:59 2000), 转信
发信人: snowjay (京华倦客),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剑气千幻录18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Mar 24 23:48:18 2000)
第十八回浊酒同欢名都丽人
邓小龙深知女性的坚持,常常达到令人吃惊的地步,只好说道:“我是
奉了昆仑山何涪叔叔之命,特来谒见桑老前辈。”
那青衣少女轻快地笑一声,奔回石室去了。
只一转眼间,她便在另外一间石室门口现身,敢情那两座石屋是相连
的。她向他招手。
邓小龙绕潭而去,到得切近,便低声道:“我还有个同伴,现在躲在那
边,他昨天给你赶得怕了。”
青衣少女不悦地道:“是那个野人么?你不知道,昨儿他那样子真使人
讨厌,上身不穿衣服,头发蓬松,还拿着一口剑。”
啊代没有分说,微笑道:“现在唤他来好么?他才是真的奉命而来的
昆仑门人,是何涪叔叔的师侄。”
她点点头,邓小龙连忙回身去唤钟荃,两人一同走到石屋。
那青衣少女见他今日穿得干净,而且面上自然流露出淳厚朴实的神色,
不觉将厌恶之心收起,抱歉地微笑一下。
三人一同人屋,进了大门,觉得地方甚是宽敞,原来整座石屋内没有房
间,陈设极为简单,石屋内角处一座炕床,一个女人坐在床上,一只手搭在
床前石几上,五指不住地弹着,流露出内心的焦灼。
他们一进来,青衣少女唤一声师父。她霍地站起来。
屋内光线甚是充足,这女人的头发挽上去,结了个譬,身上穿着淡青色
的宽大衣裳。
头上青丝倒有大半灰白了,面上的皮肤也看得出已经像年老的人那样松
弛。
可是那双细长的眉毛,明亮的眼睛,以及挺秀的鼻子,仍然有一种风
韵。
邓小龙深深注视一眼,立刻上前跪下行礼,一面叫道:“桑姑姑还记得
小龙么?”
钟荃见师兄跪下,也照样跟着办。
桑姥伸出两手,把他们两人拉起来,口中却深深叹息一声。
“我怎会忘记你呢!”她轻轻道:“让我瞧瞧你的样子,哎,长得这么大
和这么俊啦!”她转眼看看钟荃,又道:“这位是难呀?”
邓小龙连忙说出钟荃出身来历。
她凝目瞧他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好,好,也这么大了,你师叔携
你回山之时,正是我们分手之年,晃眼这么久啦……”
青衣少女讶异地搬了两张椅来,因为这许多年来,她从未见过师父会流
露出这么多的感情。
她一向以为师父是座冰山,决不可能融化。
然而,此刻师父所流露的感情,足以媲美任何感情丰富的人。
桑姥道:“这个是我的……”她稍为犹疑一下,把青衣少女介绍给他们
认识:“是我的徒弟,名字是薛恨儿。恨儿,你给两位哥哥行礼。”
他们相对行礼厮见了,桑姥命他们坐下,对薛恨儿道:“你记得我提起
过的小龙么?就是他呀,现在是全国第一把交椅的大镖头。”
她又转过目光,向他们道:“我虽不大出山,但也听闻近年小龙崛起江
湖,成为镖行中第一位人物,我知道了心里高兴得很。”
薛恨儿一旁掀撅嘴巴,那神情直是嫉妒桑姥的话。
邓小龙道:“桑姑姑别这么说,小侄要不是姑姑和何叔叔指点剑法,还
不是末流角色么?小侄想着如果能拜谒姑姑,定要多磕几个头。”
桑姥像记起什么似的,凝眸无语。
钟荃半句话也没说,痴痴坐在那儿,其实他心中的情感,正在澎湃激
荡。
他知道当年师叔和这位美丽的桑姥,有过那么一段遭遇。
师叔如今已经出家了,自然不可能再作他想。
而这位桑姑姑,也是以一种弃绝妄念的口气神情说话。可是,他们却仍
是深情一片,自然流露,这真令他迷们不已,同时也生出同情怜悯之心。
邓小龙约略说出昨日大悲庵的遭遇经过,桑姥道:“你们放心,我既知
道了,绝不会让你们再吃亏。”她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两人一桩心事。
邓小龙道:“这次钟师弟下山,何叔叔曾命他访寻姑姑下落,师弟你自
己说吧!”
钟荃连忙摸出一个油布包着的小包,恭谨地双手呈上,并且道:“师叔
命小侄将此物交与姑姑过目,并且要转问几句话……”
桑姥接过那小包,拆开一看,啊了一声,眼光再也不离开手上的东西。
薛恨儿挨过来,斜眼偷觑,桑姥震动一下,严峻地道:“恨儿你且去烹
茶待客。”
她应了一声,缓缓走出去,却可以分明地听出她声音中那种委屈的悲
民。
桑姥苦笑一下,等薛恨儿出屋之后,悄然道:“难为他还留着这东西。”
钟荃歇了好一会儿,等她抬起头时,才道:“何叔叔推洋不出诗中之意,
有几处要请姑姑解释。”
她忽然暴躁地摆手道:‘你别说啦……”
钟荃不禁愣住,她随则又温和地道:‘别误会了,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这桩事,让我想想看,你何叔叔如今常年住在山上么?”
“他老人家早在二十年前已经削发出家,法名是大惠禅师,这些年来,
没有离开过昆仑山……”
她咬着嘴唇,惆然叹息一声。
邓小龙轻轻道:“桑姑姑,记得那次我见到你的面上满是青气迷蒙,但
何叔叔却没有见过你那种面色。而且,此刻你的面上也没有那种颜色,何叔
叔也想知道这疑团。”
她道:“是的,那时候我因为所练的木灵掌功夫散了,是以浑身都有一
层青气,现在已练回这水灵掌的功夫,把青气都聚敛在掌心,你们可以看看
他们如言一看她伸出摊开的双掌,但见在掌心处,有一块金钱般大小的
青斑,那青色深渗肉中,而且霞光流转,似能脱掌而出。
她解释道:“这木灵掌乃是在下外门奇功中最厉害的五样之一,当年我
因天赋异禀,练这种木灵掌,杀生无算,虽仅是飞禽走兽之属,也有逆天心
祥和。
“那大悲庵诸同门,因此对我不满,终于迫我离开大悲庵在这云台峰下
的姥姥潭边,筑屋而居。
“这些年来,我也觉得这是自己不对,不能怪那些同门。不过,昨天之
事,又当别论,我可要警告她们一下才行。”
她继续絮絮问起大惠禅师的生活状况,甚至武功过境等,最后她道:
“本来我只具名帖上约邀诸派剑会,并不打算露面。但既然他不出山了,我
可得亲自出面了。咳,我一向不知自己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是以不敢
再通消息,而且……”她没有再说下去。
钟荃连忙接嘴道:“姑姑,师叔还命我转告你两句诗,那是李商隐的锦
瑟水后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们然……”
她立刻沉默起来,嘴唇微动,似是暗念这两句诗。
整间屋子里静寂无声,邓小龙和钟荃都垂下眼光,不去瞧她。
良久,她徐徐起身,走出石屋。
他们当她起立时,抬眼一瞥,已发现她眼角泪光微闪。
他们虽不能真正了解这种淡淡而持久的爱情,可是也感染到那种幽怨慢
郁的味道,而且心里非常崇敬那些能够恒久不渝地忆念着旧情的人,仅仅是
片言只语,一生的青春,便毫不后悔地放弃了。
薛恨儿从那边石屋走过来,手上端着两杯清茶。
两人喝着茶,不时扭头去瞧,那位桑姑姑悄然独立在屋前,面对着绿粼
粼的潭水,此外便是空山芳树,鸟语泉声。
邓小龙开始跟薛恨儿闲扯,得知她看来虽然年轻,其实已是双十年华,
但至今仍未曾出过华山一步。
钟荃拿她的容貌暗地和那位白衣少女陆丹比较,那陆丹是圆润丰腴,靡
颜腻理。
这薛恨儿却是弱态含羞,清俏入骨。虽然各有妙处,但钟荃仍然觉得陆
丹较为好些,好像有点儿亲切之感。
想起了陆丹,钟荃若有所感地微笑起来,但随即非常遗憾地轻轻摇头,
因为他记得那天在断魂谷中,她原本叫他等候,可是结果他因为和上行孙贺
固缠战不休,以致误了时刻,因而没有再见到她。
这一点遗憾渐渐扩大,使他几乎要难受地叹气,不过,他终于忍住了。
几个人的面容闪过他心头,那位白发朱颜,自己禁烟在石屋中几十年的
罗淑英;师叔大惠禅师,以及眼前的华山水女桑清,他有点儿了解这几个人
的情怀,虽则是模糊的了解。
桑姥回到屋中,对他们说:“关于你师叔所询问的事,我想,都不值得
再提了。你们几时见到他,就代我转告他,说是当年虽然是一见已将心相
许,三生无奈命安排。如今事过情迁,彼此都垂垂老矣,昔年之事,就当如
无痕春梦。这张诗笺,便留下在我这儿,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钟荃低头唯唯应了,抬眼见她一脸的怅仍之色,不觉为她叹了口气。
当下桑姥撇开话题,殷殷询问邓小龙当年学去的剑法,如今造诣竟是如
何,并且再指点其中一些变化奥妙。
这一来,连钟荃也获益不少。
午间,他们留在这里,一同用过清淡的素饭,然后才辞别出山。
两人回到那投宿的小村落,取回衣物和佩剑,一同出发奔向万柳在。
到了在上,觉得气派甚大。沿在一条宽及二丈的护在河,植满了垂柳。
正门的一边,有一道庄河桥,旁边有绞盘巨缆等物,随时可以挽起这道桥。
河桥那边,便是万柳在的大门,甚是巍峨宽阔。两边一道的高墙,把整
个庄都围住。
钟荃悄悄道:“师兄,你看这万柳庄气势雄险,又是厚重的庄墙,又是
深阔的庄河,难道是怕有大股的山贼进犯么?”
邓小龙道:“难怪你觉得希奇,江湖上许多人也觉不解,其实这不是因
防御外贼,而是防备本庄内的变故。”
钟荃奇怪地瞪着他,邓小龙继续解释道:“因为他庄内养有毒物很多,
虽然全在都是姓齐的,历代由当庄主的授以克制那些毒物之法,本任之人,
不虞受害,但唯恐一旦有什么毒物逃出任外,岂不是祸及别处村庄之人?是
以要建那绪高墙和深阔的护任河。你看,桥上那些汉子已经诧异地注视着我
们了,我们过去吧!”
那庄河桥上,蹲坐着四五个年轻小伙子,都是长得甚壮健,他们老远已
见双骑并驰而来,都张大眼睛瞧着。
邓小龙一拎马恒,领先到了桥边,翻身下马之后,抱拳行了一礼,朗声
道:“诸位定是万柳在的,在下邓小龙,意欲拜见在主齐玄,敢请哪位给通
报一下。
正是人的名树的影,邓小龙大名赫赫,江湖谁不知道。
一个汉子呀一声,连忙回礼道:“原来是邓大镖头驾到,咱们正是万柳
庄的人,只是您老来得不巧,任主卧病了几天,昨天才痊,今晨却出门散心
去了。您参请到庄里待茶吧。”
一面说着,一面上来替他牵马。
钟荃也下了马,站在后面。
邓小龙啊一声,哺哺道:‘那就真的太不巧了。”跟着做个手势,阻止那
人牵马,含笑道:“谢谢你的盛意,邓某因有点事经过这儿,特地来拜候资
在主,既然齐庄主出门去了,邓某便不过庄打扰啦户
那些人还拳拳邀他们进在憩息一下,但被邓小龙婉谢了。
两人向回路而驰,邓小龙在马上大声道:‘我们这就回洛阳去,那万柳
庄定是发生过什么事,而且齐任主匆匆出门,也必另有内情。”
钟荃诧问道:“师兄何所见而去呢?小弟并未觉出有异。”
“你想想看,如今田事并不空闲,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闲坐在桥头干
么?多半是在戒备着什么!”
钟荃连连点头,他又道:“我们回到洛阳,大概京里不久便有回音,你
担心的那位徐真真和宝剑,总有个下落了,愚兄失镖之事,并不忙在一时。”
钟荃忽然道:“假如劫镖的陆丹老是藏起来,师兄你怎么办呢?”
邓小龙自信地微笑一下,道:‘我有什么好急的,若她沉得住气,不将
赃物交回来,我何以沉不住气?就挨下去好了。不过,我并非就此坐着手
等,仍然出全力查踩线索。
“若不是她干的,总会给我摸到线索头绪,如是她干的,她焉能一声不
响,就此吞没那箱珠宝?师弟你说是么?至于那姓潘的,反正他没劫到手,
我们不必理他,但以我推测,他也必是明查暗访,找寻那先得手的劫镖人。
“是以我已命人泄露风声,将失镖清形传出江湖,使他有线索可寻,一
方面又散布风声,说是峨嵋派人所干的。这样,料那峨嵋派也坐不安稳,必
定派人查究此事。”
钟荃听了他的办法,不觉心中叫绝,但不知怎的,暗中却为陆丹担点心
事。
可是他一点也无能为力,甚至将来水落石出,和陆丹碰面之时,恐怕非
要自己和她动手不行。
他忽然问道:“师兄,前天我冒雨和那位薛姑娘动手之时,她使的可不
是华山剑法,而且那柄剑形式古雅,发出青光,不知是什么剑和剑法?那柄
剑……”
他拖长声音,想了一下,继续道:“那柄剑除了颜色之外,长短形式像
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啊,是了,就像那天在兴教寺后的石洞中,那怪人潘自
达的金剑形式仿佛……”
邓小龙渐暖一声,道:“她却真像桑姑姑,奇怪,啊,你说什么?”
钟荃只好又把方才的话复述一遍,但不等邓小龙回答,已经问道:“你
说谁像桑姑姑呀?是那位薛姑娘?小弟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心上现出桑姥
的形象,那是个清瘦而温和的中年妇人,一点也寻不出薛恨儿那种青春四射
和俏丽绝俗的影子。
邓小龙道:“我二十年前见过桑姑姑,她那时真似如今的薛姑娘,只没
有那颀长的身量,和那种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的话题一转,道:“但是昨天
你为什么不当面相询呢?”
“她讨厌我。”钟荃率直地答:“我瞧得出来,所以我不跟她说话。”
“哦,我倒没有觉察到。”他答:“不过我知道像她这种女孩子,往往会
有一种冷漠的性格,对于不投缘的,常常表现出冷淡的态度,你别放在心
上。”
钟荃笑一下,道:“她对我怎样,我并不摆在心里。倒是桑姑姑说过,
她会亲自参与这次剑会,这……岂不是令我十分为难?我该怎么办呢?”
邓小龙点头道:“师弟所虑极是,我当时也有这个虚念。不过,依此刻
仍不需为难,倘若你的宝剑出了岔子,求不到手,恐怕很难和武当的直机子
争一日之长短,既然桑姑姑亲自出手,她定有克制玄机子的把握,这四大剑
派的第一把交椅,再不会落在武当手上。即使你代表昆仑去应应景,输给桑
姑姑一招半式,也不致有辱师门,各位长老也不致怪你,你以为对么?”
钟荃沉吟一下,没有回答,心里可不赞同邓小龙的说法,因为他并不像
邓小龙,把这剑会争霸之举看得这么平谈。
他自幼长大于昆仑,第一次奉命下山,便是要达成这艰巨的任务,争那
天下第一之名。
他知道虽然师父师伯等,对于名利之念,淡泊之极,可是这一次却甚是
重视,另一方面,对自己也极为期许,将这重担一股脑儿给他独力扭承。
他是无论如何也得尽力做到,不能稍稍存有推倭责任的念头。
他自从学得拦江绝产剑,经数日来体味操练,大有进境,配合起自己原
有的昆仑剑法,直是妙不可言,是以暗中雄心万丈。昨天晚上,他一夜没有
睡好,因为他想起日间在大悲庵交手的过程,悟出自己要不是心存怯念,忌
惮对方乃是华山派掌门人万妙庵主的话,而能尽量施展出真功夫,大概经一
番苦战之后,会占点上风。
以万妙庵主尚且如是,那么别的人更不必再说了。
是以在一夜之间,他许多观念都已有所改变。再也不以年纪、辈份和名
望来推度一个人的实在功夫了,方才所说的为难,本意是说在礼貌上,似乎
不应对一个有这等关系渊源的长辈互争雌雄,并非惧她武功厉害。可是这时
听邓小龙的口风中,好像有点偏袒桑姥的意思,而且已假定了他定非玄机子
之敌,倘若求不到宝剑的话,非让给桑姥出手不可,无异说他必定不及桑
姥。
他虽然雄心勃勃,有点不服气,但没有再说,却暗自盘算如何将拦江绝
户剑法,练到和本身的昆仑剑法打成一片,将之融汇贯通。
于是,即使得不到宝剑,也可以在百花洲的剑会上逐鹿盟主宝座,庶几
不负诸位师长一番期望。
这一来钟荃变成了有心人,有些念头便不再坦白说出来,但又不会打诳
语,只好默不做声。
两骑并驰,不旦已到了洛阳。那洛阳乃是九朝都会,名胜古迹,文物风
采,说之不尽。
他们先在镖局下马,镖局中人,纷纷出迎。
这时,四大镖头都均有事他去,要知做镖行的,最讲究是信用两字。
万通镖局失镖之事,天下皆知,但邓小龙得到钟荃资助,开出一张三十
万两的银票,毫无难色。
这件事当然传遍商家,故此生意反而更加兴旺。至于镖行中人,当然对
该局之镖货被劫感到极大耻辱,誓圆清雪,但这仅是镖行中人的感觉而已,
那些需要保镖的商家,当然只着眼于能否赔偿的问题。
镖局中只剩下几个人,他们全认识钟荃,但钟荃却不认识他们。
邓小龙应酬甚忙,请帖山积,这是因为他早已声明要回洛阳。
他们洗尽风尘,换件干净衣服,邓小龙便要带钟荃一道出门饮宴游乐。
可是钟荃此刻心中忙得很,坚决拒绝,于是,邓小龙自个儿去了。
钟荃在自己卧房中休息了一会儿,便忙着思索剑法上的变化溶占。
他的功力早已达到心手相应的地步,是以只要他想得到,手上便能够毫
厘不爽地做到。
他动中道:“我也不必忙在一时,慢慢思索寻悟好了,此刻十分饿了,
不如自个儿出门逛逛,吃点东西,倒是别饶趣味。”
出得街上,四下灯火交辉,繁弦息鼓之声隐隐随风送来,眼能耳闻,一
片繁华太平之象当下心旷神信地信步而走。
糊里糊徐中,走进一家酒馆,肩上搭着手巾的伙计,亲切地大声请他上
楼。
馆子中一片热闹,酒肉香味,攻得他唾沫都快要挂出来了。
在楼上拉副近街的座位坐下,着伙计来几个小菜,一盘馒头。
他可真饿了,风卷残云般扫个干净,还找补了一大碗面条,才舒服地吁
口气。举目四望楼上的客人,又转眼去瞧街上熙攘的行人。
耳边忽然听到沉重的叹息声,心中诧异忖道:“到这酒楼上来吃酒的人,
难道还有什么沉重的心事?”
寻着叹息声音之处一瞧,却是在他后面那副座位上,一个年纪相当老的
人,穿着粗布衣服,戴着一顶小帽.模样极似老家人。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长得甚是清秀,身上的衣服虽然干
净,但已觉得残旧。
不过,这孩子眉宇举动间,透出一种大方雍容气象,怎样也不似那老人
家的孩子。
那孩子吃得高兴,全然不知那老人叹气,径自埋头吃着,偶尔大声道:
“大叔你怎么不吃啊,这盘鸡肉太好吃了,你快尝。”
老人啼晤应着,却不时发出叹息之声。
钟荃的江湖阅历大浅,想不出这一老一幼是什么来路,兴致盎然地忖测
着。
那老人哺哺自语道:“天可怜见,终于来到洛阳,但愿这片刻别出事就
好了。”
那小孩忽然问道:“大叔,姑丈不会赶走我们,就像那杨叔父一样吧?”
老人嘘了一声,悄声道:“你快吃吧,别大声说这些话啊!”
他们声音虽然被酒楼中喧哗之声所掩,但钟荃是什么人,只要稍为留
心,再远还能听个清楚。当下不解地摇摇头。
他又转头去瞧街上,眼光忽然定住在那儿。
街上人头攒动,十分热闹,忽然闪开一条路,让一个人经过。
这个人穿着甚是华丽,手中持着一柄折扇,摇摇摆摆地走着,大厮模样
的,后面还跟着两人,一个雄纠纠,透着十分凶横,一个却是小厮的装束。
他一直走到酒楼门外,另外有人牵马过来,伺候他上马。
钟荃想道:“这人气派骄横,大概是洛阳城中有势力的人,看他的相貌,
隐隐带出戾气,乃主横死之兆。”原来那人上马之时,仰起头,故此钟荃从
楼上恰好看清楚他的相貌。
正在这时,忽然一点影子,从楼上直飞下去,钟荃眼尖,已看清那点影
子,乃是一块骨头,而且从骨头飞下的来路,知道是他后面座位的一老一少
所为。
那块骨头无巧不巧,正正坠击在那人仰起的面上。
他本已跨身上马,上得一半,被这块骨头一掷,哎地一叫,整个人掉落
地上,后面两人连忙扶他起来。
只见他用手掩着眼睛,哎哟哎哟地直叫着,形状狼狈之极。
街上不由得起个哄,闹声直传上酒楼来,许多食客都纷纷起座走过来凭
窗去瞧。有人大声道:“这是什么事呀,那个不是赤练蛇陈卓儒的宝贝儿子
么?”
有人接口道:“快走,快走,不知是谁扔东西下去,刚好把这晦易打着
了,回头我们都得受点牵系。”
于是酒楼上的食客们都一阵起哄,好些真个往楼梯便冲去。
一声响亮的吆喝,立刻将酒楼上的骚动镇住。
钟荃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跟随那人的凶横大汉,此刻手中握着一把明晃
晃的腰刀,喷目瞪着楼上一众客人。
“都给我乖乖坐回原处。”他又是大声吃喝道:“否则我王虎手中的家伙
便不客气了。”
全层酒楼,立时鸦雀无声。
钟荃回头一瞥,只见那老头子已移到孩子的座位上,面如土色地搂住孩
子,他似乎觉得这老头子连鬓边的白发和白胡子都籁籁抖动。
那孩子见老人这么害怕的样子,也目惊慌起来,双唇紧闭,泛出灰白之
色,把头偎在老人臂上。
钟荃心中叹口气,付道:“你们既是仓皇避难的人,偏偏命中蝎宫,有
此一祸。”
那个手持明晃晃钢刀的王虎,威吓地叫道:“是哪个活得不耐烦了,胆
敢朝着陈公子面上掷骨头,老子这就要他妈的狗命!”
叫喊时,一双眼睛直向窗边一排座位上挨个儿旺视。
钟荃也暗中跟着他的眼光巡视,他本人是最靠墙角的一副座头,但见十
余副靠窗座位的客人,全都噤若寒蝉,瑟缩不安,流露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使他不觉有点儿不平起来,忖道:“姓陈的敢是洛阳一霸?这城里的人全都
畏惧非常,大概平日已给他欺凌得怕了。”
他也直着眼睛,和那王虎的眼睛相碰。
那王虎不知怎的,四目一碰之下,竟然自动垂下眼光。
要知钟荃乃是内家高手,眼神极是充足,虽然平日收敛着,看不大出
来,但这刻有心瞪,便变成光芒电射,棱棱有威。那王虎虽是凶横,但一碰
上这种威光棱射的眼神,也须本能地稍为避开。
那王虎随即发觉这种举动大是示弱于人,已经扫下自己的面子,立刻抬
眼回瞪之时,钟荃已掉开眼睛了。
当下自个儿征一怔神,一时不知怎样发作才好,只能嘿嘿冷笑数声。
钟荃听出在他冷笑声中,另有一人尖细的冷笑声,回头举目一瞥,只见
在那边一张圆桌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是个秀才模样,此刻正撇着嘴角冷
笑。
这一瞥之下,但觉这位白衣秀才的面貌枪熟之极,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
是谁。
木楼梯噔噔连声,上来了三个人,头一个正是那陈公子,后面两人身穿
公服,竟是两名公门捕决。
王虎把刀一扬,大声道:“公子,这楼上的人一个也走不了,两位头儿
来得正好,除了公子这桩事,也许还有点意外的收获哩!”
楼上的客人微微一阵骚动,那两名捕快奉承似地向王虎于笑数声。
陈公子粗声暴气地骂道:“是哪个杂种冒犯本公子?”
他歇了一歇,眼光追巡这楼上一遍,见没有人回答,伸手摸摸那只通红
的左眼,又骂咧道:“还不自己招出来,要挨个地鞭打才招供么?”
两名捕快的四只眼睛,也在众人面上溜扫,好些人和他们相熟的,都向
他们点头招呼,但这两个捕快却绷紧面孔,没有任何表示。
钟荃不必再回头去看,已知身后那一老一少害怕得发抖起来,那个小孩
更想哭泣出声,老头子却低声呵慰着。
他虽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从早先听到的对话,已知道这一老一小,一
定是身上有点什么祸事,故此从远道米洛阳投奔什么人。
这当儿当然不能发生什么事,尤其是有公门人在场的祸事,只要拖将官
里去,便不能隐瞒住身份,是以害怕非常。
他明知那块骨头乃是那小孩子吃得高兴,顺手扔出街去,要是扔在旁人
的身上,那也罢了,谁知无巧不巧,把那有势力的恶星给惹上来。
他没有再去瞧陈公子、王虎以及捕快等人,径自在心中忖想着。
那两名辅快的眼光终于停在他身上。
王虎回头看见两捕快神情,便点头道:“头儿的眼光真厉害。”
一个捕快道:“王师父便是指那厮么?”
陈公子气哼哼地,左手掩着眼睛,右手的丝鞭啪地抽在旁边的桌上,把
全楼的人都吓得一惊。
“好,本公子逐个抽几鞭子,看看你们这些混蛋招不招出来。”
另一个捕快痰嗽一声,做个阻止的手势。
陈公子看到他面上有把握的表情,恨恨然颔首。
那捕快一直走到楼心,来到靠窗的一列座位的走道上,大声道:“刚才
不知是谁掷下一块骨头,刚好把陈公子的眼睛打疼啦,你们都瞧见陈公子甚
是生气,恐怕是因此而不敢招认。可是陈公子脾气,专门吃软不吃硬,要是
立刻出头自认,我敢保陈公子必定从轻发落,否则这靠窗坐着的朋友们便得
无辜受罪了。”
那些靠窗的客人们,许多都大声叫屈起来,纷纷出声分辨。
不在此列的食客们,全都松口气,用隔岸观火的眼光,瞧着事态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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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童年抛了,把青春抛了,去追求一个叫成功的
东西;我们把自己抛了,把父母抛了,去追求一个叫爱情
的东西.我们淡忘了往事,但当我们哭泣时,才知道往事
从未曾离开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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