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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十六章 巧夺天工不归府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18 19:58:40 2000), 转信

纤手驭龙 
第十六章 巧夺天工不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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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飞光听了不禁毛骨依然地打个寒喋,裴淳却转眼四瞧,查看话声来源。
    但那些能够瞧得见的人像,每一个都跟真人一样,只不过不动弹就是了,因此假使
有个活人站在这些人像之中,僵立不动,谁也瞧不出来。
    正因此故,更加令人感到鬼气森森,十分可怖。
    裴淳定一定神,道:“走,瞧瞧还有什么古怪?”
    薛飞光情愿立刻退出此地,可是又知道目下已是骑虎这势,已把这不归府的人惊动
了,若是退出此间,日后再来,则辛黑姑可能亲自镇守在此,那时便一定有败无胜,这
刻却还有一线机会,希望她不在此地。
    她咬紧牙关,跟着裴淳转过一道粉墙,但见人像林立,有条道路曲曲折折地从这些
人像之间穿过,若不从这条路走,便只好把人像通通推倒。
    但这等巧夺天工的精品谁也不愿摧毁,况且有些是铜像,有些是石像,又有些是木
刻,中间有刀山剑树或密密的荆棘阻碍,想加以全部摧毁,定要费许多气力。而谁也不
知道其间还有没有恶毒的机关埋伏。
    开始之时,那些人像或蹲或立,或跪或仰,有些戴手拷,有些是脚镣。个个都露出
痛苦的神情,纵是无见识之人,也能一望而知,这都是临死前最后的表情。
    到处充满了死亡的痛苦和绝望,使人感到气氛阴森可怖。
    薛飞光最伯的是其中会有一两个突然大叫一声,准能把她的胆子骇破,所以紧紧挨
着裴淳向前走,不大敢抬头张望。
    不过她仍然逃不掉恐怖的侵袭,原因是她虽然老是低着头,可是那些人的脚,简直
像真的一般,有汗毛,也有肌肉的凹突线条,瞧得出这人是正在用力支撑或是全无气力。
    她觉得恐怖极了,好象是跌坠在不能摆脱的梦境之中。正在这时,一阵粗暴的话声
不知从何处飘送过来。那阵话声道:“此处乃是人间活地狱,你们两人将被禁锢在此处,
永远不见天日!”
    接着另外一个阴森森的嗓音说道:“你们将与这些死人为伴,直到你们也死亡为止!”
    裴淳蓦地举指向一具人像点去,指力破空之时发出“哧”的一声。然而那具人像毫
无动静,由此可知裴淳判断错误。
    薛飞光一听要在此处囚禁至死,骇得心胆皆裂,全身发软。
    裴淳只好抱起她,一面说道:“别怕,谁也休想拦阻得住我们。”
    他那阵自信的声音,使薛飞光宽慰不少,但仍然不敢张眼视察四周情景。忽听裴淳
“咦”了一声,脚步停住。
    她闭着眼睛问道:“你瞧见了什么?”
    裴淳瞧一会儿,才道:“这儿有些人拿着兵器,或者捏着拳头,作出砍劈殴击的种
种姿态。”
    薛飞光壮起胆子,睁眼望去,只见第一个人就是双手持着一柄明晃晃的大斧头,做
出斜斜劈下的姿势。他们若要过去,非从斧下钻行不可。那种姿势很像特意伸出脖子让
他劈落似的。
    她眉间一皱,拔出匕首,扬腕掷出,寒光一闪,巴首已插在那持斧恶汉身上。只听
那恶汉惨叫一声,鲜血从匕首插中之处流下来,把他们两人都骇了一惊。
    但那持斧恶汉身躯动也不动,手中大斧也不曾垂下。因此使人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要是这人乃是活人假扮,目下被匕首插中要害,又流出鲜血,自应倒毙地上才对。何以
纹风不动?然而这一声惨叫和流出鲜血,又是千真万确之事,岂非极是古怪?
    裴淳直搔脑袋,满面尽是茫然之色。至于薛飞光,她本来就骇得要死,目下遭逢这
等怪事,自然更难禁受。所以裴淳连忙把她抱紧一点,口中说道:“不要怕……不要怕……”
    薛飞光闭目不动,面色甚为苍白。裴淳低头一看,心里不由得大大担心。这时他可
就萌生了退意,暗念先把她送到外面安顿好,自己才独闯此府不迟。
    薛飞光忽然低声道:“裴郎,我明白啦!”
    裴淳伯她惊骇过度之后胡言乱语,便不敢随口答腔。
    薛飞光又道:“这一幕奇怪的景象,乃是不归府中一大致命的弱点,若然一直都是
那些恐怖的人物塑像,我终必吓破胆子,而成为你的累赘。”
    裴淳一听这话大有深意,不似是胡言乱语,心头一宽,问道:“那是什么缘故?”
    薛飞光道:“这个奇怪的景象,使我霎时恢复智能,潜心推想,这一来惊惧之心大
减,那种使我惊骇的效力也突然中断而消失,现在我已不是受惊的小兔,而是狡黯多变
的狐狸。”
    裴淳笑道:“你是小狐狸?”
    薛飞光道:“不错,你又是什么呢?”
    裴淳道:“我是愚笨的牛或马,只会做而不会想。”
    他们低声地笑起来,恐怖的阴霾已被他们驱散。
    薛飞光说道:“我已推测出这一幕奇怪的景象是怎生布置的。先说那一声惨叫,不
错是从这人像口中发出,但其实是另外潜伏在一边的人叫喊,不过声音可以从那人像口
中传出来而己。至于他身上的鲜血更容易伪装,我敢打赌那一定是红色的颜料。”
    裴淳喜道:“这么说起来也很简单,让我过去瞧瞧就知道你的推测有没有错?”
    他大踏步走近那持斧大汉,腾出一手模了一下,果然是具木像,当即把匕首拔出来,
指干净上面的颜料。薛飞光拿在手中,便教裴淳放她落地步行。
    两人从斧下钻过,紧接着便是一个持剑大汉,作势欲刺。这名大汉双眼瞪视着他们,
隐隐闪出凶光。
    薛飞光赞叹道:“当真的鬼斧神工,简直跟真人一样。裴郎你可曾瞧见他眼中射出
凶光?”
    裴淳道:“只怕是个真的人也说不定c”
    薛飞光道:“不会,开始这一段路绝不会有假。必定使人防范之心稍懈,才会有真
人出现。”
    裴淳陡然记起那一次他逃出辛黑姑布置的阵法的经过,其时他使的是笨主意,仗着
锋快无比的七宝诛心剑,把眼前的大树弄断推倒。
    现在也可以用这个笨主意。
    他把七宝诛心剑取出来,交给薛飞光,道:“你用此剑防身。”
    薛飞光晓得七宝诛心剑锋利无匹,无坚不摧,而裴淳给她防身,这等情意不比寻常,
满心感激地接过了。
    裴淳道:“你跟在我后面,一直走去,用不着害怕!”
    他说得十分自信,薛飞光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只会做不会想的牛马么?怎的忽然
有了主意?”
    裴淳笑道:“只是个笨主意而已!”
    当下大步走去,才一举步,便已发出数下指力,分别向远近的人像戳去。
    “哧哧”破空之声冲破了矜寂,但那些人像都没有一点儿反应,他们一直走去,裴
淳不停的施展出天机指功夫,刺向每一尊站在路边的人像。
    看他的样子那是决不放过任何一尊排立在路边的人像,因此,如若已经有人伪装塑
像混在其中,定难逃过他的毒手。
    薛飞光想到这一点,所以非常小心地注意前面,查看有没有人突然移动逃走。若是
有人移动,她左手持着的匕首便将毫不容情的掷射过去。
    两人才走了丈许,后面忽然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冷笑,接着用冷冷的语调说道:“你
们此举,难道就可以躲得杀身之祸不成?”
    裴、薛二人一齐回头向发语之处望去,却看不出一点迹象动静。
    薛飞光心中一动,暗念莫非对方故意引开我们的眼光,好让同党借此机会躲开?
    她目光到处,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觉实在无法相信眼中瞧见的景象。
    原来前面本是十分深邃的宽大长廊,早先放眼望去,都是凶形恶状的塑象,可是眼
下景象大变,一堵高墙把去路完全封住。这堵高墙乃是以巨大的方石砌成,墙上还有好
几个受刑后的人钉吊其上,形状凄惨可怖。
    她觉得不能置信的是这一堵石墙如此坚厚高大,应是何等沉重,即使是最巧妙的机
关布置,也不能移动如此巨大的一堵石墙,何况时间只是他们回顾时的一剎那,又丝毫
不闻声息。这简直不是人力所能办得到的,除非是使用移山倒海的法术。
    这堵石墙想是在地底潮湿和日子过久之故,许多处长出苔藓,痕迹斑斑。
    裴淳这时也回头望见,大大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飞光道:“我也无法回答,总之,这等事太不可以思议了。”
    他们张望之下,发觉在左方的墙上有道门户,早先好象不曾存在,也是突然出现的。
裴淳指一指那道门户,薛飞光点点头,两人便从几具塑像之间闪过,奔到门边。裴淳左
手托住右肘,运起天罡掌力,右掌拍出。
    那道木门不但应手而开,两扇门板竞被他雄浑绝伦的掌力,劈得离地飞出丈许,落
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
    他们跨入门内,放眼四看,都不由得楞住。原来他们处身在一处十分奇怪的地方,
对面是一片荒凉寂静的沙滩,远远伸展人海,极目遥望,隐约可以望见远处海浪卷涌。
    左方是一片高大的悬崖绝壁,竞不知有多高,一轮明月从悬崖缺口处探出头来,银
色的光辉遍洒在沙滩和崖下,使人泛起清冷荒凉的感觉。
    右方有一座古庙,庙门残坍,满目颓垣断壁,显然此庙许久以来无人居住。
    裴淳一把抓住薛飞光手腕、沉声道:“到啦!黑狱一定是设在这古庙之内。”
    两人向古庙奔去,转眼间已到达庙门,抬头望去,但见上面有方横匠,甚是残旧,
题着“水火绝地”四个大字。事实上这四个字只有绝地两个字是常见的写法,那水火二
字都不入古今字体之内,只是一泓清水和数朵火焰而已,不过传神之极,教人一望而知
这是代表水火两个字。
    两个人拾级而登,跨过高高的门槛。里面只是一间三丈许方圆的空堂,后面有一道
半掩着的门。他们先游目打量四周情形,只见四壁上都嵌满了神像,相貌奇怪,总是一
尊红衣便有一尊黑衣,代表火神和水神。
    屋顶吊下一盏琉璃灯,甚是光亮,因此嵌满四壁的神像都照得清清楚楚。
    裴淳道:“咱们瞧瞧门后有什么地方和物事?”
    薛飞光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裴淳便独自向那道半掩的门走去。
    薛飞光蓦地睁跟,移动身躯,但却不是跟裴淳到那道半掩的门瞧看,反而转身奔到
进来的门边,凝神向外面望去。
    两个人同时发出惊诧之声,薛飞光是因为外面景物全非,先前所见的沙滩大海以及
悬崖月亮等等景象都消失不见,但见庙门外一条道路,直通入无边无际的森林之内,古
木萧森,林内甚是黯黑阴沉。
    裴淳眼中所见却又是一番景象,他瞧见门外便是面临大海,浪涛如山。门限外已无
通行之路,峭直下陷两丈左右,底下皆是礁石。因此如若闭着眼睛奔出此门,定然跌坠
在海边礁石之上。
    左方茫茫大海,右方离门口六七尺便是插天直起的峭壁。此时离海水只有数丈处的
许多礁石之上,竟有一个穿著红衣服的小女孩,站在一块黑礁上,正弯腰低头不知瞧看
脚下的什么物事。
    然而数丈远的海面上,一个巨浪高达十五六尺,正向礁石卷来。
    声势极是猛烈,一望而知这个小山般的巨浪足足可以卷拍到峭壁之下,因此礁石上
的小女孩,决计不能免去被卷人海中之厄。
    裴淳惊得失声叫道:“不好了!”
    奋身猛可跃出,以最快的速度向那小女孩扑去。
    当他身在半空的瞬息之间、已算出自己还可以早一步赶到挟起小女孩,跃回庙内。
    他果然身法如电,眨眼间已落在黑色的礁石上,一手挟起那红衣小女孩,随即拔身
而起,在空中掉转身躯,向那古庙后门飞去。
    谁知目光到处,只见那座古庙完全被熊熊烈火布满,火势之猛烈强大,当真是见所
未见。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又隐隐觉得奇热迫入,毛发欲焦,心中大骇,念头一转,已
想到以薛飞光的一身武功,定必来得及逃出这一场大火焚烧之灾,不用替她担心。倒是
肋下这个小女孩性命堪虞,若是强冲人火焰之内,纵然能从古庙正门逃出,可是她年纪
小小,定必要被奇热的火势烤死。
    因此他吸一口真气,仗着极精纯的内功,扬手向前面劈出一掌,身形借势折转方向,
向下面飞坠。
    他已拣定一块巨大突起的礁石,估量海上巨浪纵然卷到,他仍然可以踏中最顶端而
换力跃起。只要换过力道,便可攀附在峭壁上,另寻逃生之路。
    那巨浪居然没有卷到,因此他较为安心地向那礁石顶端踏下,蓦地踏个空,身躯不
由得歪侧倾跌。他虽有一身精纯无比的武功,然而目下正当旧力已收,新力欲发的空隙,
忽然踏不到实地,力变成青黄不接,再也无法使劲用力,身子直跌下去。
    。须知他自幼练武,首先须得修习目力,尤其在判断距离上面下过苦功,这才能拿
得准时间。刚才他明明看准那块礁石顶端的高度,所以一面伸脚踏下,一面作换力的准
备。若非如此,便不致陷入新旧力道不能衔接的境地,也就不致于倾跌了。
    他一交跌落之时,生怕锋利不平的礁石割伤小女孩,勉强翻侧身躯,用另一边身躯
着地。
    身躯一碰到地面,突然发觉十分奇怪,原来他明明是碰在礁石之上,可是竞没有冷
硬锋锐的感觉,反而十分柔软,毫不着力的又向下沉。
    他感到自己好象掉在一面大网之内,念头才转过,全身上下已被许多绳索和小钩子
缠搭紧紧的。试探着挣扎一下,但觉那些小钩子扣扎入肉,同时双手都贴身缠紧,简直
使不出两成气力。
    肋下的红衣女孩子不但不动,而且有阵阵热气透出。他设法侧眼瞧看,又以手臂挟
紧,才发觉她不是真人,而她身上阵阵热气,正是令他误以为那古庙火势焰威十分烤热
的原故。
    他瞧见一幅薄绢移过来遮住上空,把他撞破的一块空隙掩住。敢情他是跌在一个丈
许大的洞穴之内,被一面网子紧悬在半空,上不到天,下不着地。洞穴四周垂下来好几
幅裂开的薄绢,染有颜色,拼起来恰好是一堆礁石。
    这便是他刚才要踏足其上的礁石了,哪知道只是一幅画,铺在洞穴上面。
    裴淳这时恍然大悟,付道:“这就是画圣吴同的杰作了,他当真不愧称为画圣,竞
能够使人瞧不出真假。”
    当裴淳跃出救人之时,薛飞光还在打量外面惊人的变化。她被裴淳一声不好惊动,
从沉思中回醒,转头望去,只见裴淳已失去踪迹,先前所见的那道半掩的门户,此刻也
变了景致,一尊青面獠牙的高大神保,矗立在凹人的墙壁内,代替了早先所见的门户。
    此外,在右方的墙上原本是嵌满小神像,这时空出一大块,有道门户,也是半掩半
开,一如方才的那道门户。好象是这道门户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移到这边的培上。
    她茫然地摇摇头,向那道门户走去,门外是座通天院落,月色校洁,花木扶疏,幽
香阵阵,十分雅致恬静。
    薛飞光举步跨过门限,但一只脚才踏了入去,便停住不动,脑中迅速地整理混乱的
思想:自从那堵石墙阻隔了去路之后,转到此地来,一切变化都如此奇怪,使人陷入混
乱之中。
    没有一件事是按照常理的,好象有个人在暗中操纵,能够移山倒海,变化各种景物
一般。
    她再寻思这座古庙何以称为水火绝地的含义,脑海中不由得泛起横匣上的四个字,
突然大惊付道:“不好了,先前我们陷人雕仙司徒妙善的布置中,现在大概是陷入画圣
吴同的陷阱之内。”
    她乃是从那水火二字上触悟的灵机,她想,世间除了画圣之外,谁还能以画代字,
使人一看而知是水火二字,丝毫不假思索,也不觉得突冗:然则跟前所见诸景,会不会
是画圣的精心杰作?譬喻那堵巨大的石墙,若是画的,移动起来当然十分方便,也可毫
元声音。
    这正像是从黑暗中见到一丝光明,她几乎要大笑出声,许许多多的疑团顿时全部明
白而消灭。然而她聪慧过人,心知此地的一举一动定然有人在十分隐秘之处偷窥,所以
面上仍然保持茫然的神色。
    她迅即筹想好应付之计,退回两步,突然挥剑向那尊巨大的神像刺去。
    那七宝诛心剑锋利无匹,无声无息地刺向神像身体之内,丝毫不费一点气力。
    薛飞光发觉有异,挥剑一划,登时划破一道很长的口子。这才瞧出这具神像只不过
是一幅画,但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玲珑浮突,简直就是一尊立体的神像。
    她再挥剑割划,便露出先前所见的门户,探头出去一瞧。但见右方矗天峭壁,左方
是茫茫碧海,海水一齐淹到峭壁底下。她俯视下去;只见水波晃漾,竞无一点可以立足
之地。
    月色之下,只见一艘轻帆正向远处驶去,依稀可见船上站着一人,似是裴淳,作出
向她招手的姿势。
    薛飞光心中大急,叫道:“裴郎……裴郎……”
    裴淳的声音遥遥传来,道:“飞光……我在这儿……”听起来果是从那碧波中的轻
帆上传出。
    要知薛飞光眼中所见全然是极精巧逼真的巨画,裴淳其实就在底下数文远的洞穴之
内,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的叫声,当即大声回答。
    但裴淳的叫声异常的低弱,他虽是用尽全身气力gH喊,却只能发出低微的声音。
    裴淳十分惊讶,不知何故发不出声音?是这洞穴之内有特别的装置?抑是自己忽然
失音?薛飞光惊得目瞪口呆。眼中泪珠闪闪发光。她望着那理扬帆远去的轻舟,想不通
裴淳怎会舍她而去,竞把她一个人独自拋弃在此地。
    她悲伤之余,便想找条小船追上去问问他,可是放眼四瞧,哪有别的船只。
    她感到万分失望,黯然垂头,便转回身躯,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
    网中的裴淳想不出薛飞光为何叫了两声后就不再叫唤,暗念她多半是离开了此地,
心中大为着急。当即运功查看自己身体,瞧瞧是不是受到禁制而失去声音。
    这一运气,顿时感到经脉间发生一种奇异的现象,似是已被极强的对手的内力侵人
经脉,甚是不适。
    突然间浑身发烫,热不可耐。他晓得这是因为自己运气触发了敌人暗中施展的手脚,
才发生了反应。但他一点也不明白敌人几时在他身上做下手脚,也不晓得应该如何做才
行。
    他热得十分难受,不知不觉中施展出新近才学得的那一门内功心法。这一门内功可
以抵御寒热,那是他已经试过并且收到奇效的。
    真气迅即穿经透穴,体内不适之感顿时消失,接着全身感到的奇热,都聚集在左肋
之下,那儿他还挟着一具红衣女孩子的塑像。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敌人几时做下的手脚,敢情这具塑像还有这等古怪。
    不过这刻他连拋弃这具塑像也办不到,只好继续运功抗热,一面抖田叫道:“师妹,
我在地下一个洞穴之内。”
    薛飞光恰恰转身走了两步,忽闻裴淳震耳的叫声,心中泛起一阵狂喜,迅即回到原
处张望,但见远方的那艘帆船尚在,隐现在波涛之间。
    她大叫道:“裴郎……裴郎……你在何处?”
    裴淳的声音从她前面不远的海水中升上来,道:“我在这儿,跌落在洞穴之内,被
一面巨网卷住,动弹不得。”
    他停了一下,又道:“我的上面有一片薄绢遮盖住,不知你望下来是何等光景?”
    薛飞光叫道:“天阿!又是一幅惊人的巨画,我只瞧见下面是一片海水。”
    裴淳道:“先前我见到的是无数礁石,你小心点别乱跳下来。”
    薛飞光问道:“是片薄绢遮住你陷身的洞穴么?”
    裴淳道:“不错,但你别乱跳,我真服气布置此地的人。”﹒
    薛飞光道:“裴郎放心,我自有法子。”
    顷刻间裴淳听到哧哧之声,接着洞穴上那块薄绢裂开一道口子,定睛一看,却是一
把明晃晃的剑刃在割裂了薄绢。
    他正在寻思这个洞穴直径宽达两丈,薛飞光怎能着短短的七宝诛心剑割开了当中的
部位?即使她握着的是四五尺长的利剑,仍然够不着那么远。
    方在寻思,那里迅快划个大圈,割开一个半丈大的方洞,薄绢垂下,露出洞穴,裴
淳恰好见到了她。却见她用一条带子紧缚住七宝诛心剑的剑柄,垂下来弄的手脚。那七
宝诛心剑锋快无匹,刀赂一触及薄绢,虽是柔软不着力之的,仍能割开。
    他们互相望见,事情就好办了。裴淳叫她把宝剑垂下洞内,指点方位,让那剑刃触
及巨四周着的绳索。每触及一根绳索,就割断了一条。
    如此不消片刻,那张绷在半空中的巨网四周绷索皆断,因此裴淳连人带网坠到洞底。
    此时虽然还在网内,可是身子着地,便能够借力动弹,同时因巨网半边已断,所以
他小心地撑开了空隙,再慢慢揭开一个空隙,脱身钻出了巨网。
    那具红衣女孩的塑像还在网内,裴淳不暇查这具塑像的秘密,急急跃出洞穴,再一
纵便到了庙内。两人再度会合,经过一番风险,心中都浮起说不出的感觉。
    薛飞光指着那艘扬帆远去的轻舟,道:“裴郎,你若是登上那船,今生今世休想我
再理你。”
    裴淳眺望那茫茫海景,叹道:“这等精心杰作,真是令人五体投地地佩服。但师妹
你可以放心,我怎会登舟离你而去呢?”
    薛飞光欢欣无限。心想此地虽是风险重重,可是却能够使我们更加接近,此行的收
获,真是意想不到。
    她收回了退思,聆听裴淳详述早先陷入罗网的经过,然后评道:“那个红衣女孩不
但可以骗人人陷,而且还有禁制对方功力的妙用,这等计谋布置是无懈可击,换了旁人,
既发不出声音,全身功力很快地消失,那是非被擒不可。而我独自离开之时,决计也出
不去这座不归府。”
    裴淳道:“此地取名不归,真是恰当不过,现在咱们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呢!”
    薛飞光寻思顷刻,面现愁虑之色,道:“不错。裴郎,我们是进是退,眼下尚有选
择余地,倘若要退出此地,我还有点把握,你自己决定好了。”
    她深知裴淳天性侠义,这等人最恨别人做出不仁不义之事,也瞧不起贪生怕死之人。
因此她死也不肯劝他退出,只分析出其中的利与害,让他自行决定。免得在他心中留下
贪生不义的印象。
    裴淳不假思索,道:“我们且退出此地。”
    薛飞光吃一惊,道:“什么?”
    裴淳道:“此地凶险万分,我们先退出去也好。”
    薛飞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聪明不过,念头一转,已明其故,当下道:
“你可是打算先退出此地,然后才独自再闯人来,免得连累我也失陷在这处险恶的地方?”
    裴淳道:“我的心思从来瞒不过你,不错,正是这样。”
    薛飞光道:“那么你先杀死我吧!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心中的希望跟你同生共死?”
    裴淳感到她挚厚的情意,心中无限温暖,当下奋起精神,道:“那么我们再闯入去!”
    两人手拉手,向庙门走去!
    裴淳一瞧外面景色大变,甚感惊讶,道:“我们虽然晓得这是画甥吴同老前辈的杰
作,可是咱们却不晓得该向哪一条走才对。”
    薛飞光道:“我自有法子找路,但我们先约定一件事,你答应我之后,决不能反悔。”
    裴淳道:“你放心吧,我几时做过说了不算之事?”
    薛飞光道:“虽是如此,但眼下不比寻常,比如有个人拿着大刀向你颈子劈下,你
正要招架,但你已答应过我要你不动你就不动,这时侯我叫出要你不动,你守约还是不
守约?”
    裴淳心想,她不知怎生弄出这等稀奇古怪的念头,我可不信你这时会叫我不动,当
下应道:“既是有约,那我就决不动弹。”
    薛飞光笑道:“好!咱们就约定此事,我叫别动之时,不论你在什么情形之下,也
不准动弹。”
    裴淳觉得好笑,道:“好吧,但你最好别拿这个约定来度验我是不是言出必行的君
子,否则我虽是表现出是个真君子大丈夫,然而人家一刀劈下来,我也就完蛋了。”
    她只笑了两声,便陷入沉思之中。
    裴淳不晓得她想些什么,不过深知她聪慧绝世,定然大有文章,可不敢惊动她。
    过了片刻,薛飞光愁眉略展,道:“我想多半与武功有关,可是怎样的布置法,却
一时想不出来。”
    他们再向前走,薛飞光只望着地上,走了数十步,薛飞光笑道:“在这儿了。”
    她指着地上,裴淳转眼望去,只见地上有块门板。
    薛飞光道:“这便是刚才你出手劈飞的门板,目下左方虽然是一片峭壁,不见门户,
但不问可知,刚才咱们出来的门户被一幅画布遮没。”
    她向峭壁走去,出剑一刺,铮的一声,石上冒出火花,敢情是真的岩石。
    裴淳定神一想,接着向距她五尺的石壁跃去,出掌拍去,砰一声那片峭壁登时穿破
一个洞,原来那扇门己用一片薄木板封住,木板外面设色运笔,画得跟峭壁一模一样。
    薛飞光直瞪眼睛,半晌才道:“这等设计真是高明极了,真是高明极了!”
    裴淳道:“这片峭壁真真假假,果然不易找到正确位置。”
    薛飞光摇头道:“不是说这一点,而是说他着画之物完全经过细心研究。你看,这
儿是巨石峭壁的光景,所以他画在木板上,因而不会因风力吹得飘动,露出破绽。但刚
才的一片海水却以薄绢画成,因此虽然微微摇动,却越发的显得波浪起伏,更为逼真。
    裴淳道:“你说的不错,凭良心说,我真不舍得毁损吴老前辈的杰作呢!”
    他们拉着手奔入去,放眼一望,但见早先那堵拦路石墙已经不见,想是暗中主持人
见他们察破假局,所以迅即收起,免得被他们弄毁。
    他们又回到刚才画着人像的长廊之内,两个瞧望了一阵,薛飞光道:“从此处望过
去,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之远,这一路上咱们要经过多少人像?”
    裴淳道:。少说也有二三百座。”薛飞光接道:“假使你以天机指力,每个人像都
隔击上一下,以便查出是真人抑是假人的话,咱们走到此画头之时,你势必要损耗不少
真元功力。”
    裴淳道:“不错,我若是这么办,非累死不可。”
    薛飞光道:“假使对方利用此计想削弱你的功力,然后才有高手出来与你放对拼命,
你定然抵敌不住,对也不对?
    裴淳笑一笑,道:“对是对,可是我才不上这个当。”
    薛飞光道:“不错,你可以每走几丈,就停步调息,等恢息之后才起步,这么一来
别说三二十丈,就是一两百丈的长廊也不管用,因此,我相信这条长廊没有这么长。”
    裴淳讶道:“你是说前面又是吴老前辈的杰作,叫咱们望过去好象这条长廊很长,
人像很多,其实却只是一幅画么?”
    薛飞光道:“我猜不出三文,此廊便到了画头,大概有一堵高墙拦在前面,墙上由
吴画圣画上景色,瞧过去就像是极长的廊道一般。
    过得此关,无疑便到了最后的一关,但赵伯伯功力全在之时,天下有谁能使他认输
败退?”
    他们边说边走,在人像的各式兵器的下面或尖锋边缘钻行,只要其中有一具人像是
真人所扮,莫说是薛飞光,就是裴淳也躲不过杀身之厄。
    可是薛飞光却不叫裴淳使用指力试探真假。她说因为裴淳早先用过指力,所以主持
之人才急忙用假景骗他们转入别个陷井之内,免得那些夹杂在假人像中的真人,被他指
力戳死。
    又利用那堵石墙假景遮住他们的目光,以便那些真人俏俏溜走,免得被裴淳捉拿到
其中一两个人。
    故此目下这些人像之中,决没有真人夹在其中,裴淳虽然很相信她的推论,但为了
小心起见,仍然间或发出指力。走了三丈左右,他几乎碰在墙上,原来前面果然是一幅
壁画,瞧去好象是一条长廊,两边站满了人像,其实已无路可走。而这一路上也没有其
它事故发生。
    裴淳站住脚,佩服地道:“女诸葛,现在怎生走法?”
    薛飞光道:“我们沿着这幅壁画向两旁走,总可以找出门户。”
    他们先向右方贴墙走去,才走了三步,哗啦一声响,壁画上现出一个窄窄的门户。
这是他们脚下踏到消息,那道门才自动打开。这也就是说,若是转不到这上面之人,智
力不及水准,终是找不到最凶险的一关,因而只好失陷在别的机关陷井之内。
    这道窄门之内极是光亮,可是一堵迎面粉墙阻住直探入内的目光。那堵粉墙上写着
几行巨大的字。
    薛飞光念道:“府号不归,妙指天机。沉沦黑狱,入自此扉。回头猛醒,世之所稀。”
    裴淳道:“能到此处之人,果然很少能够回头猛醒的,这话说得真不错。”
    薛飞光道:“这句沉沦黑狱,入自此扉,便是说踏人这道门之后,便将沉沦黑狱。
这话可叫人瞧了真感寒心,尤其是见识过外面许多布置之后。”
    他们踏入窄门,一则非入不可,二则粉壁那数行大字之下,另有小字。
    到了切近,只见那些小字写着的是:“请掀右方墙上枢纽,即有木案出现,案上置
有生死状两份,并笔墨等,来者可签名画押,签押之后,本府府主即将遣人以名帖出见
款待。”
    薛飞光找到枢纽,用力一按,墙上果然轧轧一响,伸出一块木板。板上放得有两份
泥金硬纸大帖,还有笔砚等物。
    那两份帖都是一式一样,开头印上粉墙上写的“府号不归,妙指天机,沉沦黑狱,
人自此扉,回头猛醒,世之所稀。”等六句,然后便是生死状,言明生死各安天命,不
得异议。
    裴淳首先取笔蘸墨,署上裴淳二字。
    薛飞光接过毛笔,忽然沉吟付想,好象胆怯起来的光景。
    裴淳道:“师妹,你心中害怕是不是?”
    薛飞光点点头,答道:“任是胆力包天的高手,到了此时也不由得会踌躇怯顾。裴
郎,难道你心里没有半点恐惧么?”
    裴淳道:“我一想到淳于大哥和字外五雄普奇兄他们尽都被囚此地,便不禁热血沸
腾,不知恐惧为何物了。”
    薛飞光身于挨着桌面,沉吟片刻,这才提起笔来,迅快地签署好名字。
    一声于咳从墙后传出,接着一个人缓缓转出来。但见此人老态龙钟,衣衫甚是残旧,
相貌老实。他挟着一个木盒,走到桌子旁边,把那两份生死状取起,打开盒盖,慎而重
之地放入盒内。
    他接着打木盒内取出两张名帖,交给裴薛二人。
    他们接过一瞧,不禁呆了。原来帖上写着不归府府主辛黑姑等字样。
    这个老人作出请他们转入墙后的手势。
    裴薛二人跟他进去,发觉墙后乃是一个房间,只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着两副杯
筷。
    他请他们入座,然后拉动墙角一条锦带。隐隐听到铃声,片刻间便有两个仆人端了
酒菜出来,裴淳见那老人只站在一旁相陪,并不人座陪吃,心中便拿不定主意是否动筷
真吃。
    薛飞光却一点也不怀疑的样子,举杯小饮,并且劝裴淳放怀进食,裴淳见她如此,
料想这酒莱之中不会有问题,他可是当真饿了,立刻放量大嚼。
    这其间薛飞光曾经邀请那位老人一同进食,但那老人只是摇头拒绝。
    薛飞光指住他手中木盒,向裴淳道:“裴郎,你猜这木盒之内有些什么东西?”
    裴淳摇头道:“我猜不出来。”
    薛飞光道:“我猜一共有十二份生死状。”
    裴淳讶道:“有这么多么?”
    随即记起黑狱游魂共是十人,这是那一日的英雄宴上,大家追究黑狱游魂们的来历
之时,从他们以十天干代替名字上推知共有十人,再者武林中的三贤七子命丧薛三姑之
手之事,本来天下皆知,可是那一日英雄宴上的三位黑狱游魂之中,有一个被胡二麻于
喝破来历,乃是三贤七于之中的铁指蔡子羽,也就是胡二麻子的师叔,因此,可知三贤
七子丧命薛三姑手底之事不可信,从这许多迹象推测,十名黑狱游魂想必就是三贤七子
了。
    但黑狱游魂们到底是不是三贤七子都不重要,最使人感到莫测高深的是这不归府府
主怎会变成了辛黑姑?昔日在英雄宴上大家追究黑狱游魂的来历之时,辛黑姑和手下的
人也参予,可见得那时她与不归府并无关系,不但如此,当时三位黑狱游魂虽是来助朴
日升,然而朴日升似乎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因此,这不归府跟辛黑姑和朴日升两方面
的关系到底如何?委实叫人测想不透。
    薛飞光微微一笑,道:“当然有这么多啦!不信你就夺过那木盒来瞧瞧。”
    裴淳心想昔年师父曾经到过此地,他的那份生死状或者也在盒中,这倒非要瞧上一
瞧不可,于是转眼向那老人望去,那老人陡然退到墙角,摇头道:“别乱来,你们先过
了这一关再说。”
    薛飞光笑道:“我还以为老丈你又聋又哑,敢情是照装的,好吧,裴郎不必抢夺啦!”
    裴淳道:“我想瞧瞧家师有没有立下生死状?”
    薛飞光道:“你把赵伯伯瞧得太不中用啦!他是何等人物?焉能让对方从容布置好
才冲得到此地?依我的想法,当年他一人府不久就踏入此室,那堵粉墙上虽有字,但赵
伯伯按动枢纽之后,不但那桌上没有生死状,而且笔枯墨干,他老人家一望而知这是对
方准备不及,便大步穿过此室,闻人那道门内。”
    她指一指对面关起的木门,那老人不禁佩服地道:“好聪明的小姑娘,说得好象是
亲眼见到一般,不错,当日的情形正是如此。”
    他一边说,一边向那道木门移去,裴淳道:“师妹,要不要抓住他?”
    薛飞光道:“抓起他也没用,让他去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向木门跨去,发觉里面乃是一条甬道,高达丈半,宽达两文,灯
光辉煌,照得四下极是明亮一道帐幕遮住了他们前瞻的目光,裴淳大步上前,伸手拨开
帐幕,但见幕后的高阔信道之内,排列得有许多劲装大汉,都拿着兵器。
    开头有一面木牌插在地上,木牌上漆得雪白,写得有字,两人看时,只见上面写
“悬赏”二字,然后下面才是直行书写。
    薛飞光念道:“聚星吸铁,世之重宝,此剑现下悬挂在尽头的石壁上,如有高手安
然行过去,便将此宝奉赠。不归府府主启。”
    裴淳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五异剑之一的聚星吸铁,怪不得那位老丈说武林之人
无不垂涎了。”薛飞光道:“只不知这条信道之内有何古怪?”
    裴淳定睛望去,但见最前面的数名劲装大汉姿势各别,细细一瞧,不禁大吃一惊,
道:“原来如此!”
    薛飞光问道:“怎么样?”
    裴淳道:“你的猜想一点也没有错,果然这一关是以武功阻挡入侵之人。”
    薛飞光凝神一望,惊道:“难道这些拿着兵器的大汉们,乃是在组成种种厉害招数
么?”
    裴淳道:”正是如此。家师定必是不能一口气通过这条甭道,所以不肯取走五异剑。”
    整条甬道传出一陈轧轧的声音,一听而知这刻机关已经完全触动。
    裴淳还未举步,忽觉前后左右都有兵刃袭到,原来这些假人都能够移动,这一剎那
间,裴淳才知道厉害,敢情这一组共有五个,虽然只有三个动兵器砍劈,另外两个没有
移动,可是这五人的方位形势联成一气,变作一招。
    他只好出手抵御,一面闪避,于是便被迫地向前奔去,这些劲装大汉排满了整条甬
道,却不是一组一组分开,譬喻最初的五人之中,有两个没有移动,但当他掠过之后,
这两人手臂一动,改了态势,配合起先的两三个假人,又变成另一组的一招绝招。
    裴淳拳打脚踢,斜闪高纵,忙得来不及透气,薛飞光跟着穿过那些假人之时,却不
曾受到攻击,因此她得以全神观看裴淳的倩势如何发展。
    她很快就瞧出裴淳忙乱的理由是这些假人发出的招数,不但十分奇妙,而且好象每
一招都克制住裴淳的武功路子,使得裴淳不独无法以深厚强劲的掌力击毁假人,反而屡
屡遇险。
    那些人的动作十分简单,只不过是手臂动一下,可是莫看只是这么略略改变姿势,
其实却变成了一位绝世高手的招数,从四方八面威胁对方。
    薛飞光叫道:“裴郎接着此剑。”
    扬手拋出那柄七宝诛心剑,只见一道寒光向高处飞起,斜向下坠,恰好落向裴淳面
前。
    裴淳伸手接着,顺势削去,锵锵两声响处,有两名假人的长剑被他削断。
    裴淳顿时感到心头一松,原先已经形成的紧迫之势立刻消散,他停住脚步,摇头道:
“我若是仗着此剑通行得过甫道,便算不得赢了。”
    于是伸手捏住一柄长刀刀身,运力一抖,啪地脆响一声,长刀被他夺过,那个假人
的五指已被他内力震断,纷纷坠地他压刀向前走去,机括弹簧之声响个不停,但见前后
左右四个假人一齐移动,两个是俯身伸刀砍劈,另两个则反而微微仰身,手中刀剑斜斜
翘起。
    裴淳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镇静,左脚落地,向前奔去,但见他刀架掌拍,或以指力
震开敌刃,眨眼间已穿过大半条甬道。
    这一段路在薛飞光眼中毫不惊险,可是裴淳却深知自己一条性命等于是从鬼门关中
捡回来一般,敢情他师门绝学天罡九式,每一式都有一招极毒辣的杀手等候着,他只要
曾经施展师门绝学,早就栽了。
    须知这天罡九式本是中原无上绝学,千余年以来,一脉相传,演进至今日,已经极
是高深奇奥,细论起来,应是严谨万分,无懈可击才对,然而那只是指放对动手,而目
下这些假人从四方八面同时进攻,合成一招,自然破得天罡九式,换上真人动手,纵然
个个高手,也无从施展得出这等合击招式,这关键便在于假人不怕对方反击,而真人却
须得讲究保身之道。
    裴淳突然停住脚步,原来至此忽然有一节空隙,约是五尺之远没有一个假人,他喘
一口气,擦去额上的冷汗,心想当年师父通行这一关之时,不知道有没有使出天是九式?
若有的话,他以什么手法破解?
    他的心念很快就凝住在五尺外的假人上,只见这些全部都披着长衫,颔下三绍长须,
相貌高古,比起刚才的劲装大汉,气派截然不同。
    薛飞光轻轻叫他一声,见他没有回答,心中大感惊讶,便缓缓上前,一直走到他身
边,仍然无事。
    后面传来一些响声,她回头望去,只见有两个黑衣人出没在那些假人之间,但见他
们迅快地收拾残局,把假人的姿式弄好,没有刀的就上新的长刀,一望而知他们正在重
新布置。
    那黑衣人虽是戴着面具,但薛飞光已从他闪动的眼光中察知来者非是朋友,因此她
才停口,接着又说下去,不让对方表示意见。
    她道:“我们己见识过画圣吴老前辈的水火绝地,想来那水火大阵也是他的杰作了?”
    那黑衣人急于要她停口,忙道:“不错,请姑娘……”
    薛飞光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相信那水火大阵一定比水火绝地更奇诡凶
险。”
    黑衣人点点头,道:“水火大阵没有蕴含武功在内……”
    薛飞光立刻道:“这也罢了,照你的看法,我们过得了这一关么?”
    那黑衣人摇摇头,薛飞光冷笑道:“过这一关有什么难的,假使我伏在地上匍匐爬
去,岂不是安然无事?”
    那黑衣人道:“那不行,你们若不是堂堂正正穿阵而过,我们就把聚星吸铁收起来…”
    薛飞光话如连珠,接口道:“我明白了,还有最后的一关须得那口五异剑之一在手,
才过得去,但昔年赵伯伯也没有取用那剑啊!”
    黑衣人匆匆回头一眼,但见另外那个同伴隐起身形,当即走到薛飞光他们所站的空
隙之内,在墙上摸索一下,一幅绷紧在木架上的蒲绢从上面掉下来,拾好对住整条信道,
换句话说,从那边进来的人,目光被这一块薄绢遮住,瞧不到他们。
    薛飞光一手拉住裴淳,正要说话,突然间一声响亮如洪钟的佛号传入耳中,薛飞光
固然骇了一跳,就连神游入迷的裴淳也震动一下,转头四顾。
    薛飞光不由得大喜,心想这一声佛号暗具去除心魔的妙用神通,恰巧把入迷的裴淳
惊醒。
    要知佛门中的高僧,道行高深,定力坚强,往往可以随口一声佛号,便破迷陈执,
刚才的一声佛号虽然不是特地向裴淳而发,可是习惯使然,声音中自然蕴藏这等神奇力
量。
    薛飞光先在他耳边轻轻道:“别做声,这是我答应过本府之人的条件。”
    裴淳询问地望她一眼,她便又道:“我跟他交换条件,那就是我不能与来人会合,
他却告诉我这末后七七四十九个本人乃是种极深奥的武功,所以你才人了迷许久,亏得
这一声佛号把你惊醒。”
    裴淳领首俏声说道:“当真是十分深奥的武功,但我已有几分把握可以破解。”
    两人说时,目光透过薄绢望去,由于他们这边的灯光已熄去好多盏,暗淡得多,所
以目光毫不困难地透视而过,反之,那面因光线强烈,薄绢画面十分清楚,所以那边的
人只能见画而瞧不出真相。
    但见人口处站着一个红衣番僧,头如笆斗,身高八尺,极是庄严雄伟,正是密宗三
大高手之一的札特大师。
    裴淳和薛飞光都大为讶异,心想莫非朴日升已经率众赶到,要把辛黑姑的巢穴毁去。
    札特大喇嘛凝目打量道中的劲装大汉,他为人持重,瞧了许久,这才举步上前。
    薛飞光在裴淳耳边轻轻道:“你要不要暗助此人?”
    裴淳反而惊讶起来,道:“你不是答应过人家的吗?”
    薛飞光笑道:“我答应过他,但你可没有答应阿!”
    裴淳不禁一笑,心想这个姑娘真是机变百出,反来复去总是她有理,幸而她为人正
派,若是跟商公直一样以骗人上当为乐,定然天下大乱。
    薛飞光明知他心中转动着什么念头,可是眼下却不暇说他,悄悄道:“你看情形随
时打招呼,助他避过危机,我不能开口说话,所以你要独自作主。”
    裴淳点点头,凝神望去,只见札特大师已走入阵中,这些假人开始攻击。
    札特大师经验丰富,一开始就采取硬架的手法,只听砰啪之声此起被落,原来他使
出金刚密手奇功,劲力一发,那些发招攻到的莫不应手翻倒。
    裴淳大为放心,俏声道:“你瞧,他这法子炒得紧。”
    薛飞光道:“人家也不笨,必有出奇制胜之法,待我想想看……”
    她只沉吟一下,便惊道:“我明白啦,等一会儿他必定碰上几具钢铁或石头雕铸成
的假人,其时他已招架惯了,突然间没把刀剑来势制止,非跃起不可。”
    裴淳惊道:“这话有理。”
    两人正说之时,札特已把这一段甬道冲过了三分之二,果然碰上两个假人屹立如山,
不曾一掌扫倒,而这两个假人的刀剑迅即砍到,又毒又险。
    扎特大喇嘛随机应变,猛可跃起数尺,此时七八个假人一齐涌到,挥刀舞剑,组成
一个阵势,札特发觉自己已陷入其中,最少非挨上两刀不可。
    在这电光石灰的瞬息之间,这位密宗高手已经决定挨那两刀,但见他身躯呼地平射
而去,“砰”的一声,头颅首当其冲,挨了一刀,接着后背也被一剑划过,鲜血直冒。
    但他的人已平平飞出两丈,落在那幅封住南道的画前,这幅画远看之时模糊不清,
只隐约瞧出是一堵墙和一扇门,这刻到了近处,这才发觉那扇门有条缝腺,一眼瞧人,
但见一个妇人正在换衣服,露出赤裸的背部。
    札特大师乃是有道高僧,立即移开眼光,转头顾视,但见左方有道窄门,内中不知
是何光景。
    他发觉背上创伤不轻,因为恰好伤及魂门穴,以致有一丝真气散溢,反而伤了自家
内脏,这情形就像是被敌人以内家掌力震伤一样。
    这位大和尚长叹一声,勉强振起精神,举步向那道黑暗的窄门走去。
    裴淳叫道:“札特大师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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