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jinxiao (小龙),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独行剑-6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y 21 11:04:12 2000), 转信

第六章夜窥妙舞狐命销
    天忽然下起雪来,彤云满空,显得阴阴沉沉的。
    他们在房中生起旺旺的火炉,温暖如春,一整天都没有出去,不知不
觉,又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分。
    阮玉娇在灯光之下,竟将全身衣服脱掉,这才登床就寝。
    她虽是让对方看见整个身体,但她却没有作出半点儿挑逗的动作,亦没
有故意在灯下多暴露一些时间。
    戒刀头陀一看不妙,当下和衣卧下,并不钻入被窝中。
    阮玉娇格格笑道:“你要是害怕,我就把衣服穿上。”
    戒刀头陀道:“我怕什么?”
    阮玉娇道:“你如是不怕,那就脱掉衣服,到被窝里弄。”
    戒刀头陀淡淡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当真脱去外衣,钻入被窝中。
    这一夜,戒刀头陀凭仗着坚定湛明的禅心.过了这一关。
    他表面上是诈作与她赌气,故意不去碰她,所以,又度过了一夜。
    但戒刀头陀心中有数,由于双方接触既久,他已对这个女人熟悉了,便
自然而然会减少了抵抗力。
    换句话说,当他熟悉了这个女子的声音,笑容,举止及气味等等之时,
就减少了许多猜测揣想。这样,他分心之事既少,则注意她肉体魅力的机会
就增加了,等如是抵抗力被削弱了。
    第二天,阮玉娇购买了几件乐器,日间无事,便一一奏弄消遣。
    戒刀头陀不能示弱,也试奏了萧和琵琶两种。手法虽是生疏,却也中规
中规中矩。
    到了晚上,快要就寝时分,阮玉娇不声不响的加了几盏灯,把房间照得
通明。
    之后,她请求戒刀头陀用琵琶奏一曲钧天乐。她道:“朱大爷,你奏过
一曲之后,还有一件事,若是做了,我便五体投地服气了。”
    戒刀头陀心下迷惑,问道:“还要做什么事?”
    阮玉娇道:“最先是你奏乐,我起舞。到了一曲既终,你也脱光衣服。
与我相拥登床就寝。你若是过了这一关……”
    戒刀头陀微笑一下,道:“原来这是你的美色销魂关,我如是度过,便
又如何?”
    阮玉娇深深注视他一眼,轻轻道:“你著是过得,我从今以后,做你的
婢妾,忠心相事,虽死不二。”
    戒刀头陀忖道:“她既然说明是一道关口,我当然可以过得。”
    于是点头欣然道:“你真心投降与否,是另外一件事。但这一关我却是
要试一试的。”
    阮玉娇泛起笑靥,艳光四’射,迷人之极。假如她的对手,不是孤剑独行
朱一涛,她当然不知道这个朱一涛,已换上了佛门高僧戒刀头陀,论起定
力,只怕比朱一涛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则单单是这个倾国倾城的一笑,对方
已无法抵拒她的魅力了。
    她拿起紫萧,随意吹奏了数声,便放下紫萧,望着戒刀头陀盈盈淡笑
道:“假如你输了,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
    戒刀头陀忖道:”你的条件越苛越好,唯其苛刻,方能使我更为惕凛,
不敢让我自己失败。”
    他点点头道:“你说来听听。”
    “我的要求是你要对待我好一点儿。”这个美丽的女郎,说话时的声音十
分温柔,简直含有乞怜的意味。
    戒刀头陀哦了一声道:“要我对待你好一点儿.只是这样么?”
    阮玉娇点头道:“我只求你把我当作一个真正的女人看待,不要当我是
洪水猛兽。”
    戒刀头陀的心一沉,忖道:”她这个要求,不但不能使我心理上加强防
御力量,反而削弱了我的斗志。唉,这才是上乘的狐媚之道。”
    阮玉娇忽然又道:“我这一场艳舞,只有一个小小的忌讳。”
    戒刀头陀道:“你最好把所有的事情一齐说出来,不要零零碎碎的分为
许多次。”
    阮玉娇认真地道:“当我一曲未终之时,不论有什么干扰,你也不可以
中止,除非是你愿意认输。”
    她瞧住对方的表情,看看引起什么反应,又道:“所谓认输,那便是你
须得与我同谐鱼水之欢,以及对待我好些。当然啦,假如这个干扰,足以危
及你我的性命之时,便又当别论。”
    戒刀头陀本来恰恰想到这一点,打算驳她。可是她已首先点穿,声明在
这种情况之下,使不算。因此,她显然是防范他在忍熬不住之时,惜故中止
了这一场艳舞而已。
    他爽快的答应了,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挣琼的琵琶声倏然升起,起初是试一试弦音,接着就奏出钧天乐的曲
调。
    这一曲钧天乐充满了欢欣的气氛,乃是描绘升平的年代,逸快欢乐,宛
转靡丽之音,的确能令人壮志销磨,愿意老死于灯红酒绿的温柔乡中。
    戒刀头陀若是以原来身份出现的话,这等靡丽之音,根本就弹奏不出
来。此刻他既是放荡不羁的朱一涛身份,情况就完全两样了。
    但见阮玉娇随着音乐,翩然起舞,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飞坠地上。
    戒刀头陀实在不明白这阮玉娇为何有这许多衣服,脱了好几件,才不过
露出晶莹雪白的臂膀而已。
    阮玉娇举手投足之际,都合乎音乐节拍,体态和动作,都极是啊娜曼
妙,美观动人。
    她忽而飘近戒刀头陀,忽而离去,单单是这近远之际,已使戒刀头陀生
出反应。那是她像是一朵彩云般,挟着香风移近之时,便使人生出想伸手捕
捉般,搂抱她的感觉。
    当她冉冉移开之时,立刻令人心情迷惆,生似她正随风而逝,一去而不
复返,因而亦不得不把她拖住。
    当此之时,她身上的衣服,还算穿得很完整,只不过露出粉颈玉臂,以
及赤裸着双足而已。
    戒刀头陀对于自己心中的反应,看得十分明白,当下忖道:“现下已经
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了,等到她把身上的衣服全脱掉之时,情况可想而知。”
    在另一方面,他心中不全是被诱惑的恐惧,他仍能以一种相当超然的态
度,欣赏这等美妙的舞姿。
    他晓得自己如果不是化身为朱一涛的话,则这等魔女之舞,休想得见。
他暗自忖道:“人生真是很奇妙难测,以我的身份,以我的修行,怎会有这
等机会,来欣赏这等奇景呢?现在我不但有得欣赏,甚至还须得用风流不羁
的心情来欣赏,不得视作苦事,若是被同门师友得知,不骇死他们才怪。”
    在他五指之下,琵琶弦上,跳跃出流畅的,迷人的音符。
    房外隐约传来低微而奇异的声响,这等声息传人戒刀头陀耳中,一听而
知是有高手窥伺,并且不止一个。
    他对此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外面的人,如果有足以危及生命的情况出
现,他马上可以丢掉琵琶,奋起应战。
    事实上他宁可发生这种情形,免得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阮玉娇随着乐曲,连连旋转,薄薄的内裙,像伞面似地平张,修长裸圆
的玉腿,呈现眼前。
    此外,她上身的短衣,又一件一件飞坠地上。
    但见她上半身,只剩下一件低胸的亵衣,丰满坚挺的玉峰,似欲裂衣而
出,尤其是当她移动之时,颠颤不已,更使人担心会掉出来。
    一时之间,房内春色融融,那翩翩起舞的艳女,使那靡靡的乐曲,增添
了无限的妖冶意味。
    这也是说,弹奏琵琶之人,心情受到感染,是以指下发出的乐声,也就
渐渐含有淫靡的意味了。
    在明亮的灯光之下,阮玉娇身上每一部分,固然都看得清楚,就连她那
醉人的表情,亦是纤毫毕呈。
    她的动作倏然停止,薄薄的内裙,恰恰坠下,盖住了她那双赤足。
    只见她媚眼流波,擅唇微张,双手伸到起伏得十分剧烈的胸脯,慢慢的
解开那排扣钮。
    阮玉娇的动作,已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她要脱下身上仅有的亵衣。
    她目下已经够使人心醉魂销的了,上半身穿得那么少,下半身更少,绝
大部分肉体都暴露在灯光下。
    假如她迅快地将亵衣脱掉,这份刺激一定减少了许多。
    正因为她动作甚慢,意图却十分明显,于是观看的人,不知不觉的集中
了注意力,等候着她拿掉这件亵衣。
    只见她已将扣子统统解开,接着把那又少又薄的亵衣打前面揭开,露出
整截上身。
    琵琶弦声高亢拔起,连珠疾响。
    阮玉娇冶艳一笑,又将衣服盖回胸口。
    戒刀头陀双眉皱起来,心中长叹一声,想道:“到现在为止,已经够啦。
我不论是朱一涛的身份也好,是出家的苦行僧也好,原意为这个尤物,沉沦
坠劫。我可以在行动上欺骗别人,绝不动她一下,但我骗不了自己,我随确
动心了。”
    他正要停止弹奏,突然间门窗一齐砰然一响,打将开来。
    两个人跃人房中,动作都极为迅疾轻捷,一望而知武功已得真传,造诣
甚深,定是时下的武林高手。
    他们都带着兵器,一是弧形长剑,一是霸王刀,挟着阵阵森寒杀气,罩
住戒刀头陀。
    琵琶声登时为之停歇,阮玉娇的舞步,也中断了。
    戒刀头陀一瞥之下,己看清这两个挟着兵刃,闯进屋来的两入,俱是中
年人,其一长相斯文,身穿长衫,用的是一把霸王刀,如若不是眉宇和眼
中,泛起阴险凶毒之气,则必将认为他是个教书先生。
    另一个短打衣服,登靴带帽,长相粗矿,一望而知是北方人。此人拿的
是一把精光耀目的弧形长剑。
    戒刀头陀在百忙中,还向阮玉娇迅快瞧了一眼。
    但见她娇靥上,并没有丝毫惊讶之容。
    戒刀头陀终是当代一流高手,头脑何等灵活,顿时恍然大悟,想道:
“是了,阮玉娇分明想摆脱朱一涛布置好的尴尬情势,因此以天下妙舞,勾
来这两个假扮夫妇,在店内监视我们之人。她并不一定指望他们能杀死我,
但却主动地设法改变局势,打破僵持的现状。”
    要知他的恍然大悟,并不是凭空就冒出来的。是他先已经想到过一个问
题,那就是阮玉娇明知朱一涛不怕她的诱惑,为何还要作此要求?谁都知道
朱一涛根本不戒女色,她的诱惑成功了,亦不外如此。若是失败,岂不是徒
增笑柄,让朱一涛得以嘲笑。
    这个疑问并不重要,是以戒刀头陀略略一想,虽然得不到答案,也就算
了。
    如今方始得到答案,但她已经成功了,不论事情如何结束,总能达到她
所打破现状的目的。
    戒刀头陀虽然发觉这两个敌人,不同凡响,但还不十分放在心上,现下
最要紧的是,他如何扭转逆势,重把阮玉娇置于控制之下?
    要控制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上上之策,自然是从感情下手,其次方是
成迫利诱的手段。
    戒刀头陀方自想到这一点,但见两个分别从门窗闯入来的敌人,已经举
步迫来,气势极为凌厉。
    那个手持弧形长剑之人,看外貌等表征,显然是属于阴险诡诈的性格,
不以霸王刀的那一个,尽是凶戾之气。
    照理说这个使弧形剑之人,在那等夹攻的局势之下,应当是落后一点
儿,让另一个先打头阵。
    可是目下却不是这么回事,他不但没有丝毫坠后,反而奋勇争先,与另
外的那一个并驾齐驱。
    霎时间双方已迫近到不得不发的地步,戒刀头陀胸中摹地泛起杀机,面
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冷酷。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触动过杀机,目下所以会如此,乃是对方凌厉无情的
气势,包他激起自卫的本能.从而生出杀敌自保的反应。
    这赠经像是枯木顽石的得道高僧,现在却凶悍无比,双眼像豹子般。
注视着两名敌手。
    那两人倏然一齐出手猛攻,刀劈上盘,剑扎胸腹。
    戒刀头陀一侧身,错开三尺,回手一掌向使剑之人劈去。
    这一掌不但手法精妙,而且掌风锐烈,发出像利刀破空之声。
    使剑的不敢硬接,只好错步让开。这一来把使刀之人给阻挡了一下,
双方因而暂时分开。
    戒刀头陀冷冷道:“来人通名受死。”
    以他现下扮作孤剑独行朱一涛的身份,这句话可不算得狂妄大言。
    使剑之人应道:“本人追魂客倪不平。”
    使刀之人应道:“区区霸王刀胡炎便是。”
    阮玉娇哟一声,插口道:“敢情都是赫赫有名的高人,听说胡兄在穷凶
帮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霸王刀胡炎嘿嘿一笑道:“阮姑娘过奖啦。”
    追魂客倪不平哼了一声道:“胡兄名气虽大,但比起兄弟,不见得高明
到哪里去。”
    胡炎凶睛一鼓,厉声道:“倪兄若是不服气,咱们先比划比划。”
    他确实凶得可以,话声未歇,长刀已经迅急划出,倪不平横剑封架,出
手也不慢,可见得他早已防到对方这一着了。
    刀剑相触,发出铿的一声大响,两人各各退了一步。
    戒刀头陀心中暗喜,忖道:“这两个恶人先拼上一场,那才好呢!”
    念头刚刚掠过,已听得阮玉娇用媚荡的声音道:“哎呀,你们先拼上一
场的话,朱一涛朱大爷岂不是乐得来个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利,捡了便
宜去。”
    胡倪两人何尝不知此理。但他们一则性情凶毒狠毒,拼斗争杀之事,已
是家常便饭。二则他们都想夺取阮玉娇,是以在她面前,淮也不肯稍有示
弱。这也说明了为何阮玉娇一夸奖胡炎,倪不平就忍受不了之故。
    现下他们得到阮玉娇的活而下台,都趁隙向她望上一眼,但见她的娇
躯,绝大部分是裸露着,几乎使他们移不开眼睛。
    戒刀头陀心头一动,灵光乍闪,忖道:“控制女人最好是利用情感,但
对男人又何尝不然,目下要抢回主动之势,唯有这条路可以行得通。”
    他呵呵一笑,高声道:“阮玉娇说得是,你们应该同心合力,先把我对
付了,才谈到别的。”
    胡炎和倪不平两人,马上都以刀剑遥指戒刀头陀,便若论气势之凌厉。
比之起初之时,却稍有未逮了。
    戒刀头陀又道:“不过本人倒是相当感激你们的出现,你们听了这话。
大概都不能置信。”
    倪不平冷冷道:“不错,你凭什么感激我们?”
    戒刀头陀装出诚恳的样子,解释道:“因为这个妮子的天魔销魂艳舞,
实在厉害不过。本人虽然向来自诩定力过人,但刚才已感到抗拒不住她的魅
力。如果不是你们出现打岔,我朱一涛今夜只怕已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请想
想看,这事若被幻府一娇乔双玉得知,当不大大的嘲笑我么!”
    胡倪两人都为之一怔,暗暗感到后悔。因为他们原来就是想对付朱一
涛,只要他失败,不管是什么方式,都已达到目的。
    不过,在另一方面,他们又大感宽慰。因为朱一涛这样说法,分明对阮
玉娇并无占有之意,否则阮玉娇也不必施展出浑身风流解数了。既然他没有
占有之心.也就是说他们少去一个情场的大敌。
    这个想法产生出另一个感觉,那就是在争夺阮玉娇这宗事情上,胡倪他
们两人,才是真正的对头。
    戒刀头陀继续施展上乘的离问攻心之术,大大跨前一步,威风凛凛的
道:“来吧,瞧瞧你们哪一个先毁在我手底?”
    胡倪两人虽然都作应战的准备,但奋勇争先,击杀敌人之心已经完全消
失。因为戒刀头陀已提醒他们,哪一个先上而受创的话,就失去获得阮玉娇
的机会了。
    不过他们也知道,以朱一涛的武功造诣,若不是两人联手,那是必败无
疑。因此,他们目前又不得不联合起来。
    戒刀头陀出手先攻,拳捣掌劈,一连抢攻了四五招,只打得胡炎和倪不
平两人团团直转。
    战况显示,这两人虽然互作策应,却都是消极的合作,毫无制敌取胜的
意图。
    局势忽然完全改变,使得阮玉娇为之目瞪口呆,一时测不透其中的奥
妙,更没有法子控制全局了。
    戒刀头陀的拳掌,有几次击中了对方的刀剑,那强大无伦的内力,只震
得胡倪二人都险险兵刃脱手,他们都略略尝过苦头,戒刀头陀认为时机已经
成熟,突然跃出战圈道:“你们如是单打独斗,都不是本人对手,这一场架
不必打啦!”
    倪不平大感狐疑,间道:“不打又如何?”
    戒刀头陀道:“武林中的规矩,凡是印证武功,点到为止,咱们印证过
了,还有什么好打的?你们哪一个想得到阮玉娇,须得失较量出武功强弱。
强者可来向我要人。”
    阮玉娇接口道:“不,不,他到时不但不给人,还要你们性命。这叫做
逐个击破之计。”
    胡倪一齐点头。
    戒刀头陀忖道:“我的计谋,岂是你轻轻一语,就可以破得的?”
    当即仰天一笑道:“两位几时听过我朱某人说了话不算数的?”
    胡倪二人一听,也有道理,是以又连连点头。
    阮玉娇道:”可是……可是……”她本以为这话甚易反驳,哪知临到当
真要驳之时,才发觉找不到一个有力的理由。
    戒刀头陀淡淡道:“阮玉娇,你用不着再鼓励他们,反正你顾着我,只
有受罪的份,何不投入他们一个的怀抱中.好好的作乐一番,不致虚度了大
好青春。”
    胡倪对望一眼,这两个著名的恶人,无须说话,已从对方眼中,瞧出了
森森杀机。当下更不搭话,一齐退出这个房间。
    戒刀头陀等了一阵,这才冷笑数声道:“阮玉娇,你竟敢作怪与我玩起
手段来,哼,哼,你大概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想起这个妖女,曾经使佛门同道为之动了淫欲之心,道行大损。而自
己也感到不容易抗拒,不由得泛起除去祸根之意。
    阮玉娇何等聪明怜俐,一瞧他的眼色,竟是如此残忍可怕,顿时花容失
色,浑身发抖,心中叫声我命休矣,于是闭起双眼,等候最后的一刻降临。
    戒刀头陀向她行去,面上带着冷酷无情的笑容。
    霎时已走到切近,这时候即使有人搭救,也来不及了,只见戒刀头陀五
指一拂,扫中了阮玉娇的面孔,这个女郎轻轻惨叫一声,仰跌地上。
    阮玉娇跌倒之时,双手掩面,是以那件已经解开扣子的亵衣,散垂两
侧,胸前挺起的双峰便没有衣物遮挡了,雪白一片,完全暴露在眼前。
    戒刀头陀低头望去,但见她那曲线玲珑的晶莹肉体,像蛇一般横陈地
上,仍然极富有诱惑力。
    他的目光移到她胸前,只见丰满雪白的胸脯,不住地起伏,除了更增摇
曳颤荡的魅力之外.还可得知她尚未死亡。
    戒刀头陀的目光再往上移,只见她掩面的指缝中,渗出血迹。
    她一面急促地呼吸,一面发出呻吟之声,似是痛苦万分。
    戒刀头陀冷冷道:“这一点点皮肉之伤,你就受不了吗?”
    阮玉娇没有回答,戒刀头陀怒道:“你不说话是不是?”
    “啊,我说,我说……”她连忙回答,虽然双手仍然掩着面孔。
    “我不是受不了皮肉之伤的痛楚,而是……而是你的手段太狠毒了,你
把我面孔毁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阮玉娇的话几乎是带着哭声说出来的,可见得她心中实是无限痛苦。
    戒刀头陀没有半丝几怜悯,还笑着道:“这样岂算是狠毒,你总算还活
着呀!”
    阮玉娇悲吟数声道:“你干脆把我杀死吧,若然你还念着我们相聚了儿
日的情份,那就解了我穴道禁制,好让我活下去。”
    “那不行。”戒刀头陀断然拒绝道:“咱们还要同袋共枕,若是解了你的
穴道禁制,我岂不是等如自掘坟墓?”
    阮王娇道:“但是你不替我想想,我家主人如果看见我这副模样,一定
杀死我,我失去武功,就连逃生的机会也没有了,求求你,解开我的禁制
吧!”
    戒刀头陀淡淡道:“这事免谈,反正我会保护你就是。乔双玉若是前来,
算她倒霉。”
    他过去将阮玉娇抱起来,放置床上,然后去吹熄灯火。
    阮王娇的悲切呻吟声,以及颤抖时床板的响声,都送人戒刀头陀耳中。
    这位高僧不但不怜悯或歉疚,反而十分高兴,忖道:“毁去她的容貌,
乃是除去祸根的唯一妙法,只有这样做,才不必被杀或取她一命。”
    他吹熄了灯,回到床边。
    这时他心灵上一片澄明宁恬,毫无尘滓,正因如此,他才会感到一阵奇
异的感觉,心中出现警兆。
    他一面迅快思索,一面向床上的女郎望去,虽然在黑暗之中,仍然可以
看见她像蛇一般的嗣体。
    他迟疑了一下,才卧倒在她身边,那阵马上会有事情发生的感觉,越发
强烈。
    戒刀头陀数十年苦行之功,发现警兆,心中不免暗暗嘀咕,大是不安。
    他躺了一阵,突然间侧的大穴,被锐物戳了一下。
    这一处大穴,可生由于这一下突袭,力道锐而不厉,是以只是禁
制他的活动能力,并非取他命。
    身边的女人突然坐起来,手拿了一件衣服,遮住面孔。只露出一对眼
睛,低头注视戒刀头陀。
    戒刀头陀仍能说话道:“唉、早该知道是你才对。”
    阮玉娇道:“这话怎说?”
    “你是乔双王,用不着装了。”
    “不,我是阮玉娇,你怎能看走眼?”
    戒刀头陀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决不会看走眼的。”
    其实他心中大是迷惑,全然测不透个女郎,究竟是阮玉娇?抑是乔双
玉?
    假如他当真不能肯定,而看错了人的话,那么对方一定会瞧出破绽,发
觉他不是朱一涛。
    这一点十分重要,决计不可被她窥破了秘密。
    那女郎道:“你一直相信我是阮玉娇,为什么现在又不信?我哪里改变
了?”
    戒刀头陀只好设法与她胡扯一阵,因为他已隐感到她好像有某一个破
绽,但一时却想不起这个马脚,露在什么地方?
    他道:“以表面的理由来说,阮玉娇被我点住穴道,失去武功,如何能
够暗算我?”
    那女郎发出笑声道:“我幻府之人,岂有那么容易就被制住的?”
    她停了一下,又道:“假如你刚才向我下毒手的话,哼,哼,我会让
你活着才怪呢!”
    她不说这句话,戒刀头陀可能还想不起来。
    如今却触动了灵机,忖道:“见你的鬼,如果我下毒手,你业已身死,
还能暗算我么?除非你是另一个人。”
他的思路为之豁然贯通,迅快想道“当然她是另外一个人,一直躲在
床下。刚才阮玉娇故意发出呻吟和震动床板,以掩饰她的声音。”
    现在他也明白了刚才走到床前,心灵所现的警兆,从何而来。敢情一换
了人之后,由于她怀着暗算之念,充满了敌意,是以使他的禅心,发生
感应,因而出现警兆。
    戒刀头陀在各方面估计了一下,包括双方的距离和姿势,都完全看清楚
了,然后才说道:“好,我把证据提出来,阮玉娇现在躺在床底下,对也不
对?”
    他一定是猜中了,是以对方为之一说得迟,那时快,戒刀头陀挥手
一指,点中了她的背上穴道。
    床上这个裸体女郎,登时呆如木鸡,不能动弹。
    戒刀头陀哈哈一笑,先探头向床下瞧瞧,果然看见一个雪白的女人身体。
    他坐了起身道:“乔双玉,你服不服气?”
    现在主客之势大变,轮到戒刀头陀控制了局面,而乔双玉则成为粗上之
肉。
    他伸手把乔双玉蒙面的衣服拿下来,眼前登时出现一张宜嗅宜喜的艳丽
面庞。
    乍看起来,她与阮玉娇不同,年纪比她略为大一点,同时眉眼鼻子等线
条,都较为显著突出。
    可是若是细看仍然有相似之点,那是基本上的轮廓与位置,都大
提相同。
    正因如此,她们能互相变化,只须在五官上略加修改就行。
    乔双玉那对眼睛明亮,宛如秋水。只可惜带有妖冶媚荡的味
道,一望而知不是正经女子。
    她的表情,教人说不出是惊讶抑是恐惧。轻轻说道:“我一向最服气的
就是你了。”
    戒刀头陀忖道:“假如朱一涛晓得我第一次出马,就擒下了乔双玉,一
定禁不住会嫉妒我的运气。”
    但他回心一想,幻府的高手,除了领袖全府的乔双玉之外,不仅有阮玉
娇一个。因此,这个妖女,究竟是不是乔双玉,还难说得很。
    这个困难,实是无法马上解决。
    于是只好使一招故布疑阵的手法,先去点上灯火,然后回到床边,故意
皱起眉头,向她左瞧右看。
    乔双玉道:“你敢是忘了我的样子么?
    戒刀头陀摇摇头,仍然看个不停。
    乔双玉又问道:“你到底瞧什么?”
    戒刀头陀道:“你像是像了,但有一点不像。”
    乔双王眼中闪耀出惊讶的光芒,急急问道:“哪一点不像了?”。
    戒刀头陀道:“但愿你自己知道,不须由我指出来。”
    乔双玉眼中泛起骤然之色,叹息一声道:“我明白啦,自古道是岁月不
饶人,我敢情是老态毕呈了?”
    戒刀头陀道:“咱们虽然腰违已久,但以你的本事,绝对不在乎这一点
点时光。”
    乔双玉疑惑地道:“那么你并不是觉着我老了?”
    戒刀头陀道:“当然不是。”
    乔双玉想了一下,仍然猜不出来,当下道:“我的朱大爷,只要你肯惠
然赐告,我愿意给你叩十个响头,快点儿说吧,别把我急死了,于你也没好
处。”
    戒刀头陀说道:“你急死了的话,我倒省点儿气力,如何不好,但我还
是告诉你吧!”
    他虽然说是要告诉她,可是没有紧接说下去,乔双王急得睁大眼睛,假
如她能动弹的活,第一个动作担保是伸长脖子。
    他停歇了一下,才又道:“俗语说,江湖越跑越老,胆子越老越小。这
话乃是千锤百炼的至理名言,准不会错。你若是乔双玉,经过这些年来的亡
魂逃窜,自应越发怕我,岂敢亲自动手暗算于我?”
    乔双玉道:“你这个理由.未免太勉强了。”
    这时床下一阵响动,阮玉娇爬了出来。
    她双手已不再掩面,但见双颊以及额头鼻梁间,呈现几道带血伤痕。
    这几道血迹未干的伤痕,便是戒刀头陀以指尖拂伤的,手法甚是奇奥,
皮肉损破甚深,痊愈之后,必定会留下凹凸不平的伤痕。
    任是世上无双的花容月貌,一旦多了这几道疤痕,亦变成了丑女无疑。
    戒刀头陀抬头望去,恰好与她视线相触,但见她目光中,含着无尽的哀
求乞怜意味,令人大为心软。
    他冲口道:“你想怎么?说来听听。”
    阮玉娇双膝跪倒,这个动作使得那对裸露出来的乳房,大大跳动几下。
    她哀声道:“求求你把我穴道解开吧,行不行?”
    戒刀头陀向她微微点头示意,表示答应了,但却没有立刻出手。
    他转向床上的美女道:“你可知她为何急于恢复么?”
    床上的美女沉默了一下,才道:“她想赶快逃跑。”
    戒刀头陀道:“这样说来,她恐惧的理由竟是真的了。”
    这个美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练了什么护身功夫,居然
不怕我的暗算?”
    戒刀头陀不答心想:“我如果告诉你这是我的金刚神功,同时又算准了
距离部位,知你必定点我颈侧大穴,所以预先运集全力,抵御你这一记,你
若听了这话,当不是马上猜出我是个冒牌货么?”
    他转眼向阮玉娇望去,问道:“你可知道我将怎生对付她么?”
    阮玉娇道:“我知道。”
    戒刀头陀大感奇怪道:“你居然知道,这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之事,那
就请你说来听听。”
    阮玉娇道,“你必定是像对付我一般,毁去她的容颜。”
    戒刀头陀淡淡一笑道:”你把我估计得太仁慈了,我与乔双玉,有江海
之仇,岂能轻易放过她。”
    阮玉娇道:“话虽如此,但你并不认为她是敝府的主人啊!”
    戒刀头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你说得甚是,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她
是不是乔双玉?抑是什么人假冒的?”
    阮玉娇迟疑一下,才道:“我说了你也不信。”
    戒刀头陀讶道:“难道你想告诉我,她真是乔双玉?”
    阮玉娇点点头,咬牙鼓勇道:“是的,她就是我的主人。”
    床上的女郎怒哼一声,阮王娇马上全身发抖。
    戒刀头陀的视线,又与阮玉娇的目光碰上,顿时又发现她哀求乞怜的意
思。
    他定一定神,寻思道:“一个以美貌骄人的女子,一旦变成丑八怪,这
种痛苦,已足以惩罚她任何罪孽了。”
    这么一想,慈悲之心大发,挥手一掌,击中她右边高高耸起的乳房。
    阮王娇呛咳数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过了好一阵,才恢复常态。
    她站起身,挨近床边道:“大姊,你别气恼,小妹实是不敢骗她。”
    乔双玉冷哼一声道:“你这大丫头,敢是爱上了这个魔王了?”
    戒刀头陀笑着道:“没有的事,我碰也没碰过她。”
    乔双玉道:“正因此故,她才会爱上了你。试想她从前所遇的男子,有
哪一个见到她时,不是虎视眈眈,心怀不轨?你能够例外,这才使她倾心爱
慕。”
    戒刀头陀讶道:“你以乔双玉自居,处处要使我不再怀疑,这是什么道
理?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乔双王么?”
    乔双玉道:“我实在厌倦了被你天涯海角地穷追不舍的生活了,所以我
决定找出一个答案,是生是死都好,总算有个了断和结局。”
    戒刀头陀记起朱一涛嘱咐之言,于是马上答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回我暂不杀你。”
    戒刀头陀此言一出,不但阮玉娇愣了,连床上的乔双玉也有点儿傻了。
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耸耸肩头,道:“怎么啦,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也不是?”
    乔双玉道:“你今日不杀我,我当然感激万分,只不知以后你的态度如
何?是完全放过了我呢?抑是仍然找我麻烦?”
    戒刀头陀心中一笑,忖道:“这是一场耐力的比赛,朱一涛与我讨论过。
他说他厌倦和几乎想放弃了,当然在乔双玉这一边,亦因这无尽的担心和痛
苦,压迫得濒临崩溃边缘,殆无疑问。换言之,不管是追杀的一方也好,被
追杀的一方也好,都失去了耐性,烦厌万分。哪一面忍耐不住,便是哪一面
失败。”
    这些想法说时罗嗦,但在他心头,却是一掠即过。
    现在他开始作更深的推论:“乔双玉刚才已表示过,她情愿供出真身份。
好让我作了一断,是生是死,即可见个分晓。可见得她心灵,已承受不住这
种永无了期的忧虑,以及逃窜不已的生涯,她受不了这等压力,决无虚付
但她是不是乔双玉,仍有问题。”
    他仍然继续施予压力,才是上上之策。也就是说。他现下不妨释放她,
但决不答应从此罢休。
    这才是唯一可以找出真正的乔双玉的办法。
    戒刀头陀何等深谋远虑,这种攻心之法,自是识得运用,当下决然道:
“这回我不杀你,放你回去。但假如你一定想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乔双玉马上问道:“什么办法?”
    戒刀头陀淡淡道:“我释放之后,你可与我决斗,不分出生死,两不罢
休。这样你不死的话,便是我亡。咱们之间,任何恩怨,都一笔勾销了。”
    乔双玉道:“你明知我打不过你。”
    戒刀头陀道:“你乔双玉何许人物,我岂敢如此小看了你,说不走你已
练成了某种绝技秘艺,总之,我定将全力出手,你也不必客气。”
    乔双玉沉吟了一下,才道:“决斗与否,全在于我,是也不是?”
    戒刀头陀点头道:“是的,我给你这个机会。但下不为例,而且我向天
地发誓,下次我追上了你,马上杀死你,连话也不多讲一句。”
    乔双玉惊悸地道:“你不必发誓,我知道你言出必行,但现在我还是先
回去,下次被你赶上,再举行这场生死之斗。”
    戒刀头陀道:“好,那么我放了你。”
    阮玉娇突然插口道:“朱一涛,你可想瞧瞧她的真面目,我弄给你看。”
    说着,伸出一手,似是要揭开乔双玉的假面目.然而临到切近,却一翻
掌,击中乔双玉面门,乔双玉登时七窃流血。
    戒刀头陀虽是奔掣电般抓住了阮玉娇,但已迟了一步,未能及时阻止阮
王娇下手。
    他双眉紧皱,怒气勃勃,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阮玉娇被他铁钩般的五指,扣握着手臂,但觉痛彻心肺,不由连声悲切
呻吟。
    戒刀头陀让她吃点儿苦头,才略略放松道:“快快从实招来。”
    阮玉娇过了一阵,才熬住了奇痛道:“她不死就是我死,所以……”
    “所以你就趁机下毒手么?哼,你别忘了,我也会杀死你的。”
    阮玉娇抗声道:“她是乔双玉,也就是幻府一娇,与你夙有怨仇,我杀
死了她,等如为你报仇,你何故反而为了她而杀死我?”
    戒刀头陀这刻完全以朱一涛的思考反应,对付这个诡奇变幻的局面。
    他仰天一晒,冷冷道:“第一点,你身为幻府之人,并非我的好友,是
以杀她之举,并不算是为我复仇,只是为了你本身利害而已,而你不妨记
着,乔双玉一死,就轮到你们幻府双狐了,所以我不会放过你。”
    他停歇了一下,便又接下去道:“第二点,此女究竟是乔双玉呢?抑是
另外一个人?现下尚难证实。”
    阮玉娇沮丧地垂下目光,有气无力地道:“她是幻府主人,难道我还会
看错么?”
    戒刀头陀冷冷道:“照道理说,你不该看错。但问题是你会不会故意看
错而已。”
    阮玉娇垂首道:“你老是弄些问题出来,把人家弄得头昏脑胀。”
    戒刀头陀道:“乔双玉可能在幕后导演这一出戏,她一方面使这个死者。
自认是乔双玉,如果我不下手,她就命你相机出手,将她击毙,以便绝了我
再继续追杀她之心。”
    阮玉娇抬起头道:“不,假如她不是乔大姊,她岂肯自承,难道她愿意
替乔大姊送死么?我们谁不知道,你的确有杀她之心。”
    这个反驳,坚强有力。
    戒刀头陀暂不说话,暗自寻思道:“除非乔双玉能令她手下,自甘为她
送命。这当然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但得看她支使的是什么人。如果是出道
不久的女孩子,可能肯替她一死。但这一个,一定是幻府双狐之一,已经是
老好巨猾之人,岂肯替乔双玉一死?”
    推论至此,似乎无懈可击,床上已死去的女孩子,必是幻府一娇乔双玉
无疑了。
    然而戒刀头陀却感到不对,是以仍然凝神寻思。
    像目前这等情形,若在往时,戒刀头陀一定不会发生疑念。因为阮玉娇
的理论,实在合情合理,无法置疑。
    退一步说,纵然戒刀头陀心有所疑,又既然找寻不出漏洞,亦将承认实
是自己多心而不再追究。
    可是现在他乃是朱一涛的身份,他以朱一涛的为人性格行事,反应就完
全不一样了。
    戒刀头陀的才智和经验,亦不亚于朱一涛,只不过各人的身份立场不
同,所以做法就完全不一样。
    他的思想转了好几个圈子,突然有所触悟,当下微微一笑道:“假如你
就是乔双玉,这个女子乃是你的属下,面对着你,岂敢不依你的命令行事、
你怎么说?”
    “你说我就是乔双玉?”
    阮玉娇大吃一惊,抬头望着他。
    但旋即恢复镇静道:“我马上可以举出一个证据,证明我不是乔双玉。”
    戒刀头陀说:“那么你说呀?”
    “假如说出来,你无话可驳,便可如何?”
    她问道:“是仍然追不休,抑是放开我?”
    戒刀头陀道:“只要你能使我哑口无言,我一定放了你。”
    阮玉娇苦笑一下道:“你纵是放了我,我也快活不起来。”
    戒刀头陀道:“那么你并不想我放了你,是也不是?”
    阮玉娇道:“想不想是另一回事,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变成一个丑八
怪了,今后还有什么好的呢?”
    她那原本娇媚迷人的面庞,如今尽是血痕,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当痊愈
之后,必定留下一道道的疤痕,这样当然很难看。
    戒刀头陀催促道:“你快点儿把证据说出来,我还有不少事要做。”
    阮玉娇柔顺地点点头道:“好,我说,这证据就是我这张面孔。”
    戒刀头陀讶道:“你的面孔算什么证据?”
    “假如我是乔双玉的话。”她解释道:“则我岂肯让你毁损我的面庞?难
道我不爱漂亮么?”
    这个理由,极是强而有力,基于女人爱美的天性,尤其是乔双玉,本来
就以色相风靡天下众生的,自然更力珍视她的面貌,纵是为了生死的理由,
也决计不肯贸然加以毁损的。
    他接着又说道:”据我所知,你见过乔双玉次数不少、难道我这副面貌
如是假的,在这等伤势之下,还能不露出原形么?”
    戒刀头陀接不住她连续而来的攻势,只好松了手道:“你说得有理……”
    阮玉娇幽幽叹口气道:“要你相信真不容易,这代价实在付得太大了。”
    戒刀头陀关心地道:“这个女子如果真是乔双玉,那么她这一死,你就
等如没有了管头。只不知你对今后,有何打算?”
    阮玉娇惘然道:“我不知道,也许我找一个老老实实的人,一嫁了事。
再也不踏人江湖中了。”
    戒刀头陀道:“你当真要嫁人?”
    阮玉娇道:“如若不嫁,那就只好出家修行啦!”
    戒刀头陀仰天一笑道:“这话不像是你该说的。”
    阮玉娇道:”为什么?难道我罪孽太深,竟不可以出家修行么?”
    戒刀头陀道:“算了,你趁早积一点儿德吧,别要弄得清净之地,变成
一片污秽。”
    阮玉娇耸耸肩道:“你的话也许说得对,我这个人心猿意马,实在不是
出家修行的材料。”
    戒刀头陀心中大为歉疚,忖道:”她难得有仟悔之心,我不但不力劝她
收心养性,好好的修行,反而嘲笑阻止,我佛慈悲,菩萨明鉴,贫僧我可不
是有心阻她,而是在朱一涛的为人而言,他必定是这样做的,故此我也不得
不尔,若是在出家人的观点,所谓佛门广大,无不度之人,她纵然罪恶满
身,但仍可回心向善,得到成就的。”
    他这个念头,一掠而过,迅即就消失了。这是因为他正在扮演朱一涛的
角色,如果不能无我,一定很快就露出马脚。
    他沉吟一下道,“我事情多得很,不能安居,所以我看你干脆跟随陈仰
白.做他的一房膛妾,你意下如何?”
    阮玉娇笑一笑道:“你不必替我操心,陈仰白还是不能自保的泥菩萨之
身,还能顾到我么?”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假如你不反对,我想暂时走开一下,清静几天,
好好的想想以后之事,然后我会来见你一面。”
    戒刀头陀虽是点头赞成,可是他心中却感到不妥,因为她似是想早点几
脱身,至少也有这等嫌疑。
       阮王娇别转身子,向门口那边行去。
    她走了数步,戒刀头陀突然恍悟,敢情有个绝大的问题尚未澄清。如果
她当真是作及早脱身之想的话,那么她一定有问题。
    他心念一转,晓得不宜马上斥破,必须设法先把她再度擒下,才能查究
这个破绽。当下柔声道:”玉娇,咱们分手在即.我有一件小礼物送给你。
留为纪念,聊表寸心。”
    他的话声中,竟然含有浓厚的柔情蜜意,生似是由于永别在即,所以突
然间涌起了无限伶爱。
    戒刀头陀自家也觉得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竟能变得如此狡猾,
以及如此虚伪…
    阮工娇停注脚步,稍稍回转身子,艳丽的眸子中,射出脉脉情意:
    她大有受宠若惊之意,轻轻道:“啊,是真的么?那是怎样的小礼物?”
    戒刀头陀一手伸入怀中摸索,一面招手道:“过来,我拿给你看。”
    阮玉娇珊栅移步,花摇玉颤地走近了他。
    戒刀头陀把怀中的手抽出来,却握着拳头,一手伸到她面前道:“你一
定猜不到。”
    阮玉娇道:“别忙,让我猜一猜好么?”
    “这敢情好,你猜吧!”
    阮玉娇泛起惊喜交集的笑容,轻咬檀唇,沉吟欲猜。
    这一刹那间,戒刀头陀忽然发觉这个女郎,虽然面上血迹斑斑,却仍是
娇艳柔媚,甚是动人。
    他真不懂为河她在这等情形之下,看起来仍然会令人感到漂亮。
    只听阮玉娇之声道:“是不是一件玉器?”
    戒刀头陀大感惊讶,敢情他虽然六根清净,胸中全无嗜欲,但本性却喜
爱玉石,而行脚天下之时.偶然得见罕有的玉石,便往往携归,琢为器饰等
物。
    目下他惊讶的是这个女子,如何一猜就猜中他性之所喜而又囊中真个藏
有此物。
    他忍不住问道:“你如何得知是件玉器?”
    阮王娇笑道:“一来你握着拳头,可见此物体积不大,如是金银之物,
既无价值,亦乏意义,二来你囊中空乏,连买衣服的钱也是我出的,可知必
非金银之物。三来你性喜玉器,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由于你自己很喜爱重视
玉器,所以既是慎重其事地赠我礼物,当然也是玉器了。”
    戒刀头陀忙道:“我想知道的正是你如何晓得我性喜玉器之故,我记得
没有跟你提过呀!”
    阮玉娇道:“这等事哪里要你提起,方始得知呢!我看见你的带扣,竟
是西滇出产的墨玉。这等物事,如果不是喜爱玉石之人,如何会有。”
    戒刀头陀衷心赞叹道:“说得真对,我可想不到你也是玉石的行家……”
他话声未歇,突然一翻掌,扣往了她的玉腕。
    阮玉娇大惊失色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戒刀头陀道:“我怕你跑掉。”
    “我决不跑,而且我为什么要跑呢?”
    她眼中尽是迷惑的神色,问道:“同时你手中也没有东西,敢情送礼之
说,竟是诓骗我的?”
    “不错,我根本没有打算当真送礼与你。”
    阮玉娇听了这话,美眸中除了迷惑之外,还渐渐浮现出惊恐之色。
    她道:“这样说来,你竟是想对我有所不利了?”
    戒刀头陀道:“我倒是不想在你身上发生可怕之事,但若是情势演变成
那样子,我也没有办法。”
    阮玉娇道:“只要你不伤害我,谁能迫你?”
    戒刀头陀道:“迫我伤害你的人,正是你自己。”
    阮玉娇又迷惑又惊怕道:“我几时迫你了?”
    戒刀头陀道:“假如你不是阮玉娇,而是幻府一娇的乔双玉,那么我只
好取你性命,这样岂不是等如你迫我动手的么?”
    阮玉娇如释重负地透一口大气道:“唉,原来如此,你这样绕圈子说话,
真把我的头都弄昏了。”
    戒刀头陀道:“假如你心中没有鬼胎,刚才决计不会有震惊之色。可见
得你一定有问题。现在我便来求证一番。”
    阮玉娇连忙道:“好,好,怎生求证法?”
    戒刀头陀道:“求证之法,将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是考你关于玉石的学
问。”
    阮玉娇道:”这与我的身份,有何关连?”
    “当然有啦!”戒刀头陀道:“据我所知,乔双玉对玉石之道,所识有限。
既然你是行家,必定可以回答一些深奥专门的问题,如果是她答不出来。”
    阮玉娇苦笑一下道:“如果我答不出来,便被认为是一项证据了么?”
    “那也不一定。”这个假冒为朱一涛的佛门高手道:“我还有第二项求证
之法呢?”
    阮玉娇道:“好,请你考问吧。”
    “那么你听着。”戒刀头陀道:“在古玉中,大致上可分为传世古、上古
等两种,请解释何谓传世古,何谓上古?”
    阮玉娇笑一笑,道:“这个问题太普通啦!”
    戒刀头陀将她推到椅边,让她坐下,点了她的穴道,自己也拉了一张椅
子,坐在她对面。
    坐定之后,才道:“那也不一定,如果不玩玉石之人,只知道有翡翠玛
琐宝石等,则如何识得什么是传世古,什么是上古?”
    阮玉娇道:“所谓传世古,即是古五中那些一直在人间流传,从未人上
者,称为传世古。这等古玉,有血丝如毛,铺满玉上,而玉色润净没有上
斑。玉上的血丝,乃是人的精神,沁人玉器之纹理中。”
    她瞧瞧对方,见他连连点头,这才接下去道:“所谓土古,便是曾经人
士而又出土所得的古玉,由于殓尸要用玉器,是以今世所得之古玉,多半是
人过土的。”
    戒刀头陀道:“答得很好,只不知殓尸之古玉,以何者为上?”
    “那只能大略言之。”阮玉娇应声而答,不假思索。“在殓尸的古玉中,
以含壁玉押为上,即是以许多美玉围于尸腰间的,即是玉押,其次是在上体
的眼压、鼻塞、乳压、压胸,夹时之类。最次的是阴塞肛塞之类。”
    “都答对了。”戒刀头陀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道:“只不知传世古的玉器,
如何伪做法?”
    阮玉娇道:“我听人说,把美玉琢为小器,割开活羊腿皮,塞置其中。
用线缝好,数年后取出,玉上自有血纹,可以冒充为传世古。但此法灵是不
灵,我可没试过。”
    戒刀头陀鼓掌赞道:“真是行家,我倒有一物,让你瞧瞧。”
    说着,取出一件小小物事,却是一枚方形印章,高约一寸五分,横径各
七分,通体晶莹无暇,色作淡红,上有辟邪纹。
    他把此物送到阮王娇眼前,让她得以细细观看,过了一阵,才问道:
    “这样子可看得清楚?”
    阮玉娇凝目而视,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叹一口气,道:“真是上佳好石。
世之所稀,这一定是桃花水吧?”
    戒刀头陀得意地道:“不错,正是有名的桃花水。”
    阮玉娇道:“可惜没有定瓷盘在此,不然的话,我定要试一试,瞧瞧此
石放在定瓷盘的清水中,会不会使清水呈现淡淡红色。”
    戒刀头陀道:“不要试了,我早就验过好多次。所以我常常反过来利用
此石,验看一些磁盘是不是定瓷的呢!”
    阮玉娇悠然神往,道:“我竟没有这等眼福,太可惜啦!”
    戒刀头陀大为心动,忖道:“就让她瞧瞧,便又何妨。”
    这戒刀头陀此念一动,乍看只是一件小事,只不过让阮玉娇看着这枚桃
花水的珍奇可贵的特征而已。但若是深入探究,问题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至
少可以从这一意念上,看出了戒刀头陀对阮玉娇,已起了相惜之心,也就是
说,由于阮玉娇对玉石方面的学问造诣,以及那种毫不虚怖的爱好,使戒刀
头陀有着志同道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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