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jinxiao (小龙),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独行剑-4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y 21 11:01:09 2000), 转信

第四章   厉惩头陀识佛妖
    阮玉娇怔了一下,才点点头,接着向那两僧流波顾盼。
    在她那对黑白分明的眼光中,两僧各自感到这个美女,生似是只向自己
求救。她的意思好像是说,她只信任他一个人,所以向他求助。
    在这求助的意思后面,还有就是她生似愿意做任何之事,只要她不再受
欺侮,得到怜爱,她可以听从一切命令,包括献出她的肉体在内。
    两憎的心情,由伶化爱,并且由于各自都感到她只向自己求助,所以更
有义不容辞,以及窃喜的感觉。因此,他们禁不住向她的恫体注视打量起
来。
    朱一涛泛起冷笑之容,随手就给这两个和尚,每人一个大嘴巴。
    清脆的耳光声,在殿堂中回响。
    显法、显性二人,虽然面上一片疼痛热辣,但头脑也给打醒了,晓得自
己果然正如对方所言,只看了阮玉娇一下,就坠人情欲之网中。
他们都不敢强辩,因为他们一来心中有愧,二来当他们心中生出情爱之
念时,表情上已透露无遗,实在无法掩饰。
    朱一涛道:“现在轮到住持了,他叫什么?”
    显法迟疑一下,才道:“敝寺住持是惠可大师。”
    朱一涛道:“他在哪里?”
    这回轮到显性作答道:“在后面禅房中。”
    朱一涛道:“好,你们前面带路。”
    显法等两僧,不知如何,已消失了任何反抗的意念,竟乖乖的转身行
走。
    朱一涛拥着阮玉娇的纤腰,在后面跟着。
    他们穿廊过院之际,可就碰见了不少僧人。
    这些出家的人,看见是本寺知客僧,带领着一对青年男女,往后面走,
虽然有点儿不寻常,却也不来多事询问。
    不一会,他们已走到一座清静的院落中,显法等两僧,停住脚步,目光
落在台阶上一道房门上。
    这道房门垂着竹帘,里面静寂无声。
    朱一涛毫不客气,一迈步就到了房门前,掀开竹帘。
    但见这间禅房,布置得相当清雅,所有的家具,手工精美,质料俱佳。
在窗边有一张大型书桌,一个和尚坐在旁边,桌上除了文房用具之外,
还有一部摊开的佛经,和一盘时鲜水果,另外尚有茗茶等物。
    他被帘声惊动,转眼瞧看,眉头微皱,似是对于来人不经通报,擅自揭
帘而感到十分不满。
    朱一涛打量一眼,但见这个和尚,尚是中年的人,相貌清秀。虽是坐
着,却颇有气派。
    他道:“你就是惠可和尚么?”
    那中年僧人双眉皱得更紧了,眼露诧异之光,颔首道:“不错,施主是
谁?有何事见教?”
    朱一涛道出姓名,接着问道:“我的名字,你听过没有?”
    惠可大师惊讶地道:“听过,贫僧虽然不问世事,但是仍然有些奇人异
士的碰友,是以得知朱施主的大名,亦得知朱施主是当世武林高手中的顶尖
人物。’
    朱一涛道:“既然你听过我的名字,倒是可以省点儿工夫了。”
    他把帘子揭高些,让住持惠可看见外面的阮玉娇,接着又说:“她是幻
府中人,是不是幻府一娇,还不知道。”
    惠可显然深知武林中这等秘闻传说,当下十分诧异地多看那个美女一
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一涛道:“我打算将她交给你看管。”
    惠可大感迷惑道:“把她交给贫僧看管?”
    朱一涛道:“正是。”
    惠可寻思了一下,才道:“贫僧可不可以知道施主何以有此一举?”
    朱一涛道:“详情我不拟多说,总之,我把她软禁在这儿,只要一柱香
之久,我就回来把她带走。”
    惠可道:“朱施主虽然不是寻常之人,但寺庙佛门之中,自有清规,贫
袖一来不能容许一个妇女呆在此房之中,二来贫袖亦不能限制她的行动,因
此之故,朱施主的转托,恕难遵守。”
    朱一涛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将你们囚禁在一起,假如你让她走出
此房一步,我就放火烧了你的寺庙。反之,如果她让你走开,我就收拾她。”
    他回头道:“阮玉娇,进来。”
    阮玉娇怯怯地应一声,举步拾阶而上,随即被朱一涛推人禅房内。
    朱一涛接着向显法两僧瞪眼睛,喝道:“你们还不滚蛋,敢是想挨揍。”
    房中的惠可高声道:“你们退下吧。”
    显法等两僧,听得住持吩咐,便不敢多言,回身就去了。
    朱一涛也走人房内,向惠可道:“你好生听着,这一个女子,你看她长
得多漂亮可爱,其实却是九天魔女,你如果被她所迷,竟然愿意纵她逃走。
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
    惠可实在听得糊里糊涂,弄不明白朱一涛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阮玉娇低声下气地道:“假如是他甘心情愿放我,你就不见怪了,是不
是呢?”
    朱一涛道:“不错,但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阮玉娇道:“我晓得啦!”
    她直到现在,才敢相信这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要知她昨天开始,就成
了朱一涛的俘虏,在她的立场来说,她当然希望能解开穴道禁制,同时恢复
自由之身。
    她虽然猜不出朱一涛为何要对付惠可大师,但这件事却给她制造了绝佳
观会,所以她心中暗暗高兴。
    朱一涛面色甚是冷漠,淡淡道:“如果你能使他愿意蓄发还俗,我不但
上你走,还解去穴道禁制。”
    阮玉娇心中尽管喜不自胜,但她深知如果一露出这等心情,定然使惠可
十分痛恨,因而生出戒备警惕,那就不好下手了。
    当下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幽幽道:“哎,你别开玩笑了,我莫说做不得,
到,即使办得到,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
    朱一涛耸耸肩道:“你自家决定,我可不管。但你听着,如过一柱香之
内,你脱身不得,就须得把乔双玉找来,或是安排与她见面。”
    阮玉娇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朱一涛一晃身出了室外,还顺手拉上房门。
    惠可大师等了一下,才问道:“女施主刚才若有所悟,究是何意?”
    阮玉娇道:“他将我带到此地,在冰湖上差点儿没冻死了我,折腾了老
半天,我都不知他目的何在。直到刚才,才知道他是为了要找我家大姊。”
    惠可平静地道:“你让他去见见令姊,也就是了。”
    阮玉娇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惠可便默然不语,甚至微微瞑目。
    可是这个娇美动人的女郎影子,老是在他眼前晃动,这是前所未有之
事,因此,他觉得很是奇怪。
    这位大法师将经过情形检讨一下,发觉井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留下
深刻难忘的印象。
    然则为何她的影子,乃至她的声音,都老是在眼前耳际缭绕呢?
    他很有自信地睁眼凝神,向阮玉娇望去。
    但见她玉面朱唇,柳眉微蹙,虽然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胎子,但一丝儿也
不能使他生出情欲之心,反而只感到她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意态而已
怜悯与情欲,乃是两种不同的情绪。惠可法师分得很清楚,所以暗感迷
惑。
    他忖道:“闻说幻府诸女,擅能迷人心志,使人生出情欲,但她却没有
作诸天魔女之舞,亦没有以肉身迫我,显然她并不曾打算挑起我的情欲。”
    阮玉娇轻轻叹气之声,传入他耳中。
    惠可大师又忖道:“她如是用这等色相,只有使我更增悲悯,如何会屈
服于她裙下?”
    他再度垂眉瞑目,但她的影子,仍然在他心头闪隐出没。
    惠可双眉微皱,道:“阮姑娘,你可是打算设法遁去么?”
    阮玉娇讶道:“谁说的?”
    惠可道:“撇座心灵中示现警,大感疑惑,是以有此一问。”
    阮玉娇道:“我虽然曾经是艺高胆大之人,不把天下人放在心上。但如
今全无气力,举步维艰。假如你不让我走,我敢走么?”
    惠可寻思片刻,才道:“贫僧明白啦,刚才心灵中的警兆,其实是疑惑
而已。疑的是朱施主对你,并没有严厉限制。他临走时只说,你如果失败。
只须带他去见令姊而已。”
    阮玉娇愁眉不展道:“你说得好轻松,但你如果得知内情,一定不会这
样想。”
    惠可道:“请问其中有何隐情?”
    阮玉娇道:“此事可分两方面来说,一是我带他去见敝府大姊,若是如
此做了,我就须得受家规处罚,在雪山坚冰之中,囚禁七七四十九天,不准
进食。”
    惠可法师一怔道:“这等酷刑,谁受得了?就算不曾冻死,亦将饿死。”
    阮玉娇道:“这一条家规,目的正是处死呀!”
    惠可道:“这是其一,另外还有一点是什么?”
    阮玉娇道:“在另一方面说,如果我拒绝带他去见家姊,他是有名的心
狠手辣之人,当然不会放过我,既然我不受他利用,他还会让我留在世间
吗?”
    惠可一听,合情合理,心中有六七分相信了。
    两人四目交投,阮玉娇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虽然仅只是自伶的苦笑,可是流波顾盼,宛如眉挑目语,一股说不出
的冶艳,荡人心脾。
    惠可心中怦然一跳,但觉她在楚楚可怜的姿态中,含蕴的有十分动人的
风韵。
    他不知不觉想到朱一涛的话,朱一涛说的是如果他失败了便将以一把无
情火,烧平他这一座寺庙。
    惠可在心中与自己商量道:“我如若纵她离去,则她可以保存一命,而
我的寺庙,却须化为灰烬。佛门圣地,一旦成为劫灰,当然大是罪过,然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当如此寺从未兴建,又有何不可?”
直到现在,他心中存的都是悲悯之念,全无绔思妄想。
    因此,他瞧起来具有庄严法相,一片光明坦荡。
    他已下了决心,不惜此寺付诸一炬,也要救了这个女子一命。
当下惠可心情大宽,扬眉举目,向阮玉娇望去。
    他的目光刚往前转动,即见一对纤巧的小脚,从裙下露出来。
这双小脚,当然是阮玉娇的,没有经过缠扎,但十分纤小美观,在绣花
鞋上面,没有袜子,所以裸露数寸白皙的肌肤。
    那么小的一块肌肤,即已充份显现出光滑和弹性,散发出说不尽的光彩
和魅力,教人不忍移开目光。
    惠可法师的思绪,正如一般男人那样子,马上就联想到这一对纤足在裙
内的部分。
    若是普通的男人,一定顺流而上,联想到令人脸红的地方。但惠可终是
修道之人,禅心深定,只联想到小腿,就停止了。
    他轻轻干咳一声,道:“阮姑娘,你可想逃走?”
    阮玉娇微微一笑,口中即以惶惑柔弱的语气,说道:“大师,你真的这
样问我么?”
    惠可道:“自然是真的啊!”
    他这时才抬目向阮玉娇望去,突然微感昏眩,但觉有生以来,从未见过
如此可怜可爱的女孩子。
    阮玉娇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我想逃走,但我可不愿连累你。”
    惠可道:“不要紧,也许朱一涛会惊奇地发现,敝寺并不是随随便便就
可以烧毁的。”
    阮玉娇本可马上就走,但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因此她问道:“为什
么他办不到?”
    惠可道:“敝寺虽然在武林中没有什么名气,但在沙门中却算得上是具
有降魔神通的庙字之一。因此,如果朱一涛不顾一切地胡来的话,敝寺也只
好把他视为邪魔之流看待了。”
    阮玉娇讶道:“大师的意思,敢是打算破戒出手,制止他的暴行么?”
    惠可徐徐道:“正是此意。”
    阮玉娇左瞧右看,都看不出这个大和尚是个精通武功之人,是以心中惊
疑交集,忖道:“他藏敛功夫的造诣,若是居然达到了连我也看不出的地步,
是纵然强如朱一涛,亦将败于他手底无疑了。”
    在她这个想法中,有一点她不要多费思考的,便是那朱一涛若是不敌的
话,则她幻府亦没有人可以与惠可抗手了。
    为了多套一点儿内情,她故意装出关切的神情,道:“大师啊,你可知
道朱一涛是什么人物?”
    惠可道:“老钠当然知道,他外号是孤剑独行,乃是当世的顶尖武林高
手。”
    阮玉娇道:“他的确有真本事,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大师若然稍有轻慢
之心,只怕……只怕不大好呢!”
    惠可道:“你放心吧,贫衲自有分教。”
    阮玉娇听他口气中,似是很有把握,只好耸耸肩道:“既然如此,妾身
就此告辞。”
    惠可坦然道:“女擅抛请便。”
    阮玉娇袅袅邮娜地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那两扇木门。
    惠可微微含笑,目送着她的背影。
    但见阮玉娇连拉了两下,仍然没有拉开木门。
    这时不但她惊讶回顾,惠可也露出迷惑之色。
    他道:“难道是外面的门环上,被朱一涛扣上一把锁头么?”
    阮玉娇一眼望去,便敢肯定惠可的迷惑,决计没有作伪。
    她明知如果是门环扣上锁头,则纵然不能完全打开,却可以拉动少许。
如今却是纹风不动,可见得必定是别有原因了。
    她道:“不要紧,我就等一会儿。”
    阮玉娇的话虽是这样说,其实并没有作等一会儿的打算,而是举步向后
窗行去。
    她迅即到了窗下,正要推开窗门,突然感到一阵森寒凛冽的杀气,透窗
而入,把她笼罩住。
    阮玉娇登时机伶伶地打个冷颤,双手失去气力,垂了下来。
    惠可讶道:“你为何打消了越窗出去的打算?”
    阮玉娇心中感到不妙,因为她晓得限期已届,如若再稍有耽误,朱一涛
即行出现,此时,她一条路是带他去见大姊乔双玉,另一条路就是让他杀
死。
    她秀眉一皱,计上心来道:“或者我手软元力也未可知,大师可不可以
替我推开此窗?”
    惠可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马上举步上前,伸手推窗。
    阮玉娇瞧他的行动,相当迅速,完全没有丝毫拖延时间之意。
接着又见他一下子就推开了窗户,心中大喜,便从他身边挤过,抢到窗
边。
    可是她能够挨碰着窗户,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了,因为当她挤过惠可身边
之时,马上就感到一股森厉寒冷的杀气,迎面冲扑,使她连眼睛也睁不开。
她闭目愣了一下,正要说话,耳中忽然听到屋门砰地一响,被人踢开。
    一个人随着响声走人房内,此时阮玉娇亦因禁受不住那股杀气,因而连
退三四步,回头瞧看。
    只见来人正是孤剑独行朱一涛,他意态轩昂地屹立房中,目光中含有冷
傲的光芒,似乎甚不友善。
    阮玉娇大为疑惑,忖道:“原来不是他阻止我出去,那么是什么人存心
整我呢?”
    朱一涛已道:“阮玉娇,一拄香限已届满,你显然已经输了。”咱们可以
走了!”
    阮玉娇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恢复过来,高声道:“假如你给我的这个机
会,是公平无私的话,我就有话要说了,如果不讲公平,我就闭口不语。”
    朱一涛道:“你可是认为不公平么?”
    阮玉娇道:“当然啦!”
    惠可插口道:“是不是他来得大早了一点儿?”
    阮玉娇摇摇头,心下大难,忖道:“他如何连时间也测算不出来?”
要知武功若是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之人,定要能够测算时间,并且极为
准确,绝对不能有分秒之差。
    因此阮玉娇非常奇怪,认为以惠可的造诣,不该发出这等问题。
    她道:“你明着说让我离开,但却派人从中阻挠,不让我离开此窗?”
    朱一涛冷冷道:“我可没有阻挠你。”
    阮玉娇道:“但我明明是被人所阻的。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惠可大师,
看他是不是已经准许我离开?”
    朱一淘道:“就算他答应你,但你目下仍在此地。我只谈事实,不谈别
的。”
    阮玉娇垂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没话说啦!”
    她的声音与表情,都显得那么可怜动人,以致惠可心头一软,忍不住说
道:“贫僧的确答应了她,让她离去的。”
    朱一涛道:“但她尚在此地,对不对?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她为何不离
去之故?”
    惠可愣了一下,才道:“这个……这个贫僧可没有法子回答了。”
    朱一涛面色一沉,其寒如冰,冷冷道:“现在撇开她的事不谈,我且问
你,你何故让她离去?难道我不敢放火烧掉你这座破庙么?”
    惠可反而恢复沉静,道:“贫僧倒没有这么想。”
    朱一涛道:“好极了,那么你竟是横心割了出去,准备让我烧毁此庙
么?”
    惠可道:“那也不是这个意思。”
    朱一涛已经不耐烦了道:“你既是吞吞吐吐,那么我这就放火,瞧瞧你
的答案究是什么?”
    说罢,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朱红色的弹丸。
    阮玉娇见了吃一惊,道:“这是不是无情火弹的一种?”
    朱一涛道:“不错,这就是其中的一种火弹,单单是这一枚,就可以烧
去一幢房屋。”
    惠可道:“朱施主,你是武林中的名人,为何要与我佛门过不去?”
    朱一涛道:“若是我决定了做一件事,那就不要再讲理由,除非你事前
能说服我,阻止我下此决心。”
    惠可道:“你已下了决心没有?”
    朱一涛道:“已经下啦!”
    惠可道:“这样说来本座须要以一切力量,来阻止你的暴行了?难道
不可以再谈谈么?”
    朱一涛道:“不用再谈啦,你有什么力量,即管使出来就是。”
    惠可道:“好,恕贫憎得罪了。”
    阮玉娇讶然望着这个和尚,暗念此僧如果当真是有武功,那一定比朱一
涛更强无疑,这一点是从他的深藏不露的涵养收敛功夫中推测出来的。
    因此,她已不要出言劝阻了。
    朱一涛沉声道:“你既是打算抵抗,那就划下道来。”
    惠可道:“贫僧虽然也学过一点儿拳脚功夫,可是造诣有限得很。但敝
寺有一个山门护法之人,如若施主仍然相迫,贫僧说不得只好找他来对付你
了。”
    朱一涛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你快去叫他来。”
    惠可拿起一锤,在玉磐上连击九响。
    清脆的馨声,随风飘送出去,传人山中,令人悠然而生忘俗之感。
    磐声响过,等了片刻,院中有人说道:“敢是住持师兄传唤?”
    此人语气虽然谦恭平和,可是却含气敛劲,一听而知是个内功深厚之
人。
    惠可道:“正是,敝座有要享相请。”
    院外之人道:“那就请住持师兄谕知何事。”
    惠可道:“敝座房内另有两人,一男一女,女的须得托护佛门,男的决
意要焚毁寺庙,敝座自知阻他不得,故此有烦戒刀头陀为山们护法,勿遭浩
劫。”
    阮玉娇啊了一声,惊道:“什么?院中之人,就是戒刀头陀么?”
    惠可道:“就是他。”
    外面的戒刀头陀道:“敝座在此候令,抑是进入房内?”
    惠可道:“相信在外边就可以了,但还是让我征询一下的好。”
    朱一涛点头道:“好,你问问他。”
    惠可和尚提高声音道:“戒刀师弟,你打算就在院中出手?抑是要换个
地方?”
    他说话之时,朱一涛已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但见院落中站着一个僧人,皮肤黑黑,面上皱纹甚多,似是久经风霜侵
蚀所致,在他瘦长的身体上,只罩着一件单薄的衲衣,有两三处经过补丁,
    他给人整个印象,乃是道道地地的行脚游方苦行和尚,但除了流浪生准
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之外,他紧闭的嘴唇,以及安祥宁静的眼睛,则予人以有
道之感,晓得他是个沉默的、喜欢深思之人。
    戒刀头陀的目光,也落在朱一涛身上。
    他颔首道:“但凭住持师兄吩咐就是。”
    朱一涛跨出院外,拱手道:“幸会,幸会!”
    戒刀头陀也单掌合十,还了一礼道:“施主意气轩昂,威仪绝世,一望
而知是超凡绝俗、举世无双之士。”
    朱一涛道:“大师好说了,本人岂敢当得这等盛誉?”
    戒刀头陀道:“像施主这等人物,自应是做大事立大功之人,何故驾临
寒寺,甚至与我等出家之人,有过不去的事发生?”
    朱一涛道:“本人自家也不知为何如此,想必是被魔鬼作崇。”
    戒刀头陀道:“施主很会说话。”
    朱一涛耸耸肩道:“也许这是实情。”
    这时阮玉娇已经走人院中,只剩下惠可和尚还在房内。
    她那婷婷的身段,清丽的容颜,实在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眼睛。
    可是这位四大皆空的戒刀头陀,却只淡淡的扫瞥她一眼。
    朱一涛指指阮玉娇,接回刚才的话题道:“瞧,我可没有骗你,她不是
魔鬼么?”
    戒刀头陀嘴角微现笑容,道:“施主这话,只怕会使这位姑娘生气。”
    朱一涛道:“为什么?难道她长得美貌,就不会是魔鬼么?顺便请问一
声,她长得很漂亮动人,对也不对?”
    戒刀头陀点点头,口中嗯了一声。
    他虽见曾经点头,但任何人都可感到他其实是不置可否,既没有承认阮
玉娇漂亮,但反过来说,亦没有否认她的美丽。
    朱一涛转眼向阮玉娇望去道:“你听见没有?他到底认为你漂亮呢,抑
是不漂亮?”
    阮玉娇微微一笑道:“以你如此聪明才智之人,还猜不出来么?”
    朱一涛道:“我何须费心去猜。”
    朱一涛道:“我倒是可以解释他的真正意思,保证这位大师亦必同意。
如果你想听听,那就请人先解我穴道。”
    朱一涛道:“什么,你意思可是说,用这么一点儿小小推测,就换回你
的自由?”
    阮玉娇道:“假如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朱一涛道:“没有那么容易,我现在是非听不可。”
    阮玉娇道:“唉,你这么一迫我,我忽然给忘记啦!”
    朱一涛道:“忘记也不行,快说。”
    阮玉侨道:“如果我不说,你便如何对付我?”
    朱一涛道:“割下你的舌头,好不好?”
    他的话虽然好像是开玩笑,可是令人听起来有真实感,因而使人对他的
残酷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阮玉娇忙道:“好,好,我说就是。”
    她转眼向戒刀头陀望去,道:“假如他动手要割我的舌头,大师可肯搭
救?”
    戒刀头陀道:“贫僧不拟奉答,如果你想知道答案,恐怕你须得让他试
试看。”
    阮玉娇道:“如果你到时不搭救的话,我的舌头岂不是被他割去了?”
    戒刀头陀道:“这个贫僧也不知道了。”
    在房内的惠可和尚听得目瞪口呆,但觉外面院中的这三个人,俱属不可
恩议的类型。
    例如戒刀头陀的点头和嗯声,能叫人清楚地感到他仍是不置可否,如朱
一涛轻描淡写他说一句割舌头,能使人心中一惊,感到他当真会那样做。至
于阮玉娇,则每个表情和语声,都能令人对她增加无限同情怜悯,
    因此,惠可和尚对于戒刀头陀不肯爽快答应帮助阮玉娇之举,大为不
满。
    阮玉娇已道:“朱一涛,你别动手,我说就是。”
    朱一涛淡淡道:“虽是出身于幻府,但碰到了我,算你倒霉,谅你也
不敢不说。”
    戒刀头陀道:“原来两位都是大有来头的任务,贫僧真是失敬了。”
得他相助,也许有恢复自由甚至反败为胜的局面出现。”
    阮玉娇道:“谢谢你提醒我。”
    戒刀头陀道:“贫僧无德无能,连庇身之所也行将成为瓦砾之场,如何
还敢奢谈别的。”
    朱一涛道:“得啦,你不愿帮助她,直说就是,何须另寻借口推托。”
    阮玉娇道:“你似乎想激他出手帮助我,只不知有什么存心?”
    朱一涛道:“老实告诉你,我只是想瞧瞧,身为三仙四佛之一的人物,
究竟在什么情况之下,才肯与你幻府之人,联成一气。”
    阮玉娇道:“在三仙四佛之中,诚然有四位没有姓名,不知是什么人,
但也不见得他就是四佛之一呀!”
    朱一祷反问道:“既然你不知他是四佛之一,何以一听到他的法号,就
耸然动容?”
    阮玉娇道:“你想听真话抑是假话?”
    朱一涛道:“先听假话。”
    阮玉娇道:“假话是我听到戒刀头陀之名时,虽然不知他是谁,但为了
不让你小看了我,故意装出惊讶之色。”
    朱一涛点点头道:“这话倒也可以自圆其说,真话呢?”
    阮玉娇道:“真话是,我的确不知他是四佛之一,可是一来他的法号称
为戒刀,不问可知是个武学名家,方会以兵器为号。二来他并非不知孤剑独
行与幻府的威名,却仍敢现身应战,因此,我不由的联想到他定然就是四佛
之一。”
    朱一涛道:“这话也说得有理,但何以有真假之别?其中有什么地方,
令人感到有说假话的必要?”
    阮玉娇道:“如果我说真话,你便可以从我的细密思路和迅捷反应中,
测度出我深浅,因此,我应该对你说假话的。”
    朱一涛道:“好极了,你何故不说假话,反而全盘托出呢?难道现在就
不怕我测度出你的深浅么?”
    阮玉娇笑一笑道:“这个答案,留给你自己去猜测吧,当然,我心中是
认为你决计猜不着的。”
    朱一涛沉哼道:“这一点果然不易猜测。”
    他目光一转,掠过戒刀头陀面上,忽见他微微而笑,笑容中含有某种意
思。
    朱一涛登时感到不服气,挑衅地道:“怎么啦,莫非大和尚已参悟此女
之意?”
    戒刀头陀道:“贫僧的心思,只用在深微慈悲的佛法上,别的话头,一
概不参。”
    朱一涛道:“谅你也不能,此女的野狐掸,可是随便就可以参的。”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颖悟盖世,英姿绝代,何必在这污浊俗世之中,
轮转自苦呢?”
    朱一涛斥道:“咄,和尚休得絮恬,本人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等不着边际
的话。”
    戒刀头陀道:“好,好,贫袖不再饶舌,但只要朱施主忽然动兴,来与
贫衲谈谈的话,贫僧尤任欢迎。”
    阮玉娇插口道:“我呢?你欢迎不欢迎?”
    戒刀头陀道:“贫僧可以介绍一位道友,与你谈谈。她的寺庙,距此不
远。”
    阮玉娇道:“我平生不爱跟同性打交道,若然是你大和尚说法,我也许
肯听一听。”
    戒刀头陀道:“贫僧向来拙于口才,只怕女擅椒会感到失望,还是找那
位道友的好。”
    他一直闪避阮玉娇的问题,不敢答应下来,可见得他心中有数,对这个
幻府出来的美女,大有戒心。
    朱一涛道:“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间庙寺,住持是惠可法师,既然
他失败了,我动手焚烧此庙,旁人可没得说了吧?”
    戒刀头陀道:“贫僧身为佛门弟子,岂能任人焚烧圣地,除非是力有未
逮,那叫做没有法子之事。”
    朱一涛道:“你打算怎么阻止我?”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若是存心迫贫钠破戒出手,也用不着出此纵火之
策。”
    朱一涛道:“好,我不烧毁此寺,亦无损失可言,但这个魔鬼,却须得
去掉。”
    他指指阮玉娇,称之为魔鬼,把这个美女气得杏眼圆睁。
    他接着又道:“这样吧,你如果动手赢了我,我就带走此女,如果你输
了,我就把她交给你。”
    戒刀头陀道:“贫僧是出家之人,不论赢输,亦不能收留此女。”
    朱一涛道:“你如果输了,就不能拒绝,除非你赢得我手中之剑。”
    戒刀头陀面上的皱纹,突然问增加了很多似的,沉重地道:“朱施主,
难道你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将此女留下吗?”
    朱一涛道:“不错。”
    戒刀头陀道:“敢问这是什么原故?”
    朱一涛道:“我要证实一下,瞧瞧歌谣中所说变幻通灵属一娇,三仙四
佛不逍遥之句,真也不真?”
    戒刀头陀叹口气道:“恐怕不仅是为了此故吧?”
    朱一涛反问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缘故?”
    戒刀头陀道:“这个贫钠也不知道。”
    阮玉娇插嘴道:“我大概猜得出来。”
    这话一出,不但戒刀头陀甚感惊讶,朱一涛亦表示非常意外、凝目而
视。
    戒刀头陀道:“阮姑娘能不能说出来听听?”
    阮玉娇道:“我可不敢得罪他。”
    朱一涛道:“不妨事,你即管说,纵然对我十分不利,我亦不怪你。”
    阮玉娇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猜测说出来。以我想来,你这趟金刚寺
之行,必与秘寨有关。”
    戒刀头陀讶道:“是凶邪秘毒之中的秘寨么?”
    朱一涛道:“不错,就是这个秘寨了。”
    他停歇一下,小心地打量这个出身于幻府的美女,似是观察她究竟还知
道多少事情。
    他道:“你为何会联想到秘寨头上呢?”
    阮玉娇道:“这倒没有道理可言。反正我觉得其中似是有所关连。”
    朱一祷道:“你的答案使我大感失望?”
    阮玉娇道:“在你来说,只须间这答案对或不对而已,如何扯得上失望
这等字眼。”
    朱一涛道:“因为我根本没想到秘寨方面,被你这么一提,倒是很想知
道是不是另有特殊的理由。谁知你的答案如此空泛,岂不令我失望。”
    他的目光转回戒刀头陀面上,又道:“咱们的赌注,甚是香艳,若是换
了旁人,定要自甘认输,以便获得阮玉娇。但我相信大师你却视她如洪水猛
兽,断断不愿让她长居寺中。因此,本人今日可以领教得到大师的绝代刀
法,毫无疑问之事。”
    戒刀头陀双眉一耸,两眼的光芒陡然强烈了许多,使得他那张充满了风
霜痕迹的面庞,竟变得年轻了不少,同时又似是生气勃勃,豪情四溢。
    他道:“朱施主既是如此执着,贫钠若不遵命,只怕无法善罢干休。”
这时连阮玉娇也惊异地望着这位有道高僧,心想:“他如果不是出家修
行的话,必定是个豪气迫人之士。”
    朱一涛点点头道:“是的,纵然大师这一回能使本人罢手,但本人仍要
勇寻途径,总归迫得大师非出手不可。”
    戒刀头陀单掌问询,道:“请。”
    朱一涛拱手道:“大师请。”
    他们每人只说了一声请,整座院落,马上就变得寒冷森杀,同时冷风拂
拂,劲气激荡。使得站在院中的阮玉娇,但觉口鼻问压力陡增,渐有难以呼
吸之感。
    她出身于天下知名幻府,修习的是上乘武功,自是深知这等情形,乃是
这两位功力绝高的当代高手,各以奇功和斗志,催发出特有的气势。由于双
方旗鼓相当,互相鼓荡冲激,是以使得整座院落中,气压和温度都与平时不
同。
    单单是这等惊人的气势阵仗,在当今之世便已极难得睹。何况接着下
去,他们更将以刀、剑两种绝艺,拼个高下,实在是武林中千载难逢的盛
事。阮玉娇其盛,心下大是欣然,连忙退得远些,避开这当代两大高手
的凌厉气势。
    那戒刀头陀与朱一涛两人,兀自对峙互视,未有行动。
    可是院落中劲气激荡,风声渐见强烈。
    他们身上都没有兵刃,因此,虽说未一涛外号是孤剑独行,而对方的法
号简直就是戒刀,却似乎是虚有其名,根本上没有刀或剑。
    朱一涛举步迫去,口中道:“大师的气势,好生坚凝强大,佩服,佩
服!”
    戒刀头陀豪迈大笑一声道:“朱施主好说了,贫僧只不过……”
    他的话说到此处,就不得不中断了,原来朱一涛已竖掌疾劈,姿势之轻
灵美妙,竟然令人难以形容。
    戒刀头陀翻掌迅架,双方出手,都快如电光石火,叫人几乎瞧不清楚。
    他们两掌碰了一下,居然发出来铿锵的响声。
    但见采守势的戒刀头陀,身躯一震,然后退了两步。
    这一招乍合即分,宛如浮光掠影,实在没有什么看头可言。
    然而在一旁观战的阮玉娇,却瞧得目瞪口呆,玉面变色,似是因见这两
大高手的武功,大大超乎她意料之外,是以十分震动。
    她己看出那朱一涛虽然是赤手空拳,可是他的招式身法,强烈地表现出
剑的味道,以轻灵翔动为主,而那戒刀头陀则是坚凝沉实,具龙虎之姿,表
现出来的完全是刀的味道。
    换言之,他们虽然不曾手执兵器,可是他们的本身,就生像是各有所擅
长的兵刃一般,随时随地得以发挥出惊世骇俗的威力。
    戒刀头陀虽是连退厂两步,但并尤败相,甚至眉耸目扬,神态更见威
猛。
    他舌绽春雷,大叱一声,迅快跨步欺身,挥掌反击。
    他的掌势宛如长刀电劈,去势凌厉无匹。
    朱一涛双手化作阴阳之势,疾推出去,封闭敌招。
    双方掌势又碰触上,铬的一声,这回轮到朱一涛身子后退,也是退了两
步。
    阮玉娇虽然一共只看了两招,但芳心中却已充满了惨烈之感,就像是两
国交锋,以千军万马厮杀了多时,以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那种惨烈的感
觉。
    她晓得这是由于高手拼斗时,每一招都是毕生功力所聚,这一招就等如
常人打架时,拳如雨下,直到筋疲力竭之时一般,因此予人以惨烈的感觉,
    她舔舔嘴唇,睁大双眼,情绪十分兴奋,等着瞧看他们还有什么惊人绝
艺。
    朱一涛的话声,有如在地狱中发出一般,冷酷异常。
    他道:“戒刀头陀,你身为佛门弟子,如何胸中尽是慧嚏残杀之念?”
    戒刀头陀道:“降魔护法之举,比起个人的荣辱,自不可以道里计。”
    他的声音,亦是那么冰冷无情,
    朱一涛道:“话虽如此,总是有违佛家意旨。”
    戒刀头陀道:“得失是非,见仁见智,朱施主何须饶舌。”
    若是普通的人,看了他们的阵仗,听得他们的对话,一定感到奇怪。因
为在这等盘刀压剑,生死立决之际,却忽然说起后来,所说的似乎又是不着
边际的,含有哲理的话,在这等局势中,好像总是不大对劲,
    然而阮玉娇这个旁观者,却不作此想法。
    她一听而知朱一涛除了在武功之外,还利用道理去攻击对方,这等手
法,只有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方有利用价值。
    例如朱一涛像锋快长剑般的质问发出时,如果戒刀头陀一下子被难住,
自然须得分心寻思。
    当他心灵微有波动之际,朱一涛便可利用这瞬息即逝的机会,发动强大
攻势。纵然不能将对方立毙掌下,至少亦可以掌握到主动之势。
    阮玉娇不知道一旦与朱一涛对垒真拼之时,朱一涛会不会使用这等攻心
之术来对付自己,可是她心中明了,如果朱一涛这样对付自己的话,定然毫
无收获。
    这是因为各人的背景不同,所以感受方式亦不一样,像戒刀头陀,他是
佛门中人,除了修行之外,尚须究思佛理,观破世相,换言之,他是必须使
用思想,明辨是非之人。
    因此,朱一涛用理去攻击他,一定发生反应,假使朱一涛把质问戒刀头
陀之言,去问阮玉娇说:“你如何胸中尽是恙嗅残杀之念?”
    在阮玉娇这方面,她根本不必费脑筋,只须回他一句“我高兴呀,你管
得着么?”包管朱一涛登时语塞,定然无可奈何。
    现以朱一涛质问戒刀头陀的结果,却大不相同。诚然戒刀头陀回答得很
流畅迅快,生似都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但朱一涛却并未放过他。
    朱一涛冷冷道:“佛门宗旨,小歧微异之处,容或可以见仁见智,但在
根本大义,如慈悲,不害嗅,不杀生等,却是明明白白,不得稍有逾越。头
陀你用这话搪塞,岂是应该?”
    戒刀头陀道:“眼下朱施主要烧毁寺庙,又利用这位姑娘的姿色,侵扰
僧众清修,贫僧有降魔护法之责,岂可一概而论。”
    朱一涛嘲声道:“你们僧徒掸心未坚,才怕美色蛊惑,说到烧毁寺庙。
本人还未下手,焉得便起如此冷酷的杀机?”
    戒刀头陀一愣,他并非无语可答,而是因为这些问题表面上似很浅显朋
白,其实却涉及极广,使得从根本教义说起,旁及人性的根源等等。因此,
决计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能弄得清楚的。
    当然,把这个问题孤立起来看看,朱一涛之言,亦有至理,是以他不能
以不屑置答的态度处理。
    就在他这么一愣之余,猛觉森寒杀气,已弥漫全院。而这阵强大杀气的
核心,却压迫在他心灵上,使他机伶伶打个寒噤,宛如掉在冰窘中,四肢百
骸,以及心灵思想,全都有冻僵的现象。
    朱一涛举步欺近这个佛门苦行僧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甚至连凶杀的
意思亦没有。
    他这等表情,反而叫人看来害怕。
    要知当一个凶手去杀一个人之时,他如果露出凶恶的表情,则起码表示
他心中还当对方是一个人,所以须得仗着凶性下手。
    但如果漠然地全元表情,便等如我们把废纸撕毁,或是丢弃一只破鞋到
火堆中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换言之,即是不将对方当作一个人看待。
    现在朱一涛的面上和眼中,既没有丝毫以杀人为乐事的意思,亦没有一
丁点儿伶悯,也没有任何决心的意思。好像是打算丢弃破鞋一般,根本引不
起他任何反应,使人奇怪到底那戒刀头陀,在朱一涛的眼中,是不是已变成
了一件东西,而不是有生命的人类。
    阮玉娇也不由得打个冷颤,秋波一转,望向别处,不敢再看下去。
    她并非为了戒刀头陀的生死而动心,却是联想到自己的命运而大为震
凛。
    既然朱一涛可以如此对付戒刀头陀,尤其是这个和尚,并没有做出对不
起他的事,也没有恶行,但朱一涛却已下手。
    她突然明白了何以这个举世知名的高手,得到孤剑独行的外号,也更深
刻地体会到,此人遍地仇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
    朱一涛挥掌劈去,这一招绝无犹豫,是以威力十足,宛如新淬的宝剑。
销,寒光电闪,真有无坚不摧之威。
    戒刀头陀口中诵声佛号,尽其所能地举掌封架。
    只听砰的一响,戒刀头陀整个人离地向后飞起,接着摔在尘埃之中,不
再动弹。
    阮玉娇听得清清楚楚,禁不住回眸瞥视,但见戒刀头陀躺在七八尺远的
墙根下,拟是气绝毙命。
    她眼中闪过惊讶之光,仍然凝视着戒刀头陀的尸体。
    朱一涛道:“我试用这一招新练成的指法,你觉得怎样?”
    他的声音,已是像是平日交谈一般。
    阮玉娇道:“我刚才没看,但如果你是改用指法的话,那就怪不得他会
摔出那么远了。”
    原来阮玉娇所以感到迷惑,竟是因为戒刀头陀摔出去太远。可见得正常
的情形之下,这个和尚,应当是伏尸于朱一涛脚下。
    朱一涛转眼向禅房望去,冷冷道:“惠可法师,你寺中还有没有可以抵
抗本人的人物?”
    惠可和尚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从室内走出来,低眉合十,笔直行
到戒刀头陀身边。
    当他经过朱一涛及阮玉娇的身边之时,根本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朱一涛向阮玉娇挤挤眼睛,嘲笑地道:“这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阮玉娇虽然自问已经是够心黑手狠之人,但在这等情形之下,她宁可出
手再杀死和尚,而不愿意再用这等嘲笑的话,寻他的开心。
假如得罪他的话,后果如何,不难想象。
    朱一涛忽然道:“走吧。”
    阮玉娇第一个感觉是这个人除了上述的性格之外,还是个不按章法,去
留元定以致无法捉摸之人,第二个感觉是这一离开此寺,他大概就要对付自
己了,所以甚为惊骇。
    但不管她有什么感觉,她都不敢稍有违拗,当下点点头道:“好。”
    朱一涛牵着她的玉手,扬长行去。一路走出这座金刚寺,没有人现身阻
止。
    他们出得寺外,在寒风之中,简直是呵气成冰。
    阮玉娇冷得连嘴唇都发紫了,全身哆嗦不已。
    好不容易才回到客店,阮玉娇赶快烤火取暖,过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长长透一口气,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软瘫在躺椅上。
    朱一涛等她面色恢复如常,这才道:“我打算再带你到别的名胜古迹游
玩。”
    阮玉娇乞怜地望着他道:“哦,不,除非你让我多穿点衣服。”
    朱一涛点点头道:“你何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想借奇寒之力,练点什么
奇怪武功呢!”
    阮玉娇苦笑道:“我能够练什么武功,你还会不知道么?”
    朱一涛道:“我去替你选购,你最好趁这清净的机会,仔细想想、如果
你设法让我见到乔双玉,你将得到的好处,悦之不尽,如若不然,你的苦
头,也是说之不尽。”
    他说罢就离开了客店,独自上街。
    不一会儿工夫,他已晃进一家专售毛皮的店铺。假如现在一直有人跟踪
他的话,一定发现一件奇事,那就是这个浓眉,面有刀疤,像钢铁一样的男
人,突然失去影踪,生似化为一阵清风,不知去向。
    朱一涛的失踪虽然奇怪,但若是真有人跟踪他,自然也知道他这个人的
本事,所以不会觉得大意外,而会猜想他是打算反跟踪或是有什么诡谋,总
之,凡是他的对手,都不能不战战兢兢的防他的反击。
    这刻朱一涛已变成一个身量较矮而肥胖的人,拿着香烛纸箔等物,很快
地又来到城郊的北湖。
    朱一涛心中知道,在这座佛门丛林内,其实已起了极剧烈的变化。这
一股汹涌的暗流,如果任它发展,一旦出了此寺,马上就会使得天下的佛道
两们,掀起无穷的风波。
    这个消息,一旦传到佛道两门的修习武功的人耳中,复仇的箭头,马
上会指向自己。
    以佛道两门遍布天下的潜势力,无疑比任何武林帮会家派都强大不知多
少倍,尤其是天下所有的名家音宿、奇人异士们,大部与佛道两门结有渊
源,因而朱一涛他要应付的已不是个人或某一帮派的仇恨,而是天下所有的
名家高手了。
    他踏入寺内,双肩一摇,罩在外面的皮袍落在地上,顺手又摘下那顶皮
帽,顿时现出本来面目,
    大殿内静寂无声,他举步行去,在廊上可就碰见了几个和尚,
在这些和尚之中,有一个正是知客僧显法,他一见朱一涛孤身回转,面
色沉凝,好像要来杀人似的,顿时面青唇白,双脚发软。
他本想尽快去通知住持大师惠可,然而朱一涛已经一直走人去,看也不
看他一眼。
    在那座寒风卷拂的院落中,戒刀头陀的尸体已经放置在一块木板上。
    惠可大师低首诵经,在左右两边还有四个僧人,都严肃地侍立不动,
    哺哺的经声,飘散在静寂的寒冷的空间,令人泛起凄凉的感觉,
    朱一涛踏人院中,一径绕到戒刀头陀尸体的另一边,便与惠可大师成了
对面而立的形势。
    惠可大师自然不会看不见他了,这位本寺的住持,缓缓抬起眼睛,向朱
一涛望去。
    朱一涛道:“大师眼中并无恙恨或悲戚之意,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出家人
么?”
    惠可大师道:“戒刀头陀应劫西归,何悲之有,施主自种孽因,将尝恶
果,贫僧何恨之有?”
    朱一涛道:“大师说得好,可见得你心灵中云雾已消,恢复湛明,料幻
府妖女再来的话,亦难摇撼大师禅心了。”
    惠可大师身子一震道:“朱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没有什么,本人只是来瞧瞧戒刀头陀的遗体,别无他意。”
    惠可大师缓缓道:“朱施主现在已看过了,大概可以安心了吧。”
    朱一涛道:“法师你说得可笑,我不论看不看他的遗体,都能够安心。”
    惠可大师道:“假如朱施主没有别的事,敝寺即将举行葬礼了。”
    朱一涛道:“你们即管动手,我在此地不会碍你们的事。”
    惠可大师道:“朱施主虽然不会碍事,但这等殓葬后事,没有什么看头。
佛门之内,亦想图个清静。”
    朱一涛双眉一皱,泛射出凶悍之气,道:“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惠可大师道:早贫袖无拳无勇,自是奈何施不得,你爱在此地,那就留
下吧。”
    朱一涛道:“都是废话,我且问你,依照僧俗,戒刀头陀的遗体,如何
安葬法,火葬呢抑是土葬?”
    惠可大师道:“当然是火葬啦!”
    朱一涛道:“既是火葬,我就留在此地观礼,或者可以捞颗舍利子,也
未可知。快点儿动手吧。”
    惠可大师道:“还得做一场法事,哪有这么快的。”
    朱一涛道:“随便你,反我耗定在这儿,不到亲眼看见他在火中烧成灰
烬,决不走开一步。”
    惠可大师默然元语,朱一涛泛起作弄的笑容,又道:“也许我等不及了,
亲自动手起火。”
    惠可大师默然有顷,才道:“朱施主到底有什么打算?”
    朱一涛道:“我捏指一算,得知戒刀头陀大限未至,是以特地赶回来,
定要亲眼见化作劫灰,才能安心。”
    惠可大师讶道:“朱施主敢是说,戒刀头陀还未气绝?”
    朱一涛道:“是的,你认为我算得准不准?”
    惠可大师道:“这话倒叫贫僧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朱一涛道:“你如敢一口咬定他已气绝毙命,我就马上起个火烧他。”
    惠可大师道:“唉,朱施主越说越玄啦,俗语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
戒刀头陀岂能例外。”
    朱一涛望望天色,道:“得啦,我的时间有限,你快快把戒刀头陀弄醒,
我有话跟他说。”
    惠可大师一怔道:“朱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他的手法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要知他名列三仙四佛
之中,岂有这么容易就被我杀死。当然,事先你也不知道他是假死,我猜是
他留下遗书,你以为他已死,便启封阅看,然后才知道真相的。”
    惠可大师没有做声,面上布满了惊讶之容。
    朱一涛又道:“哼,哼,他想从此之后,在三仙四佛之中除名,得到清
静解脱,我偏不让他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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