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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浣花洗剑),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飞羽天关2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4 20:28:34 2000), 转信
第二十八章 百步赌
丁虎心下大感迷惑,尽可能转眼一看,陡然又心头一震。
原来他看见自己安排在稍远处的那名党羽,已被一个年轻男子截住,双方都是使刀,
正作势相持,互未发动攻势。
“你看见就好,”小曼声音很悦耳:“截住你手下的那个小伙子,是冯长寿的徒弟。
你身为杀手圈中的高手,不可能未听过冯长寿的声名吧?你认为你的手下逃走的机会有
多少?”
丁虎耸然动容:“你讲这么多话有何用意?”
“有三个用意。”小曼这么一答,连小关也惊讶得为之耳朵竖起:“第一,告诉我
血尸躲在什么地方。第二,你赔五千两银子给小关,这家伙最是见钱眼开,又擅长追债,
所以我要你替我还债。”
小关一听差点儿想笑出声,想不到天下间乱七八糟的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这么
一个女魔头。
“第三,你得宰一只胳臂,左手右手随便你。”小曼说得好像蛮仁慈慷慨的。
丁虎虽然暴戾残忍,视人命如草芥,但这并不是说他乃是鲁莽的、没有头脑的人。
他心中迅一算计,这个漂亮的女魔头实是他平生所遇过最可怕的敌手。
可怕的感觉是从她杀人不眨眼的凶毒手段产生的。
其次,她的武功简直高明得离奇,特别是那像鬼魅似的速度身法,竟能在刀光中透
出透入。
这一点亦杜绝了逃生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一条性命跟一只胳臂比较起来,当然宁可不要胳臂了。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答案,事实上任何人想起要砍掉一只手臂,定必难舍难分,感
到极之痛苦。
那边厢的房谦跟灰衣大汉持刀对峙的形势,已僵持了好一会儿。
这时房谦耳中忽然听见小关声音:“小房,杀!”房谦应声好像豹子般跃扑,长刀
迎风披斩,凶毒之极。
但他本身看来似乎也避不过对方利刃的砍劈。
丁虎转眼恰好看见,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只见房谦的刀光似乎忽然加长了尺许,早了一线劈翻敌手,因此他自己恰恰避过敌
刀反击。
丁虎心头大震之余,陡在身上一麻,四肢乏力,连长刀都捏不住了,当啷啷掉在地
上。
坠泪七刀敢情真是第一流的杀手刀法,丁虎一时大有茫然之感。连自己被小曼趁隙
制住这一点,亦泛生起忿意之感。
唉,碰上这些敌手,除了送上银子、情报,甚至性命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初更时分,城里绝大部分地方都变得寂静和黑暗。
客栈里亦几乎都乌灯黑火,只有西跨院一间上房内,灯火通明。
小关走入房内,满面轻松愉快笑容。
他见床上限目端坐的小曼没有表示,便揭开角落的黑布幔,检查过法坛所有东西,
还特别看看那七支小旗和圆镜,见一切都完备妥当,便又轻吹口哨,到另一边墙角,检
查那根小绳索。
“你好像很快乐。”小曼睁开眼睛:“除了你之外,一切都正常吧?”
“正常,最要紧是这根通风报信的小绳子。我花了不少银子雇人盯着那些雄鸡,可
要被什么虫蚁老鼠咬断,那时那些雄鸡死了也是白死!”
“但你本人好像有点儿不正常,你还未回答我。”
“我为什么不应该快乐?”小关拍拍口袋:“一个人有银子,有酒喝,有前途,还
想怎样?晤,我告诉你真话,今儿下午我弄好法坛之后,和房谦一齐到处逛,居然碰到
几个熟人,所以晚上很热闹很开心。”
小关又压低声音:“还有,房谦听说血尸今晚一定会找到这儿来,忍不住告诉我,
他晚上会趁机偷入古墓,救他女朋友。”
“胡闹,血尸是什么人物,他抓去的人,怎能轻易救得出?”小曼摇头斥责:“你
们简直把人都看扁了,真真荒唐!”
“别扭心,房谦说找得到人帮忙。晤,我猜那神神秘秘的李大爷也有份。当时我一
想他们此举对你有益无害,所以还极力窜掇!”
小关做了一件使小曼也想不透之事,他用一根绳子绑在门闩,另一端拉到角落他藏
身之处。
“鳗鱼姑娘,我一有银子脑筋就会动。你不是说过血尸一定不敢出手推开这道房门?
但那时你也站在坛边全神贯注。那么若是双方都想打开房门怎么办呢?这条绳子就是办
法,只要你给我一个暗号,我一拉就开了门而谁也不吃亏。”
小曼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会设想,看来银子花在他身上,比花在任何地方都好。
房中又归于沉寂。
小曼闭目运功调息。
小关可睁大眼睛瞧着屋角一面小旗,如果此旗一动,那就表示雄鸡全都死了,意思
就是说血尸老妖大驾业已光临
小关并不十分担心忧虑,所以大有余暇回味午后以至晚上这段欢乐时光。
欢乐的来源是李百灵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在不败头陀和竺忍的簇拥下,忽然来
到此地。
李百灵面色不太好,过于苍白。
不过她见到小关,神情很愉快,看来焕发振作很多。
李百灵已决定和不败头陀、竺忍等人,晚上到王氏古墓瞧瞧,顺便或可救出彭香君,
然后才正式跟血尸硬碰硬决战。
这个下午,跟李百灵在一起,详谈别后各情,真是其乐融融。
对于她晚上要去王氏古墓,趁血尸老妖一定会来找小曼的机会(这是小曼透露的,
在邪法感应上,这消息的可靠率极高),进入古墓瞧瞧,这个决定,小关一点儿都不担
心。因为李百灵除了有玄门至宝紫府保心锁之外,还有不败头陀竺忍两大高手护驾。
而其实以李百灵本身的武功造诣,以及她锦囊妙计百出的手段,只怕有时她还得反
过来帮忙不败头陀他们!
另外还有个消息,亦是小关所乐意听到的,那就是阿庭和飞风他们,利用丐帮通讯
网,以飞鸽传书方式传来消息,说是与血尸门下五大高手之中的崔如烟、韩玉池拼了一
场,双方都负伤受创。
崔、韩两魔去向未明。
阿庭和飞风则必须觅地静养疗伤,暂时由拜月教长老们护法。那天铸剑和小白另差
人送来,以便应用。
小关高兴的是阿庭那小白脸不能来。
他仍然认为美女跟小白脸老泡在一起,总是十分不妥的事;即使是智慧如李百灵这
种美女,仍然是万万不可的。
啪地轻响,一个小纸包落在他面前。
“捡起来,里面有两枚耳塞,还有一颗红色药丸。”
小关打开纸包:“这是干嘛用的?”
“耳塞是我精心苦制的宝物,可以阻隔任何以法力做成的奇音异响。但以上乘武功
凝练的声音,这对天龙塞效力就比较差了。
“所以那颗药丸你得准备好,血尸老妖的血海黑风邪功,所发出的声音非同小可,
其中武功部份有可能更强于邪法。你觉得忍受不住时,立刻吞服药丸,人便昏迷过去,
听觉功能马上停止。”
对于她的话,耳塞部分,小关完全接受。
药丸这部分,却不敢信了。怕只怕服药固然可以即时躲过血尸这一劫,但以后有什
么后患,却是全然无法预测了。
房中又归于沉寂。
过了大半个更次,小关心中叫声“来了”,因为空隙门缝间,忽然透入阵阵森冷的
阴风。
而四下本来偶然会听见的犬吠,亦全然没有。
小关已施展出天视地听神功,但这一回所能查听出物体移动的声响,几乎等如没有。
他心中暗叫:“厉害!这老妖的确厉害。”
一方面他又真想找个缝隙窥看,瞧瞧这个名踞宇内三凶首位,天下高手都闻名丧胆
的老妖,长得是怎样一副可怕样子?
法坛上的油灯绿焰连连闪动,小曼踏罡举剑,左手法诀扬了三下。
坛上那面小圆镜,光华忽盛,蓝湛湛的一团,跟那绿色灯焰相映之下,组成一片诡
异景象。
外面院落蓦地升起一种怪异声音,传入房中时,听起来好像是茫茫无边的大海中,
那种永恒的荒凉无情的浪涛声。
而其中夹有那种低鸣暗咽的回响,竞变成了黑夜沉沉的景象。
小关看小曼那么全神贯注,所以连装模作样诈作使用的天聋塞也省掉了。
那阵阵奇异声音,一时似是从天上飞坠,一时似是从地下透出。
小关细聆之下,觉得既古怪而又有趣,因为这种邪功由血尸老妖施出来,比之当日
辛诲客施展又大不相同。
辛海客当时所发的声音,极是幽森凄厉,使人心生惊怖之外,耳朵亦胀痛不已。在
这种情况下,加上辛海客候忽鬼魅般出手攻击,实是厉害难当。
小关全身内力自然而然东遮西挡,抵住那些变化攻击的声波,另外又封住眼耳口鼻
等七窍,不让阴森鬼气侵入。
他这一运起阿修罗大能力无上神功,心中自然湛明安泰,情绪上不起一丝波动。
话虽如此,小关仍然知道问题相当严重。
因为他已运足了神功,尚且感到有些吃力。
假如是别人碰上血尸,岂能在抵挡他高手出招段的声波攻击之余,还可以抵拒那吸
魂摄魄令人迷乱的阴寒鬼气?
所以他深信小曼一定不会像他那样觉得有趣!
他转眼看时,只见小曼全身法衣鼓动起伏,头发也忽而飞起忽而散垂,脚下踏着罡
在数尺方圆之内缓行。
当她面向小关时,就可看见她苍白面孔上,神情极之凝重严肃。
小曼果然连望小关一眼的空都抽不出来,她的心灵已与坛上的宝镜合一,手中挽着
法诀,纤指翘起,倒也好看。
桃木剑上的灵符一直飘动,好像想飞到绿灯焰上似的。
片刻之后,异声消敛,于是内外一时俱陷极度寂静。
又过了片刻,门下传来一个中年男人语声,相当斯文和蔼:“你就是小曼姑娘?我
是谁大概不必自我介绍吧?”
小曼薄薄的相当好看的嘴唇紧闭住,却是侧对着房门,所以小关看得到她表情。
外面语声又飘入来:“好吧,你尽管开口,我答应一定等你准备好才出手。”
虽然血尸席尸行事不择手段,但当面允诺之言,却又绝对可以相信。
小曼面色立刻松驰,螓首轻扬,头发完全飞拢头上,露出整个白净娇媚的面庞:
“我知道你是血尸席荒,是当世无敌的老前辈。我很想看见你真面目,你想不想看看
我?”
小曼根本把血尸席荒当作男人,而她则是女人。所以讲起话来,便少了不知多少重
拘束,有时亦不必讲什么逻辑了。
“你把门打开,不就看得见我了?”
小关凭他混的经验,深知假如小曼一出口要血尸老妖自己开门,情况马上就严重恶
化。
因为显然血荒大有忌惮,才不敢开门。你偏要他亲口承认这一点,要他丢面子,他
焉能不马上翻脸?
所以小关一扯绳子,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房内房外都不光亮,不过他们这几个人却可以像在白天视物一样,全无妨碍。
血尸席荒一身黑色长衫,适体华贵,配上颀长身量,相当好看。
他面孔虽然有两三缮头发遮住小部分,未能得窥全貌,但仍可看出他很清秀,年纪
大概是四五旬之间。
他微微颔首:“晤,称长得很秀丽。你的功夫本领显然尽得真传,比起你师父,那
位美丽的狐仙李桃花,恐怕更青出于蓝。但即使是这样,你似乎也没有找我麻烦的理由,
对不对?你跟金翅膀彭老邪不一样,我们有过不去的地方么?”
血尸席荒口中提及的金翅膀彭翼,亦是天下闻名色变的宇内三凶之一。彭翼的武功
邪功路数,与古墓血尸这一派有如水火不相容,所以向来互相敌对仇视。
我们怎会有过不去的地方呢?”小曼声音特别温柔悦耳:“其实我想跟你要好都来
不及,可是你一到就是制住我的元神,我才不得已挣扎一下。”
既然不是有过不去的地方,误会已释,血尸席荒若是接受了,便可能一转身像阵阴
风忽然失去踪影。
小曼当然恐怕有这种情形,所以话声不敢中断:“席荒,我打开天宙说亮话好不
好?”
“好,当然好。”
“你今夜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因为我实是有求于你,所以非见你不可。”
“我知道,本来我可以等你来找我的。不过我那地方似乎对你危险些,而且你的法
坛也不方便搬来搬去。再者,我也忍不住瞧瞧李桃花的传人是怎么样子。”
他边说边掏出一个扁身玉瓶,倒出三粒血红色丹药。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说不出
是芳香或是腥的气味。
“这儿是三颗我亲自制炼的血魄丹,天下任何家派的人,都绝对不想看见这种东西,
偏偏你例外,千方百计也要得到不可。你瞧,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全无定准可言。”
小曼不能置信地眨几下眼睛:“你肯给我血魄丹?你要什么代价?”
“昔年李桃花也问过我这一句话,我很干脆告诉她,我们各凭真正武功,三十招之
内,她是要不伤不败不死,又或者能击败我甚至杀死我,血魄丹就是她的。你的条件也
一样。”席荒回答。
小曼一时目瞪口呆,拼命动脑筋也无法明白血尸为什么提这种古怪条件。
“我把丹药放下、如果我落败狼狈而逃,你就不必为了要追上我而伤脑筋。我相倍
这样子很恰当,你大概不会反对。让我瞧瞧丹药放在哪儿比较好……”
席荒方自转眼时,忽然一件他确实想不到的事发生。
原来是小关的杰作。
小关并没有捣什么鬼,他只不过从屋角钻出,大步走向门口,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交给我保管最好。席荒,我虽是小缀鱼精这边的人,但我赌品最好,她要是输了,我
绝对不拖不欠不赖。”
现在双方已经达五六尺范围之内,在小关来说,他认为自己已经赢了第一招。
那是因为他以前对付秦森时有过这种苦恼经验,你进一尺,对方自自然然会飘退一
尺,而血尸本人当然又比秦森厉害高明,这样岂不是永远没有机会迫近对方出手拼搏?
现在突然不意迫人了出手可及的范围,且不管结果输赢如何,小关还是极之高兴的。
席荒眉头微皱:“你是谁?你好像很高兴,为什么?”
“这家伙叫小关,但不是那个小关。”小曼插嘴回答:“他今天的确有点儿奇怪,
整天兴高采烈,好像捡到很多黄金似的。这家伙最是见钱眼开,弄银子既是最大本事,
也是最大乐事。”
血尸席荒虽是年老成精机智绝世的人物,但小曼的解释他可不能不相信:“好,小
关,你今天是不是嫌了很多银子?”
“是的。”小关仍然伸摊着手掌:“我卖了你今夜可能会到这儿来的消息给一个人,
哈,值一千两,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那人是谁?他要这消息干吗?”
小关笑笑:“我看不见银子,脑子就不大好,很多事都想不起来。”
小曼斥道:“别胡闹,要钱也得看是什么人。他问你什么赶紧回答。”
“不要紧。”席荒倒是蛮大方大量,掏出一卷银票。
他古墓这一系人马,身边一定带很多钱,才好办事。例如要人秘密地为他们弄来各
种牲畜和血液。
又例如他们的古怪装束样貌以及诡异举止,要人守秘,实在都得花大把钞票。
小关一瞧手中拿到的是二千两面额的银票,当真喜心翻倒,称呼也立刻改为恭敬:
“席爷,那个人性房名谦,他背后好像还有别人支持。他们想趁你不在之时,去救一个
女人。”
血尸席荒满意地颔首,同时亦不把这个贪婪却能干的小人放在心上。
他把丹药交给小关,挥手叫他走开:“小曼,三十招,我还有事要办。”说时,人
也退到院落中。
小曼抖开一个小小包袱,里面是一只黑色手套,指尖是五只长达寸八的银爪,套身
甚是长,可达上臂。
她一戴上手套,整条手臂都裹住,前端都是五只尖利银爪。
她走出院落,泛起苦笑:“你为什么非迫我献丑不可?我这大欲爪二十年来都末动
用过。当然你一定知道,我一动此爪,后果是真元亏损。你何必为难我呢?”血尸席荒
没有回答,默然屹立。小曼收敛起苦容,换上娇媚勾魂笑容。
她身子一摇,黑色法衣蜕落地上,里面是紧身浅碧衫裤,丝质的衣料甚是贴身,使
她曲线毕露,丰满惹火。
血尸席荒的身形忽然变淡,转眼间已溶入黑暗中,除了小关这等功力绝世之士,别
人休想看见他的存在,更休想看得见他的表情等等。
小曼竟是首先发难,咧然欺上,大欲爪洒飞出千百点银芒,抓戳对方四肢主筋关节。
她手法虽是凶毒绝伦,但口中却忽然曼声吟唱,声调极是柔靡冶荡。
她突然吟唱有她的道理,敢情这时暗沉的天空和地底,都隐隐有异啸传来。
小关可没有那么多的见识学问评论双方的诡异武功,但他却自然而然知道,那小曼
的武功根源,竟然比阴气迫人的血尸席荒还要阴柔些。
小曼好像附骨之蛆那样黏向对方,一连五招二十五式。银芒激空漫地,笼罩住血尸,
一望而知每一点银芒都想侵人敌圈,想黏附在对方身上。
血尸席荒没有兵器,只以两手忽拳忽拍。身形有如无质之物,在院落中飘来浮去,
教人生出无从着力之感。
小曼吟唱之声不绝,又抖爪连攻七招。她一招接一招,大欲爪化出无数银芒,如水
银泻地般缠逐不舍。
但尽管千百点银芒闪耀的光线,已把院落照亮了不少。
可是那血尸席荒的身形仍然如烟似雾若有还无,而且飘浮移动之际,也好像没有什
么阻滞。
小曼突然声调清越高扬,招式也大见变化。那千百点银芒汇聚为一束,电射虚无飘
渺中的可怕对手。
小关一时看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巴,简直真的变成了呆瓜鱼。因为他一招一式跟着
小曼身法手法变下去,可真有点儿像进入了激流急湍的巨大的漩涡中。
但陡然间忽地变成了振衣千仍岗的坚凝气势,顿时大为震惊!
并且在这一刹那间,深深了悟,敢情这些绝世凶邪,每一个都有惊世骇俗、无法测
度的绝艺。
而更可怕是他们心机深、手段辣,大大出入意料之外。
血尸席荒不知如何已闪开七八尺,与此同时一连七阵阴风迎面卷拂小曼,奇寒彻骨
中已有隐隐腥味。
小曼爪掌齐施,连退七步才站得住脚。“我并不着急,因为我还有十二招。”血尸
席荒声音温和如长者:“何况你招式虽然不错,可是内力有点儿问题,为什么?”
小曼喘口气:“是施法追查辛海客,不但耗损真元,还因为有一他汕中高人作梗,
使我又损真元。席荒,你给我血魄丹好不好?我若是心愿得偿,以后我一定帮你。”
“唉,傻丫头,你的天狐通魔功练成之后,你怎肯听我的话?”
原来如此,小关总算恍然大梧,以席荒的立场,自是不想世上多出一个不听话而又
力足抗的对手。
何况天下任何家派的人,都畏惧血魄丹,偏偏小曼却相反,所以亦不能利用此丹制
她。
所以席荒何必帮助小曼而跟自己过不去?
小曼跺跺脚:“好,我会尽力熬过这十二招。昔年我师父做到了,所以她得到血魄
丹,练成神功,但愿我也像她一样过得你这一关。”
“你和令师大大不同。”血尸席荒语气淡然,似乎并不把有人夜探他大本营之事放
在心上。
“当年你师父很信任我,把九天仙枣晶脂交我保管,直到我亲眼见她生下一女,我
才把晶脂和血魄丹还给她。”
小曼心中叹口气,唉,好可怕的血尸老妖!
他迫师父生孩子,则师父当然永远到达不了天狐通的最高境界成就,所以师父再怎
样努力修练,亦超越不过他血尸老妖。
这件事是几时发生的?
四十年前?三十年前?
当时的血尸老妖,是不是眼前这一个人呢?
往事既似梦如幻,又复盘根错节,几十年下来,谁也弄不清楚了。师父当年所生的
女儿,现在年纪有多大?
她在什么地方?
她会不会就是我呢?
“别为昔年之事而心乱,否则我一出手,你连半招也挡不住。”血尸席荒温蔼地劝
诫她。
可惜他的声音虽是悦耳有倩,在现实中的行动却完全相反。
血尸席荒身形忽然更淡,像一阵阴风拂扑小曼。
天上地底异啸猝然齐起,声音锥入耳窍渗侵灵台,使小曼心旌摇摇。同时手拿也迎
面拍到,阴寒劲道中挟着隐隐血腥之味。
小曼的大欲爪银光弹射,五枚爪尖以轮指手法抓脉扣穴。
席荒缩手之际,身子已绕到小曼背后,双手齐出,一拿后颈,一抓腰脊。
他身形之快,逾越鬼魅,可是这次出手的速度却跟身法不甚和谐,换言之,他双手
出势竟是比身形迟慢得多。
小曼自是大可从容封架或闪避。
她采闪避策略,忽然向前一滑步,飘出五六尺。
小关对速度极之敏感,故此席荒出手一馒,他立刻感到不妥。
他目光闪处,已见席荒鼓腮怒唇,显然是要吹喷什么东西出来的祥于。这一刹那问
也就明白席荒为何出手不必太快之故。
那小曼的下场如何,小关认为不须太过关心。但席荒这一招阴毒高绝,以后却须得
小心防范,这是小关的想法。
至于小曼,只觉后脑风府穴稍稍刺痛了一下,猛一回身,见那血尸席荒远远屹立七
八尺外,竟无追逐迫攻之意。
小曼心中叫声“不好了”,霎时全身忽然感到极之寒冷。
两军正当争锋拼搏性命交关之际,其中一方忽然负手闲立而不乘势追杀,那显然一
定出问题,一定有古怪。
小曼不但从这个道理上推论出自己倩势不炒,事实上她全身一阵醋寒过后,行动马
上感到有障碍。
血尸席荒这老妖位列宇内三凶之首,威震天下,超过一百年以上,看来当真是名不
虚传:
小关不由得有点儿心惊胆战!
不过他的害怕却有大部分是为了李百灵而害怕的。因为他忽然考虑到,这老妖还不
知有多少这—类脑后吹气便可制敌伤人的阴毒功夫?
那么李百灵他们碰上这老妖时,应付得了应付不了呢?
李百灵学问虽好,古怪虽多,但这等危险可怕的事情,还是大家碰头先商量过为妙。
因此小关相信目下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尽量绊住席荒,以免他太快回去。恰好碰上李
百灵他们。
小关他一想起李百灵的安危,心头发热,顿时什么都不害怕,而脑袋瓜子亦为之特
别灵敏:
席荒看见小关燃烛点灯。点灯前小关把三颗血魄丹放在桌上,点灯后他从耳朵控出
两枚耳塞。亦一并放在桌上。
这对耳塞,解释了小关何以不怕魔声异啸侵袭。
小关奔出门,大声问:“你们赌完了没有?啊呀,看来好像小鳗鱼精手风不顺。”
“她运气差一点儿。”席荒颔首。
小关拍一下胸膛:“我跟你也赌这一场,席爷。如果我赢了三粒什么噼里啪啦丹归
鳗鱼精,我什么都不要。”
他那种很够义气的江湖姿态,席荒反而不生气,亦不纠正他把血魄丹改为僻里啪啦
丹的错误。
“你赢了当然很好,但输了呢?”
“我有钱有人,钱还你,人给你当三年差,包管服侍得你舒舒服眼,怎样?”
“听来似乎还公平!你赌几招?”
小关连忙摇手:“一招都不赌,我只跟你睹脚底下的功夫!”
席荒一听他不是赌什么番摊之类,而是睹功夫,便大为放心:“你脚底下有什么功
夫?我让你踢五十脚,只要有一脚碰到我的衣服,就算你赢:要是嫌太少,多加二三十
脚也行。”
“你很大方康慨,贱品一流。”小关竖竖大拇指表示钦佩:“不过,我这脚底功夫
是溜,可不是踢人.我听鲤鱼精讲起过,她说你抓人追人的本领,认了第二的话,天下
没有人敢认第一。所以我在这上面跟你赅上一赌。”
席荒既受用他的汉词,又以为自己听错:“你溜我抓?真的赌这一宗?”
“真的,我撒腿一跑,你数一百下之后才可以动身。天亮以前我若是被你找到抓到,
便算我小关学艺不精,输得心服口服,”
别人以为小关简直是出个办不到的难题,但在血尸席荒来说,却又变成手到擒来的
稳赢局势。
席荒沉吟一下:“你动机何在,我一时还不能断定,但咱们赌啦。”
小关抬头望了天色:“现在离五更鸡啼还早着,让我占个便宜,跟小鳗鱼精讲几句
话行不行?”
“行,讲吧。”席荒走到墙角,风度甚佳。
小关走近小曼毫无忌讳揪住她臂膀,放低声音:“小鳗鱼精,他再厉害也有弱点,
快告诉我。”
“你输定啦!”、
小曼回答时,忽然感到小关的手,传给她古怪奇异的热力,使她呼吸立即畅顺,内
力亦为之纯粹流通。
不过,小关那种男人的魅力,却又使她不能精细辨别和分析这些变化。
“你除非在他数一百下这段时间,远走九十里之外,否则一切免谈。”
“我试试看,你也知道我的得挺快的。”他向小曼眨眨眼睛,并且向他作个形容布
袋的手势。
外人自是绝难猜出他手势意思,但相反的,小曼却一望而知。
她点点头:“现在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试试看,我也想法子帮你掩护一下。”
她明知席荒有摄听这附近一切声音的本事,所以这话其实是先告诉席荒,如果他不反对,
事后以他的身份,大概很难赖帐。
小关放开手:“如果我赢了,那三粒什么噼里啪啦丹在桌子上,你拿了就跑,去办
你的事。咱们将来也许会再碰上,但那是以后的事了!小壕鱼精,再见啦!”
“你是我平生所见。最平凡又最奇怪的人。”小曼轻轻叹口气:“再见,小关!”
小关回转身向血尸席荒打手势招呼:“我走啦。”
他一下于翻过院墙,身手矫捷。但在席荒限中,小关那看似很敏捷的动作,其实大
是毛手毛脚。
席荒摇摇头:“小曼,你数一百下,我在这儿等。”
黑黝黝的长空,散布的山岗树林,夜风变得凉沁沁的。
血尸席荒对这种环境熟悉得无可再熟悉。
别人即使在大白天里,只怕一两个月也无法踏遍这么辽阔的山岗树林。
但席荒却只当是巴掌那么大的地方,尤其是在黑夜中,任何人兽、声响和移动,休
想瞒过他耳目。
何况他还具有耳目以外的耳目,那就是他的魔功邪法。
通常跟他见过面讲过话的人,在他法术感应下,一定可以很快查明下落。
这个小关明明在这一带流动藏匿,但每一次作拔草寻蛇式的狙击时,都落了空。为
什么会这样?
难道小关竟能在千钩一发电光石火间隐身飞遁?
他有这等本事?
小关正是以阿修罗大能力,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破空遁走。
他两只眼睛一红一蓝,全身一时炙热得流金铄石却又轻虚如空气,一时寒得如两极
玄冰而又重逾渊岳。
总之,他有时藏附在树身或山石隙穴间,有时却有如鹰隼,随着气流在空中盘旋。
小关虽然发觉自己闪避隐逅得很成功,但他同时又极之不明白,何以血尸席荒那对
绿光闪烁的鬼限,不多久就能盯住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这样总比躲在黑布袋里好一百倍不止。
躲在黑布袋的构想,来自墨鱼跟辛海客斗法的经验见闻。但当时只是拿来安慰小曼
一下而已。
事实上,躺在黑布袋内是等血尸席荒找到之后发动攻击,那多吃亏和气闻?这种被
动性和极之气闷之事,小关是断乎不肯做的。
天将破晓,小关在空气中飘掠时,突然屏除一切杂念,摄心凝神,把自己变成金刚
手菩萨。
同时之间,全身八万四千气脉,一齐唱涌出金刚手的秘密根本咒。
小关当时可一点儿都不知道,那豆古以迄永远,从有限到无限的大慈大悲,原来已
含摄在无可计量的忿怒和大力之境界中。
他这一刹那的力量,已足以突破任何魔障,在凡夫肉眼所不可窥视的三千大干世界
中,放大光明,正在消灭以及化除一切邪祸魔难了。
小关冉冉向城里飞去,心中没有丝毫犹疑,也没有顾虑,身形起落间飘空拂宇,一
泻千里。
气势畅顾,宛如天造地设不假人力。
溶化在黑夜中全然不见影踪的血尸席荒,忽然陷人迷茫中。有那么一段时间,似乎
宇宙已经停止,时光亦不流动。
晓鸡一声初唱,不但啼破了黑夜,同时也使血尸席荒心灵震动,修然遥目凝视天边
那一丝曙色。
房间里仍然要点上灯火,否则李百灵的娇颜就没有那么明媚显眼了。
不败头陀和竺忍两位老人腰肢笔直,稳坐有如两座石山,所以亦很抢镜头。
小关揉揉眼睛:“小房呢?可不要失陷在那什么五化古墓里面吧!”.
李百灵嫣然一笑,气氛顿时轻松而又亲切:“小房没有事,我们这么紧张,只是为
了你。”
“对,你们应该替我多担点儿心。”小关本想伸手捏捏李百灵鼻子,但终于只拍拍
她放在桌上的手掌:“我跟血尸老妖斗了一夜的法。”
“哦,席老兄输了么?”李百灵也学他叫那血尸席荒为老兄。
而这时不但李百灵两只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旁边的不败头陀和竺忍亦莫不如此。
“你用什么功夫手法击败他?”李百灵又问。
小关微赫而笑:“不是用什么正正式式的功夫赢他,而是我跑他抓。到天亮时他还
抓不着我,便算他输。”
李百灵似乎有点儿过分大掠小怪:“什么?你跟他比这种功夫?”
她把音阶提高到刺耳的地步:“你简直是找自己麻烦,我拜托你下次多用点儿脑筋
行不行?”
“行,行,下次我绝不跟他比这一宗。”小关连忙答应,以免李百灵声音提高到尖
叫的程度:“不过当时我真是不得已……”
他把血尸席荒会脑后吹气伤人之事,以及他的忧虑,恐怕血尸回墓时会碰上李百灵
等人说出。
“我衷心感激你的爱护,你那样做法,危险比我们更大,你有没有想到呢?”李百
灵的表情,埋怨多于感激。
小关吐一下舌头:“你这个小家伙真难搅,请问你,我那时又怎来得及想到其他问
题呢?”
在轻颦笑语中,两情,浓得有如永不腐坏的最佳蜜糖。
不败头陀皱皱眉摇头:“唉,看不惯,洒家想唾一大觉。只可惜血尸老妖还在人间,
连觉也不容易睡。”
竺忍想起血尸席荒,也不禁叹气摇头。为什么这等厉害毒辣可怕人物,好像永远都
死不了?
而像李百灵、小关这种可爱的年轻人,却分分秒秒都有杀身丧命之危险。
竺忍脸上忽然布满一层青潋潋的霞光:“趁现在已经天亮,我们忽然去找血尸老妖,
诸位认为如何!”
找到血尸的话,会是一个怎样的场面,不问可知。尤其是竺忍作此动机时,太清神
功忽然提聚,青气上脸,心中杀机之强,可以想见。
妖孽若是不除,与之正面相对的仁人侠士,自然应该寝食不安。这是因为双方都有
这种资格,双方都能被对方视作敌人之故。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寂中,李百灵和不败头陀显然都在作慎重考虑。
李百灵思前想后之际,看见小关摇晃着二郎腿,神态好不悠闲。忍不住伸手拍拍小
关面颊:“喂,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小关指指脑袋:“想事情呀!难道不是!”
“那么你呢?”李百灵质问:“你不是歪点子最多的人?为什么不帮忙想一想!”
“我当然在想。”小关申辩。
不过看他样子以及听他口气,却又不怎么认真。
“别开玩笑。”李百灵连连摇头:“这是百数十年来的大事,一不小心,我们统统
都有性命之忧。”
这话不败头陀和竺忍都额首赞同。
小关偏偏另有不同看法。
他说:“你这话应该是玄剑庄庄主朱伯驹说的,咱们不声不哼,血尸老妖再活一百
年也找不到咱们头上,不过,既然咱们要去惹他,那又另当别论。”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咱们忽然撒手不管?”不败头陀讶问。
“不,我赞成先叫老朱伤伤脑筋,叫他多出点儿力气。他老哥接不住,才轮到咱们
伤脑筋不迟。”
“有道理。”竺忍颔首附和:“血尸老妖碰上朱伯驹,相信有一阵子好忙的。”
李百灵拿掉帽纱,露出清俏聪慧脸庞。她脸孔一板:“我代表朱伯驹,小关,你怎
么说?”
小关并没有被她气势唬住,笑哈哈瞧住她:“行,你代表老朱,我就代表你跟着去
拼命。至于我,有没有人肯代表我,大概没有什么关系。”
假如结局是古墓血尸老妖胜利,则小关这一方谁作谁的代表,全部没有关系了。
而以血尸老妖的凶名以及诡诈绝伦的才智,当世谁敢夸口定能胜他?谁对上这等可
怕敌人,能不心头沉重?
所以小关的幽默,毫无效果可言。
距离王氏古墓不远的一片细草平坦坡地,李百灵稳坐在小白背上,胜雪的白衣则在
山风中飘飞。
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仍有清凉之感。
李百灵并不感孤独,因为在她对面七八迟远处,有个身材颀长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头发有几缮垂于颊侧,所以脸庞使人看得不十分清顺。不过他总比轻纱遮
面的李百灵又清楚得多了。
李百灵并没有轻举妄动,她是第二天才出动,所以小白和天铸剑都齐全了。
“席前辈,但愿我没有让你失望。”这句话是由于席荒一直很用心凝视她而发。
“谈不上失不失望。”席荒的声音很温蔼,大有可亲长者的味道:“隐湖秘屋出来
的女孩子,都是天上天仙,照例是不让凡俗的人看见全貌的。”
“席前辈好说了。”李百灵拿掉帽子面纱。
那清俏脸庞在阳光下,白皙而又空灵秀美,她过一会儿才戴回帽子:“你不是凡夫
俗子,所以我这祥向你表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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