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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pr 14 10:07:57 2000), 转信
第二十六回 同甘共苦
行约数十丈,瞥见天光透进,原来,已到了出口所在。
出得山洞,景物又是一变,只见一条云封雾锁的深谷横拦去
路。
洞外悬崖,伸延四五丈,横宽十余丈,上见青天,下临绝
壑,三面都是陡峭的山壁环绕。
百里冰探首下望,瞧瞧那云雾弥漫的山谷,道:“大哥,这
深谷,可是断魂崖吗?”
萧翎望了商八一眼,道:“如若商兄弟没有带错路,这云气
弥漫的深谷,大概就是断魂崖了。”
百里冰喃喃自语,道:“这事很奇怪啊!”
萧翎道:“奇怪什么?”
百里冰道:“我看到一个人,消失在那巨岩之后,我自信不
会看花了眼睛,但那人呢?除了藏在山洞之外,只有躲入这云雾
封锁的深谷中了。”
商八道:“那洞中虽然幽暗,但宽不过数尺,在下已然留心
查看,未见人影。”
百里冰道:“她唯一的去处,就是这云气封锁的深谷了……”
抬头打量了一下四面的峭壁,说道:“我不信,她能够攀上
这百丈以上生满青苔的峭壁不露一点痕迹。”
语声甫落,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由那云雾封锁的深
谷之中传了上来,道:“萧大侠能够找来此地,足见一诺千金。
实乃大信大勇的人,不过,我家姑娘重又改变了心意,不愿再和
萧大侠见面了。”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吐字清晰,众人都听得字字入耳。
百里冰突然举步而行,直向悬崖边缘走去。
萧翎探手一把抓住百里冰,道:“姑娘是何许人?”
那清脆的女子声音道:“萧大侠贵人健忘,连小婢的声音都
听不出来了?”
萧翎略一沉吟,道:“你是素文姑娘。”
那女子声音应道:“是小婢。”
萧翎道:“我那岳姊姊好吗?”
素文应道:“姑娘很好,她已知你到了此地,对萧大侠的千
里奔波,我家姑娘是感激不尽,但她左算右算,觉得你萧大侠留
此无益,因此改变了心意,命小婢劝你回去。”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素文姑娘……”
素文接道:“叫我素文就是,这姑娘之称,叫小婢如何敢
当。”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可否现出身来,和在下谈
谈?”
素文道:“好!小婢这就上去。”
声落人现,一个全身青衣,头梳双辫的少女,由那云雾迷蒙
的深谷中跃登岸上。
萧翎心知在那云雾封锁的绝谷中,必然有接脚之处,所以,
对素文跃上深壑一事,丝毫不觉惊奇,望了素文一眼,道:“岳
姑娘现在这断魂崖吗?”
素文点点头,却未正面回答。
萧翎道:“她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心意,不要和我相见了?”
素文沉吟了一阵,道:“个中内情,姑娘并未告诉小婢,但
以小婢猜想,那全是为你萧相公。”
萧翎道:“怎么为我呢?”
素文道:“我家姑娘很善计算之学,大约她算过之后,觉得
相公留此于事无补,所以,又改变了心意,要小婢转告相公,早
些回去,不用再来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有一件事,还望素文姑娘能够转告你
家小姐。”
紊文道:“什么事?”
萧翎道:“在下由禁宫而来,幸未辱命,取得了岳姑娘心中
急于想见之物。”
素文道:“急于想见之物,那是什么?”
语声一顿,接道:“你是说,你已经进入禁宫了?”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
素文沉吟了一阵,道:“姑娘曾经告诉小婢,无论如何,
也要劝你回去。”
萧翎仰起脸来,思索了片刻,道:“好!既是那岳姑娘坚持
不要和在下相见,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在下有一物,劳姑娘
转给那岳姑娘如何?”
素文道:“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小婢也一样转给姑
娘。”
萧翎伸手入怀,摸出箫王张放的武功手录递给素文,道:
“把这交给你家姑娘。”
素文也未瞧看,就放入怀中,道:“萧大侠能体念到我家姑
娘是一片好意,那就不会怪她了。”
萧翎点点头,道:“我知道,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别过
了。”
素文满脸惭疚之色,道:“有劳萧大侠往返奔波,小婢心中
实觉着不安的很。”
萧翎也不再答话,循原路退出石洞,穿过深草荒原,才停下
脚步。
中州双贾已知萧翎心情不佳,一路上也不敢多言,直待萧翎
停下了脚步之后,百里冰才长叹一声,道:“大哥;我害了你!”
萧翎奇道:“为什么你害了我?”
百里冰道:“那岳姑娘定然是瞧镖了有我和你同行,故而心
中不悦,才会不肯和你相见。”
萧翎嗤的一笑,道:“你想得大多了……”
伸出手去,握着百里冰的右手,席地而坐,道:“冰儿,你
知道我为什么要赶来此地吗?”
百里冰道:“我知道,你为了找那位岳姑娘。”
萧翎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此找她,她又为什么住在
这等可怕的地方吗?”
百里冰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萧翎笑道:“好!现在我都告诉你。”
数日来愁容苦脸的百里冰,忽然间,眉一展,恢复出满脸笑
意,道:“难道你不是来此探望她?”
萧翎摇头,道:“不只为此……”他似在筹思措词,良久之
后,才说道:“这么说吧!她和一个武功很高的人订下了一场约
会,会面之地,就在那云雾封锁的断魂撵,在那等绝地会晤,自
然是一场不分生死不住手的恶斗了。”
百里冰道:“你赶来助她,是吗?”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那个和她约晤之衲,不但本身武
功十分高强,而且,还有强他十倍的后援,岳姊姊对我有过救命
之恩,我能有今日,也全是岳姊姊所赐,不论这场搏斗多么凶
险,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百里冰点点头,道:“其间有这番恩怨,自然是应该帮助她
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因此,我决心留在此地,等待那人赶
来此地赴约……”
百里冰接道:“我留在此地陪你。”
萧翎本意是想劝她离开此地,却不料,话还未入正题,那百
里冰却抢先说出了留此陪他之言,不禁微微一呆。
忽闻百里冰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知道留在这里,也无能
助你……”
萧翎接道:“唉!这一场搏斗,我们的胜算很小,你留这里,
岂不是大过危险吗?”
百里冰道;“唉!如若你在这场搏斗中被人杀死了,难道我
还能活得下去吗?”
萧翎呆了一呆,暗道:她对我如此情意,将来该如何了局?
他已知无法说服百里冰,使她离开这险恶之地,只好改变主
意,道:“冰儿,你在这里陪我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百里冰道:“什么事?”
萧翎道:“没有得我允许之前,不许随便出手参与其事。”
百里冰略一沉吟,道:“好!我答应你。”
萧翎目光又转到中州二贾脸上,道:“两位大概已知晓,强
敌厉害,留此无益,何况孙不邪老前辈和无为道长等,恐已等得
心焦,两位兄弟也该去通知他们一声才是!”
杜九道:“我等自知武功难以帮助大哥,不过……”
商八急急打断杜九之言,接道:“大哥之意,可是要我等通
知那孙不邪老前辈和无为道长大哥所在地吗?”
萧翎道:“不用了,你们只告诉他,我很好,不用他们挂念,
此地事完,我如还能活在世上,自然会去追查你们的下落。”
商八脸色严肃他说道:“大哥要为天下武林同道保重,小弟
去了。”
杜九似是还要讲话,却被商八抓住衣袖,拖着向前跑去。
萧翎呆呆地望着两人背影,直待完全消失之后,才轻轻叹息
一声,道:“冰儿,咱们要找一处隐秘所在藏起身子。”
百里冰道:“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萧翎道:“因为我要练习几种武功!”
百里冰道:“好!我替大哥护法。”
两人就在进入那深草荒原的要道所在找了一处容身之地,住
宿下来。
萧翎一面苦练无相大师的弹指神功,一面和百里冰研读华山
谈云青的手著剑招。
百里冰除了和萧翎研练剑法之外,就打些山鸡、野兔,烤来
充饥,有时,采些松子食用。
这地方人迹罕至,两人除了吃喝之外,就以练习剑法打发时
光,荒山无人,心神专注,虽只有近两月的时光,但两人进境却
是很快。
这日早晨,萧翎坐息醒来,屈指一算时间,已是约期将满,
回顾了百里冰一眼,不禁失声而笑。
百里冰正在生火烤一只山兔,见萧翎失声而笑,停下手来问
道:“你笑什么?”
萧翎道:“可惜这深山之中,没有铜镜,你该照镜瞧瞧,你
那一身白衣,已然成了黑衫,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已变成小叫化
了。”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你呢?蓬首垢面,也强不了我多
少。”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这些时日之中。咱们一心
一意的贯注练习剑法上,心无旁骛,连自己的存在也忽略了,适
才我算过,那衲和岳姑娘订下之约已届期满,不是明日,就是后
天,必然来此地,咱们今日要梳洗一下,可到峰顶之上注了。”
百里冰接道:“为什么要迁到峰顶之上呢?”
萧翎道:“咱们要轮流守望,看他们来了多少人呀!”
百里冰四顾一下山峰形势,道:“就四周山势而言”,似乎是
别无出路……”
转了转烤着的山兔,道:“西行一里许处,有一处山泉汇集
的小溪,你先去梳洗吧!”
原来,萧翎勤练武功,近两月的日子,一直未离开过坐息之
地。
萧翎依言而行,不足一里地,果然有一条小溪,萧翎就那小
溪中梳洗一下,换过衣服,恢复了英俊容貌。
行回原地,百里冰已然烤好山兔。
目睹那百里冰辛劳操作,萧翎心中大为感动,行近百里冰,
拂着她蓬乱的长发,说道:“冰儿,这两月来,当真是苦了你
啦。”
百里冰盈盈一”笑,道:“可是我很快乐!山兔已经烤熟了,
你先吃吧!我去梳洗换衣。”起身奔行而去。
萧翎望着那燃烧的枯枝,想到这两月来百里冰的辛苦油生惜
怜,暗道:她一个娇生惯养的人,跟着在这等荒凉的深山之中,
过着孤苦凄凉的日子,而且煮食采薪,如食甘抬,这种情意是何
等的深厚啊!以后我该好好待她才是……
百里冰匆匆梳洗回来,见萧翎还未吃那野兔,急急说道:
“大哥,你怎么不吃呢?”
萧翎微微一笑,道:“等你回来一起吃啊!”
两人匆匆吃了一些兔肉后,攀上一座高峰。
百里冰道:“期限已届,大哥寸阴如金,小妹替你守望,你
趁这刻工夫,再坐息一阵,好好想想那谈云青的剑招。”
萧翎心知那岳小钗除了两个亲信女婢之外,再无援手相助,
唯一赶来援助于她的人,就是自己,那玉箫郎君此番如不邀约助
拳人,那就罢了,如若邀请有人,那人必定是武功绝世的高手,
这一番对阵恶斗,凶险之处,只怕尤过在禁宫之外和沈木风交手
的一仗。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缓缓说道:“冰儿,我求你一件事,
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百里冰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大哥这话说的太奇
怪了,不论你说什么,我自都会答应你啊……”
萧翎接道:“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有些不同,只怕你不肯
答应。”
百里冰黯然说道:“大哥啊!难道现在你还不知我的心吗?”
萧翎神色严肃他说道:“正因你对我太好了,才不会答应这
件书情。”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道:“真的,我自己还想不
出什么事我会拒绝你,你就说出来听听吧!”
萧翎道:“不成,你一走要答应我,我才能告诉你。”
百里冰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说吧。”
萧翎拍拍身测的小石,道:“冰儿,坐过来。”
百里冰缓缓行了过去,依在萧翎身边而坐,神情间无限温
柔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冰儿,你武功比大哥如何?”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如大哥了!”
萧翔道:“如若我打人家不过,你自然不是别人的敌手了!”
百里冰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啦。”
萧翎道:“所以,这次事情,你不能插手其间。”
百里冰道:“我知道,我只在旁边替你助威就是。”
萧翎摇摇头,道:“不行,你不能去,如果那人杀了我和岳
姑娘,难道还会放过你吗?”
百里冰道:“不行,只有这一件,我不能答应你。”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你已经答应了。”
百里冰黯然流下泪来,缓缓说道:“大哥,我上了你的当。”
萧翎伸出手去,拂着百里冰头上的秀发,缓缓说道:“冰儿,
你听我说,那人很恨岳姑娘,也很恨我,我无法预测是如何一个
结局,但如果动起手来,定然十分凶险……”
百里冰接道:“不要说了,我已经明白了!你要如何呢?”
萧翎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人来时,你在咱们
练剑的地方等我,我如能够留下性命,就来接你,如是一日夜
中,我还不来接你,你就回北海去吧!”
百里冰眨动一下眼睛,两行清泪顺腮而下,口角却带着凄凉
的笑意,道:“大哥,我答应你,在这里等你,不过,你如不来
接我,我不会再回北海冰宫去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因为你如不来接我,那是不死即伤了!”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
百里冰道:“你如死了,我还能活得下去吗?”
萧翎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冰儿,假如我真
的死了,你就是死了,也无法使我复生啊!”
百里冰道:“那总比我忧虑愁苦一辈子好些啊!”
萧翎心想再劝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待忖思措词之间,突闻那百里冰说道:“大哥,有人来
了。”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心中大感奇怪,
暗道:就算那玉箫郎君请有助手,也不致请这么多人来啊!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冰儿,咱门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不能让他们看到。”
百里冰应了一声,跃上一株老树之上,隐身于茂密的枝叶之
中。
萧翎却闪入一块大岩石之后。
只见当先一衲,青衣金面,正是和自己在那宅院之中搏斗的
铁手人。
此人生像特殊,一望之下,立时认出,显然是为那玉箫郎君
赴约而来了。
奇怪的是,萧翎凝目看去,却不见那玉箫郎君之面,在那青
衣人之后,紧随着两个黑衣大汉,抬着一张软榻。
软榻后,鱼贯相随着四个人。
第一个是身披袈裟,手执拂尘的中年尼姑,第二个是一个满
头白发的老妇人,第三个是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第四个是一位
身着劲装,外罩披风的少年。
萧翎打量过来人之后,心中暗暗忖道:那金面铁手人既然现
身,自然是玉箫郎君来了,何以会不见玉箫郎君之面呢?
一时间疑虑重重,想不出原因何在。
只见众人行过山腰小径,直下那深草荒原而去。
百里冰跃下老树,低声问道:“大哥!可是这些人吗?”
萧翎点点头,道:“不会错了,正是这些人。”
百里冰神态黯然道:“大哥!你当真的不带我同去吗?”
萧翎想到此去的凶险,低声说道:“冰儿,你瞧到他们来的
人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多,这一战的凶险,恐怕也在我意料之
外,你去了……”
百里冰接道:“正因为他们来的人大多了,所以,我才要
萧翎奇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他们去了那么多人,难道人人武功都很高强吗?
我难道连那两个抬软榻的仆人也打不过吗?”
萧翎怔了怔,道:“冰儿,我不是说你武功太低……”
百里冰道:“我知道,你是怕凶险的恶斗伤着了我,是吗?”
萧翎道:“不错。”
百里冰道:“我早已说明过,你如战死,我势难独生,难道
你不信我这些话吗?”
萧翎道:“你一定要去吗?”
百里冰摇摇头,道:“我只是求大哥带我去,我已经答应过
你,那自是不能悔改。”
萧翎神色肃然,沉吟不语。
百里冰接道:“大哥,答应我吧!你该知道,我孤苦伶仃的
守在这里,不知你是胜是败,心中的焦急、痛苦,那是尤胜凶险
百倍的。”
萧翎道:“好吧!带你同去。”
百里冰展颜一笑,偎入萧翎怀中,柔声说道:“我知道大哥
待我好,一定不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荒山之中苦苦等待……”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冰儿,我带你去,但你一定要
听我的话。”
百里冰道,“好!我一切听大哥吩咐就是。”
萧翎登上山顶,向下一看,只见那一行浩浩荡荡的衲群,已
然走入深草荒原之中。
那一片广大的深草荒原深处过顶,那一行人,已然消失于那
深草之中,只能从那深草的分行判断那一行衲的行径之地。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冰儿,咱们也该走了!”
百里冰柔声说道:“我已准备好了……”
语声一顿,接道:“大哥,我求你一一件事,希望大哥能答应
我。”
萧翎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不要大过逞强,也不要手下留情,大哥虽是大
仁大义的侠客,但此番敌众我寡,不用和他们太讲仁德了,能够
杀他们一个,大哥就减少一些阻力。”
萧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咱们走吧!”
百里冰侧目看去,只见他笼罩在脸上的苦愁忧郁,此刻却已
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奋发豪壮,心中暗道:看来那岳
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只怕是要重过我十倍百倍,才有这般慷
慨赴义,视作当然的豪气了。
心中感慨,却是未说出口。
两人缓缓行上山顶,走入那深草荒原。
萧翎戴上千年蛟皮手套,摸摸怀中短剑,说道:“冰儿,我
想起两件事来了,咱们得走快一些才成。”
百里冰加快脚步,和萧翎并肩而行,说道:“什么事,不知
是否可以说给我听听?”
萧翎道:“当然可以……”
略一沉吟,接道:“我想适才那张软榻之上,可能就是玉箫
郎君。”
百里冰道:“他为什么要睡在软榻之上呢?”
萧翎道:“可能是一个阴谋,也可能他真的病了。”
百里冰似是还想追问,萧翎却抢先接道:“还有一件事,就
是中年尼姑……”
百里冰道:“那中年尼姑又怎样呢?”
萧翎道:“我已经记不清楚岳姑娘的师父是尼姑还是道姑,
但她一个出家人,卷入这等是非漩涡之中,如非和这件事有着情
意上的牵缠、苦衷,必是有着特别的武功,受人聘请而来!”
长长叹一口气,道:“如若她是岳姑娘的师父,那就大为麻
烦了。”
百里冰道:“她师父赶来相助,不是多了一个助手吗?怎么
会麻烦呢?”
萧翎道:“如若真是岳姑娘的师父,岳姑娘自是不会出手抗
拒,那只能任人宰割的了!”
百里冰道:“奇怪啊,师父不助徒弟,难道会去助外人不
萧翎道:“岳姑娘的师父,和那玉箫郎君有着亲情,两亲相
权,助其重,吃亏的自然是岳姑娘,咱们得及时而至,替她接下
这一阵。”
萧翎说完内情,行走如飞,直向前面奔去。
百里冰紧追萧翎身后,两衲轻车熟路,片刻工夫,穿越过狭
谷,到了那云雾弥漫的断魂崖。
凝目望去,除了那云雾封锁的深谷之外,哪里还有人影。
萧翎四顾了一眼,道:“冰儿,他们已经深入断魂崖下了,
咱门快追下去。”
百里冰道:“两月前那位素文姑娘现身之处,必有接脚之点,
咱们找找看吧!”
两人就记忆所及,仔细的在那云雾封锁的崖边寻找了良久。
竟然找不到接脚之处。
萧翎一皱眉头,道:“冰儿,我不信那素文能凌空跃上断
崖。”
百里冰道:“还有那些人,如无接脚之处,绝不能全部下
去。
萧翎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是了,那玉箫郎君诡计多端,
如下了这断魂崖之后,就将接脚之地破坏,以免岳姑娘有了后
援。”
百里冰道:“大哥说的虽有可能,不过,小妹还有一个看
法。”
萧翎道:“请教高见。”
百里冰道:“我想那玉箫郎君未必就想得那样多,破坏这进
入断魂崖底之路……”
略一犹豫,接道:“那玉箫郎君恨你,是因他把你视作情敌,
是吗?”
萧翎被她问得一怔,道:“也许那玉箫郎君如此作想。”
百里冰道:“那就更不会了。”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他带有强敌随行,用心只怕未必是对付那岳姑
娘,对付你的成份还大一些。”
萧翎沉思了一阵,点点头,道:“大有道理。”
百里冰道:“这地方如此荒凉,此事知晓之人又是极少,何
况,那玉箫郎君武功高强,一般的武师也不会放在他的眼中,只
怕他早已料到,可能赶来此地的,只有你萧翎一人。”
萧翎不得不点头,赞道:“很有道理。”
百里冰道:“如若我是玉箫郎君,也希望在这一战之中,把
你杀死,就算伤了那岳姑娘的芳心,以后再设法安慰她。”
萧翎道:“这么说来,进入断魂崖底的接脚之路,不是那玉
箫郎君破坏了?”
百里冰道:“照我的看法,定是那位怕你身履凶险的岳姊姊
授意那位素文姑娘破坏通往崖底之路,怕你去而复返……”
话到此处,口气突然一改,接道:“也许她早已料定你会去
而复返,所以,才这般未雨绸缨,拆去了那接脚之处。”
萧翎心中惦记那岳小钗的安危,也未留心百里冰的神情,一
心一意,只想早些下入谷底,助那岳小铰一臂之力,当下说道:
“那要如何才能下得谷去?”
百里冰黯然说道:“你在这悬崖之上,大声呼叫,以示决心,
那位爱护你的岳姊姊,自然会派人来接引你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心念一转,高声说道:“岳姊姊,小弟践约而来,还请指示
下崖之法。”
他一连呼叫数声,竟不闻有人回答。
百里冰原本是讥讽干他,想不到他竟真的叫了起来,心中更
是黯然,站在一侧,默然不语。
萧翎回顾了百里冰一眼,道:“冰儿,她虽不答理,但我也
得冒险下这悬崖。”
百里冰道:“这深谷云雾封锁,目力难及数丈之外,石壁光
滑,没有接力之处,你要如何下去?”
萧翎道:“咱们带有衣服,把它撕成布条接起,垂索而下。”
百里冰不再多言,解下背在身上的包袱,正准备扯开衣服,
突见人影一闪,那素文已由悬崖下跃登上岸。
萧翎怔了一怔,道:“你怎么上来的?”
素文绥起柳眉儿,答非所间地道:“你们怎么还不走呢?”
萧翎道:“我那岳姊姊呢?”
素文道:“她很好啊……”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她看过了你那本书,很感激你,适
才听到你呼叫之声,暗施传音之术,派遣小婢上来告诉你们,快
些离开此地,你那本箫王武功手录,已带给她一些生机,要你们
不要插手此事了。”
萧翎摇摇头,道:“素文姑娘,我们如是要走,也就不会此
刻再来了,不瞒你姑娘说,我和这位义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近两
月时间……”
素文接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不过,姑娘不
让你们参与此事,心意十分坚决,我劝你们还是退回去吧!”
萧翎道:“不要在下参与,那是你们姑娘的事,但我听不听
她的活,那就由我做主了。”
素文一皱眉头,道:“我不告诉你下谷之法,你有什么办法
下谷呢?”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姑娘尽管请便
吧。”
素文呆了一呆,道:“你有什么办法?”
百里冰接道:“我们扯破衣服,接成一条长索,垂索而下。”
素文道:“你们一定要下吗?”
萧翎道:“不错,就是岳姑娘亲自登岸,也一样拦不住我。”
素文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那是无法阻拦你们
了?”
萧翎道:“正是如此,姑娘如若害怕岳姑娘惩罚你,那就请
退开不用管我们的事了。”
素文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告诉你们下谷之法,如是
这一战我们胜了,事一过去,姑娘最多骂我一顿也就是了,如是
这一战不幸失败,咱们都将没命,姑娘自是无法惩治我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如肯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事后岳姑娘若追问此事,由在下一人担待。”
素文嗤的一笑,道:“其实很容易,你如留心一些,也许早
就瞧出来了!”
萧翎道:“我瞧得很仔细啊,直不见下谷之路!”
素文道:“你再仔细瞧瞧吧!”
萧翎探首深谷,向下看去,只见一丈左右处,有一块接脚的
石级。
不禁一皱眉头道:“怎么我刚才就没有瞧到?”
素文道:“刚才那石级上,因青草遮掩了起来,除非知晓内
情之人,自然是不容易瞧出来了。”
萧翎道:“此刻时间宝贵,寸阴如金,咱们不能耽误了!”
言罢,当先飞身而下。
原来,这悬崖之上,每隔七八尺左右,就有一块突岩,有如
阶梯一般。
素文回头望了百里冰一眼,道:“姑娘也要下去吗?”
百里冰点点头,道:“自然要去了。”
素文道:“小心一些,看准那突岩之后,再跳不迟。”
百里冰道:“多谢关心。”抢在素文之前而下。
这深谷不过三十余丈,但因天然云雾浓厚,视界不清,是
以,瞧下去,无法见底。
萧翎一口气跳落到谷底,转目望去,只见云雾茫茫,竟然不
见人踪何处。
但闻素文叫道:“萧相公不要急,小婢带路。”
萧翎虽然心急如焚,但因不知去路,只好等着。
素文跃落,举步向南方行去。
萧翎居中,百里冰紧追在萧翎身后。
行约十数丈,素文突然转入一座山洞中去。
那洞口很狭小,仅可容两人并肩而行,云雾深重,如非熟悉
地形,很不易找到。
三人鱼贯入洞,转了两个弯,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两只高燃油灯,照得一片明亮,眼前是一个两丈见方的
石室。
室中没有桌椅之物,所有之人,全部席地而坐。
岳小钗紧靠在后面石壁而坐,旁侧站着那红衣女婢。
那中年尼姑和那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并肩坐在左侧。
那灰袍老者和那劲装少年坐在右侧,那少年身上披风已经脱
下,长剑也捧在手中。
紧靠那灰袍老人身边,坐着满脸病容的玉萧郎君,那金面青
衣人,和两个抬软塌的黑衣大汉,却背靠石壁而立。
素文带萧翎进入室中,引得室中所有的人一齐转脸相顾。
岳小钗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素文加快脚步,奔镖岳小钗的身边,和那红衣女婢相并而
立。
那中年尼姑打量了萧翎一眼,目光转到岳小钗的脸上,冷冷
道:“这人是谁?”
萧翎不等岳小钗答话,抢先接道:“在下萧翎。”
玉箫郎君接道:“就是我说的那人。”
那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冷笑一声,道:“他来的很好,今日之
事,也好一了百了!”
萧翎环顾了四周一眼,缓步行至石室一角坐下。
百里冰紧随萧翎身侧,寸步不离。
萧翎不知岳小钗心意如何,是以对那老妇人讥讽之言,置之
不理。
只听那中年尼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小钗师妹,他就是萧
翎吗?”
岳小钗点点头,却未答话。
那中年尼姑挥动了一下手中拂尘,道:“小钗,我已经三十
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我不想开杀戒,因此,很希望这番纠纷能
和平解决,化干戈为玉帛。”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小妹实是想不出纠纷何在?”
那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怒道:“若不是小孙救你,你此刻尸骨
已朽,小丫头忘恩负义……”
玉箫郎君接道:“奶奶呀,慢慢说,这件事也不能怪岳姑
娘。”
目光一掠萧翎道:“如若不是萧翎,也不会发生这事了!”
那中年尼姑接道:“萧翎来得很好,咱们可以面对面的谈清
楚了……”
岳小钗突然接口说道:“这与萧翎无关,事由我起,你们准
备如何,找我就是。”
那满头白发的老妪突然挺身而起,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
丫头,可是认为我不能宰了你吗?”
岳小钗苦笑一下,道:“晚辈身处此境,十分为难,还望诸
位能够高抬贵手。”
白发者姬道:“老身抬手放过你,可是小孙之病,又有谁替
他治疗呢?”
岳小钗眉头深锁,望了玉箫郎君一眼,低声说道:“张兄害
的什么病?”
那铁手青衣人冷冷说道:“相思病!自从岳姑娘对我们公子
冷淡之后,三月以来,我家公子一直是痴痴呆呆,不思饮食,常
常是一坐半日之久,一语不发,一个生龙活虎,钢铁一般的人
物,短短三个月的时光,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在下斗胆要问姑娘
一句,你这般对待我们相公——数度救你之命的恩衲,你心中可
安吗?”
岳小钗轻轻叹息一声,目光转注到玉箫郎君的脸上,道:
“张兄,你这又何苦呢?天下美女,何止千万,似张兄这般俊美
的人物,又有渲赫的家世,正不知是多少深闺少女梦寐以求的情
郎,何苦为我岳小钗……”
玉箫郎君苦笑一下,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
是云……”
那白发者妪冷哼一声,接道:“没有出息,张家有你这样的
子孙,都丢完了先祖颜面。”
玉箫郎君黯然泪下,默不作声。
萧翎心中暗道:当年初度和这玉箫郎君见面,他是何等高傲
气度,想不到短短数月之间,竟然成了这样一个萎靡不振的样
子。
那白发老妪骂了玉箫郎君之后,目光又转到岳小钗身上,冷
冷宣:“虽怪我们张家子孙没有出息,但你不勾引他,他也不会
对你这般痴情,追根究底,还要怪你这个负情变心的臭丫头了!”
岳小钗道:“老前辈说出这等难以入耳之言”,未免大过羞辱
晚辈了!”
那白发者妪怒道:“羞辱你又怎么样?”
岳小钗一皱眉头,道:“老前辈这般咄咄逼衲,难道就不肯
留给晚辈一步余地吗?”
白发者妪冷笑一声,说道:“小孙虽然没有出息,但他乃是
我们张家唯一的传人,你难道就不替老身想想吗?”
那中年尼姑接口说道:“似这等谈法,再谈上三天三夜,也
谈不出一个结果来,咱们还是谈谈正题吧!”
岳小钗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那白发老姬余怒未息他说道:“今日之事,总要有一个决定,
不论如何谈法,一定要找出一个结果来!”
中年尼姑缓缓说道:“那是自然,贫尼奉师命而来,总要给
你老人家有个交代……”
目光转到岳小钗的脸上,道:“小钗,今日情势,你心中想
是早已有数,来时师父亦曾嘱咐为姐,希望你能对张世兄有个交
代。”
岳小钗眨动了一下眼睛,缓缓说道:“师姐要小妹如何呢?”
中年尼姑道:“红尘十丈,纠纷无止,愚姊已三十年不闻不
问人世间的纠纷,此番前来,是师命难违,但我既然来了,总希
望能把它办好,免得闹出不幸惨事!”
岳小钗道:“师姊说吧!你要小妹如何?”
中年尼姑望了萧翎一眼,只觉他英华内蕴,神采照人,玉萧
郎君,虽然生的甚俊,但是与萧翎比起来,却缺少一股飘逸清灵
之气,心中暗道:如若要在两人之间,择一而侍,自然是那萧翎
强过玉箫郎君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纠纷之源,是为你负情变心……”
岳小钗接道:“师姊真是这般看法吗?”
中年尼姑道:“不管你心中有多少委屈,不管你心中想法如
何,但你和张世兄,有过一段情,那是不会错了。”
岳小钗望了那中年尼姑一眼,道:“师姊之意是……”
中年尼姑接道:“咱们一件一件谈,剥茧抽丝,你只要回答
师姊之言就是了。”
岳小钗对这中年尼姑似是十分尊重,缓缓点头,未再争辩。
那中年尼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岳师妹不回答姊姊之言,
那是说姊姊说的不错了。”
岳小钗道:“我们确实有过一度很好的交往,我事先已经对
他说过,这件事,一点也不能怪我。”
白发老妪怒道:“你对他说的什么?”
岳小钗道:“我对张兄说,如若那萧翎还活在世上,我就不
能再和他交往下去。”
自发老姐回顾了玉箫郎君一眼,道:“俊儿,有这件事吗?”
玉箫郎君点点头,道:“不错,她对我说过,不过我没……”
那一直没有讲话的灰袍老者,突然接口说道:“这事简单的
很,咱们把萧翎杀了就是。”
萧翎剑眉耸动,正想接言,岳小钗却抢先说道:“兄弟,这
些事和你无关,你不要说话。”
萧翔一向对岳小钗尊敬异常,只好强自忍下未言。
那中年尼姑长长吁一口气,道:“贫尼来此之前,师命所嘱,
是要贫尼查明内情,如是岳师妹情理两亏,贫尼自然会出手迫她
就范,因此,贫尼希望能了解全部内情,一则归见家师之后,也
好有个圆满的报告,二则也好自定个处理之法,是故,贫尼不希
望在内情尚未完全明了之前,就闹出惨局。”
白发老妪冷哼一声,道:“你那师父皈依佛门之后,自鸣清
高,早已不把我这老嫂嫂放在眼中了,先夫未入禁宫之前,令师
还常回白云山庄,叫过两声嫂嫂,自从先夫失踪于禁宫之后,这
四十多年来,她从未再回过白云山庄,她也从未叫过我一声嫂
嫂,好像她已经不是张家的人了。”
那中年尼姑淡淡一笑,道:“家师生性外冷内热,为了张老
前辈陷身禁宫一事,曾经耗费了三年时间,希望能找出禁宫所
在,营救出张老前辈,但因事与愿违,才羞回白云山庄,剃度出
家,皈依佛门,就是贫尼,也不能轻易去打扰于她……”
白发老姬道:“那她为什么又要收留岳小钗,传以武功呢?”
中年尼姑望了玉箫郎君二眼,道:“此事要问张世兄,据贫
尼所知,是那张世兄苦苦相求,家师无可奈何,才收留了岳师
妹,但只是传授武功,并未正式收她为徒。”
白发者妪道:“既未正式收她为徒,你却一口一个师妹,叫
得十分亲热啊!”
中年尼姑皱皱眉头,但仍然心平气和他说道:“家师有一段
是坐关时间,曾经把这位小师妹交给了我,她在家师门下学艺,
那我要如何称叫于她呢?”
白发老妪回顾了玉箫郎君一眼,道:“俊儿,你对臭丫头不
但有救命之恩,而且还苦苦求告你那位姑奶奶收她为徒,如今她
羽翼已丰,自然是不会再理会你了。”
这几句话说得口气虽然十分刚强,但语内含意,却是充满着
凄凉。
岳小钗柳眉扬动,缓缓流下来两行泪水,欲言又止。
玉箫郎君长长叹息一声,道:“奶奶,这些事都已经成过去
了,不用再谈了,小孙之病,大约无药可医,岳姑娘既已变心,
咱门不用追究此事了……”
话至此处,突然重重咳了两声,打断了未完之言。
自发老妪缓缓接道:“孩子,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玉箫郎君道:“小孙之意,咱们不用再打扰岳姑娘了。”
白发老妪冷笑一声,道:“你父母早已死去,张家后裔,要
靠你传宗接代,孩子,你肩上责任何等重大,岂能轻易言死。”
玉箫郎君道:“小孙纵然不要死,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白发老姬道:“你死了,那也该有人为你偿命啊!”
他们祖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词内充满着凄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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