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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atchy (凯欣),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司马翎)焚香论剑篇 第三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11 08:45:13 2000), 转信

发信人: mking (夜魅), 信区: Emprise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Feb 10 17:42:17 2000)

第三章邪魔铩羽鳞甲残
    这时谷沧海心中的恐惧大于痛苦不知多少倍,可能致死,即使不
死,料想也将变成侏儒,那时活着有何趣味?
    他又下意识地运力抗争,那白衣女子的指骨左摇右摆,推前拉后,
谷沧海的头部固然随着她手指转动,体内也阵冷阵热的,渐渐痛苦难
堪。
    他仗着极强毅的意志,不屈不挠的用力抗拒,斗然间尻尾骨又冲起
一股热流,依照上一次的路线,向奇经八脉急穿疾走。
    谷沧海有过经验,隐隐记得人脉路线,便用心意催促这一股热流快
点走。
    此举果然有效,这热流比上次走得迅快了许多。
    走完一遍之后,谷沧海仍然用心意催动这股热流,再次穿行经脉。
    痛苦难过之感渐消,但全身筋骨仍然收缩。
    谷沧海一遍又一遍地运行这股热流,也不知弄了多久,身体收缩之
感也告消失。
    但他仍不停止,原来此时他下丹田之内也升起一阵热流,初时只附
着原先的热流走了一段便回返丹田,第二次便走得远些,第三次又远一
些。
    这等现象,分明是后来从丹田发出的热流逐渐充沛强大,而所以能
强大之故,便是因先前突如其来的那股热流而致。
    他也没有考虑到别的,只觉每一次走遍奇经八脉,便产生一种飘飘
然的异样感觉,其是有趣和舒服。
    因此他不但不曾停止,甚且闭起双眼。
    直到他自家丹田那股热流已能随着早先的那一股走遍奇经八脉,
只听到四肢百骸的关节发出噼噼啪啪的连珠响声。
    他诧讶得睁开双眼,只见那白衣女子面容十分惨厉,全身衣服都脱
个精光,露出肥硕的肉体,皮肤微嫌黧黑,想是本来就不太白,加上她
是赤身教门下,时时赤身被阳光曝晒所致。
    她的中指还抵住他的印堂,作出极力扯拔的姿势。
    但谷沧海却站得稳稳,没有丝毫被她拉过去的感觉。
    他奇怪得忘了转运热流,说道:‘大姊你怎么啦?”
    她低哼一声,忽地退开四五步,双脚一软,仰跌地上。
    谷沧海虽然毫无男女情感之念,但极是通晓礼仪之道,心想她赤身
裸体殊不雅观,连忙拾起那袭白衣,跑上去遮盖在她身上。
    白衣女愤愤地拔掉衣服,怒道:‘你到底是何人门下?我不要你献
假殷勤。”
    谷沧海想了一想,仍然抬回白衣遮在她身上。原来他记起好男不与
女斗的话,觉得不该与她一般见识,所以又去抬衣遮她。
    他诚诚恳恳地道:‘我先前说的话没有一字虚假,大姊若是不信,我
也没有法子。”
    白衣女这时不由得有一点点相信,道:‘我黎若研在赤身教中也算
得上后起高手,最擅长的便是这化阳指功夫,出道两年以来,不知有多
少武林高手送命在我这化阳指之下,只有你不但无事,还使我元阴耗损
极多。你说你没有学过武功,谁能相信?”
    谷沧海摊一摊两手,道:‘我已说过,大姊若是不信,那就没有法
子了。”
    她眼瞧谷沧海神情极是真挚诚恳,当真是信也难不信也难。
    呆了一下,起身穿好衣服,道:‘好吧,我总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肯
罢休。”
    谷沧海拱手道:‘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姊见有,我要上路了。”
    黎若妍道:‘别走,等我一等。”
    谷沧海讶道:‘大姊要到何处去?”
    黎若研道:‘我怎么晓得?你别急,等我调息一会。唉,我是决计
不能入选的了,还是死了此心的好。”
    她说到后面自磋自叹起来。
    谷沧海不明其意,当下道:‘我向来天亮就不赶路,是以实在不能
等待大姊。”
    黎若研皱眉道:‘放屁,现在不是快天亮了?你能赶多少路?”
    谷沧海抬头一望,果然东方天际微露曙光,不觉吃了一惊,付道:
‘原来我己跟她缠了整整一夜之久。”
    于是说道:‘那么我要睡觉了。”
    四下一瞧,左方有株树,甚是合适,于是走到那树边,手足并用地
爬上去。
    黎若研疑惑地望了一会,实在测不透这个小男孩到底是真的跃不
上树抑是伪装。
    她随即盘膝坐在地上,双肩一抖,身上白衣褪跌地上,赤裸着身子。
    谷沧海望见她不穿衣服,暗觉嫌恶,决定不再瞧她,找到一根横枝,
便坐稳身子,取出绳索,准备捆缚住自己在树身上。
    以往每一晚他都缚得很牢,决计不会出错,这一夜他不知怎的才缚
好又松了,一连数次都是如此,赌气不再捆缚,靠在树身上闭目休息。
    他背向着黎若研,为的是不要瞧她。过了不久,突然间背后有人推
了一把,不由得向地上直摔落去。
    他只道是黎若研施以暗算,心想这回我命休矣。
    猛然间停住下坠之势,原来左脚脚跟有绳子捆着,把他吊住。
    谷沧海心想这正是古人天相,别人如何暗算也是没有用的,转念之
时,腰间运力想翻上去。
    哪知无论他如何用力,总是用不上劲,空白晃晃荡荡地有如打秋千
一般,却无法翻上横于。
    他决定过不再瞧看黎若妍,除非她穿好衣服走到他面前。
    所以这刻仍然不向黎若研打坐之处望去,也不向上面瞧看,心想不
管是你使的卸力手法也好,或者是我自家失去腰劲也好,我终不张望瞧
看,就这样倒吊着睡觉又有何妨。
    然而过了不久。他就觉得十分不舒服,全身血液都聚集头部,头晕
眼花不说,鼻子酸得直想流泪,五脏六腑也极是难受。
    又挺了一会,实是难熬,无可奈何之中,记起催运丹田之气穿行奇
经八脉的前事,便即用心拟想丹田之中发出热流。
    他专心一志地拟想着,不久工夫,果然仿佛从丹田之中冒起热气。
    于是他用强毅无比的心意驾驭这股热流,极力运行。
    开始之时才现又消,屡屡如此,更别说运行于奇经八脉之中:后来
渐渐稳定,好像已经成了形,不会再消散。但才出又收,极难离开丹田。
    他生似是下基般,寸土必争,也不知过厂多久,才穿透一脉,猛然
被人惊醒,转头一望,原来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分:
    黎若妍跃到他面前的横枝上站定,此时两人倒着头对瞧:
    她阴声笑道:‘怎么啦?你喜欢这样子睡觉吗?”
    谷沧海不肯示弱大声道:‘不错,你敢不敢像我这样倒吊着睡?”
    黎若研皱眉自语道:“好像听人说过有这么一门内功是倒悬着练
的。”
    谷沧海趁她瞧着别处之时,一个翻身竞轻轻易易,就翻上了横干。
    他还是慢慢地爬落地面,黎若妍好几次想出手试他,但终于忍住
了。
    她道:“咱们先去瞧几个人才上路,你敢不敢去?”
    谷沧海心想这女子一脸凶相,若是不依她的话,非打即骂。
    便点头道:‘好,他们在哪儿?”
    黎若妍道:“跟我来。”
    当先走去,不一会,奔到一株树底,夕阳之下,犹自吊着一盏点着
的灵灯。
    灯火之下站着一个白衣人,双膝微屈,握拳欲击。
    此人长得高大狰狞,谷沧海印象十分深刻,认得正是昨夜曾经发出
拳力使他跌出七八尺远,屁股因而摔得生疼之人:
    黎若妍双眼露出火焰般的光芒,望住此人,几次想冲上去,而又踌
躇不前。
    谷沧海绕到那人后面远远站着,黎若研突然叫道:‘谷沧海,你敢
是害怕?”
    谷沧海心想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焉可被女子瞧低了?
    便应道:‘谁害怕?”
    举步走近那个白衣人。
    黎若妍也缓缓逼近那白衣人前面,对正他拳势发出的方向迎上去,
眼中凶光四射,似是不怀好意。
    那白衣男子眼中也射出凶光,眼珠子骨碌碌地轻转两下,突然间转
身面对谷沧海,厉声喝道:‘好小子,原来是赤身教指使你来的c”
    他原本双手握拳作出欲殴的姿态,此时转过身子,姿式如故,拳头
略略向外移动数寸,登时一股强劲无伦的力道疾冲出去。
    谷沧海被他的拳力撞跌过一次,这一回见他滴溜溜转身向往着自
己,旋转之势快速无比,心中已知不妙,急急后退,却已来不及,被拳
力冲个正着,一个倒栽葱直损出去。
    砰的一声,谷沧海跌出丈半之外,并且是头部先着地,这一跃跌得
奇重是不用说的了,最厉害还是那白衣男子的拳力极是霸道。
    白衣男子迅即转回身子,再度对着黎若研。
    黎若研鼓掌道:‘妙,妙……”
    白衣男子怒道:‘妙什么?”
    黎若妍道:‘我两次都弄不死他,说老实话,后来真有点喃咕,不
知此子有什么古怪。现下由你出手打死了,岂不是极妙之事。”
    白衣男子怔一下,道:‘这话是当真?”
    黎若研道:‘我骗你作甚?你瞧我不也是失败了?”
    白衣男子怒道:‘好啊,你自己失败了,便来破坏我,这三日三夜
的活罪我岂能白受?”
    黎若研冷笑道:‘鲁沛你最好放聪明一点,我难道就没有受这三天
三夜的活罪?”
    鲁沛气得哇哇大叫,道:‘这算是哪一门子的道理?”
    怒叫声中唰的一声,掣出一把长达两尺半的折扇。
    黎若研双肩一抖,身上白衣像蝉蜕般褪落地上,露出肥硕而又微见
黎黑的服体。
    她脚尖勾处,地上的白衣,呼一声飞上她手中。
    她冷冷道:,你恐怕还不行,须得把你师父符平请来,他的明阳扇
我或许会畏惧几分。”
    鲁沛怒道:‘少冒大气,提防风大闪了舌头,你赤身露体只好欺负
别人,我鲁沛决不放在心上。”
    他突然间敛去怒色,泛起一抹邪笑,又道:‘你教摇魂和荡魄她们
来,我或者会被她们色相迷住,但你却不行。”
    黎若研冷笑道:‘她们是本教两大护法仙子,焉能与无名之辈动手,
你要打就打,少罗嗦。但若是落败身亡别怨我是趁你疲累之时出手。”
    鲁沛怔一下,道:,这话不错,你敢不敢等我恢复之后才动手?”
    黎若研其实是因施展化阳指加害谷沧海失败了,以致元阴大耗,至
今尚未恢复,所以不敢出手,这时自然满口答应。
    她又道:“咱们先去瞧瞧那两位同道可好?’
    鲁沛尚未回答,忽见她面色大变,直勾勾地望住鲁沛后面。
    鲁沛的武功最擅长转身,速度之快,天下无人可及。此时已旋转过
去,目光到处,只有那谷沧海僵卧在两丈外的地上,此外别无异状。
    他讶然问道:“你瞧见什么?”
    黎若妍道:‘我先问你几句话,一是你练的阴阳拳力目下已达到第
几层?”
    鲁沛迟疑一下,才道:‘第三层。”
    黎若研道:‘好极了,常闻贵派阴阳拳力共有五层,练到第三层的
人,已可伤人内脏,倒地即死。以你目下造诣,若是武功有限之人飞开
一丈之外,内脏同时须被阴阳拳之力击烂,是也不是?”
    沛点头道:‘说得不错,但这是什么意思?”
    黎若妍不答这话,又道:‘敝派的化阳指共有十三节,我已练到第
十节,已能吸人精血以为己用。以咱们两人练到这等地步的师门秘艺,
纵是在武林中碰上高手之流,也未必就赢不了,你说对不对?”
    鲁沛道:“对,对,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黎若妍阴声一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咱们两人各出绝艺之后,居
然还不能取那孩子性命,岂不是骇人听闻之事?”
    鲁沛大吃一惊,道:“原来如此。”
    转头一望,只见谷沧海仍然倒卧地上,没有动弹。
    他道:‘你已瞧清楚他当真没有死?”
    黎若妍道:‘他原本面向我们,刚才睁开眼睛,旋即把头转到那边
去。”
    鲁沛道:‘此子想必见你没穿衣服,所以不敢瞧你。”
    黎若妍嗔道:‘你说到娜儿去了?”
    鲁沛不觉失笑,道:‘别恼,但我瞧你还是穿上衣服的好,免得我
眼睛受罪。”
    黎若研虽是恼他节外生枝,说不到正题上去,但仍然忍不住问道:
“受的什么罪?”
    鲁沛道:“咱们还未动手之前,好歹也是个朋友,我瞧你的话不好
意思,不瞧吧,这对眼睛又老是往你身上溜。”
    黎若研忍不住笑道:“那你就瞧好了,哼,若是摇魂、荡魄两大护
法仙子在此,你就更受罪啦!”
    说时,也就把白衣披上。
    两人一齐向谷沧海望去,眼中都流露出森森杀机,而又微有恐惧之
息。
    谷沧海的的确确未死,他生平不曾练过武功。刚才怎能捱得住那鲁
沛的阴阳拳力,连他自己也不晓得。
    单只记得被他拳力一冲,登时飞开丈许,在身形离地之时,另外又
感到一阵无形潜力迫入内脏,顿时全身内外尽皆痛不可当。
    便在他身形飞起尚未落地这一霎时之间,谷沧海强毅的意志中涌
起反抗之念,当即用尽全身气力压制这阵狂澜的痛苦:
    刹时间他已跌落地面,头颅首先碰在地上,若是往常他准得首先颈
骨断折,然后才活活跃死。
    然而这一趟却极是奇怪,但觉头一碰触地面,丹田之内闪电胶升起
一股暖流,逆走奇经,霎时穿透了八脉。
    他丹田内暖流升起之时,身上诸般痛苦以及颈骨震荡之势都立即
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他落地之后,仍然闭目以心意运转那股暖流,是故瞑目不动*
    后来一睁眼便见到黎若研的裸体,不禁厌恶得转过头去。
    那黎、鲁二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暗暗震凛,心想这两人
前时不知何故杀不死我?可是这番动手,定必用刀剑把我头颅取下,我
焉能再活,这便如何是好?
    转念又想道:‘既是无法抗拒,大丈夫也要死得有点英雄气概才行、
想我爹娘他们何等豪侠,我岂能弱了他们的英名。”
    这时他还不晓得黎若研已经披上白衣,只道她仍然赤身露体,故此
背着他们一跃而起,竞不回转身躯。
    大声道:‘你们既管过来动手便是。”
    鲁、黎二人怎知他乃是抱着慷慨受死之心,见他口气豪迈,毫无怕
意,反倒惊疑不定,停住脚步。
    两人都想设法使对方先出手去杀谷沧海。
    鲁沛说道:‘黎姑娘若是施展化阳指神功,兄弟自当拭目瞻仰姑娘
绝艺。”
    黎若妍淡淡道:‘鲁兄再给他一拳,如若此子仍然未死,我便出手
再试。”
    他们推来推去,终不肯先行出手。
    谷沧海极是聪明,心想如果还站着不动,他们推托到最后,无法下
台,总有一个人会出手。
    于是大声道:‘两位不妨慢慢商量,我到前面找个地方睡觉。”
    他大步走去,一面细心倾听后面声响,知道两人没有跟来,还在原
处说话,不禁又喜又惊。
    抬头向前面望去,只见荒郊寂寂,朝阳未升,大地万物似是尚未醒
来。
    他为了脱出那两人的视线,故此弯弯曲曲地走。忽见一株树下有个
白衣人影,不禁吃了一惊。
    定睛看时,原来不是鲁、黎二人之中任何一个,却是个面色惨白的
可怕的少年,长得倒也眉清目秀。
    左手握拳举在头顶上,右手持刀,刀尖倒转过来抵住自家胸膛。
    这个白衣少年的古怪姿势他早就瞧过一趟,现下虽然时在白天,仍
然令人望而生怖。
    他曾经上去摇扳这少年的右手,意欲夺刀,哪知纹风不动,因此这
刻他毫无上前之意,悄悄地从他后面走过。
    突然间嗤的一声响处,那白衣少年怒哼一声,右手刀子倏然从胁下
刺出,刀尖正刺中一物。
    那物掉落地上,原来是一枚石子。
    白衣少年转身望着谷沧海,满面嗔怒之色。
    谷沧海极力抑制深心中的惊骇,平静如常地含笑拱手,道:‘大哥
请了,小弟路过此地。”
    他才说到此处,那白衣少年已经沉声喝道:‘闭住狗嘴。”
    谷沧海原是自传并无开罪他的地方,所以才抑制得住深心中的恐
惧。
    这时听他口气恶毒粗鲁,斗然泛起恼意,竟然当真不再恐惧,大声
道:“小弟是尊重大哥才开口说话,既然你不愿意,小弟不说便是。”
    白衣少年冷冷道:‘不说也不行,先报上姓名来。”
    谷沧海心知他练得有一身上乘武功,手中又拿着一把锋快短刀,跑
是一定跑不掉。
    暗想我反正难逃毒手,你想知道我的姓名,我偏偏不说,好教你纵
是杀死了我,心中仍然不能痛快。
    此念一决,便紧紧闭口不语。
    白衣少年又喝道:‘报上姓名来,听见没有?”
    谷沧海道:“自然听见了,我不但不报姓名,也不逃跑,哼!你休
想使我改变主意。”
    白衣少年气极反笑,道:‘妙,妙,我平生阅人千万,还没有见过
一个像你这殷性子的人。”
    谷沧海移眼望天,不理睬他。面上神情显示出他极是坚决,并不是
闹小孩子脾气。
    白衣少年把短刀插在腰间,拽拳伸腿地舒展浑身筋骨,口中说道:
‘这三日三夜的活罪可真不容易熬过,我不妨老实告诉你,纵使你不捣
鬼,我也支持不了多久啦!”
    谷沧海双眼不瞧他,口中却说道:‘你们为什么都甘愿受这活罪?”
    话声未歇,突然间小腹一阵剧痛,跟着身躯有如腾云驾雾般飞起一
丈六七尺高,然后直向地面急坠。
    原来是那白衣少年突然间出脚踢中他腹部,竞把他踢上半空。
    谷沧海身形离地之际,已经疼得头脑昏眩,一口气将断未断,几乎
已失去知觉。
    身躯飞到顶点,便向下急坠,变成头下脚上的姿势。
    这一来全身血液都聚在头部,谷沧海斗然感到神志一清,接着在这
电光石火之间,丹田中一缕热气疾射出来,穿经透脉,霎时剧疼昏眩以
及断气感都消失了大半。
    直到头颅触地,发出砰的一声,如此猛急烈剧之势,不但颈骨没有
扭断,反而全身骨头都松一松,极是舒适畅快。
    那白衣少年发出嘿嘿之声,声音之中流露出天性的残酷凶毒。笑声
未歇,不远之处传来两声冷笑,却是不同的口音,似乎是一男一女。
    白衣少年双眼一瞪,凶光暴射,喝道:‘什么人?”
    数丈外的树后边即出现两个白衣人,一是黎若妍,一是鲁沛。
    他们以前都见过面,那白衣少年眉头一皱,沉声道:‘两位自认失
败了?”
    黎若研冷笑道:‘不错,我们特地来见识见识鄱阳张少龙的绝艺。”
    张少龙面色一变,道:‘两位有意指教,兄弟自然竭力奉陪。”
    他晓得这两人都是著名凶星恶煞,一是赤身教高手,一是阴阳扇符
平的弟子,各有独门秘艺。
    若是单打独斗,还可一拼。
    目下他们不知怎的竟会联手寻事,无疑大劫临头,万难逃生。
    黎若研、鲁沛心中都道:‘我们联手杀死此人,倒是个绝妙主意,却
只怕别人不肯联手。”
    两人都是一般心思,生怕先说出口之后,另一个不答应联手,岂不
是变成自己与张少龙独力拼斗?
    黎若研等了一等,见鲁沛不答腔,当即说道:“我的意思倒不是要
跟你动手。”
    张少龙又是讶疑,又是暗喜,道:‘然则黎姑娘之言含蕴什么玄机?
请恕兄弟浅陋,无能预测。”
    心中暗想只要过了今日,自己气力恢复了,对方又不是两人联合之
势的话,定必找机会斗上一场。
    鲁沛接口道:‘就是那个小子谷沧海。”
    他举手遥指地上僵卧不动的人,又道:‘这小子有点门道,我们都
被他坏了大事。”
    张少龙哦了一声,陡然间记起暗袭自己的那粒石子,力道强劲异
常,决不是那男孩子能够办到。
    现下这两人出现,可知必是他们捣鬼无疑。不过一则不便当面质问
证实。二则怕质诘之后,引起他们的戒心,日后便不易下手。
    是以此念只在心头一掠而过,却不说破。
    他凝视谷沧海的身躯好一会,才道:‘兄弟一脚就把他踢死了,鲁
兄说他有点门道,不知是什么意思?”
    黎若研抢着道:‘令尊鄱阳毒龙张镜除了水上功夫天下第一之外,
还以分波踏浪脚法擅名天下,听说这门绝艺共有九变之多,张兄练会几
变?”
    张少龙见她对本门绝艺心法了如指掌,不禁暗暗惊佩,心想到底是
名门高手,见闻渊博,不同凡俗。
    当下说道:“兄弟虽把寒家秘传的分波踏浪一脚九变全部学会,但
兄弟功力有限,只能用出七变。”
    黎若研道:‘这就是了,怪不得这一脚踢中了那小子,依然徒劳无
功:”
    张少龙讶道:‘徒劳无功?那小子还没有死?”
    鲁沛放声大笑,道:‘他只是装死而已,我们虽然没有过去查看,但
早先见他身躯坠地之时,一落地面就紧紧贴地僵卧,身子似是有吸力吸
紧地面,竞不曾反震抛起,若是已死,焉能如此?”
    张少龙道:‘若如鲁兄之言,那小子可当真没有死掉。”
    他沉吟一下,又道:‘兄弟这一脚虽然未能发挥全力,但纵是枯牛、
健马被我踢中,内脏亦将全部碎裂糜烂,除非他内功已炼到金刚不坏的
地步,才当得起兄弟这一脚。”
    黎若研道:‘张兄若是不信,何妨过去瞧瞧,便知分晓。”
    鲁沛道:“我也要去瞧瞧,这小于邪门得紧,使人心中嘀咕起疑。”
    张少龙道:‘好,那小于若是未死,兄弟以手中短刃把他身体分卸
为七八块,瞧他还能不能活?”
    三人前后走过去,离谷沧海尚有五六尺,谷沧海突然掉转头睁眼望
住他们,面上浮起诡秘的笑容,却不言语,也不起身。
    他此举十分古怪,张少龙见他未死,不禁十分惊疑,可是又不敢冒
失上去挥刀加害。
    当下喝道:‘笑什么?”
    谷沧海道:‘你们竞猜不出么?”
    那三人都不甘示弱,可是事实上又不知他笑什么:
    鲁沛喝道:‘我们哪有这许多功夫猜测你发笑之意?”
    黎若研道:‘是啊,这小子可恶得紧,张兄快快动手。”
    张少龙心想你们想指使我出手冒险犯难,我才不干呢!
    因此他摇摇头,推委道:“兄弟倒要瞧瞧他起不起得了身?”
    谷沧海点头道:‘这才是聪明人说的话,试想以黎若研的化阳指,鲁
沛的阴阳拳力,你的分波踏浪一脚九变这三种绝技都伤不了我,难道一
柄短刀就能够取我性命?不过……”
    他忽然停口,同时仍不起身。
    张少龙一向凶狡,极是沉得住气,这时听他说得有理,神色又是那
么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以致中了黎、鲁二人借刀杀人之计。
    于是收起短刀,道:“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试。”
    黎若研道:‘不过什么?快快把话说出?”
    谷沧海其实哪有话说,他全凭机智过人,胆大心细,一瞧张少龙要
拿刀子过来,大急之下,故意弄出诡秘气氛,利用这等含混的局势,果
然唬得张少龙收起刀子。
    他那一声不过,完全是藉以拖延时间,瞧瞧对方反应而已。
    黎若研这一追问,他立即找到应付之法,皱一皱眉头,道:‘我不
高兴说啦!”
    张少龙出口道:‘糟了,这位谷兄弟脾气倔强得很,他不肯说的话,
死也不说。”
    他故意煽动挑拨,瞧瞧黎若研会不会出手。
    鲁沛突然间放步奔去,黎、张二人都不禁一怔。
    黎若妍叫道:‘鲁兄,你干什么?”
    鲁沛向他们招招手,疾奔去了。
    张少龙因鲁沛此举把他的计划破坏无遗,心中甚是恼恨,说道:
‘这厮敢是有什么不妥?”
    黎若研摇摇头,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快去瞧瞧晃横
    说时已当先奔去。
    张少龙哦一声,也拔脚追去,霎时间走个干净,只余下谷沧海一个
人。
    谷沧海跳起身,四面瞧不见他们影踪,不觉透一口大气,忖道: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正派脚色,算我倒霉,被他们又踢又打地作贱。”
    转念又想到须得速速离开此地,免得又落在他们手中,于是放步疾
行。
    走出数丈,猛然停步想道:‘他们无不想查出我的底细,然后把我
杀死,但刚才忽然间跑掉,没有一个把我之事放在心上,可知他们赶去
瞧的人比我重要得多。只不知他们为了何事性急赶去。若说是重要约
会,决不会只有鲁沛一个人记得而黎、张二人都忘掉。”
    他本来还是个孩子,这时好奇之心大起,竞比及早脱身离开之念还
要强烈。当下决定跟踪前去,一看究竟。
    于是他折向东行,走了一阵,还不见那三人踪迹,不觉踌躇止步,
讨道:“前面那几株古树的那一边,就是昨夜我最先见到的人,我莫要
惹怒了他,又遭他作贱打骂。”
    但念头一转,便又猜到黎、张、鲁三人恐怕就是去瞧他e而这个白
衣人的姓名叫做晃横。
    他到了树荫下,惊讶地四面瞧着,忽然间颈后被一件冰冷地东西压
覆住,不禁骇一跳:
    回转身一瞧,原来正是那个白衣人。
    此人面相长得比鲁沛更是凶恶,那双三角眼中光芒凌厉,教人心寒
胆落。
    他一只手掌原本按在谷沧海后颈,现在因谷沧海转回身躯,便变成
又住他咽喉的姿势。
    两人默然互相凝视,谷沧海迅即恢复冷静和机智,暗念若不先发制
人,只怕又须吃苦。
    于是突然冷笑道:‘晃兄敢是想用小弟的咽喉练练功夫?”
    那白衣人讶然地皱起浓眉,道:‘你是谁?怎晓得我姓晃?”
    谷沧海心中突然记起昨夜黎若研猜测自己是哪一派门下弟子之
时,曾经提及黑手派、鄱阳毒龙张镜、阴阳扇符平等三派,后两派都有
了人,只有黑手派未见,可知这晃横必是黑手门下。
    他淡淡一笑,道:“黑手派高手晃横之名,武林谁不知晓,小弟识
得晃兄,何足为奇?”
    晃横怔了一怔,面色大见和缓,那只冰冷侵肤的手掌,也大有收回
之意。
    谷沧海暗暗欢喜,心想目下第一关已经可以躲过。还得设法离开此
人。
    心念刚刚转完,蓦地胸口一紧,好像躺着被人用千斤巨物压住一
般,透不过气来。
    那晃横的手掌已移落胸口,轻轻按着,整只手掌一直到手腕处,都
变成漆黑得发亮的颜色。
    他冷笑道:‘好小子,你到底是谁派遣来的?”
    说完之后,手掌微微缩退几分,谷沧海顿时感到呼吸通畅,知道他
要自己答话才煞住掌力。
    暗付黑手派这门绝艺,果然希奇而又厉害不过,不须把对方顶在墙
壁或树身上,也不须把对方弄跌地上,就能用掌力压得对方难以呼吸。
    他晓得若要立即躲过这等苦难,唯有奇兵突出才能使他收回黑手,
念头一转,已有计较。
    晃横三角眼中凶光更盛,喝道:‘谁派遣你来的?快说。”
    谷沧海道:‘派我来此的共有三人。”
    话声十分冷静,态度严肃。
    晃横好生惊讶,一方面是为了他的神态语气,一方面是为了他说竟
有三人之多。
    谷沧海停了一停,道:‘晃兄可想晓得这三个人是谁?”
    晃横道:‘当然想知道啦!”
    谷沧海笑一笑,道:‘晃兄如此直爽坦白,小弟自当奉告,那三人
就是……”
    他忽然想不起来似的停住嘴,仰天寻思,又用手敲打脑袋。
    晃横万想不到一个孩子如此机智多计,毫不怀疑,静静地等候,生
怕扰乱了他的思潮。
    谷沧海道:‘唉,我敢是被他们骇糊涂了?他们的名字明明很熟,就
在我口唇边,却说不出来,真气死我了!”
    晃横道:‘你先说说他们的形状,是高是矮?是老是嫩?”
    谷沧海道:‘他们都不老,有一个是女的。”
    说时,一边凝眸寻思,一面举步走开。初时感到他那只黑色手掌好
像有极大吸力,但这股吸力随即消失,才能走动自如。
    这自然是晃横怕扰乱了他的心神,才放他镀步寻思。
    他接着道:‘对了,其中有一个姓张的,名叫……”
    晃横正侧耳而听,忽见他爬上树去,不觉一怔,同时又没有再说下
去,忍不住喝道:‘你干什么?”
    谷沧海取出一条绳子,先把一端缚住足踝,另一端牢牢的缚在树干
上。
    此举十分奇怪,晃横纵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谷沧海缚住之后,又道:‘晃兄你怎知道小弟是被人差遣而来?”
    晃横怒道:‘你还没有说出那三人的名字。”
    他略略一顿,接着还是回答道:‘你耳目不灵,脚下虚浮,分明不
懂武功,怎会晓得武林中有个晃横?再说我晃横不大在江湖走动,知道
我姓名之人。寥寥无几,可知你必是受人差遣而来c”
    谷沧海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晃兄问及小弟也未免多
余,既然知道你的人寥寥无几,你还想不出是谁派我来的么?”
    晃横道:‘有道理。”
    紧接着双眼一瞪,冷冷道:‘好小子竟是这么聪明,老于倒是小觑
你了。”
    说话之时,心中直在琢磨他为何用绳子缚住树干和足踩?
    要知以谷沧海这等聪明多计的人,此举必有深意无疑。
    谷沧海道:“小弟命途多噩,今年十三岁,已经历尽风险,无数次
已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之内,晃兄你道险也不险?”
    晃横道:‘你现下也是一只脚在鬼门关之内,快快把那三人名字说
出。”
    谷沧海道:‘晃兄且莫生气,小弟被人吓得多,胆子早就破了,你
若是和气一点,小弟或者还记得起。”
    晃横怒道:‘你敢胡说八道来骗老子,留神老子剥了你的皮。”
    谷沧海摇手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他面色一正,接着道:‘老实告诉晃兄吧,小弟一则想不起他们的
姓名。二则心中也不愿说出他们的姓名。”
    晃横道:‘只要你胆敢不愿,老子有法子好想。”
  说着向树下走过来。
    谷沧海面上露出害怕之容,叫道:‘我说,我说。”
    晃横道:‘肯说就好。”
    谷沧海道:‘我要闭眼睡一会,只须半炷香之久,就一定想得起来。”
    晃横冷冷道:‘老子不怕你闹鬼,你睡!你睡!”
    谷沧海刚要闭眼,晃横又问道:‘你先说一说缚着条绳子作甚?”
    谷沧海难以置信地道:‘晃兄竞猜不出这绳子的用场?”
    晃横气得哼了一声,但仍然忍怒道:‘不晓得。”
    心想这小于可恶得很,定要使我丢脸答话,这帐待会儿一块儿算。
    谷沧海道:‘我一向睡在树上,但常常会跌落地上,所以找条绳子
缚牢,免得跌破了头。”
    晃横更是气恼,心想天下间哪有人为了防备跌落而用绳缚在脚踩
之理,分明是有意寻开心,故意缚在脚上,好教自己猜测不透。
    他不言不语,谷沧海闭上双眼,一忽儿就打起呼噜。
    果然半炷香之久,他就醒了,揉揉眼睛,道:‘我在梦中见到了他
们,一个是赤身教黎若研,一个是鲁沛,还有一个就是张少龙。”
    晃横讶道:‘真的是他们么?”
    谷沧海道:‘正是他们。”
    话声未歇,忽觉底下一阵吸力袭到身上,登时不由自主,向地上跌
落。
    但他脚踝上有绳子缚住,以致只跌下四尺左右,便倒吊在半空,头
颅离地面大约是五尺高。
    晃横逼到他面前,面色十分狰狞,谷沧海正要挣扎翻上去,但觉一
阵吸力拉扯着身子,动弹不得。
    一只黑漆漆的巨大的手掌在他眼前摇晃,耳中但听晃横冷酷的声
音道:‘总算你还是说出他们姓名,今日权且网开一面。”
    这话可使得谷沧海大吃一惊,讶然想道:‘他若是如此轻易便放过
了我,我从今而后对坏人须得另眼相看了。”
    这念头刚刚转过,晃横的话声继续传人他耳中,道:‘老子平生下
手例无全尸,姑念你从实供出,今日便不毁你尸体。”
    谷沧海惊骇中却也不禁笑出声来,晃横冷冷道:‘笑什么?”
    谷沧海道:‘没有什么,只笑我自己太傻。”
    晃横道:‘你傻与傻,都没有分别啦!”
    黑手向他胸口按去,发出内力。
    黑手派最擅长的一门功夫称为鬼手勾魂,只要掌力拍中脉穴,顿时
生出妙用,一方面如被万斤大石压住身躯,一方面又无法挣脱退开。
    大凡动手拼搏,要封拆招式容易,要抵御掌力便难。
    此所以黑手派列为天下两大邪派之一,派中人数不多,可是威名极
盛。江湖上不论黑白两道,只要见到手黑如墨之人,就得远远躲开。
    谷沧海眼睛一闭,紧跟着又睁了开来,微笑道:‘你这只黑手叫做
什么功夫?”
    晃横道:‘告诉你也无妨,这叫做鬼手勾魂功。”
    话刚说完,猛可想起这孩子不懂武功,怎能受得住自己一印之势。
    只听谷沧海又道:‘果然很厉害,但只怕比不上黎若研的化阳指、鲁
沛的阴阳拳力和张少龙的分波踏浪脚法。”
    晃横怒道:‘谁说的?”
    谷沧海道:‘我说的,他们都曾经一一向我施展过,这里头只怕数
你最差。”
    晃横厉声道:‘迟早我会割下他们三颗人头。”
    斗然间又醒悟自己已经用上十成功力,竞未曾把这孩子的魂魄勾
了,当下惊凛交集。
    忽听左右及后面三方传来不同的冷笑声。
    首先是黎若妍的口音道:‘晃兄要割下小妹项上人头,只怕不是说
话那么容易。”
    左方的鲁沛大声道:‘黑手派虽是名震天下,但兄弟也不是可以随
便欺侮之辈。”
    张少龙接着说道:“晃兄口气之中,似是稳握生杀予夺的大权,教
人听了未免觉得可笑,嘿!嘿……”
    这三个人一齐答话出声,晃横一则以惧,一则以喜,迅即向前纵出
丈许,转身望去。
    只见黎若妍、张少龙、鲁沛三人一齐出现,面上都流露出森森杀气
    他惧的是这三人一旦联手进击,其势有如泰山压卵,万万抵挡不
住,喜的是自己熬不下去因而自认失败,本来还在担心这三人能够坚持
不懈,现下他们都离开本位到了此处,可见得他们也遭逢失败。
    他大声道:“诸位来势汹汹,敢是想把一腔怨气都发泄在兄弟头上?
兄弟虽是疲乏之身,但敝派武功还有一桩好处,谅诸位不会忘记。”
    他嘿嘿地冷笑两声,又道:‘诸位纵是存心趁此良机合力杀死兄弟,
料也不忙在一时,可不可以先将这小于的来历赐告?”
    黎、张、鲁三人心中暗想:“黑手派擅长一宗与敌同归于尽的绝艺,
若是联手齐上,他总能与其中之一同归于尽。
    因此出手倒是不妨,却不可先激怒他,使他牢牢地钉住自己,此为
上策。”
    因此他们三人的神色不约而同地缓和下来。
    黎若研首先道:“这小鬼的来历我们都不晓得,晃兄向他施展过贵
派的鬼手勾魂奇功绝艺,瞧来仍然无法取他性命:”
    鲁沛道:‘不瞒晃兄说,我等三人无不以本门绝技在他身上施展过,
但始终杀不死他。”
    张少龙听得这两人语气放软,暗想难道我就不会攀点交情不成?当
下道:‘这小子古怪得紧,晃兄不曾反受其害,已足见高明。兄弟认为
此子的来历及来此用心,须得光行合力查明,目下实是不宜内争。”
    这话说得晃横大感受用,胆气一壮,道:‘张兄美意,兄弟日后自
当报答。”
    张少龙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
    黎、鲁二人见他们已联成一气,登时各怀鬼胎,尤其是黎若研因赤
身教与黑手派仇隙极深,向来有水火不容之势,心想若是晃横和张少龙
合力对付自己,而鲁沛又不帮忙的话,势难逃生。
    心念一转,已有计较,便向鲁沛说道:“他们两位言下之意,似是
有法子侦查出此子来历,咱们别要碍了他们的事、且到一旁观望可奸?”
    鲁沛正想自己势孤,难得黎若研这么说,连忙赞成,于是这四名邪
派高手分裂为二,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突然间一阵急骤蹄声传入众人耳中,一听而知有七八骑之多。但这
四人头都不抬,黎、鲁二人约好到一旁观望,这时举步走开两三丈。
    那阵劲急蹄声渐渐逼近,眨眼间,数十丈远处的平旷草地上出现了
七骑。
    谷沧海一翻身上了树,定睛望去,只见那七骑之中,有四骑黑衣黑
马,宛如四块乌炭贴地滚来:
    其余的三骑都是劲装疾服的汉子,鞍边挂得有长兵器;
    他一望而知,那三骑杂色的大汉,便是那一日冲破关家堡重围,其
后又穷追不舍的那一帮人。
    至于黑衣黑马的骑士们,便不知是何来路。
    张少龙和晃横等淡淡地向来骑打量一眼,便不加理会:
    转瞬间那七骑已经驰近,其中一个大汉已瞧见在树上坐着的谷沧
海,厉声喝道:“那孩子便是其中之一。”
    这七骑士们个个满面凶悍之色,放马冲到树下,竞没有一个对那四
个白衣人瞧一眼。
    谷沧海从声音中认出正是那日穷追自己的两人之一,心中大惊,在
树上缩起身子。
    那七骑都在他脚下,这些大汉身高手长,只须站在鞍上,就可以把
他拿住:
    一个黑衣骑士冷哼一声,跃立鞍上,忽听金刃劈风之声从后面袭
到,立刻跃起两尺,蜷腿缩身打个筋斗,刀光一闪,从他脚下划过。这
黑衣骑士冲前七八尺,下落之时。那匹黑马奔过去,恰恰又落在鞍上。
    其余三个黑衣骑士纷纷怒喝出声,原来施以暗袭的人正是三个杂
色劲装大汉之一。
    他们这七骑忽然间内江相争,动刀砍杀,毫无玩笑之意,倒教张少
龙等人大感诧异,于是不约而同地退开寻丈,瞧瞧他们闹什么鬼把戏?
    那挥刀暗算的大汉哈哈一笑,道:‘常闻黑衣帮三星十八宿都是武
功出众之士,诸位名列十八宿之内,虽然不及三星威名赫赫,但兄弟故
意试上一刀,果然名不虚传,教兄弟十分佩服。”
    一个黑衣汉子怒道:‘狡辩之言,谁能听信,你们冀北银刀府也不
是下五门的帮派,怎的专门施展暗算偷袭的手段?也不怕天下英雄耻
笑?”
    谷沧海记起他们那一日偷袭关家堡之人的事,禁不住接口道:‘不
错,他们擅长这一套下流功夫,你们黑衣帮须得小心。”
    银刀府三骑之中一个瘦削汉子提起鞍边挂着的长枪,怒道:“小子
死到临头,还敢多言。”
    催马逼近,提枪疾刺。
    一名黑衣骑士同时驰到,手中长鞭一挥,发出响亮刺耳的破空声,
鞭尾及时卷住大枪,扯歪数尺。
    夺的一声,刺人横干,深入树干之内。
    这一来两帮之人互相喝骂,争吵着要带走谷沧海。
    陡然问一声怪笑数声冷笑一齐升起。
    黑衣帮和银刀府七骑都停止争吵喝骂,转眼瞧看。
    只见那四个白衣人都诡秘地笑着,神情甚是奇异可怕。他们无一不
是久走江湖之士,此时一望之下,都发觉这四人不是好路数。
    鲁沛怪笑之声最是响亮,此时忽然停住,大喝道:‘老子一肚子气
恼正无处打发,你们来得正好。”
    晃横接口道:‘说得好,咱们拿这一干不知死活的混帐出出气,顺
便可以比一比功夫。”
    黎若研道:‘好主意,但是他们只有七个。”
    话犹未了,忽听一声惨嘶起处,一匹黑马连同黑衣骑士一同飞上半
空,砰地跌落在地上,人马俱僵卧不动。
    晃横道:‘张兄好高明的脚法,内力直透马身,震死鞍背上的人,这
一路脚法称得上天下无双。”
    那黑衣帮、银刀府诸人只见人影一闪,乍来乍去,当真瞧也瞧不清
楚,便有一人送命,这一惊非同小可。
    正在惊骇之中。风声响处,黎若研已经跃起,落在银刀府一骑的马
头上,手指缓缓点去。
    那名劲装大汉手中大刀锋刃翻起,向她手腕削去,刀势才移上数
寸,突然停住。
    原来黎若研的化阳指指力已经能够隔空伤人,是以手指虽是离他
额头尚有数尺,指力已经袭中,把他制住。
    片刻之间,这个劲装大汉身子摇摇晃晃,手中大刀早已坠地。紧接
着那匹坐骑四蹄一软,瘫跌如泥。
    黎若研手指一收,那名大汉也软瘫在鞍上,生似全身骨头都酥软
了,面上泛起笑容。
    双目凝定,眨也不眨,竞是含笑而死。
    晃横一跃而起,白袍飘飘,落在一个黑衣帮之人马前,左手轻轻拍
在马头上,这匹骏马不声不响地倒下。
    马上之人甩蹬跃起,挺立地上。
    晃横冷冷道:‘老子这一掌印出,不管你逃走或是招架,只要不死,
就饶了你。”
    那黑衣骑士精神一振,手中银刀斜斜举起,道:‘在下愿意领教高
明。”
    晃横右手举起,大袖褪落,露出手掌和一截手臂,都呈乌黑之色,
瞧起来甚是骇人,似是比那黑衣骑士身上黑衫还要黑得多。
    黑衣骑士被他这等诡异势派所慑,加上黑手派凶名天下皆知,此时
心胆一寒,全身武功及应变之力不知不觉中减去三四成。
    只见晃横冷冷喝一声看掌,身形晃处,不知如何已站在黑衣骑士身
前不及一尺之处,那只乌黑的手掌迎面印去。
    那黑衣骑士唯有挥刀反击敌人,使出伤残刀法才能侥幸活命。但黑
衣骑士的神魂震恐之下,竞提刀封架,一面仰身后退。
    这一来焉能快得过晃横黑手。
    但见掌势—印即收,黑衣骑士倒飞丈许,仰仆不动,面色墨黑,死
相极是狰狞可怖,比起黎若研的化阳指使人含笑而死的情状,正是两个
相反的极端。
    谷沧海虽是茫然不知赤身教与黑手派为何势如水火,但是一见那
两个死状相反之人,心中一动,忖道:“是了,这两派的武功路数极端
相反,先天上不能相容,无怪势如水火。现下只剩下四人,只恐无一能
够活命。我焉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大肆屠杀而坐视不顾?”
    他心念一转,立刻解开绳索,奋不顾身地爬落地上。
    此时仅余的四人,两个是黑衣帮二宿,另外是银刀府两人。
    他们四个人分作两对,却都是同一心思,皆是希望对方的两人率先
逃走,等到这四个白衣凶人追截,自己这两人才趁机逃生,所以四个人
都不曾纵骑抢路突围。
    鲁沛大踏步上前,向银刀府一个大汉招手道:‘来,老子的拳头发
痒,你来给老子煞煞痒。”
    这话说得极是难听,银刀府那个大汉面色变来变去,但终究不敢恶
言反骂。
    谷沧海落到地上,眼见那大汉正是当日苦苦追赶自己及阿莺的两
人之一。但他这刻却没有一丝一毫记恨之心,大声叫道:‘鲁大哥,让
他们逃生去吧!”
    鲁沛狞笑了一声,喝道:‘他们都有加害于你之心,你还帮他们是
何道理?”
    谷沧海道:‘这有两种说法。”
    鲁沛讶然转头望住他,道:‘真有这许多道理?”
    谷沧海道:‘当然有啦,第一个理由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鲁沛打个哈哈,道:‘你觉得你是大人?”
    谷沧海道:‘我不是说个子长得高大和年纪老大,而是志气大,品
行高的君子,才是大人。”
    鲁沛老大没趣地哼一声:
    谷沧海又道:“第二道理是人人皆有父母妻子儿女,他若是死了,自
然教许多人伤心。再说我们大家都是人,何忍互相残杀?”
    黎若研道:“这么说来,应当是三个理由才是。”
    谷沧海道:‘不然,所谓不忍人家父母伤心和不忍同类相残,都是
同样出自侧隐之心。孟夫子说:侧隐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如此而已。”
    张少龙道:‘哈,瞧不出小谷肚中还有点墨水。但我老实告诉你吧,
这世上人心险恶阴毒,凡事若不先发制人,便会被人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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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到了,夜魅开始行动了.
夜魅总是那么见不得人,但其实它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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