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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atchy (凯欣),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焚香论剑篇2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11 09:13:40 2000), 转信

发信人: mastery (大怪物), 信区: Emprise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Mar  3 09:34:03 2000)

第二十九章天魔阎王竞凶狡
    屠师娄大逆果然是为了死对头花蕊夫人而返山的,他听说花蕊夫
人已来黄山谷沧海曾在三贤庄现身,把盟主击伤,可就深恐老巢被花
蕊夫人和谷沧海等捣毁,便急急赶回来。
    他一回到黄山,首先得悉两名弟子被杀之事。
    他亲自细加检验,却始终没有法子看出伤势的来历。
    但可以断定的,便是这两名门人之死,实在蹊跷,既非谷沧海的少
林手法,也不是死对头花蕊夫人的化阳指功夫。
    因此,他隐隐感到不妥。
    正如谷沧海所料,他马上下令检查各种机关埋伏,并且反复试验,
以保证每一道机关埋伏百分之百的有效。
    其次,他动员整个门派人手,作紧急应变,包括增添暗桩,了望和
巡逻的人员,以便及早发现敌踪。
    此外,他还亲自出马,带了两名高手,仔细搜寻附近的地面,希望
能早一步发现对头,然后设法对付。
    这屠师娄大逆的一切措施,严密迅速,井井有条,真不傀是一个领
袖的人物。
    在黑手派中,所有尚在外面的高手,完全召回,因此黑手派可以算
得是用上全力,对付外敌了。
    到了中午时分,第一个警报传来。
    屠师娄大逆匆匆赶到会议厅中,这时所有的高手已经到齐,等侯首
领驾临,共商大计。
    黑手派的智囊阎王崔央首先报告道:‘根据警报的消息,有一路敌
人,突然现身山中,距此已不远了。这队人马,多达十人,可是第二次
警报尚未传到,可见得这批人马,不是转身离开,就是突然失去踪迹
了。”
    副教主狼人黎定皱眉道:‘怎会突然失踪了?”
    崔央道:‘这只是属下猜想中的可能性之一;只因这批人马,为数
不少,如果依照常事,自应早在入山区之时,洞府中已接到消息才对。
但事实上他们乃是突然在距此不远之处出现,而发出警报的,又是不久
前增派的隐秘暗桩,因此,这一批人,无疑皆是高手名家,俱个都高明
之极,才能躲过无数耳目,潜入山中。”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都十分清晰明白。
    座中人人都在点头,自然最重要的是黑手派之主娄大逆了,连他也
点头,所以崔央就继续再说。
    他道:‘这路人马,既能够潜入,则突然隐没不见,也不是奇怪之
事。何况咱们的伏桩是固定的,无法跟随人家移动。唯有等他们被别一
处的暗桩看见,通报回来,方知这些人马的去向,是以咱们这些伏桩暗
哨,碰上真正的行家高人,效力上就不免要打折扣了。”
    屠师娄大逆道:‘这一路敌人的形貌衣着报告,几时可以送到?”
    狼人黎定道:‘这一点正要请示,由于敌人踪迹忽隐,是以敝座过
来议事之时,顺便吩咐他们暂时不可派人去查问详情。。’
    娄大逆点头道:“很好,此举己大大减少了暴露的危险,但咱们务
须尽快得到资料,始能必要的应变措施。”
    原来这些老奸巨猾们,行事之际,最讲究的是秘密和主动,假如派
人出去,既可能暴露了洞府的出入口秘密,亦可能暴露那伏桩的位置。
    所以在目前情形下,自然以不准任何人出入为好。
    但论到主动方面,大家坐在这儿等候消息,便大大不对了,何况知
己知被,乃是争取主动的要素。
    所以越早晓得敌方的一切资料,以便料断敌人的来历及实力,方是
上上之策。
    对于这个矛盾,黑手派的智囊崔免献计道:“山主刚从外面回来,参
与过群雄大会,这之间无疑必有一些恩怨遭遇。可是山主既然也猜不出
来敌的路数,可见得这些敌人容或不是山主此次行动所招惹的。”
    娄大逆摆手道:‘你不必作此想,我心中并非全无所疑,但在未证
实之前,暂时不说而已。”
    崔免要知道的正是这一点,当下道:‘既然如此,咱们更须尽快把
资料弄回来,俾供山主参考。”
    雷火真人玄宇插口道:‘老崔,你刚才说不可派人出去,以免暴露
咱们的秘密。但如今又如此决定,敢是忘了那些顾忌?”
    崔央笑一笑,道:‘这又不是无法解决的困难,但须灵活变化一下,
乃可两全其美。”
    他转向娄大逆道:‘山主但须指派高手,代替了本派原有的联络人
员,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众人一想这话有理,若是派出高手,自然不虞被敌人发现。
    因为这些成名高手,各有一套本事,不比那些负责通传消息之人,
武功和江湖经验都有限,不但容易被敌发现,说不定连自己安全,亦大
有问题。
    娄大逆目光在座中一转,便道:‘盘荣,你挑一两个得力之人,办
妥此事。”
    座中有个满面疙瘩的中年人起座道:‘属下这就前往。”
    娄大逆沉吟一下道;‘等一等,赖胜川也一同去,不要率领其他的
人。”
    赖胜川离座躬身,他个子矮胖,满面笑容,长相甚是和蔼,乍看之
下,谁也想不到他就是黑手派中著名的双煞之一。
    另一煞就是盘荣,他与赖胜川搭档惯了,所以同称双煞。也正因此
故,娄大逆会指派他们同行。
    这两人离开议事厅,迅速出去。
    由于他们皆是黑手派中的高阶层人物,所以那些伏桩暗哨的据点,
全都晓得的很清楚。
    赖胜川在洞府门口,一方面施展视听功夫,查看四周情况,一面利
用特制的巧妙消息,与洞外的校哨联络。
    因此他们虽然尚在洞府门口之内,但外面情况,已等如多长了眼
睛、耳朵,正在向四下仔细查看。
    片刻间,外面的桩哨,利用机关回报,周围百数十丈之内,静悄悄
的并无敌踪。
    同时之间,一名手下,也送来一个特制的小笼子,里面放着一头飞
鸽,这是供他们迅快传达消息的工具。
    赖胜川首先迅快出去,一转出那十二棵柏树之后,马上躲入崖坡间
的草堆中。
    盘荣等一下才出去,但即奔跃到另一边的崖坡,隐起身形。
    他们所以不会合却反而分散之故,用意是既不致被敌人一网打尽,
又可以呼应相援,形成犄角之势。
    出得外面,果然毫无动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不但如此,甚至直到他们到那名隐伏的桩哨,也不曾发现任何可疑
的情况。
    这一处伏桩的位置,视野极差,只能看得见靠近这边的山崖部分。
    换言之,除非敌人恰好走入这一处山崖,否则就一无所见。
  .平时此处又没人看守,但今晨开始,黑手派全体动员,进入紧急状
态中,这一处的暗哨才派出来。
    这正是崔灸的奇计之一,他深信一旦黑手派遭遇非常之事,则敌人
必是一等一的高手,因此他绝不能用普通一般的方法应付。
    单就桩哨一事来说,他必须在某些看来最没用处的地方,设上暗
哨。
    这样敌方之人以为此处不会有问题,放心现身,结果恰好落在他的
计算之中了。
    那名哨桩向赖胜川、盘荣报告道:‘敌人起先只有四个,来到山崖
中,他们都很年轻,相貌英俊,但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可怕味道。四人之
中,有一个大约是三十岁的人,身穿长衫,气派极大,一望便知是个领
袖。他们都曾经向四下打量,但属下是隐身在崖壁里面,所以没被发
现。”
    盘荣道:‘当然啦,但主动的还是他们认为此地不会设下桩哨。”
    那名手下道:‘是,是,所以他们瞧了一下,就都散坐各处。等了
一阵有六人陆续来到,这六个形貌衣着完全不同,有的年纪已老,总之,
各式各样的人全有了。”
    赖胜种很注意地问道:‘什么叫做各式各样的人全有?”
    手下道:‘属下是说这六人的服饰举止,每个都各做一行,一望而
知,士农工商等行业都齐全啦!”
    赖胜川马上取出特制的纸笔,把详细的资料都写下,那手下最后又
道:‘这十个人,仍然是那个气派很大的年轻公于为首,人人对他都好
像非常敬畏。他们只停留了一下,就一齐离开此地。”
    赖胜川即将资料放在信鸽上,送返老巢。又命手下回到隐秘的岗
位,两人开始研究下一步行动。
    盘荣道:‘山主虽命咱们盘问之后,顺便四下巡逻,瞧瞧各处的桩
卡,但这一群敌人,目标显著,相信现下已得知下落啦!”
    赖胜川道:‘这些人身份全都不同,可见得必是天下间精选出来的
高手,这就与一般的敌人,大大不同,以我猜想,咱们一定有些岗哨被
毁无疑。”
    盘荣道:“好,咱们分头查看一下。”
    赖胜川道:‘查明之后,若有发现,也不必追踪,但须返回洞府门
外会合就行啦:”
    盘荣道:‘这是什么意思?”
    赖胜川道:‘很显明的,这些人个个本领高强,根本不难找到咱们
的洞府所在。若不是山主已下令所有的人,如见敌人有可乘之机,便可
施展各种毒手的话,这些敌人,也许早就找到咱们洞府了。”
    盘荣沉吟一下,道:“咱们怎么办呢?我意思是说,假如现在碰见
敌人的话。”
    赖胜川道:‘今日的情势,不比等闲,如若碰见敌人,万万不可现
身叫阵,务须依山主指示,尽量利用地形或其他有利条件,加以暗算,
除得一个是一个。”
    盘荣道:‘你好像已晓得很多了,只不知可猜得出这些敌人的来历
么?”
    赖胜川道:‘一定是各门派挑选出来的高手,想歼灭咱们这一派。”
    盘荣一笑道:‘武林各门派中,似乎找不到几个足以来此捣乱的高
手,咱们伯他们何来?”
    赖胜川道:‘那你就错了,人家这些门派,都有过百年的历史,有
些更悠久,因此谁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能人异士,隐迹在人世间。如今
这些敌人,各种身份皆有,这才是最可怕的,咱们见到他们之时,必定
一个都认不得,也许带头的就是少林谷沧海,不过年纪好像不对。”
    两人谈到这里,话头打住,分别行动。
    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后,都无恙地回到洞府外会合。
    赖胜川问道:‘老盘,你没见到敌人踪影吧?”
    盘荣道:‘没有,但有四处岗哨,已被毁去。”
    赖胜川道:‘我也发现两个岗哨被毁,现在本派剩下的,只是那几
处隐秘伏桩了,这就怪不得一直都没有消息送来了。”
    盘荣道:‘这洞府外面的三处暗哨,你查过没有?”
    ‘查过了,还没有问题发生,我己命他们全部撤返,由咱们两人负
了望之责。对了,适才得到消息,除了岗哨之外,三队巡逻中,只有一
队安然返回洞府。”
    盘荣皱皱眉头,道:‘这些家伙们手辣得紧。”
    赖胜川道:‘可见得他们己立下歼灭本派之决心,若然他们得到手,
本派休想有一个人的活命。”
    盘荣道:‘老子倒不怕这个,但他们躲在哪儿?何以连咱们也找不
到一点踪影?”
    赖胜川道:‘我倒是有点眉目,估量他们必在距此十余里远的山谷
内,但我不去查看,径自回到此处待敌。”
    盘荣道:‘你有把握知道他们一定会来么?”
    赖胜川道:‘你放心,人家可不是省油灯。”
    盘荣道:‘我到那边,咱们合力操纵机关,总得弄死他们几个,方
消心中这口恶气,消息你报回去没有?”
    赖胜川道:‘你去吧,我这就用暗号往洞府里报告。”
    这两名黑道高手,马上分开,各自隐没。
    大约过一个时辰,太阳已西斜,不久就要落到山后。
    山中除了涧水和松涛之声,便只有猿啼,一派安溢宁静的气氛。谁
也想不到在如此美妙的表面之下,隐藏着无限的杀机。
    忽见一些人影,在左方的斜坡下,向上疾行。
    这些人在没有路径的山坡间,行走如飞,其中有一个歪开数丈,突
然挥手发出讯号,所有人便涌了过去。
    原来这个人发现了小径,证明有人时常出没此间,可见得这条小
径,一定可以通到某一处。
    这些人一共是十个,果然士农工商全有。这群人的领袖,自然就是
天下无不震恐的唐天君了。
    他与手下三仆,再加上邪儒阂子韶、鬼工王大发、铁算盘陈百万、
讼师毕如刀等六个,一共是十人。
    这些手下们,个个的装扮举止,恰如外号,是以黑手派的岗哨,一
望而知他们的行业。
    殊不知他们真正从事的,只是魔教中残害生灵的生涯。
    这一群人很快就来到洞府外那一片平坦之地,他们依照地上的遗
迹查看,很快就集中目光,对着那一排十二株巨柏。
    不过从外形看,十二株巨柏贴壁而生,定无可疑。
    他们从出现以至来到洞府门前,只不过是眨眼工夫。
    赖胜川小心地打量这些人,希望看出来历,才向娄大逆报告。但仅
仅这么一耽误,人家已向那十二株巨柏走去。
    赖胜川对于这些人的眼力,不禁大感震骇,然后抬目一望,但见较
高处的盘荣,已经发出暗号,要他一齐配合发动机关。
    他当下扯动埋藏地底通入洞府内的绳索警告,一方面板开一个机
括,但见在最左边的一个人,叼呀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前仆跌。唐天君
等人方自惊顾,右边又有一人惨叫了一声。
    这两个人一个俯仆,一个仰跌。俯仆的是三名俊仆之一的仲石,仰
跌的是野农阮天庆。
    唐天君马上停步,靠近仲石的是冥医西门疆,他马上弯身查看一
下,但自家双脚却分寸不移。
    他道:‘禀告主上,仲石兄是右边后小腿被毒针扎了一下,由于他
刚好左脚向前迈,而地面却虚不实。他左脚一踏空,马上把力道聚在右
脚,便是稳住前行之势。这时毒针从地面冒上来,刺中他正在用力的右
小腿,力道一懈,人便向前俯跌了。”
    此人一下子就把经过详情,三言两语交代得一清二楚,确是不凡之
极。
    唐天君哼了一声道:‘看看仲石性命如何了?”
    西门疆道:‘他中的是出自南疆的最毒的阎罗刺,比四川唐家的暗
器还厉害,是以连仲石兄也受不了,当场丧命。”
    唐天君又哼了一声,才转头向另外一个望去。
    那个仰跌地上之人是野农阮天庆,但见他心窝当中,光芒闪闪,原
来是一截钢制三角风车叶。
    在这截风车叶前面,自然也是钢制的尖刀,换言之,这枚插人阮天
庆心口要害的物事,乃是通体精钢带风车叶的飞镖。
    在暗器门中,讲究的是重量与距离配合,方能发挥最大威力。例如
这么沉重的钢镖,如是腕力特强之人使用,可以一掷十数丈,伤者必死,
威力有如强弩劲箭。不过,如是相距得近,就不易取准了。
    因此腕力再强之人,也不会使用这么沉重的钢镖,可是野农阮天庆
明明死在钢镖下,距离极近。
    在他旁边的邪儒阂子韶报告道:‘阮老三被钢镖刺透心窝,业已身
亡。当时他是因为感到身后有异,可能是某种暗器,使他向前疾冲,以
便腾出距离闪避。但这时钢镖突然射到,使他在束手无策的情形下,挨
致命的一记。”
    唐天君道:‘束手无策?哼!没用罢了。”
    阂子韶道:‘主上说的是。”
    唐天君道:‘要知他分明是仗着护身气功,打算硬拼一记,谁知道
这枝钢镖份量既重,又是特殊的合金制成,锋利远逾精钢,加上是用弹
簧之力射出,人类血肉之躯,如何抵受得住?假如他要躲;仍然有机会。”
    众人有些点头,有些出声附和。
    这时剩下的八个人,都站住不动。
    铁算盘陈百万道:‘此地的机关埋伏,都是第一流的,由此可见得
这十二株巨柏后面,必然是敌方巢穴的通路了。”
    唐天君冷冷道:‘不错,现下咱们损折了两人,娄大逆即使提头来
见我,也须得把黑手派之人,从上到下,个个杀绝。”
    他这番话虽不高亢,可是声浪却如利箭般射向四方八面,强劲清
晰。即使是深藏洞府之人,也能听见。
    三仆之一的孟玉忿叫道:‘对,今日定要把这些王八蛋们通通杀死,
方消我心头之恨。”
    讼师毕如刀道:‘属下愿意上前探道。”
    唐天君道:‘以我看来,由这儿到那些巨柏之间,至少还有三道机
关。”
    毕如刀道:‘属下省得。”
    当下举步行去,才走了四步,突然间感到脚下的地面一软,似是踩
动了消息。
    毕如刀毫不张皇,只停住身形,但全身感觉都用上了,真个是眼观
四面,耳听八方。
    这时候在十余丈高的峭壁上方,哗啦啦崩塌了一片,砂石纷飞,笼
罩的周围,少说也有十余丈宽广。
    这么一来,毕如刀后面众人,无不被这一大片厚密如乌云的砂石所
罩盖住。若要安然无事,除非一齐退开十余丈。
    但这一片乌云似的砂石,既然从那么高的地方崩塌下来,就算是武
功有限之人也来得及逃走。
    何况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更加没有问题。
    因此,人人都晓得这一定是障眼法,目的正是要他们退避,而在砂
石不及的地方,另有巧妙恶毒的陷阱。
    由于仲石和阮天庆惨死,现在谁也不敢大意。
    唐天君也不动,但心中念头电转,在退与屹立二者之间,作一抉择。
    他终于决定不动,但他深知别人比不上他的功力,当下喝道:‘愿
退者可速退,如若不退,切勿被砂石击中,也不要呼吸。
    话声甫歇,砂石已压到众人的头顶,其中有些石头,居然大如水牛,
若然砸中,非变成肉饼不可。
    这刻众人若是要闪避,也不是完全不行,但他们都一致判断动不如
静,是以竞没有一个人跃开的。
    但见这八个人在砰然震响的砂石中,袖挥掌拍,各各使出一身本
事,不让一点砂石沾到身上。
    有些比磨盘还大的石块,碰到他们的内力,都震得反而向上飞起,
可见得他们一身功夫何等了得。
    过了好一阵,漫天飞扬的尘沙方始完全消散,嘈声也消失了,八个
人俱都屹立在原地,互相傲视。
    众人心中无不欣赏,因为现在看起来他们没有闪避这大片惊人的
砂石,这个决定,竟是完全对了。
    唐天君却皱皱眉头,道:‘王大发,你怎样啦?”
    王大发表面上并无异状,但却紧闭着嘴,没有做声。
    冥医西门疆高声道:‘让我瞧瞧。”
    他距王大发恰是最远,因此,他必须走过去,否则目光为别人所阻
挡,再好的眼睛也不行。
    但他光是嘴上说说,身子却动也不动。
    直到唐天君道:‘好,你过去。”
    西门疆这才迈步行过来,但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要知此地的机关埋
伏,恶毒巧妙之处,全都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因此这一班人虽然十分骄
傲自大,不把一般武林之人放在心上,但目下却都生出兢兢业业之感
了。
    西门疆可不是吓破了胆而不敢移步,只不过生伯轻举妄动之下,触
动了机关,将被唐天君斥责。
    现在他走到鬼工王大发的身边,小心一瞧,道:‘这个设置机关埋
伏之人,确是高手,他趁砂石横溅,灰尘弥漫之际,用一种特殊暗器,
专攻来敌的五官。”
    阂子韶接口道:‘那是一件什么物事?”
    西门疆道:‘我也看不出来,只瞧出王大发眼下的感受是视听力俱
已大减弱,又宛如置身洪炉之内,全身炙热难当,如若无法解救,他只
能熬上个一时三刻而已。”
    铁算盘陈百万插口道:‘偏生是他中了暗算,不然的话,王大发擅
制各种暗器,定可知那是什么物事伤人。”
    唐天君泛起震怒之色,举步走到王大发身边,上上下下瞧了一眼,
道:‘这是地火劫灰封住他的五官,须得用活人剖出心脏,敷贴面上,才
能保存一命。”
    众人都大吃一惊,心中喃咕不已。
    要知唐天君性情严酷非常,他固然不是对王大发有所偏爱,可是有
时也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话,说不定会下令某一个人,献出心脏。若然他
一下令,那是必须得听从的,否则他将会给予违令之人以更可怕的死
法。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唐天君又不是疯
狂之人,岂会轻易牺牲一个手下?
    他又道:‘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对于此地的机关布置,可有什
么独特见解?”
    众人凝神寻思,三仆之一的季金首先道:“小人便觉此地的机关,似
乎厉害得出乎意料之外。”
    阂子韶道:‘季金兄说得不错,这些机关埋伏,好像都冲着咱们而
设的一般。例如那阎罗刺,毒性恰是超过咱们能抵受的极限,以此仲石
兄被害身亡,那特殊合金的飞镖,重量与锋利也恰能破得咱们护身气
功。现下这种地火劫灰,专封五官,又是咱们无法抵受的。”
    陈百万道:‘咱们这次大大的蚀本啦,原因是咱们完全不知道人家
内情。”
    唐天君冷冷道:‘你们都没搔到痒处,要知今日此地的机关埋伏,最
重要的发动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如上阵交锋,招式功夫上露出破绽,
敌人遂得以乘虚攻人。”
    孟玉道:‘但现下并非上阵交锋呀!”
    唐天君道:‘正因如此,才更为蹊跷,试想这三个受暗算之人,无
一不是因受到两路夹击而被暗算的,细查暗器发动的时机和方向位置,
都巧妙不过,难道这些机关能计算得完全吻合真正情况么?”
    阂子韶翟然道:‘主上这样说来,敢是有人操纵之故?”
    唐天君道:‘当然啦,这些机关,看似自动,其实不然。”
    其余之人连忙转头四望,查看敌人可能潜匿之处。
    唐天君声音转厉,道:‘孟玉、季金,速速出手,擒下敌人。”
    孟玉和季金这两名俊仆,应声振臂飞起,分向左右两边的斜坡扑
去,快逾闪电。身形划过空中,宛如巨鸟。
    他们分别落在山坡间,再一个起落,向上扑去。
    黑手双煞盘荣和赖胜川两人,分别匿藏在草丛中,那是他们预先布
置过的藏身之处,因此,以唐天君这一群魔教高手,到达此地之时,居
然也看不出来。不过,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这是因为魔教的这一方,已确知有人操纵机关。而由于受过暗算之
入,有些是后面受到暗算,可见得操纵之人,也在两侧,才能把他们进
退的位置看得如此清楚。若在前面,就无法这么准确了。
    孟玉和季金这二人早在一瞥之下,判断出敌人最可能藏身的位置,
是直接向那地方扑去,疾若迅雷。
    他们一到,盘赖二人被迫得现身。孟玉长刀闪耀出精芒万点,直向
赖胜川攻去,凌厉之极。
    他这一击,已用上全力,赖胜川的精钢软鞭早一线抖得笔直,向孟
玉当胸点去,却想不到对方居然连人带刀一块儿卷到,气势凌厉凶毒,
生似已定下与敌偕亡的决心,不由得骇然失色。
    孟玉厉害之处正在于此,他攻去之时,并非不知敌人已抢先出手。
也不是不知敌人功力精深。
    可是他就有这么一服掠人的狠劲,照旧攻去。顿时形成一股凌厉无
匹的气势,把对方的斗志压倒。
    这真是奥妙无比的现象,敢情赖胜川气势一馁,鞭上的力道马上就
消灭了几成。相反的,孟玉却增添了威势。
    他刀光到处,血光崩现,便是把赖胜川一条胳臂给劈下来。当然他
自家也不能无事,胸上也中了敌鞭。
    然而赖胜川在气势既弱,力道大减之下,孟玉的护身气功业已摄得
住这一下,是以只不过震得侧滑两步而已。
    这时候季金已经与盘荣动上手,盘荣使的是一对护手钩,他被迫现
身之际,双钩飞旋,只护身而不攻敌。
    因此季金威势十足的一刀,只把他震退数尺。
    盘荣乃是黑手派中有数高手,平生见识过无数阵仗,他看了季金的
身法速度,便知逃走已经无望。
    所以他压根儿不作逃走打算,同时由于季金威力十足的一刀,又知
道敌人功力之深厚,胜于自己,是以也不作攻敌取胜之打算。
    他利用护手钩的长处,舞出一片光影,严密护住全身,只守不攻。
    果然季金一口气攻了十二三刀,空自锵锵连声,巨响震耳,却没有
把盘荣收拾下,心中大怒。
    对面山坡上的孟玉,已抓住赖胜川,落到平地。
    唐天君道:‘交给西门疆。”
    西门疆把人接过,唐天君抬头望去,但见季金虽然已经占了八成以
上的攻势,胜机在握。
    但如果敌人继续负隅顽抗的话,便可能还得拖上一段时间。
    他晓得如果自己下令要季金马上收拾下敌人,也不是不可能办到
之事。只不过那么一来,季金功力必须亏损,同时也可能要赂赂负伤。
若是这等情形,他的人手岂不是又弱了一个。
    因此他改用别的方法帮助季金,暗运玄功,把声音送到战圈那边,
道:‘阿金,你不要着忙,这名敌人迟早是你刀下亡魂。”
    他接着又道:‘西门疆,把这一个敌人胸膛剖开,取出心脏,切成
薄片,替王大发敷一敷。”
    这番话送入盘荣耳中,登时心神波动震恐。
    季金大喝一声,长刀划个圈子,从左斜上方劈落,这一招称为开山
势,乃是刀法中至为刚猛的一着。
    盘荣心神稍分,被敌人抓到机会,使出这么凶狠的一招。但目下已
无法改变事实,只好运足全力,双钩齐出,硬架敌方。
    锵地大响一声,人影乍分。
    盘荣但觉剧疼攻心,敢情硬挨这一记,他双臂竞被敌人刀上的真力
震断。
    他不但两臂臂骨断折,同时血气也波荡甚剧,是以须得忙忙调息,
不然的话,马上就得吐血而死。
    季金岂肯让他有喘息的机会,长刀电抹,又攻过来,直取胸口要害。
    盘荣不躲不行,方自退了一步,季金煞住刀势,狞笑连声。
    但见盘荣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双钩掉在地上,身形摇摇欲
倒。
    季金迅逾闪电,一下子就点了他的穴道,并且把他一把挟住,直奔
落山。
    唐天君点点头道:‘干得好,这两个家伙,乃是黑手派的大将,但
在你们手底走不了数合。这一回黑手派之人业已魂飞胆落,但等咱们挨
个儿杀死。”
    他向西门疆点点头,但见这个冥医手中拿着一只半尺长的短刀;熟
练地插入赖胜川胸口,刷一声划开一道口子。
    冥医西门疆辣练的手法,真好像半刀小试一般,显示出他对此道极
有经验,当然他以前已经判开过不少活人的胸膛了。
    盘荣虽是穴道被点,知觉未失,眼见老搭档赖剩川惨被开膛挖心,
死后连尸骨都不全,大是触目惊魂,竞昏了过去。
    这黑手双煞一定是平日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今日才会遭遇到这等
悲惨可怕的下场。
    鬼工王大发经过切成薄片的活人心脏数贴之后,说也奇怪,不久,
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双眼,扫视众人。
    只见他双目赤红,眼神呆滞,分明内伤甚重。人心敷面之举,只不
过保存了他一命而已,并不能完全复原。
    西门疆把他搀扶到一旁,让他靠树而坐,随即回转来,道:‘启票
主上,王大发现十分居弱,须得将养一年半载,才能开始练功。现下比
一个常人还要层弱。”
    唐天君望了众人一眼,他一共有九名手下,但如今只胜下六个。如
果再留下一两个人看护王大发,那么力量就弱了。
    当下道:‘让他自家歇息一会儿,好在黑手派之入,这刻为应付咱
们,已经没有闲暇,相信不会抽人手对付他。”
    他抬头四看,忽见峭壁上刚才崩塌下大片岩石之处,这刻现出三个
大字,乃是荡魔崖三字。
    这三个字早先被石头砌叠遮挡住,是以看不见。
    唐天君看了,心中一动,忖道:‘我是魔教领袖,这一处地名,竟
然叫做荡魔崖,大是犯忌,莫非我将在此地,遭遇不测么?”
    要知这一处名称,不问可知乃是黑手派占据以前就有了的,而恰好
冲克魔教这一群高手,可说是天意如此,际遇甚巧。
    他望着那三个巨大的字,不禁微微出神。
    陈百万摇一摇算盘,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但却没有惊动唐天君。
    众人都感到唐天君的情形,与平时有异。但唐天君喜怒无常,心狠
手毒,谁也不敢多嘴,致遭奇祸。
    唐天君的心灵,已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克制,但他自家一点儿也不知
道。发了一会儿愣之后,转眼向洞口望去。
    那十二株巨柏,宛如金刚巨灵,守护着洞口。
    唐天君突然间暴躁忿怒起来,冷冷道:“你们过去,放把火把巨柏
给烧了。”
    六名手下轰然而应,马上分散行事,转眼之间,那十二株巨柏下,
都堆满了干枯的柴草。
    唐天君目光又移到荡魔崖三个字上,付道:‘等我烧毁巨柏,杀尽
黑手派之人后,再凿去这三个字。”
    三仆之首的孟金取出火种,首先把最旁边的柴草点燃。同时利用一
支木棍挑拨,使火势迅速扩延。
    霎时间火光大起,枯枝燃着之时,发出噼噼啪啪之声。
    第一株巨柏的底部马上就被火烤炙得焦黑欲燃,孟金猛拨柴草,增
长火势。忽见这株巨柏,整株震动一下。
    他怔了一下,定睛看时,却是并无异状。
    直到异状发生时,他已后悔莫及。
    原来当他还在呆呆打量之时,这株巨柏忽然向上弹起百数十丈,宛
如强弩射出去的劲箭一般,直人天空。
    而在树根的洞穴中,突然冒出一股炽热无比火焰。
    这股火焰的热度,远过于寻常之火,孟金首当其冲,只惨叫了半声,
便在火焰中失了影踪。
    这时相距最近的是邪儒阂子韶,他离那支火柱大约是六七尺,可是
火光一冒,他马上感到全身热不可耐,痛得连眼泪也溅射出来。
    他正待运功跃开,可是心念电转,身上衣服已全着火,他的人也一
交跌倒在地下。
    只觉得闷热难支,失去了知觉。
    其他的人都在热力迫来之时,急急跃开,奔出十余丈,方始停步喘
息,回头观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其余十一株巨柏已在眨眼之间,完全着火,而在第一株巨柏的
根部,兀自喷出一股数丈高的火柱。
    群魔惊骇相顾,魂不附体,忽听唐天君道:‘汝等不必害怕,那不
过是一点点地火,积藏在十二株巨柏的下面。即使没有咱们引发,也将
在短期内喷出来。”
    众人都想道:‘话虽如此,但事情未免太巧7,倒像是老天爷特意
对付我们一般。”
    唐天君又道:‘这一股地火的热浪,离咱们这么远,四下空旷,也
仍然觉得炙热无比,则洞内之人,受到的热毒侵害可想而知。”
    陈百万精神一振,道:‘这样说来,这股地火的喷发,咱们虽然送
了两命,可是对方的损失,必定十倍于我。这倒是一件大有赚头的买
卖。”
    唐天君道:‘当然啦,黑手派之人,过得此劫的,恐怕还不到十个
人,咱们等着瞧就晓得了。”
    他转向西门疆道:‘你可去把王大发移得远些。”
    西门疆应声奔去,旋即高声道:‘王大发已经死啦!”
    众人都不觉一怔,西门疆回到这边来,又道:‘他处距地火虽然远
达十余丈,可是他本是受到地火劫灰所伤之人,最怕热毒侵迫。因此地
火一起,热力传到,登时先把他烤死了。”
    这样说来,单单这洞口地火的—关,就一共杀死了魔教三个人,而
不只是两个了。
    大家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站着,各人都有说不上来的难过。
    过了许久,但见太阳己偏到一旁,眼看黄昏到来。他们原是清晨入
山的,到如今已经是大半天了。
    这还不要紧,最使唐天君生气的是费了大半天工夫,连敌人首脑还
未见到,己方已损折了五个人。
    洞口的地火已经减弱几乎看不见,上面十多丈高的峭壁上,荡魔崖
三个大字,却好像含着嘲笑似地,俯视着这一群魔教高手。
    唐天君举步行去,到了切近,又退了回来,向四名仅余的手下说道:
‘地火虽已缩减地面以下,但余热犹炽,你们不易承受。况且这刻洞内
一定更加炙热,咱们犯不着这刻进去,弄得一身大汗。”
    讼师毕如刀道:‘属下等打算绕到后面巡视一下,以免敌人万一尚
有通路。”
    唐天君道:‘通路是一定不会有的,但人去巡视一下也好,或者可
以找几个黑手党徒,拿来杀了消消气也是好的。”
    毕如刀听命去了,又过了一阵,唐天君到洞口旁边试探一下,发觉
热度已经大减,当即独自走入洞内。
    洞内热度比外面高得多了,他估计一下,特别注意到空气中焦奥之
味,晓得黑手派之人,一定有大部分已经烧或闷死,当即向外面发出独
门讯号,召唤手下们入洞行动。
    不一会,西门疆等已到了他身后,连毕如刀也来了,他报告说,此
行碰见了两名黑手派之人,已经收拾掉。
    唐天君一行五人,直入洞内。这一回惟恐手下们中伏损折,所以他
亲自率队领先,直入洞府。
    转眼间已到了那座巨大高阁的大厅堂,但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二
十多个人。
    这些人的姿态都很古怪,个个身体极度弯曲,宛如煮熟了的大虾一
般。同时头发也变为焦黄色,阵阵臭味,弥漫在大厅内的闷热空气中。
    大厅的光线十分充足,因此,唐天君他们不必一个个的检验,也能
看出这些人已经死亡,也晓得死因。
    唐天君回看一眼,道:‘这座洞府如此深广,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咱们须得分别查看,方可堵截每一条通路,你们各选一条道路。”
    西门疆、毕刀、陈百万和季金齐齐行动,各自选择了一条通路去了。
剩下唐天君一人,兀自站在厅堂之内。
    他既不动弹,也不弄出声响,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忽见尸首堆中,
有一个很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假如不是唐天君这等人物,一定无法发觉。他当时也没有做声,只
在嘴角上泛起一抹冷笑,慢慢走到这具尸首旁边。
    但见这具尸首,乃是一个中年大汉,身上的黑衣,已有一部分烤焦
破裂,头发也完全焦黄弯曲。
    总之这具尸首,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已经气绝毙命,纵是大罗神仙、
也无法救治于他。
    但他明明动弹了一下,唐天君不禁皱起眉头,当思其中缘故。
    过了一阵,这具尸首仍然僵卧如故,再没有丝毫迹象。唐天君真以
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他仍不肯服输,仔细观察。
    他灵活脑筋不住转动,从各种荒诞离奇的角度,去解释这具尸首能
够移动的缘故,突然间如有所悟。
    在他脚边四方八面,都有僵卧的尸体。
    如是胆小之人,即使多站一会儿也不敢。唐天君却站得渊亭岳峙,
看来丝毫不把尸体放在心上。
    他还细细察看别的尸体,过了一会儿,忽然举脚一踢,那具曾经动
弹过的尸体蓬一声飞开文八尺。
    唐天君的目光全然不跟随那具尸体,却是停留在地面,也就是那具
尸体早先所僵卧的地点。
    但见地面正如别处一样,都是一大块的长青石。
    他冷笑一声,一只胸踩在当中那块青石上,向上一提。只见他的脚
底好像有黏力一般,竟把那块石头,吸了起来放在一夯。
    青石一掀开,马上可以看见底下有个窟窿,同时发现有一个人蹲伏
在里面。
    石块一掀开,此人抬头瞧看,恰好碰上唐天君冰冷刀刀的目光,顿
时身子一震,满面泛起惊骇神色。
    唐天君道:‘你是谁?”
    那人站起来,看得出他努力使自己镇静如常,才开口道:“在下崔
央。”
    唐天君道:‘你可认得我么?”
    崔央道:‘少宗师的大名,有谁不识。”
    唐天君勃然大怒,道:‘既然识得我,为何还敢抗拒,伤了我的手
下,嘿,嘿,我将教你们尝一尝我魔教的毒刑滋味。”
    崔灸万想不到这一句奉承的话,反而召来奇祸。他本属赤手三凶之
列,外号阎王,平生杀人无算、又因足智多谋,成为黑手派的军师,细
算起来,此人一身罪孽,更在这个邪派里的任何人之上。
    他见多识广,自然晓得魔教毒刑的厉害。在这等威胁之下,他宁可
马上死掉,也不愿受刑而苟活。
    但纵然是想求死,也不是容易之事。崔央本人曾经做过好多次这等,
事情,不许对方寻死,而置对方于毒刑之下,所以他考虑到唐天君也会
来这么一手,使他全然没法求死。
    因此他必须用计,心念一转,微笑道:‘少宗师别开玩笑吧!”
    唐天君冷冷道:‘谁跟你开玩笑来着。”
    崔央道:‘在下等罪重如山,自知必死。但少宗师只说用刑,岂不
是在说笑话?”
    他爬出坑洞,显得大为轻松的神情,口中又道:‘以少宗师的身份,
当然不会说过不算的,对不对?”
    在他的脑中,盘算着几种死法,若在平时,他想死还不容易么?只
须一掌拍在脑袋瓜上,立时成功。
    然而在这个一代魔君面前,这法子当然行不通,甚至纵然有机会一
刀刺入心窝,这个魔头也可能有本事使他暂时不死,待他饱受毒刑之
后,才让他死去。因此,他才须要加以考虑。
    唐天君道:‘当然啦;但你这小于休想动什么念头,不然的话,你
将要连累到别的人。”
    阎王崔央虽然是邪派高手,作孽无数,可是连他也不懂得这话是什
么意思,当下惊疑寻思。
    唐天君道:‘你不明白么?”
    崔央道:‘在下自问也算得是见多识广之人,然而少宗师话,玄机
深奥难测。”
    他说到这儿,心中已决定了一个死法,那就是利用他一向伤人必死
的喂毒白虎钉,暗暗先刺伤自己,其时他还须勉力运功抗毒,直到毒力
蓄聚,其势剧烈无比之时,才突然卸去功力,任从毒力攻心。
    这等手法,自可淬然死掉,纵然高明如唐天君,也有措手不及之感,
决计无法及时把毒力制住。
    只听唐天君道:‘我赂施手法,就能使你心神受到天魔禁制。这时
候你完全变了一个人,任何事情都将倒行逆施,状如疯狂。当然这还不
要紧,最可怕的是、你将会毫无心肝杀死最心爱之人。到你杀了这个人
之后,你马上恢复如常。以我想来,不管你是如何没有心肝之人,对于
这等惨剧,也必定十分痛苦。”
    他笑一笑,又道:‘你也许没有父母兄弟,但你必有妻室,或者是
心爱的女人。这还不打紧,假如你有儿女,那么儿女将是你最先下手的
对象。”
    崔免一惊非同小可,面色大变。
    要知像他这等一代恶人,自己也晓得仇敌无数,是以把儿女送到非
常安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晓得。
    可是唐天君这个天魔禁制的办法,不论他把孩子安置得如何稳妥,
也不中用。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决意赶紧下手自杀。当下道:‘在下决意
不敢妄动,万望少宗师别施这等毒刑。在下为表寸心,敬奉一点小礼,
相信少宗师一定有点兴趣。”
    他探手人怀,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奉与唐天君。
    当他取物之时,业已使用白虎钉,在自己肚腹上刺了一下,这宗喂
毒暗器,别人受伤,马上见血封喉。
    可是崔灸用惯了,身体已有抗力,故此这刻虽然尚未运功,外表也
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唐天君一瞧,讶道:‘是少林寺的藏经?”
    崔央道:‘正是少林寺秘藏武功经典,”
    他预料对方势必随手翻阅一下、如果发生兴趣,一定再费点时间,
把内容看清楚一点。
    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等候毒力发作了。
    结果完全不是崔央想象中的那样。
    唐天君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将这本薄薄的册子,随手丢在地上,冷
冷道:‘这等粗浅的武学,岂能放在我眼内。”
    崔灸大吃一惊,忙道:‘少宗师既然不感兴趣,在下也许有些消息,
能使少宗师认为堪以入耳。”
    唐天君道:‘你说说看。”
    崔央道:‘例如敝派目下剩余的人数,以及他们都躲在什么地方等
等。”
    唐天君道:‘这等事情,慢慢的不愁你不说。”
    言下之意,已暗示说他如果没有别的更有价值的情报,则纵然把黑
手派的一切秘密都说出来,结果仍然难逃毒刑加身的厄运。
    崔灸不禁魂飞魄散,战栗失色,一来他已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足
以使这个魔王动心的。
    二来他体内仍然没有异状,倒像是那白虎钉的毒性,业已消失了。
    他自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那就只好任得对方将自己
施以各种毒刑,惨酷地死去。
    因此他极力收摄心神,大动脑筋,思想拖延之计。
    突然间有所恍悟,付道:‘假如他不是另有要事,怎会忽然跑到黄
山,加害本派?因此,只要我哄骗出一点线索,就算是吹牛胡扯,也能
使他再耽搁一阵工夫。等到毒性一发作,我就不必伯他了。”
    假如旁人知道这阎王崔央,动了无数脑筋,为的只不过是求得迅速
的死亡,必定感到难以置信。
    崔灸道:‘少宗师说得是,假如单单是本派的剩余实力,少宗师自
然不放在心上。可是敝派掌门的行踪,也许能引起少宗师的注意。”
    唐天君仍然淡淡的说道:‘那也不一定。”
    崔灸感到背上冷汗,己汇聚成一道道的流下来。
    他尽最大努力尝试地道:‘是,是,都怪在下没有说清楚,少宗师
当然不明白。敝派掌门娄大逆的去向,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另一个人,
可不是敝派之人……”
    说到这里,这个以足智多谋见称,而且是黑手派的军师崔央,可就
发觉唐天君面色微微变动了一下。
    虽然唐天君的表情,十分细致,恍若无痕。然而崔央已感觉出来,
晓得这句话,终于讲对了。
    他接着说下去道:‘娄大逆这次返山,神态有异,在下已觉出其中
必有不妥。但他没有说出来,在下也不便探问,只好在暗中注意。”
    唐天君道:‘你发现了什么?”
    崔央心想:‘我发现个屁。”
    但口中说道:“这须从敞派两年前搬到此处说起,在下却是第一个
反对的。”
    唐天君道:‘为什么反对?”
    崔央道:‘因为这一座洞府,半出天然,半由人力,乃是不知多少
千百年前的遗迹,洞府面积之大,竟是在下从未去过的;当然,这也是
因为娄大逆下过禁令之故。”
    唐天君晤了一声道:‘这样说来,这座洞府之内,有些地方不但划
为禁区,而且是你们根本未到过的了,是也不是?”
    崔央一瞧他兴趣来了,心想:‘这话既已打动了他,则还须制造一
个人出来,方是天衣无缝。”
    他故作沉思状,慢慢说道:‘在下知道禁区之内,有一个人,可是
这件事十分神秘,娄大逆不让任何人得知,我们也没有法子。”
    唐天君想了一下,面色忽然又变得甚是淡漠,漫声道:‘你这话恐
怕靠不在。”
    崔央惊讶道:‘在下岂敢欺瞒您少宗师?”
    唐天君道:‘娄大逆外出这么久,你们还不能查明此人是谁么?况
且此人如果独居禁区之内,日常食用之物。谁来维持?”
    崔灸道:‘原来如此,无怪少宗师生疑了。在下先解释第一点,那
就是这一片禁区,其实是无数通道,布成一个阵图,相当深奥,要想全
部踏勘,已经不易,何况查探人迹?这个人既然熟悉阵法,大可借地形
之利,掩藏踪迹,对于禁区以外的行动,此人却了若指掌。而这么一来,
等娄大逆回来时,曾经违令之人,必受严惩。因此,没有人敢去查探。”
    唐天君道:‘原来有一座阵图,这倒是想不到之事。”
    他的目光向四下扫视,忽然发觉这座大厅,亦属一种阵法的外围人
口,心中更加相信了。此外,他的手下至今尚无一人回返,可知必定已
处身在繁复难行的地方。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查探几条道路,何难之有?
想到此处,精明如唐天君,也不禁沉吟无语起来了。
    崔央鉴貌辨色,信心大增,又道:‘关于第二点,由于敝派库存富
足,百物俱全。娄大逆就算亲自取送,也不麻烦。所以在下无法从这一
点上面,窥测出那是什么样的人,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他说到此处,突然觉得不妥,因为这么一来。他的情报已等如讲完
了。对方不动手则已,若是仍然不放过他,达到就是最后关头。
    因此他连忙又道:‘不过敝派人数不少,其中有许多执役之人,轮
流服侍娄大逆,因此……”
    他故意停口,不说下去。
    唐天君道:‘因此怎样?”
    崔灸道:‘在下供了这一段秘密,看来已使少宗师略感兴趣,只不
知在下将有什么命运?”
    要知他一则借此机会,先探探对方意思如何。二则他已感到毒性开
始发作,目下所须的时间已不多,所以比较安心。
    他已运集功力,暗暗抗拒毒力,使毒力的势道积聚起来。等到适当
时候,猛一撤去功力,毒性侵入心脏,即可马上倒毙,任凭唐天君有多
大本事,到那时也无法阻止。
    以崔灸的为人,就算叫他干最卑鄙最可耻的事,只要能够活命,他
也非干不可。
    但目前的形势,显然与平时大有不同,这唐天君的本事,却足以使
人感到死不足惧。
    崔灸乃是老练江湖,深知个中利害。是以才不顾一切,先求必死之
道。
    现在他的准备已差不多完成,是以他还盼望有万一的机会,希望对
方放他一条生路。
    是以崔灸讲完这番话之后,就此瞪圆了眼睛,闭紧了嘴,静静的等
待着这个生死关头的来临。
    换句话说,也就是等待唐天君的发落。
    唐天君谈淡道:‘你们黑手派使我的手下,折损数人,因此你死罪
已定,无有考虑的余地,问题只在活罪能不能免。”
    崔央登时垂头丧气,道:‘是的,在下也知道,只不知活罪能不能
免?就请少宗师干脆决定吧!”
    当时崔央把心一横,顿时气往上撞,他说到末后一句上,声音已变
得粗鲁无礼。
    唐天君道:‘那得看你的态度如何了。”
    崔央自分必死,哪里还有好气,当下道:‘假如活罪终不能免,想
来少宗师也必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又何必把秘密告诉你?”
    唐天君冷冷说道:‘只怕到了你受活罪之时,任何秘密都恨不得赶
快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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