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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十二章 三国争胜英雄宴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18 19:56:36 2000), 转信

纤手驭龙 
第十二章 三国争胜英雄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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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淳听不懂“所剽无多”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待询问。第一个人已道:“不错,所
剩无几,须得珍惜,咳!我这不是净说废话了么?”
    第二个人接口道:“咱们多年以来罕有这等机会,自然会情不自禁!”裴淳此时已
隐约晓得他们珍惜的是什么?所剩无多的是什么?
    第三个人说道:“小裴淳,我们这就动手相搏,你要以一敌四。”
    第四个人接口道:“一旦动手,便是性命交关之际,你千万莫要留情!”
    第一个人说道:“你赢得我们,那就不必说了!”
    第三个人说道:“若是敌不过我们,说不定要送掉一条性命!”
    裴淳听到此处,但觉局势急转直下,变化之剧,大出意料之外,不觉楞住。此外,
他又发觉这四个人乃是按着次序开声,每个人顶多说上两三句就停口,让别人接下去说。
从这等情形瞧来,无疑是大家都珍惜发言的机会,似是有着限制,所以不舍得一口气把
话说尽,以致往后不得开口。再者也含有留些机会给别人轮流发言的意思在内。
    这等情形实在是稀奇古怪无比,哪有连说话的句数也有限制的?
    是谁限制他们?为什么他们愿意被限制?
    这一连串的疑问他都没有工夫细想,只听第三个人接着道:“兄弟今日若是战死此
处,多年来潜心研悟出来一点心得,将要付诸流水,瞧来只好预先托付小裴淳了……”
黑暗中突然传出三响击掌之声。这人的话登时打住,只长长的叹息。
    裴淳正在满腹疑云之时,忽觉一阵劲风袭到,伸手疾攫,却是一个油布小包。劲道
柔和,分明是第三个人扔给他,并无恶意。裴淳心想:“这小包之内大概就是他多年研
究的武功心得,现下托付自己,却不知怎生处理?”当下问道:“我该怎么办?”
    第四个人在另一角说道:“动手相搏,非生则死,切记斯言,我也托付你啦!”话
声甫歇,传来掌声四响,接着一阵风声袭到裴淳面前。裴淳伸手抓去,绰住一块物事,
厚约一寸,宽长如掌,份量甚轻,不知是什么东西。他听出掌声是分别由第一、第二两
人所发,此时恍然大悟,付道:“是了,这四个人说话的句数各有限制,由他们四人自
行监视。掌声分三响及四响,必是表示第三、第四两人句数已满,不得再说之意。
    第一个人开口道:“小裴淳,若然你敌不过我们而又幸而不死的话,便不许离开此
地!”掌声一响过处,此人也就缄口不语。
    第二个人长叹一声,道:“这黑狱中的岁月真不好受啊……”话声嘎然中断,却不
闻掌声。
    裴淳连续接到两样物事,赶快都放在怀中,顺手掣出七宝诛心剑,大声说道:“在
下虽不知道四位前辈托付之物如何处理,但总须幸而不死才谈得到这事。”那四人默然
无声,裴淳又接着说道:“在下手中之剑,名为七宝诛心剑,锐利无比,本是南奸商公
直商大哥之物,诸位前辈须得小心!”
    那四人没有一点表示,好象都未曾听过商公直之名。第四人举步走过来,身形经过
门口之时,裴淳借着外面亮光,隐隐瞧出是个身材高大长发披肩之人。他哼了一声,缓
缓出拳劈去,拳力如山涌撞而出,势道沉雄无比。裴淳大吃一惊,付道:“这等高手当
今武林中已是罕见,比之马延、步崧他们高出一筹有余,一个就够我受的了,何况四人
之多……”转念之际,左手托住右肘尖部位,全身真力汇聚到右掌之上,呼一声拍出去。
    拳掌两股真力一触,彭的大响一声,不分高下。陡然间一缕锐风袭到裴淳背后大穴,
裴淳头也不回,使出天机指的功夫,手指从腋下穿出,指力发处,迅若闪电般向背后袭
到之人反击过去。
    背后袭到之人低哼一声,刷地跃开,那一招竞未遑使完,便被迫迟,裴淳听口音得
知他是第一人,心想此人纵到背后近处还不曾被自己发觉,可见得轻功极是佳妙,再者
他出招发劲之时,能突然撤退,功力之高也是十分的惊人。刚才他若是当真存心偷袭,
自己这刻多少总得带点伤不可。
    念头才转,两边角落中风声飒然卷到,裴淳挥剑使出一招“锵金夏玉”,剑光四散
流转,锵锵连声响处,这一剑同时抵住一根圆管,两支判管笔和迎面的拳力。那根圆管
想是铜萧,挥动之时发出微微不同的劈风之声。
    眨眼之间又接战了四招,裴淳左指右剑,守得甚是严密,但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自称黑狱游魂的四人攻势越发激烈凶险,最可怕的是这四人手法招数各有奇妙惊人之处。
裴淳虽是博知天下各家武功奥妙,却一点也不晓得这四人的家数,因此简直无法预测对
方下一招的变化,这种打法自然不能持久,眨眼之间砰的一声,底下中了一脚,身形一
歪,于是同时之间挨了好几下,铜萧击中他左肩,判官双笔分别点中他左胸右腰两处穴
道,还有第四人的拳头击中他胸口。
    裴淳一交跌倒,身上几乎无处不痛,尤其是那一拳几乎把他打昏过去,但他心中比
肉体更为难受痛苦。当他稍稍恢复清醒之际,首先想到师父的话,赵云坡有一日对他说:
将来你有机会与人动手,制敌致胜虽谈不到,但一心一意防守的话,天下间能击倒你的
人屈指可数!赵云坡一向很少说话,这一次是见他练完天罡九式之后第一次夸奖他。因
此裴淳牢记在心,认为这一路师门绝技绝难被敌人攻破。谁知今晚不但末满十招就倒在
地上,最痛心的是他在此战之中己加上李星桥独步字内的天机指,尚遭这等惨败,教他
如何不痛心欲死?
    那四人站在他四周,叹息之声此起被落。过了片刻,第四人弯腰伸手向他身上按下,
裴淳手掌起处,五指牢牢扣住第四人腕上脉门。
    第一人也弯腰伸手,裴淳用剑柄一敲他臂上穴道,紧接着以这只握剑之手腾出三指,
勾扣住他的腕脉。
    这些动作都在毫无声息之中完成,第二、第三两人同时弯腰伸手,裴淳突然觉得奇
怪,一则这四人都同样向他身上伸手,不知有何用意。二则他们出手之时毫无劲力,不
似要杀死他的意思。
    因此,裴淳不加抵抗。那两人的手一齐探入他怀中,轻轻一摸便即缩了回去。裴淳
情不自禁的啊啊一声,双手一松,放开第一第四两人之手,说道:“原来诸位只是要取
回各自付托于我之物。”
    那第二第三两人并不知其它两人被裴淳扣住腕脉之事,都道裴淳业已身死,这刻惊
讶之极。但他们老练无比,惊讶中不约而同的跃到门口,守住出入道路。
    裴淳心想:我一定要弄明白今晚之事,他们到底是谁?怎会识得我的名字?想托付
什么事情?但另一方面出手之时却毫不留情,究竟有何用心?
    当下说道:“在下没有逃走的打算,也闯不过诸位的拦截,但若是诸位不赐告内情,
在下只好想别的法子脱身!”说完这话,那四人没有一点声音,裴淳没有法子,便屏住
呼吸,以全身毛孔吐纳气息,一面悄悄向墙边移去。这间堂屋白天也十分阴暗,这刻更
是漆黑无光。他贴近墙边,谁也瞧不见他。
    过了一会儿,屋内只有四个人的呼吸声,全都十分均匀细微,一听而知这四人功力
相若。
    他们发觉裴淳忽然消失不见,又是讶骇又是焦躁。因此呼吸都变得浊重。裴淳悟出
此理,更加潜匿不动,又过了好久,那四人已经确认裴淳不在此屋之内,顿时咳嗽之声
此起彼伏,他们的咳嗽声时长时短,忽高忽低,最多的连续咳了十七八声,生像是裴淳
一走,他们的痨病都发作了。
    裴淳初时觉得好笑,但随即醒悟,心想:以他们这等武功身手,不该有病。这咳声
中节奏鲜明,敢是他们彼此正在交谈?是了,他们说话既有限制,自然要用别的法子交
换心中意思。
    咳声停止之后,裴淳又等了老半天,他们仍然一无表示。裴淳虽然性情宽厚,极有
耐力,可是这哑谜似的局面教他好生不安。再等了一儿,已是三更时分,裴淳便忍不住
说道:“务请诸位明示今晚之事,否则在下便要走啦!”话声未歇,屋内咳声大作,有
的如连珠进响,有的大声铿锵。一听而知这四个“黑狱游魂”都急于表示自己的意见。
    要知裴淳躲了起来,又以全身毛孔呼吸,那四人查听不出他的声息,本以为他已经
逃走,目下忽闻其声,这一惊非同小可。
    风声飒然连响,有两人施展极快身法扑到,出手猛攻。裴淳一面运足天是护体功夫,
一面出手抵敌。从兵器风声上辨出乃是铜萧及判官笔。可知乃是第二第三两人出手。他
右手一招“星移物换”,五指发出的劲气隔空抓住铜萧借势用力,使钢萧向判官笔上扫
去。、这一招奇奥无比,尤其是发力使劲微妙艰深,忽正忽奇,使人揣
    测不出半点头绪。那根铜萧疾猛扫向判官双笔,竞然不由自主。
    裴淳左手却不闲着,使出天机指功夫,捺指向外一捺,劲力应指而出,但闻哧的一
响破空之声,直袭左方之敌。此时对方两人兵器相触,各自正以全力煞住兵器去势。对
裴淳这一指侧袭,全然无法抵挡。
    一声惨啊过处,第三人仰跌地上,两支判官笔分别掉地,发出震耳惊心的响声。
    裴淳此生第一次施展出最上乘的武功杀死对手,心中的震动无可形容。这刻明明感
到铜萧挟着极强劲的风力袭到,也不会闪避。
    铜萧抽扫之势固然猛急,但最厉害的是萧身上冒出一截四寸长的利刃,利刃尖锋却
是直钉之势。因此若是这一萧扫中裴淳的话,也就是说同时之间还有这口利刃钉入他穴
道之内,裴淳动也不动,他根本没有别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已杀死了一个人。这生死一
发之际,那口
    利刃已经刺破他的皮肤,刚刚微有感觉之时,突然问撤了回去。
    他不晓得对方为何撤回兵器,头脑突然恢复清醒,付道:“我与对方毫不相识,却
杀死了他,这都是练有武功之过……”心中一阵悔很,举步向屋外走去。
    三道人影横列在门口,阻止他的去路,第一人沉声道:“原来你不但尽得赵云坡真
传,连李星桥的指法也练成功了……”
    裴淳说道:“诸位信也好,不信也好,在下这就走出去,诸位要杀便杀,不杀的话,
在下就从此告辞,”说罢,举步向前走去。
    那三人都迟疑着没有出手,显然有八分信他的话。这刻被他迫得齐齐后退,终于退
到槛上,三人并排塞住门户,裴淳除非从上面跃过,否则没有缝隙可走。他决意不再使
用武功,所以不能从上面跃过,只好站住发怔。
    如此相持了一个更次之久,裴淳反倒不着急了,心想:“我一走了事也不是办法,
瞧他们这刻居然不出手取我性命,可见得他们不是凶恶嗜杀之人。他们为何自称黑狱游
魂?为何作此装束?长相怎样?
    年纪有多大?等到天亮就可以瞧出大概情形。此外,我得埋葬好那位被我害死的前
辈才行。”
    突然间外面传来低微响声,似是有人潜入。那三人迅即向屋中奔入,顺便也把裴淳
推人屋内。
    转瞬间两道人影落在外面天井,轻功身法都甚是高明。他们向黑黝黝的屋内望了一
望,左边的人低低道:“这座屋又深又黑,鬼气森森的,想来不会有人。”右边的人道:
“越是这样,就越发要查看明白,不可轻忽。”
    左边的人说道:“我取出火折照照看,这座堂屋似乎没有别的门窗,甚是可怪……”
    他们心中认为没有人,相继踏入门内,其中一个掏出火折,正要点燃,陡然间上方
八面风声飒然,劲力四射。这两人暴喝连声,挥动手中大刀抵挡。可是三招不到。都跌
倒地上,动也不动。
    第一人突然低低道:“他们的喝声,势必惊动后援之人。”
    第二人道:“咱们当下还是走开。”
    第四人道:“黑岳游魂岂能见得天光人面?走吧。”
    他们闪入黑暗角落中,接着响起一阵吱吱的鼠叫声。裴淳讶异付道:“此地鼠子如
此大胆,倒是罕见之事。”片刻间鼠声寂然,他侧耳细听,也不闻那三个人呼吸之声。
正在疑惑之际,天井落下三条人影。都是劲装疾服,手提大刀。这两个劲装大汉冲入屋
内,打亮火折,此时照见地上的两具尸体和裴淳此外别无人迹。
    他们惊奇地打量裴淳,其中一个浓发虬髯,鼻高目陷的锦衣大汉挥刀指一指屋角,
另一个汉子迅快过去,点燃了屋角一张高脚几上的蜡烛。烛光照耀之下,裴淳恍然大悟,
心想原来黑岳游魂们是从那边角落的厚重木门遁走。刚才吱吱的鼠声是掩饰木门开闭声
音而弄出来。
    他见了那锦衣大汉的相貌便不禁记起飞天夜叉博勒,暗付这大汉不知是色目人抑是
蒙古武士?
    他们瞧出裴淳没有动手之意,神态间消失了紧张的神色。锦衣大汉挥挥手,另外两
名劲装大汉分头行动,一个从门口出去绕到屋后,另一个奔到角落那道屋门之前,用手
推撼。
    木门纹风不动,这个大汉便拿大刀所劈,片刻间已把木门劈开,裴淳无意中见到他
的出手法和刀上劲道,巧妙而雄浑,一望而知身法不俗。
    那锦衣大汉道:“你就是最近名震武林的裴淳是不是?”
    裴淳心中冷笑道:我从今以后不使武功,武林二字将与我毫不发生关系了。当下点
点头,承认自己是裴淳。锦衣大汉道:“我是普奇,世袭万户之职,但并不是驻防金陵
的将官……”
    裴淳只点点头,心想这蒙古军官倒也爽直,元朝时设诸路万户府,管领军队,万户
府分上、中、下三等,上府管兵七千,中府五千,下府三千,每府置有达噜噶齐、万户、
副万户等官,皆为世袭。
    普奇用大刀指一指地上两具尸体,说道:“他们都是跟我办事的人,你为何见面就
杀死他们?”
    裴淳道:“我没有杀死他们。”
    普奇道:“他们的武功都很不错,除非像你这种高手,很难在一照面间便被人杀死,
不是你是谁?”
    裴淳道:“是另外的几个人。”
    普奇道:“他们是谁?”他嘴角微微含着冷笑,分明不相信他的话。
    裴淳道:“我也不知道,连面也瞧不真……”
    普奇道:“就算是别人杀的,然则你到此地有何贵干?”
    裴淳道:“是他们叫我来的。”
    普奇道:“他们?你既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一叫你就来了,天下有这等道理?
再说,你此来金陵,想必是为了穷家帮之事,但你不去见淳于靖,助他脱难,反而来赴
不相识之人的约,这话讲得通么?”
    裴淳大吃一惊,已不暇分说,急急问道:“我淳于兄长有难?他发生什么事?”
    普奇正要答话,破门入搜的劲装大汉已经出来,说道:“大哥,里面只有四具棺木,
房间很大,密不通风,别无出路。”
    普奇道:“让我亲自瞧瞧,老三你过来,这一位是裴淳兄!”他转向裴淳介绍道:
“这是我们宇外五雄五兄弟中的三弟完颜楚。”
    这完颜楚身体结实,双肩甚阔,肤色黝黑。他环眼一瞪,道:“这小于杀死咱们的
人,我不理他!”
    普奇道:“他说不是他杀的,或者是真话,这事慢慢再调查明白。”说时,过去取
起蜡烛,向木门走去。
    裴淳为了要知道穷家帮帮主淳于靖遭难之事,便不乘机走开,跟入屋内,只见这房
间空荡荡的,右首墙下一排放着四具厚重棺木,每一具底下都用两列砖头架高,离地两
尺左右。
    他心想那四名黑狱游魂一定躲在棺木中无疑,却见普奇在房中转了一匝,持烛照过
每一具棺木,便道:“走吧!”
    裴淳忍不住说道:“你们不打开棺盖瞧瞧,或者里面藏得有人!”
    完颜楚道:“对,我一刀就可劈开一具!”
    普奇微微一笑,道:“你们瞧见没有,这房中到处是蛛网灰尘,分明久无人居。”
    裴淳道:“但人家在棺中只躲避一时,与此房有没有人居住毫不相关!”完颜楚道:
“是啊!”
    普奇道:“此房固然如此,这四具棺木上下四周都布满了灰尘,若是有人碰触过棺
盖,定会留下痕迹!”
    裴淳怔一下,道:“这话很是!”完颜楚上去伸手一摸,棺盖上便留下一道痕迹,
此时普奇已当先出去,房中一片黑暗,完颜楚突然怒骂道:“你于什么?”大刀挥霍有
声,风力劲疾,显出功力深厚精湛。
    裴淳道:“没干什么。”
    话声末歇,刀风劲疾袭到,裴淳虽然不想使用武功,可是并非愿意束手受死,当即
一招“鹏翼摩天”,掌势横扫出去,荡开大刀劈到之势,左手骈指点去,指力破空射去,
迫得完颜楚倒纵到门口。
    他谨记着刚才指力杀人之事,所以这一指使出七种指法中的“洞微”法门,食中二
指虽是并拢点去,可是两只指尖上的力道有奇有正,有刚有柔,这一路指法,最是精微
奥妙,难学难精,而练成之后也没有很大的威力,裴淳时时因此感到奇怪,不明白李师
叔的天机指为何俱备此事法门。
    完颜楚大喝道:“大哥,这厮指力好生了得!”
    普奇在外面应道:“那是李星桥的天机指,举世无双,自然十分了得,你们都出来,
我有话说。”
    裴淳跟着完颜楚后影出去,只见到后面搜查的另一个劲装大汉正好跨入,此人短小
精悍,双眉浓黑橡两把刀一般斜斜竖起,杀气腾腾,他道:“大哥,后面没有人踪,二
哥把守住后路,他说不见有人出来。”
    普奇颔首道:“这座古旧大屋,想必另有暗路可走,老五我给你们引见一下,这一
位就是裴淳了,他的天是九式和天机指甚是厉害,这一个是我的五弟,姓阮名兴,乃是
安南国人,他的水上功夫十分精妙。在中原还未曾逢到对手。”
    裴淳拱拱手,心想这万户长普奇的结盟兄弟,现在见了两个,都不是汉人、其余的
两个想必也是异族之人,不过,他们被此间都用汉语交谈,却是可怪之事。
    阮兴说道:“小弟只闻得中原二老,以天罡九式和天机指独步中原,自己却未见过。
今晚倒要亲自试一试!”大刀一抖,寒光四射,举步向裴淳迫去。
    裴淳摇手道:“在下实是不愿动手……”
    阮兴道:“这可由不得你了,除非你情愿死在我刀下!”此人言词锋利,口舌便给。
    裴淳无可奈何,道:“阮兄何必苦苦相迫?”
    阮兴道:“谁叫你在武林中出了名?”大刀起处,挟着劲锐风力,斜斜劈去。
    裴淳已来不及取出七宝诛心剑,这时见他内力沉雄,招数奇特,前所未有,不敢怠
慢,一招“兰艾同暖”,双掌齐出,势式力道相反相成。
    阮兴刀招一变,人如灵蛇般滑绕过去,飕的一刀反削对方背肋,裴淳身躯微旋,仍
然是用“兰艾同畦”这一式,但双手势式力道都调换过来,只见他左掌二沉,校在刀身
之上,右掌闪电般向他手臂斩去,这一式变化奇奥,而且时间劲力都使得恰到好处。阮
兴的大刀已经不能向外送去,但若是撤刀闪退,则撤刀之时须得运劲用力才夺得回来,
时间便阻滞了一线,势必被他一掌劈中。
    可是阮兴若是弃刀而逃,面子上又太无光彩。完颜楚大喝道:“老五小心!”挥刀
腾身扑去援救,只见阮兴咬牙抽刀,竟然挤着被对方掌势所在臂上,但他抽刀之时,已
经翻转大刀,锋刀向上,裴淳若是松手,他就改为推送之势,搠入裴淳肋下要害,若不
松手,掌心势必被刀锋剖破,也是伤筋动骨的伤势。
    另一方面完颜楚也挥刀扑到,裴淳在这瞬息万变的凶险局势之下,奇兵突出,右掌
本是向前所去,此时蓦地改作拍下之势,啪一声拍在左手的手掌背上。
    阮兴抽刀之力尚未用上,但觉手腕一麻,五指松处,大刀呛啷啷掉在地上,不由得
面色大变,裴淳此时一指从肋下向后面戳去,哧的一声响处,迫退了完颜楚。
    普奇喝道:“老五别说话,捡起大刀再挤!”阮兴弯腰拾起大刀,再度出手。那完
颜楚乍退又进,刀招凌厉进击。这两人分两侧夹攻,招式手法都是甚是怪异,把裴淳迫
得手忙脚乱。
    万户长普奇朗朗笑道:“好身手!好身手……”大刀插回背上,空手进击,他的拳
路倒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拳力甚重而已,可是脚法却有点特别,一味欺身迫近,大
有贴身肉搏之意。
    裴淳只畏惧两把寒气侵肤的大刀,对于普奇的双手不大理会。他施出天罡九式,严
密封拆大刀攻势,局面渐见稳定,陡然间被普奇迫到身边,见他双臂出作搂抱之势,这
才吃了一惊,迅快付道:“若是被他抱住,怎生闪躲大刀?”赶紧缩回攻出左掌,趁势
曲肘疾撞。
    普奇身子一例,肩头顺势耸顶,彭的一声,顶中裴淳小腹,把裴淳撞退四五步,他
的人乘势扑追,一只手已抓住裴淳胸口衣服,裴淳右手急急翻起,勾住他的臂弯,正要
施展擒拿手法破解,谁知普奇身子向前一冲、底下勾住他的脚跟。裴淳迈不开脚步,被
他这一冲,冲得立足不牢,一交向后仰跌,普奇身躯弯曲如虾,压在他身上,利用头颅、
双肩、双臂和双腿分别顶住裴淳四肢,使他无法发力使劲。
    裴淳的下巴也被普奇的头顶得向上掀起,全身没有一处发得出气力,跟着完颜楚、
阮兴两人赶到旁边,其中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抵住他的面部,另一把抵住他的颈子,只好
息了反抗之心,再不动弹。
    阮兴咬牙道:“大哥,让我杀死这厮!”
    完颜楚道:“对!这厮武功奇高,此时一刀杀死的好!但老五别出手,等大哥决定!”
    普奇说了一句裴淳听不懂的话,阮兴突然一脚踢在裴淳面上,裴淳但觉像是挨了一
记铁锤,痛得龇牙咧嘴,普奇放开他跳起身,此时两柄大刀分别抵住裴淳上下两处要害,
所以他只好僵卧不动,普奇掸拍身上灰尘,一面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裴淳,今晚
落在我们手中!哈!哈!”
    他仰天笑了两声,又道:“老实说,当今之世,已经没有几个人,值得我们三兄弟
合力出手的了!因此之故,我在你额上烙下一个记号……”
    阮兴接口道:“小裴,你怕不怕?记号一烙上了,终身磨洗不掉!”
    裴淳道:“当然害怕,但怕又有什么用?”
    无兴道:“怕就行啦!只要你答应加盟结拜为兄弟,那样自然不会在你额头上烙记
号。”
    裴淳道:“不行!”
    阮兴道:“为什么?”
    裴淳道:“天下间只有意气相投才结盟换贴,哪有强迫之理?”
    阮兴怔了一下,道:“若是你答应了,大哥还可指点你如何救援穷家帮帮主,我们
都可以帮你出力!”
    裴淳听这话,不禁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在威边利诱之下顺从了你们
的话将来别人对我施以威迫利诱的手段,我也会出卖你们!”
    普奇道:“有道理:老三、老五放他起身!”完颜楚首先收刀退开,阮兴哼哈了一
声,才收回大刀。
    裴淳一跃而起,心中掠过刚才动手的情形,付道:“我当时若在普奇贴近我身体之
际,施展天机指法,便不会被他制住,可是这一指定必取他性命,莫说普奇为人性情爽
直豪放,便是凶横可恶之辈,我也不能出此杀手。”
    想到这一点,登时又联想起先前被黑狱游魂他们四人击倒之事,敢情也是没有发挥
天罡九式和天机指的煞手毒着,才会落败。
    他摇头,想道:“我为何不能狠下心肠?杀死一个人就如此难过痛苦,唉!我这一
辈子只怕终不能脐身一流高手行列了……”普奇他们见叹气,都觉得很是奇怪。
    普奇道:“裴兄不须难过,你今日虽是被我等制服,但我们这边是三人合力,传出
去毫无光彩可言,所以我们决计不会向外人提及。”
    阮兴道:“大哥别忘了他杀死咱们手下弟兄之仇,他既不肯与我们结盟,便还是敌
人!”完颜楚为人鲁直得多,一切唯普奇马首是胆,并不开腔。
    裴淳道:“那两位不是在下杀死的,信不信只好由得你们了,普奇兄若肯赐告我淳
于大哥遭难之事,感激不尽!”
    普奇爽快的道:“这有何不可?淳于靖目下不但有杀身这厄,连帮主之位也伯保存
不住!”
    裴淳道:“是帮中之人叛变于他?”脑海中浮起家帮诸人的忠义慷慨,觉得此事难
以置信。
    普奇道:“不错,据我所知。丐帮九袋长老杜独暗中投在国舅朴日升摩下,阴谋篡
夺帮主之位,定于十日之后,在城外莫愁湖畔举行绿野英雄宴……这日,金陵莫愁湖畔
的林内,好不热闹。
    穷家帮等人到达之时,朴日升亲自迎接,让到东首的两席上。淳于靖放眼一瞥,这
两席左边一桌,已有不少人,最惹眼的是披红衣的两个密宗高手。此外便是飞天夜叉博
勒、步毖、马延、彭逸等人是见过的,还有四五个人却从未见过,但在衣着相貌上却猜
测得出一是军师权衡,一是蒙古勇士阔鲁,一是阴山派剑客告天子。还有一个年约六旬
左右的老者,恐怕就是星宿海高手刘如意了。
    朴日升态度儒雅温文,一面说些客套话,一面谈论武林前贤的逸闻轶事,气氛倒是
相当的和平。看看快到午时,裴淳和薛飞光还未到达,五老他们固然早就疑虑不安,连
淳于靖这刻也不禁心头忐忑。
    朴日升谈话中透露说,曾经发帖与几位武林名家,但大都称病辞谢赴宴。这本是意
料中之事,因此淳于靖等人毫不讶异。
    谈了一阵,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当今武林形势上面,淳于靖道:“朴兄以一代奇才,
插足中原,目下权倾天下,威震武林,人生至此,已足以踌躇满志了。”
    朴日升神色自若,道:“兄弟设此英雄宴果真大有用意……”
    他的话声一顿,目光落在急步而来的一名侍者面上,问道:“什么事?”
    那侍者道:“午时已届,是否开府上菜?还望爵爷示下!”
    朴日升道:“再等一会儿,或者还有客人要来。”
    侍者领命退下。朴日升道:“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钱二愁道:“你说此宴大有用意!”
    朴日升笑道:“不错,诸位只管拭目以视,便知用意何在了!”
    李四恨皱皱眉头,道:“朴国舅这话说了等如没说。”
    朴日升正要答话,但目光略一闪动,瞥见讯号,便道:“裴淳和薛姑娘来啦,还带
了五个神秘帮手!”
    片刻问,裴、薛二人果然出现,身后跟着五个人,都是黑布蒙面,身上罩着一件黑
袍。他们都没有带兵器,使人感到十分诡异。
    他们穿过当中的草地,走到东首两席之前。裴淳向淳于靖及五老见过礼,便道:
“小弟要陪几位不愿露面的朋友另坐一处,望大哥见谅。
    淳于靖当即晓得那五人必是普奇他们,心想分开坐也是办法,便道:“贤弟不是本
帮之人,不受愚兄约束,尽管请便,愚兄岂有见怪之理。”
    朴日升一挥手,便有数名侍者在旁边另设一席,跟裴淳客套几句,便到另一席上跟
权衡等人低声说话。
    薛飞光笑容依旧,显得很开心好玩的样子。原来她这些日子十分思念悲淳,遂离家
出走,到处寻找于他,终于及时赶到金陵助裴淳一臂之力。她对裴淳大声道:“咱们总
算及时赶到,只要酒足饭饱,便有热闹好瞧啦:”
    裴淳道:“什么热闹?”
    薛飞光道:“朴国舅岂肯请穷家帮白吃一顿?连本带利一算,定须取回百余性命作
抵!”
    朴日升道:“就算我没有道理宴请他们,却也不一定要取百余性命作抵,是也不是?”
    薛飞光大声道:“不是!”
    朴日升道:“姑娘是坚认兄弟有此存心,兄弟倒想跟姑娘赌上一赌!”
    裴淳低声道:“师妹不可跟他打赌,我早已吃过打赌的苦头!”
    薛飞光也低声答道:“大哥放心,他斗不过我!”口中大声应道:“怎生赌法?”
    朴日升缓缓瞥视全场一眼,只见双方的人都瞪大双眼,显然大感兴趣,当下说道:
“兄弟如若侵犯穷家帮的朋友们,便算我输了,倘使我没有这样做,他们都安然回去,
一个不少,便算你输,你赌不赌?”
    这话大出人人意料之外,连朴日升的手下们都十分震骇,他们无不以为今日乃准备
歼灭穷家帮而设此宴,因此对穷家帮之人十分敌视。
    薛飞光虽是聪明绝世,却也料想不到对方有此一说,登时愣住,过了一会儿,才恢
复常态,暗念朴日升这话太似离奇,若说他当真没有歼灭穷家帮的打算,则设此英雄宴
的动机何在?若是为了要赌赢我,不惜放过穷家帮之人,那么他可以在我身上获得什么
好处?
    她实在想不通,所以不敢立刻回答。朴日升笑吟吟道:“姑娘不必急于回答,等席
终之时才给兄弟一个答复也还不迟。”
    他抬头望望天色,双眉轻皱一下,打个手势,那数十侍者立刻端菜上席。这时轮到
淳于靖大感为难。原来他须得立刻传令下去,这酒菜是进食或不进食。
    南边二十席的乞丐全都端坐不动。
    淳于靖毅然道:“弟兄们不必客气,放量叨扰朴兄一顿。”
    易通理道::帮主有谕,众弟子放怀进食。”
    众丐闻言齐齐举筷,好比风卷残云,每一道菜上来都立刻扫光。
    东首的三席皆是极有身份的武林高手,吃相便较斯文。然而献筹交错,飞筋轧尽,
仍然比常人豪放得多。
    朴日升举杯道:“淳于帮主魄力过人,胆大包天,本人极为佩服,敬你一杯。”
    淳于靖一饮而干,道:“朴兄才华绝世,领袖群伦,实是百年罕见的豪杰之士,淳
于靖钦佩得紧,还敬你一杯!”
    朴日升干杯之后,微微笑道:“帮主虽是胆气过人,但这次应约而来,百年基业可
能毁于一旦,却又未免近乎轻举妄动了!”
    他们的对话全场皆闻,这时穷家帮众丐都停止进食,静待帮主的回答。人人都知道
形势紧张,战舋可能一触即发。
    淳于靖朗声一笑,道:“鄙人如若不敢赴宴,敝帮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立足?古人
说宁可玉碎,不作瓦全,正是此意。”
    众丐之中有不少人喝彩叫好,裴淳大声接道:“帮主大哥豪情激越,真是一代之雄
的气概!”
    补日升瞪他一眼,裴淳陡然挺身站直,又道:“朴兄敢是觉得小弟这话很不入耳?”
    这种口气正是挑战之意,朴日升自然不能忍下,应道:“不错,这话很不中听!”
    裴淳道:“小弟已经说了出口,话出如风,恕我无法收回,朴兄该怎么办?”
    他居然步步紧迫,存心挑战,大出全场之人意外。连补日升也暗暗发楞,迅速寻思
他为何变得如此强硬凶横?另一席上一个人站起身,发出冷森森的笑声,接着道:“无
知竖子,你成名才有几日,居然如此狂傲,老朽今日非出手教训你这狂徒不可!”
    此人面貌阴沉,装束怪异,乃是阴山派剑手告天子。
    裴淳淡淡道:“很好!”
    告天子打宽袍内摸出一把软剑,迎风一抖,登时挺硬,口中说道:“老朽此剑非是
凡品,但不知你有没有资格尝尝滋味?”
    说时,举步走到裴淳面前,软剑递出,让他观看。
    人人听不懂这告天子的话,正在诧异之时只见软剑一颤,剑尖幻化为三点寒光,分
别偷袭裴淳咽喉及左右肩井穴。
    众丐不觉大声哗叫喝骂,嘈声中忽见一道白光从软剑下面疾然飞起,挑中软剑,叮
的一声,把软剑震开。众人定睛瞧时,原来这道白光,是一个身材中等的蒙面黑衫客发
出的刀招,竞在间不容发之际、破解了告天子的偷袭暗算。
    这蒙面黑衫客一刀得手,便即收刀端坐,若无其事,告天子眼中闪出惊讶的光芒,
退开数步,道:“这位兄台好高明的刀法,可有意思下场比划比划?”
    众丐中有人怒骂道:“不要脸,竞敢当众使出暗算人的下流招数。”
    告天子明笑一声,道:“敝派剑法一向以诡奇莫测著称,裴淳若是过不了这一关,
岂有资格与老朽动手!”
    他虽是作此解释,但群丐中仍然发出忿怒地骂他下流之声。
    告天子恬然不理,继续道:“这位兄台的刀法甚是奇异,刀上劲道与一般家派有别,
老朽甚愿兄台下场放对,俾可得窥全豹。”
    那蒙面黑衫客乃是闵淳,他为人深沉多智,闻言理也不理,好象没有听见一般。
    须知这闵淳的刀法来自东瀛,中土无人见过,自是叫告天子感觉古怪。
    告天子不禁老羞成怒,恶狠狠地道:“诸位为何情愿做缩头乌龟,若是见不得人、
干脆躲在家里抱孩子……”
    薛飞光格格娇笑、指向北面人群,道:“老头子,你可是骂他们么?”
    人人的目光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朴日升手下杂坐的二十席之中,竞有一席
只有三人,这三人身披白袍,头面上用白布蒙住,装束与裴淳这一席上黑衫客一般,只
是额色不同而已。
    告天子向那边瞥视一眼,微露惊讶之色,道:“老朽自然不是说那三位。”
    薛飞光想道:“他一来露出惊讶之色,二来说话怕得罪那三人,由此可知他实在不
晓得这三入出现此地,这三人既是朴日升那一边的,但朴日升别的手下都不知道底细,
当真十分诡异奇怪,这三人是谁呢?”
    朴日升大声道:“那三位朋友多年来不与世人应酬接晤,所以今日虽是应本人之邀
参与此宴,仍然不肯破例与别人见面!裴淳兄席上五位黑衣朋友莫非也是如此么?”
    裴淳点点头道:“不错!”
    他起身向那三个白衣人遥遥拱手,又道:“三位黑狱游魂大哥,怎的出现在光天化
日之下?”
    这话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觉一怔,只因谁都没有听过“黑狱游魂”的名号,
况且又是三人之多,更是奇怪。
    那三个白衣人都不做声,淳于靖暗中向易胡子易通理点头,易胡子用手肘碰一下旁
边的人,那乞丐立即跳起,是个七袋好手,姓徐名无恒。这徐无恒大踏步奔过草地,停
在黑狱游魂他们面前,高声道:“小丐向来擅长捉鬼拿妖,你们趁早取下蒙面白布,如
若不然,我请天雷来劈你们……”他说得极是认真,生像当真要捉拿鬼怪。连朴日升也
被蒙住,不曾想到这是淳于靖的手法。
    徐无恒哪里会不知道这兰个游魂必有惊人的绝艺,否则朴日升怎会邀约他们,不过
他自家也有一套功夫,当下庄而重之地捏诀念咒,煞有介事,生似当真要请天雷下降。
众人只听他清晰地大喝一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接着伸手指住天空,道:
“瞧,雷公驾云来啦!”
    众人纵然丝毫不信,也不得仰头瞥视一眼,但见碧空万里,艳阳普照之下,果然有
一朵白云在半空中。
    天空中有一朵半朵白云本是常事,不足为奇。但经过这徐无恒古古怪怪的做作一番,
便仿佛有点不同。
    大数人都是一瞥之下便收回目光,注视着徐无恒。那三个黑狱游魂也是这样。只见
徐无恒满面惊恐之容,望着席面。
    相距得近的人都向席上望去,但见席上出现四五条颜色斑烂夺目的毒蛇,正昂目吐
信,形状可怖。
    徐无恒大喝道:“这是天地间最毒之物,行动疾如闪电,谁要是动一动,登时被他
们咬死,这是哪一位高人带来的毒物?”
    全场寂然,但觉这些变故发生得太快,一时无法清理好凌乱的念头。
    徐无恒又大喝道:“既然毒蛇的主人不答腔,那是存心考较兄弟的本事啦!”
    喝声中缓缓伸出双手,五指箕张,向席上毒蛇抓去。
    他双手似是有点特别,才一迫近,那几条彩色斑烂的毒蛇都发出嘶嘶的喷气声。
    徐无恒双手一收,忽见他左右两边的白衣人头上白布候然掀落,露出面目。徐无恒
迅即退到裴淳那一席的旁边,脸上微微露出笑容。
    直到此时,全场人才晓得徐无恒弄了无数手脚,用意只不过要掀开黑狱游魂们的蒙
面白布。此举又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这刻人人注视着那两个白衣人,但见他们满头乱发,
披垂及肩,满面胡须,都和雪一样白,凌乱得把面庞完全遮掩住。
    不过他们的眼睛神光极足,面上皮肤又红又白,显然一来内功深厚,二来许多年不
见天风光线,所以保持娇嫩。
    这两长发老人面上毫无表情,缓缓弯腰取起白布,重复蒙住头面,然后,站起身躯,
四道目光一齐落在徐无恒身上。
    但见他们一步一步过来,举手投足之际,具有一种沉潜威猛之气,裴淳举步迎上去,
才走了两步,飒飒风声打他两侧掠过,原来两个黑衫客分别奔过。他们各持长刀,身法
神速,眨眼间已阻住对方去路。
    那两个长发白衣老人脚步一顿,目光转投在这两名黑衫客身上。
    哧的冷笑一声,大有讥消之意。那两名黑衫客一是完颜楚,一是阮兴。都是脾气暴
躁的勇夫,听得对方冷笑,似是瞧不起他们,登时气往上撞,不约而同地挥刀攻去。
    两道刀光暴长中,那两名长发老人,倏然分向左右滑开,分别避过对方这一刀的攻
势。明眼人一瞧便知,这两个白衣人的用意是特地离远一些,免得完颜楚、阮兴他们施
展出联手招数。
    这等用心固是一代高手的气派,但完颜楚、阮兴二人那罕见凌厉的刀法,又使得全
场之人为之一怔,心中都想裴淳在何处找得这许多个刀术高手相助?
    完颜楚跟踪扑上,身躯离地三尺左右,双腿微微屈曲,手中长刀迎头猛所。这姿式
身法,宛如驱策着健马奔驰砍敌,气势极是凶猛!此时群豪不论哪一方之人,都议论纷
纷。暗下猜测这两对神秘人物的家派来历。
    朴日升微微一笑,道:“裴兄真是神通广大,竟约来几位不属中土流派的高手!”
    淳于靖不甘示弱,接口道:“阁下能够把中土大门派的高手约来助阵,足见德望昭
隆,面子甚大!”
    草坪上虽有三百入之多,这刻谁也没有做声。忽然一个人大踏步走入当中草地。群
豪齐齐望去,只见此人身材高大,满面麻子,神态甚是凶悍。
    朴日升一见此人,竟也不禁放下酒杯,矍然注目。
    淳于靖哈哈一笑,道:“这一位想必是昔年名震大都的透骨鹰爪胡二兄了?”
    那大麻于瞧也不礁他们,冷淡地昭了一声,举步走到普奇等五人面前声道:“你们
是什么身份来历,兄弟都不管,只想知道诸位为何放过他们?”
    他指一指那三个白衣人,接着又道:“虽说是朴国舅另有用心,但难道诸位就不想
知道他们是谁?”
    朴日升使个眼色,权衡即开口道:“胡兄这话问得十分可笑,莫非问话只是借口,
其实当众现身才是真意?胡兄须知此地高手如云,你纵是近年武功大有精进,料也不易
脱身,因此胡兄故意当众现身,打算贬损国舅爷的威望之举,实是愚不可及!”
    这权军师口齿清晰,这番话群豪无不听得明明白白,札特大喇嘛接口道:“胡施主
英名久着,洒家倾慕已久,今日有缘相见,还望不吝指教!”
    说话之时站起身躯,但见他身材极是魁伟,头如笆斗,当真威风凛凛!
    席上又有一人起立,说道:“大喇嘛苦肯相让这一场,兄弟感激不尽!”
    群豪闻言莫不讶骇惊顾,都想似这胡二麻子这等劲敌高手,居然有人争着出阵,真
是希奇不过之事。
    全场目光集中在这发话之人身上,但见这人年纪六旬上下,服饰略与常人不同,眉
宇之间隐隐泛出凶悍之气,淳于靖等认得正是星宿海高手刘如意。
    胡二麻子迫近敌人,施展出贴身肉搏的打法,双手擒拿抓拍,招数凌厉之极!他这
种打法用以对付功力比他略见深厚的敌人,自是大占便宜。江湖上往往有不少功力精深
之土,败于功力较差的人手上,便因近身肉搏之时,讲究第一是手脚招数迅快精妙,若
是招数不敌,纵然内力深厚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但见这两人兔起鹊落、出手都十分迅快,那胡二麻子使的是大擒拿手法,十指所罩
尽是人身要穴,刘如意却是拳掌兼施,手法甚是诡奇毒辣。不过近身肉搏到底不是所长,
是以这一番激斗竟是守的多,攻的少。
    眨眼问,己攻拆了三十余招,草坪上二百余人没有半点声息。尤其是朴日升这一方
的人,都瞧出刘如意好几次想离开敌人,却不曾成功,反而陷人了被动挨打的局势,是
以个个为他提心吊胆,紧张非常。
    薛飞光挨住裴淳,俏声道:“那大麻子虽然不是好人,但我却希望他赢得刘如意。”
    裴淳道:“为什么?”
    薛飞光道:“那刘如意一瞧便知道是个明险凶戾之人,我最憎恨这种人。”
    裴淳道:“我也是,但这一场如果胡二麻子落败,他的后台才会出来……”
    她目光四下一转,但见人人都注意场中那两个动手之人身上,只有金笛书生彭逸瞅
住自己,面上露出妒忌的神情,心想:“这人对我果是真心真意,才肯舍下那么好看的
打斗而来瞧我,无奈我对他只有好感而没有……”
    她忽然粉面一红,想道:“我怎的想到这些事上面去了?”
    她虽然不愿再想,但天生的灵慧心窍,却不必想也晓得了,如果形迹上对裴淳亲密,
说不定替裴淳惹来杀身之祸,当下把身子挪开,眼光转到朴日升面上,故意装出十分钦
佩倾慕的神情。
    只听裴淳失声道:“好手法……”
    薛飞光听到他的声音,颊上就不由自主地会露出酒涡,随口问道:“谁啊?”目光
仍然不离朴日升。
    裴淳道:“我说刘如意,他若不是忽然使出一招‘下庄刺虎’,以攻代守,定必败
阵下来。”
    薛飞光目光一直留连在朴日升面上,这时扯一扯裴淳衣袖,悄道:“大哥你瞧,朴
日升算得算不得是少见的美男子?”
    裴淳转眼望了一下,便又投到场中,口里应道:“他不但是美男子,而且文武全才,
世上罕见!”
    薛飞光道:“这就是了,你刚才说到幕后支持胡二麻子的人,你想她现身的心意我
很明白,然而万一朴日升这等一表人才被她看上了,你看怎么办?”
    裴淳初时还没有反应,这一会儿才想通了她话中之意,暗付朴日升若是把她弄上手,
那时候自然天下无敌。登时大惊道:“那怎么办?”
    此时胡二麻于大展神威,着着进逼。北面席上之人许多都喝喊出声,鼓励刘如意反
击,南首席上群丐见帮助刘如意的人多,动了不平之心,便有不少人大声喝彩,替胡二
麻子助威。因此全场闹成一片,气氛热烈紧张之极。
    薛飞光道:“别人的看法我不知道。但以我看来,你比朴日升强多了。”
    裴淳苦笑一下,道:“连你也取笑我了。”
    他已无心观战,忧虑地望住朴日升丰神俊逸的例面,又道:“假如那样的话,怎生
是好?”
    一个冷冰的女子口音应道:“胡说八道,谁瞧得上那厮……”
    裴、薛二人一怔,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女子,带着面罩,站在薛飞光背后。那
对眼睛从面幕后面射出寒冷锋利的光芒,似乎能够看透别人的心,一方面又显示出她性
格极强。
    裴淳认出是辛黑姑,不觉呆了。薛飞光却很快地就恢复常态,泛起美丽活泼的笑容。
伸手拉住辛黑姑的臂膀,道:“辛姊姊么。真把我想死了!”
    辛黑姑冷哼一声,似是说她此言元稽,但薛飞光甜甜的笑容,却使她说不出难听的
话,只道:“这话可是当真么?”
    这句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意,但裴淳却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等温和的口气说话,登
时心头大石落地,答道:“薛师妹自从听在下提及姑娘之后,便时时说要拜晤姑娘!”
    辛黑姑冷冷道:“谁跟你说话了?”
    裴淳怔一下,这话斥责得有理,便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原不该多口。”
    当即转过头去瞧场中战局。若然换了别人,此举便好象负气而为。但裴淳天生那副
老实的样子,一举一动都令人感到是出自真心。
    因此辛黑姑没有理他,薛飞光腾出一个座位,拉她坐下,含笑打量这个震服无数高
手的姑娘,但见她轮廓清秀,鬓发如云,想来多半是个美貌女子,不禁得意快活得格格
娇笑出声。
    辛黑姑五指一翻,抓住她娇嫩丰腆的手掌,倏然问,一股热气从她五指指尖传出,
透入薛飞光经脉之内,霎时间闭住她三处穴道。
    她道:“你笑什么?”
    声音微见凌厉之意,显然那薛飞光若是答得不妥,登时就得吃个大苦头。
    薛飞光轻轻道:“我笑的原故只能跟你说。”
    辛黑姑冷冷道:“我晓得你十分精灵古怪,最好别在我面前耍花样。”
    口中说得虽狠,五指内力却陡地收回,轻柔地抚摩她的手腕和手指。
    薛飞光道:“我心中当真拿你当姊姊看待……”说时身子倾前,依贴在她身上,又
俏声说道:“我忽然想到那么许多凶猛自命的高手,都服贴在一个女孩子之下,便不禁
心中十分得意,相信以后再也没有男人敢轻视小看我们女子了!”
    辛黑姑眼中露出笑意,可知这话大是受用,她也凑在薛飞光耳边轻声问道:“妹妹
你可喜欢彭逸?”
    薛飞光点点头道:“这人还不错!”
    辛黑姑道:“可肯嫁给他?”
    薛飞光吃一惊,道:“那怎么行?”
    顿然间,明白了彭逸也是被她制服了的人之一,正因有她做后台,才敢做出背叛朴
日升之事。
    辛黑姑道:“不愿意就算了,这等事决计不能勉强的,恐怕也是跟我一样,我虽是
觉得朴日升还不错,但我却觉得不能爱他或嫁给他。”
    薛飞光大为放心,道:“正是如此,但听说姊姊你要对付我裴大哥,是也不是?”
    辛黑姑道:“不错,我有杀死他的意思!”
    薛飞光讶道:“为什么?他这个人最好不过了,你说不是么?”
    辛黑姑道:“那是另一回事,我是根他这个土头土脑的家伙,居然一点都不怕我,
也真是个不怕死的人。”
    此时刘如意和胡二麻子已激战了百招以上,胡二麻子一直抢攻,极是耗费内力,头
上已有汗水滚流下来,刘如意不但不冒汗,而且似是已经摸透对方煞手毒着,应付之时,
显得轻松得多,他正在窥伺机会反击之际,长笑之声便起。
    刘如意一听而知来人是谁,疾忙跃出圈外,目光一转,但见一个大胖子已奔到两丈
之内。
    胡二麻子抹一抹额上汗水,道:“厉害!厉害!由此推想,刘兄若是有工夫施展出
七步摧魂锥手法,兄弟今日非归天不可!”
    的大喇嘛接口说道:“胡施主虽然幸而未曾伤于刘兄手下,但今日想安然离开,只
伯不易!”
    胡二麻子道:“大喇嘛自然不是虚声恫吓,这一层兄弟并非不知。”
    古奇冷冷道:“然则胡施主凭什么踏人此地?”
    胡二麻子还未开口,一道人影纵落他身侧,应声道:“胡兄拦阻得好,这位大喇嘛
若是有意过去插手,以多为胜,咱们何尝不可!”
    此人却是个中年道土,背插长剑,全身上下腕脏污垢之极,幸好还没有迫人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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