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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杀了你好么?),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卧龙生 双凤旗(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Oct 17 18:02:58 2000), 转信

卧龙生系列


                           双风旗


    第一回西北风云入青楼

    长安城南十八里的赵家堡,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宅院,黑漆大门金
字匾,横写着“众望所归”四个大字。
    这是个太阳下山时分,西方天际,幻起满天彩霞。
    三匹快马荡起了滚滚烟尘,直驰赵家堡。
    第一匹长程健马上,端坐着一个五十六七岁的老者,胸前飘垂着
花白的长须,浓眉方面,虎背熊腰,背上斜背着一柄白玉为把赤金为
边的古形长刀。
    第二匹快马上是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妇人,一身天蓝短衣劲装,
外罩黑色大披风,青帕罩头,背插长剑,长眉凤目,端庄凝重,虽然是
徐娘半老,但却风韵依旧。
    第三匹快马上,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精壮大汉,一身灰色劲服,
背膛脸,卧蚕眉.配着一对虎目,看上去英气勃勃。
    快马驰人赵家堡.突然缓了下来,齐齐飘身下马,手牵缰绳,慢步
向前行去。
    将要行近高大宅院时,那老者突然回头低声对那紫脸大汉说道:
“谭兄弟,那越天霞威震西北乃是大有名望的人,咱们此来求人相助,
言事关切不可冒犯人家。”
    那紫脸青年抱拳说道:“东主放心,属从悉依东主心意从事。”
    那老者长长叹息一声道:“也许我一世英名将尽付流水,栽倒在
这趟暗缥之中。”那中年妇人似要接言,口齿启动一下,却又硬生生忍
了下去。
    三人刚到那高大的宅院前面停了下来抬头望望那金字匾,正待
上前叩门,那紧闭的两扇黑漆大门.突然豁然大开。
    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人缓步走了出来.打量三人一眼,笑清:“三
位找人吗?”
    那老者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封简,递了过去说道:“有劳老
哥您通报一声,就说成都镇远镖局总镖头携拙荆,登门求见。”那青衣
人接过封简,笑道:“老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刀神芒王子方?”
    王子方笑道:“正是老朽,那赵堡主可在堡中?”
    青衣人连连说道:“在,在,小的这就给您通报。”
    片刻工夫,大门内快步行出来一个四十上下的壮年,黑髯飘胸,
长眉朗目,遥遥抱拳一礼,道:“兄弟心慕王总镖头,今日有幸一会,不
知什么风吹来了如此高宾,快请人厅中待茶。”
    王子方抱拳还了一礼,说道:“赵堡主威望江湖,老朽久思登门拜
见,都因俗务羁身,一身未克如愿,时至今日,始来造访,还望赵堡主
多多海涵。”
    赵天霄道:“总镖头言重,兄弟何德何能敢当王兄如此夸奖。”
    两人握手而行,直人大厅。
    赵天霄肃客人座,笑道:“王兄怎不先派人送个信来,致使兄弟有
失远迎。”
    王子方苦笑一下道:“赵兄豪放英雄,兄弟也不敢相瞒,唉!赵兄
请看我这身装束,登门造访,成何体统……”
    赵大霄笑接道:“不要紧,王兄事业登远,寸阴如金,这等繁忙,已
在兄弟的料想之中,能得抽暇到兄弟赵家堡中一行,已是蓬荜生辉,
足使兄弟感到荣耀万分了!”
    王子方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赵兄这般看重兄弟,倒叫我难
以启齿了!”
    大厅一角处,白幔启动,一个绿衣绿裙的美艳小婢,手捧茶盘,莲
步珊珊的走来,奉上香茗,悄然而退。赵天霄直待那美婢退去之后,
才缓缓说道:“王兄有何见教,只管请说,只要兄弟能力所及,无不全
力以赴。”
    王子方起身一揖,说:“赵兄如此慷慨仗义,使兄弟如沐春风,也
多得一分生机!”
    赵天霄眉头皱起,说道:“什么事,这等严重?”
    王于方道:“唉!此事说来话长,小弟前年亦曾动了歇下‘镇远镖
局’之心,但却为几位朋友全力劝止,劝我多作几年,只怪小弟耳软,
竟然听信劝告,才招致这场大祸事。”
    赵天霄接道:“什么祸事?”
    王子方道:“兄弟在长安城中,失去了一趟镖……”
    赵天霄道:“这个兄弟倒无所闻,不知王兄的镖车,几时到了长
安?”
    王子方道:“如果是些镖银,兄弟也不敢来麻烦赵兄了。这些年
来,承武林中朋友捧场,一直平安度过,不瞒赵兄说,这些时日,兄弟
已然有了不少积聚,赔上个百十万两银子,还赔得起,只是这趟镖与
众不同。”
    赵天霄道:“这样说来,王兄失去的是暗镖了?”
    工子方道:“不错,而且失的还不是普通的金银之物。”
    赵天霄道:“那么是红货珠宝了?”
    王于方道:“就算是红货珠宝,那也可以折价赔镖,或是购买赔
赏,但兄弟这趟失镖,却是无从赔起。”
    赵大霄听得怔了一怔,道:“那是什么宝物?”
    王于方道:“接镖之时,兄弟未在成都,待兄弟到家时,已届起镖
之日,接镖时是拙荆和各位镖师经手,研商之后,才接下了这趟镖……”
    他回顾了那徐娘半老的中年妇人一眼,接道:“当时,也怪兄弟大
意,知晓了此事之后,也未加以追问。”
    赵天霄突然离座,抱拳对妇人一揖,道:“嫂夫人请恕兄弟多口,
不知可否把当时情景,详细地说给小弟听听?”
    王夫人黯然叹息一声道:“距今一月之前,外子南下未归,有位客
人,突然找到镖局中,言明投保一批巨镖,由成都上开封,愿以十万两
银子酬谢……”
    赵天宵道:道“那投保客人,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王大人道:“三十有过,四十不足的中年文士装扮。”
    赵天霄道:“嫂夫人可曾检看过他投保之物?”
    王夫人道:“看过了,明珠十颗,颗颗如龙眼一般大小,寒玉尽一
对,还有一个半尽见方的玉盒,那玉盒浑似天然生成,安身几度试启,
终是未能打开,据那位客人相告,玉盒中存放之物,是他家传家之
宝。”
    赵天霄道:“嫂夫人就该让他打开瞧瞧才是!”
    王大人道:“贱妾亦生此心,曾经面告客人要检看盒内之物,但他
说那启盒之钥,现在开封府他一位姊姊身上,此次东行,就是要找他
那位远嫁的姊姊,借用启盒之钥,来打开玉盒。”
    赵天霄道:“此人现在何处?”
    王子方道:“长安城连云客栈之中。”
    赵天霄目光转到王夫人的身上,道:“嫂夫人检看过那玉盒之后,
就答允接下这趟镖吗?”
    王夫人道:“当时镖局众位镖师都作不了主意,贱妾只好出面承
担下来,只是把起镖的日期,延展到外子回局之后。”
    赵天霄道:“以暗镖护送的决定,可是王兄决定的吗?”
    王子方道:“那投保之后,不过是一只小小皮箱,兄弟心想以这般
微小之物,如果劳师动众,喝道开镖,反将招致江湖上朋友注意,因此
决定以暗镖保往开封,兄弟虽决定暗镖相送,但却丝毫不敢大意,派
遗的两位镖师,都是敝局中一流高手。”
    赵天霄道:“那两位镖师何在?”
    王子方道:“都留在连云客栈之中!”
    赵天霄道:“他们可曾已对王兄说明了失镖经过吗?”
    王子方道:“两位镖师和投保客人,都已身受内伤,那客人终日昏
迷不醒!”
    赵天霄道:“两位镖师呢?”
    王子方道:“一个受伤很重,已奄奄一息,连兄弟也认不出来了,
另一个有如中了疯魔一般,终日喃喃自吟……”
    他长吁一口气,接道:“兄弟原想从几个受伤的武功身上,查出一
点蛛丝马迹,哪知却大失所望,竞是瞧不出对方用什么武功伤了三
人。”

    赵大霄道:“王兄如何是知暗镖出事,匆匆赶来。”
    王子方道:“兄弟派出两位镖师之后,愈想愈觉不对,区区一箱之
物,竟以十万银酬报,尤其对那难以开启的玉盒,心中更是疑惑重重,
三日之后,决定携拙荆,一起东行,既可照顾那趟暗镖,回头时亦可顺
道拜访几位朋友,不想来晚了一步,途中已得噩耗,敝局中两位随地
的趟子手,幸未遭殃,还为我留下了个传讯之人。”
    赵天霄说道:“以王兄威望而言,肯请兄弟相助,那是我赵某的光
荣,何况那人在兄弟近居之地,下手盗镖,出手伤人,那是诚心拧我赵
某的面子,只此一点,兄弟就不能不管了。”
    王子方抱拳一揖,道:“江湖上传诵赵兄义气豪放,兄弟夫妇已然
心仪,今日一见,当真是尤胜闻名。但得赵兄相助,寻这趟失镖之后,
兄弟自当立时歇业,收了镇远镖局,不再谈走镖之事。”
    赵天霄微微一笑,道:“王兄不用心急,暂放悉怀,让兄弟略尽地

主之谊。”
    赵天霄话落,即手一招,立时有一个青衣美婢跑过来,欠身说道:
“堡主有何吩咐?”
    赵天霄道:“传我之命,派出四匹快马,去请二爷、三爷,和那丐帮
中的金长老、白马堡的田少堡主,要他们兼程赶来。”
    那青衣美婢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赵天霄又急急接道:“吩咐厨下
摆酒。”
    那美婢回头欠身,娇声说:“奴婢领命。”匆匆奔出客室。
    王子方道:“害赵兄这般劳师动众,实叫兄弟难安。”
    赵天霄道:“王兄不用客气……”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贤夭妇但
请放心,兄弟相信有得他们四位相助,不难查出真相,尤以那丐帮中
的长老,耳目灵敏,眼线遍布,这长安方圆百里内,有什么风吹草动,
都别想瞒得过他。”
    王子方道:“愚夫妇全靠赵兄了,这番相助之情,尤重过救命之
恩。”说完话,和那中年妇人,双双欠身作礼。
    赵天霄抱拳还了一礼,道:“王兄不用多礼,贤夫妇恐还未进酒
饭,请先进一些粗淡食物,待兄弟约请众位帮手到来之后,再行设法
寻镖。”
    王于方道:“赵兄是豪放英雄,兄弟如再推辞,那就未免太过拘泥
了。”谈话之间,四个青衣美婢,捧着酒菜而上。
    赵天霄长揖肃客,让三人坐了客位,自己却坐在主位相陪。
    那王子方一直怀念着失镖的事,但见那赵天霄谈笑风生,殷殷劝
酒,只好强作欢颜,举杯奉陪。
    一席酒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尚未结束,王子方愁怀难开,言笑
之间,仍尤法掩去眉宇间那重重忧苦。赵天霄看那王子方已有几分
酒意,心中暗想:“他一直惦念失镖事,酒人悉肠最易醉,看来是不能
再劝他进酒了。”
    正待唤侍婢撤去酒席,突闻厅外家仆报道:“二爷、三爷,联袂驾
到。”
    赵天霄起身说道:“有请!”
    话音未绝,两个劲装疾服,身披英雄氅的大汉,已并肩进了大厅。
    王子方凝神望去,只是那左首大汉,年约三十四五,额下短须如
戟,浓眉阔口,面如锅底,生象十分威猛。
    右面一人,面色赤红,长眉斜飞人鬓,大耳环目,气度不凡。
    赵天霄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弟,快些过来,我要替你们引见一
位慕名已久的朋友。”两人抬头望了王子方等三个一下,举步行到赵
天霄的身侧。
    只听大厅之外,又传来禀报之声,道:“白马堡少堡主驾到。”
    赵天霄顾不得替王子方等引见,大步迎了出去,那两个大汉,也
紧随着赵天霄身后,迎出了厅外,但闻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赵
天霄和一个头戴方巾、身着蓝衫的清秀文雅少年,携手而人。
    只听赵天霄说道:“有劳少堡主的大驾,实叫兄弟不安。”
    那蓝衫少年笑道:“言重了,赵堡主的宠召,晚辈实党荣幸得很。”
    赵天霄纵声大笑道:“少堡主太客气了,这晚辈之称,叫我如何敢
当?”说话之间,已到了酒席宴前。
    赵天霄伸手指向王子方,道:“这位远道佳宾,乃是咱们心慕已
久,渴望一见的成都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金刀神芒……”
    那蓝衣少年接道:“金刀神芒王子方。”
    王子方道:“老朽浪得虚名,如何当得起诸位这般夸奖。”
    蓝衣少年抱拳道:“兄弟白马堡田文秀,久闻王总镖头大名,今日
有幸得晤。”
    王子方道:“劳动大驾,老朽先领盛情了。”
    那面如锅底的黑脸大汉拱手说道:“兄弟章宝元,幸会王总镖
头。”
    王子方急急抱拳一礼,道:“久仰章兄大名。”
    那脸色赤红的大汉欠身主道:“兄弟石一山。”
    王子方道:“石兄名满西北,老朽敬慕已久。”
    赵天霄哈哈一笑,道:“彼此都是武林朋友,大家不用多礼……”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王兄在咱们长安地面上,失了一趟暗镖,
承他看得起咱们兄弟,不肯独自寻镖,与夫人并骑……”
    目光投到那紫脸少年身上,接道:“兄弟失礼,还未请教这位兄台
姓名。”
    紫脸少年道:“在下谭家奇,承蒙王总镖头收容,在镇远镖局中混
口饭吃。”
    赵天霄目光是何等锐利,一瞧那谭家奇神态,已看出是一位内外
兼修的高手,心中暗想:“此人深藏不露,肯委身在镇远镖局中,当一
位镖头,只怕是别有隐情,不可冷落了他。”连忙抱拳,笑道:“兄弟疏
忽,谭兄原谅。”
    谭家奇道:“无名小卒,怎当得起赵堡主如此大礼。”一揖到地,退
到了王子方的身后。
    缓缓移动目光,由群豪脸上扫过,说道:“王兄带了这位谭兄找上
了赵家堡,说明了失镖的经过,此事既然发生在咱长安地面上,自是
不能不加过问,因此特遣快马请来诸位,共同商量可行之策。”
    章玉元道:“看看田少堡主有何高见,至于我和三弟,自然悉从大
哥之意,要小弟往东,小弟们决不往西就是。”
    此人声音宏亮,说来铿锵有声,豪情义风,尽露于言词之间。
    田文秀目光一掠王子方和赵天霄,道:“王总镖头大驾亲临,这个

忙是非帮不可,何况还有赵堡主宠邀……”
    王子方一个罗圈揖,道:“王子方三生有幸,交得众位这等热血朋
友。”
    田文秀淡淡一笑,沉声续道:“但那人既然敢在长安地面上任意
劫镖,自然是早已有了周密的计划,如若他早已携镖远遁,这追回失
镖之事,只怕要大费周折了!”
    目光转注赵天霄的脸上,接道:“也许那劫镖之人,还在长安城
中,不论那人是否已去,目下不宜打草惊蛇。”
    赵天霄点点头道:“这话不错,如是咱们一发不中,不但授人笑
柄,且将给人以莽撞之感。”目光环顾了群豪一眼,接道:“诸位请坐,
咱们从长计议一番,务求一击必中的。”
    只听厅外高声报道:“金长老不在舵中,丐帮中已派遣弟子寻他
去了!”
    赵天霄一挥手,道:“知道了!”
    田文秀低声说道:“据在下所知,两日之前,丐帮三老中的独眼神
丐,悄然到了长安……”
    赵天霄突然跳了起来,道:“有这等事,怎么我连一点风声都未听
到。”
    田文秀道:“镇远镖局暗镖到长安的事,事先咱们又何尝得知。”
    王子方急急说道:“兄弟理该先行遣人奉告才是,但众位都是大
大的忙人,琐事不敢掠忧,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田文秀道:“王兄不要误会,兄弟之意是说,长安城内,近日来暗
流激荡,似是正在进行一件极大的隐秘之事,目下,还难断言,此事是
否和贵局中失去的暗镖有关?”
    赵天霄道:“如果田世兄听到的消息不错,这倒是一件非同寻常
的大事,那丐帮三老在丐帮中的身份奇高,自帮主以下,人人对他们
崇敬无比,三老在五年前已经退隐,不再地问帮中事情,除非受到丐
帮帮主请托,绝不会无缘无故来到长安城中。”
    田文秀道:“正因如此,在下才主张谨慎从事……”目光转注到王
子方身上,接道:“总镖头!”
    王子方道:“少堡主有何见教?”
    田文秀道:“我等想问一下事情发生经过,如是言词间有失礼数,
还望总镖头多多担待!”
    王子方道:“少堡主尽管请问,兄弟是知无不言。”
    田文秀道:“总镖头派遣那位押镖之人,靠得住吗?”
    王子方道:“兄弟派遣这两位镖头,都是追随我多年故交,绝不会
出卖兄弟!”
    田文秀道:“两位护送暗镖的镖头,可曾受伤吗?”
    王子方道:“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形同白痴,兄弟查看了甚久,仍
是看不出何物所伤。”
    田文秀道:“他俩连一句话也不能说吗?”
    王子方道:“吧!他神智迷乱,吾吾呀呀,谁也难以分辨他说的是
什么。”
    田文秀肃然说道:“总镖头请仔细的想上一想,可否能记忆他一
句清楚的话?”
    王子方凝目沉思,久久不言。
    那一直未插一言的谭家奇突然说道:“在下记忆所及,似乎是在呼叫
什么?”
    田文秀精神一振,道:“谭兄慢慢的想想看,他呼叫的什么?谭
家奇道:“好像是人名.也许是地名,隐隐约约,模糊难辨。”
    田文秀道:“你仔细想想他那呼叫的声音纵然是谐音也好。”
    谭家奇沉吟了一阵道;“水……莹莹……谁赢赢……。”
    章宝元道:“是啦!他们失镖之前.定然有一场豪赌,神智迷乱之
后,仍然忘不了输赢的事情.才一直念念难忘榆赢的事。“
    赵天霄回头顾了章宝元一眼.道:“二弟不要惊扰了田少堡主的
沉思!”
    只见田文秀喃喃自语,道:“水水.谁谁……不莹,盈……”突然离
座而起,道:“可是那水盈盈吗?”
    谭家奇道:“好像如此。”
    田文秀缓缓坐了下去,轻声道:“水盈盈,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
    赵天霄道:“田世兄,水盈盈是个人吗?”
    田文秀道:“不错。”
    赵天霄道:“什么人?”
    田文秀道:“开元寺雨花台中的名妓。”
    赵天霄奇道:“一个妓女?唉!只怕谐音有误。’,
    田文秀缓缓站起身来,背着双手,不停地在大厅中来回走动,时
而仰脸静思,时而低头自吟。
    赵大霄叹息道:“田世兄,我看还是不用在一个妓女身上多费心
思了。”
    只见田文秀举起了右掌,轻轻地在左掌上拍了一下,道:“对!这
位姑娘确实与众不同,倒是有些可疑。”他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赵天霄
接道:“目下还有一些不解之处,以晚辈之能,很难造作定答。”
    赵无霄道:“什么事?”
    田文秀道:“一个人受了极重的内伤.神智迷乱之后,形同中了疯
魔,是否对经过之事.还能留下印象?” 
    赵天霄道:“这个,这个……”沉思了良久.接道:“这要看他伤在
何处了?”
    田文秀道:“晚辈之意,暂时不动声色,以免打草惊蛇,等待查证
线索确实,咱们再去请教一位名医,印证所得,或可寻求出追镖之
路。”
    赵天霄道:“不知要如何查证,什么线索?”
    田文秀道:“自是先走捷径,如是此路不通,那就得请王总镖头从
根追起了!”
    王子方道:“此乃兄弟本身之事,劳请从位相助,兄弟已感不安,
但得我力所能及,是万死不辞,兄弟听凭吩咐!”
    田文秀道:“贵局这趟暗镖,进人长安境内,赵老前辈和在下,都
无所闻,足证隐秘了,这风声如何泄露出来,实为此中关键!”
    王子方点头说道:“少堡主的高旗,实叫人五体投地。”
    田文秀道:“王总镖头过奖了!设如劫镖的真是那水盈盈,她何
以知得?不外两途:一是贵局中镖头到了长安,闻得那水盈盈的艳
名,登门求见,酒酣耳热之际,忘其所以;或是无意泄露,或是有意炫
耀,说出那暗镖之秘,自招失镖之祸,想那雨花台中,闪人甚多,不难
查个明白出来。”
    赵大霄笑道:“田世兄才智过人,十年后定可接我赵某人领袖西
北道上武林。”
    田文秀道:“老前辈的德望,何等高博,岂是晚辈能够及得。”
    赵大霄哈哈一笑,道:“如果此路不通呢?”
    田文秀道:“那就得由成都查起,凡是得知讯息之人,都有可疑之
处,抽丝剥蚕,循线追索了。”
    赵天霄道:“好,就以田世兄的高见,在下立时派人到雨花台去,
查个明白。”
    田文秀摇头说道:“且慢!”
    赵天霄道:“为什么?”
    田文秀道:“如果要去,也得咱们亲自出马。”
    赵天霄道:“咱们立刻赶往长安城中,飞笺召请那水盈盈来,群相
盘诘,或能问出线索来。”
    田文秀道:“事不谊迟,哪一位肯陪兄弟到雨花台去走上一走?”
    谭家奇望了王子方一眼,接道:“在下奉陪田少堡主一行如何?”
      田文秀道:“谭兄肯去,那是最好,不过……”目光一转,望着赵天
霄道:“老前辈请和王总镖头赶往连云客栈中去,我们查出线索之后,
立刻赶往会合,相谋追镖。”
    赵天霄道:“好!两位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到。”
    田文秀望望天色道:“晚辈和这谭兄要先行一步,老前辈等不妨
在人夜之后登程,晚辈不再打扰了。”抱拳一揖,带了谭家奇,退出赵
家堡。
    两快马疾驰,不过顿饭工夫,已进人了长安城。
    田文秀一带马缰,健马转人一条僻静的小巷中。
    谭家奇沉默寡言,也不多问,紧随身后而行。
    这条小巷,长不过数十丈,但两侧宅院,却都是红门绿瓦,围墙高
大,一望即知,这条静巷之中,住的尽都是富贵人家。田文秀带着谭
家奇直行到尽头处,停在一座宽大的红门前面,举手在门上轻弹三
指,两扇大红门呀然而开,一个二十三四岁精壮汉子,抱拳相迎,道:
“少堡主回来了。”
    田文秀回顾了谭家奇一眼,道:“谭兄请!”
    谭家奇道:“不敢,还是少堡主请。”
    田文秀微微一笑,纵骑而人。谭家奇紧随进入了大门,两扇大木
门立时闭上。
    这是一幢广大豪华的大宅,前院中花木扶疏,靠东首有一座青砖
砌成的马棚。
    田文秀当先跃下马背道:“兄弟去换件衣服就来,谭兄请人厅中
小坐片刻。”
    谭家奇道:“不用了,在下就在此地等候一下。”
    田文秀也不再多礼,匆匆奔人厅门。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装束而出,头上小帽,身着青衣,脸上似是也
涂了黑烟,但却无法掩饰那剑眉星目,端正的轮廓,微微一笑道:“好
了,咱们走吧!”
    谭家奇道:“在下可也要换身衣服吗?”
    田文秀道:“谭兄在这长安住过很久吗?”
    谭家奇道:“路过一次,未曾歇脚,算起来这该算是第一次。”
    田文秀道:“那就不用了……”微微一笑,接道:“不过,进得那雨
花台后,咱们彼此之间.必须配合得官.才能瞒过那些鸨奴耳目。”
    谭家奇道:“在下是悉从吩咐。”
    田文秀道:“不敢当,兄弟走前一步带路了。”
    这长安乃数代帝王建都之外,文物兴盛,热闹非凡,可惜谭家奇
胸怀失镖之事,没有心情欣赏那闹市风光,紧随田文秀身后而行。
    只见田文秀陡然缓慢下来,低声说道:“到了,谭兄进人那雨花台
后,指名会见那水盈盈,兄弟装作随身小厮,便於暗中观察,谭兄如有
差遣,尽管吩咐就是。”
    谭家奇急道:“这个叫兄弟如何……”
    哪知田文秀竟不听他言,已大步向前行了过去。
    这时,天色已经人夜,雨花台外两盏彩绫扎成的巨型风灯,照得
门外一片通明。
    田文秀突然放缓了脚步,闪在谭家奇身后,低声说道:“谭兄弟快
请进啊!”
    谭家奇道:“兄弟不谙此事。”
    田文秀道:“不妨事,谭兄弟这身装束,一望之下,就知是镖局中
的镖头,这等人一向大把花钱,素为妓馆酒楼,视作财神,谭兄尽管颐
指气使,如有需要之时,兄弟自会居间应对。”
    谭家奇心中暗想:“这田文秀文采风流,只怕是此道中之能手。”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步上了五层石阶,直入大门。
    抬头望去,只见灯光辉煌,香风袭人,弦管不绝,到处是欢笑之
声。
    两个当值的小鸨儿,久历风尘,一望那谭家奇的衣着气度,已知
是财神爷上了门来,慌忙迎了上去,让人厅中,笑道:“客爷你老先坐
坐吃杯茶,我这就叫姑娘们出来见客。”
    谭家奇回顾了站在身旁的田文秀一眼,挥手说道:“回来!”
    两个小鸨儿人已出了门,听得呼叫之声,忙又哈着腰儿走回来,
笑道:“你老有何吩咐?”
    谭家奇道:“在下久闻雨花台的艳名,特地远道赶来。”
    那大鸨应道:“您老就是不说,怕也能瞧出您老是远道赶来,不
过,您老算找对了,咱们这雨花台是姑娘们,个个如花似玉,温柔有礼
……”
    谭家奇道:“报几个有名的姑娘给大爷听听,除美貌之外,还得各
具特色。”
    这等妓院的小鸨权,大都是妓院老鸨母收的土混儿(流氓),认作
义子,一面监管姑娘,一面招呼客人,还兼作保镖,别看他们对客人哈
腰打躬,极尽卑颜能事,要是哪位不识相的客人,在技院之中闹事,塌
了他们的台,一翻脸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妓院越大,养的这等汉
也越多。
    只听那鸨奴说道:“您老喜欢哈样的,肥瘦高矮是一位俱全。”
    田文秀暗施传音之术道:“谭兄,这两个鸨奴油嘴滑舌,给他们一
点教训。”
    谭家奇照方抓药,双目一瞪,冷冷说道:“我要你报名上来,哪个
要你们如此多口?”
    两个鸨奴看那谭家奇紫膛脸,卧蚕眉,不怒而威,劲装佩刀,一望
即知是保镖的镖师,这些人,终日在刀口下讨生活,花钱故是痛快,但
脾气却大得可以,三句话说的不对,挥拳就打,而且每人都有着一身
武功,十个八个人也近身不得,鸨奴们对这等人最是欢迎,也最是头
疼,眼看谭家奇发了脾气,赶忙自打了一个耳光,道;“小的该死,你老
不要生气。”
    田文秀又施展传音之术说道:“谭兄赏他们一锭银子。”
    谭家奇心中暗想:“你刚刚还要我发脾气,脾气还没发完,又要我
给起赏来了。”当下探手取出一锭银子道:“这个你们拿去。”
    他身边未带散碎银于,随手摸出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之多。
    两个鸨奴,眼看此人出手赏赐,如此之重,连连道谢道:“小的们
惹您老生气,您老大人不见罪小人,还有这厚的赏赐,小的们给你老
叩头啦。”接过银子,一撩衣襟,真的跪了下去。
    谭家奇一挥手道:“不用了。”
    右首一个鸨奴道:“如说那清秀风雅,楚楚可人,小的介绍给你老
见见那白玉霜。”
    谭家奇道:“还有吗?”
    两个鸨奴齐声道:“这两位是咱们雨花台中的两株名花,艳名倾
动长安城,……”
    谭家奇听他没有叫出水盈盈的名宇,急急接口说道:“除了那小
罗成和白玉霜,你们这雨花台还有什么样的人物?”
    两个鸨奴相互望了一眼,由左首一个说道:“有是还有一位,只是
那姑娘的脾气太坏,似你老这等高贵,小的们实不敢为您老引介。”
    谭家奇道:“如果她确有绝色,脾气坏一点也不要紧。”
    那鸨奴上下打了谭家奇一阵,道:“您老如是一定要那姑娘,小的
们有几句冒犯之言,不得不先说明白。”
    谭家奇心中暗道:“还不知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当下说道:“那
位姑娘花名如何称呼?”
    那鸨奴忙说道:“水盈盈,唉!说是她的名字,还不如说是她的人
……”
    谭家奇接道:“为什么?”
    另一个鸨奴接道:“那个姑娘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和一身白里泛
红的肌肤,全身上下,尤似蕴藏了一汛秋水。”
    谭家奇道:“好!在下倒要去见识一下那位水姑娘。”
    左首鸨奴说道:“小的话还未完,那姑娘美是美到极点,但脾气之
坏也是坏到极点,她有三不接、一不愿,唉!这些规矩,在咱们这行道
理,本来是不该有的,只是这位水姑娘人太美艳了,又是自由之身,也
只好随她之意了。”
    谭家奇道:“何谓三不接、一不愿呢?”
    鸨奴应道:“一不愿是她不愿迎客,客人要找她,只有移尊就教。
三不接是,不解文墨下学不接,不过弱冠的年岁不接,看不上的不
接。”
    谭家奇淡淡一笑道:“在下精通文墨,略解武事,第一项是合格
了;经二项更是不成疑难;至于这第三项,那就很难说了。”
    右首那鸨奴笑道:“那第一项规矩,只限一种就行,不懂文事,即
得要通牙功,文武两项占一即可,您文武全才,那就是最好不过了,但
水姑娘肯否接见你,小的们还难断方,您老肯答应,那就要屈驾一行,
碰碰运气。”
    谭家奇暗暗忖道:“一个妓女,有这许多接客限制,倒是未闻未见
的事。”口中说道:“好!有劳带路。”两个鸨奴应声举步,向前行去。
    谭家奇回顾了田文秀一眼,紧随在两个鸨奴身后行去。
    转过了一堵屏风,景物又是一变,只见彩灯缤纷,花林夹道,池沼
索回,肃帘垂户,几个红装绿裳的娇艳女子,春风俏步的穿行在两廊
青石道上。
    一个鸨奴突然回过头来,低头对谭家奇道:“您老可要见见那小
罗成和白玉霜?”
    谭家奇道:“不用了。”
    穿行一重庭院,情景又是一变,一条白石小径,贯穿了一片花林,
这地方幽静清雅,不似前院那般的热闹吵杂,几竿翠竹上高吊着白纱
宫灯,另有一番清雅之气。
    行完白石小径,到了一座跨院前,这院独成一格,高墙环绕,红门
紧闭。
    那当前带路的一个鸨奴,用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门内立时传
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什么人?”随着那喝问之声,两扇门呀然大
开,一个青衣垂辫的少女,当门而立,拦住了去路。
    那叫门鸨奴笑道:“这位大爷慕名来访水姑娘,有烦碧桃的姑娘
通报一声。”
    那青衣少女由头到脚地打量谭家奇一阵,道:“你贵姓?”
    谭家奇暗道:“一个妓女,竟有这样大的架子!”但想到此来用心,
志在那镖,只好答道:“在下姓谭,久慕雨花台水姑娘的艳名,行地身
怀千金,赶来造访。”
    碧桃道:“我们姑娘虽然操此贱业,但她与众不同,纵然一掷万
金,也未必能买她一笑,会见我家姑娘的规矩,你都知道了吗?”
    田文秀生恐谭家奇一怒坏事,赶忙接口说道;“敝东主已然听这
两个小哥子变过,敝东主如不愿遵守水姑娘三不接一不愿的规矩,也
不会登门求见水姑娘了!”
    碧桃道:“那很好,两位请进来坐吧!”
    谭家奇、田文秀应声进门,两个鸨奴却转身而去。碧桃顺势掩上
了木门,带两人到一座客房之中,道:“两位在此厅小坐,我去通报姑
娘。”说完,也不待两人答话,转身款步而去。
    碧桃前脚出门,左角处软帘启动,缓步又走出一个青衣姑娘,又
辫垂肩,巧笑傅兮,手托玉盘,莲步娜娜地走来,欠身笑道:“小婢杏
红,请贵客用茶。”双手奉上茶盘。
    那田文秀扮的仆从,站在谭家奇的座位后面,暗施传音之术,道:
“谭兄妈过茶后,别忘了放下赏赐,赐的愈重愈好。”
    谭家奇探手在怀中一摸,摸出了一片金叶,随手丢在茶盘上,取
过吉王杯,放置几上,这水盈盈虽然是名货长安城的艳技,会的都是
富商巨贾,但像谭家奇这般,对一个女婢都出手如此之重,虽非绝无,
亦是不多。
    那红杏望了望金叶子,低声说道:“多谢贵客厚赏。”欠身一礼,悄
然退下。
    只听一阵细碎的步履声传了壹为,门帘启动走进来一位蓝衣蓝
裙的绝世美人。
    但是见她秋波顾盼,望了谭家奇一眼,突然微微一笑,缓步走了
过来道:“请问贵姓?”一撩裙子,就在谭家奇身旁坐了下来。
    谭家奇暗暗赞道:“单以外貌而论,果是倾国倾城,一代尤物。”
    那蓝衣人不闻谭家奇回答,两道目光却一直在她脸上打量,又是
柔媚一笑,伸出一双玉掌,纤纤五指,揭开了那玉杯的杯盖,娇声说
道:“请大爷用茶。”
    谭家奇端起杯子,说道:“不敢,不敢,在下自己来。”
    只见她一双手莹如美玉,雪白之中,泛起淡红之色,纤长的手指,
半屈半伸,手腕间戴一只翡翠玉腕,看上去更是秀致。
    她轻劝放下手中的王杯盖,柔声说道:“妾名水盈盈,请教贵客?”
声音如出谷黄营,婉转清脆,动人至极。”
    谭家奇心中一动,忖道;“似此绝色,举世间实不多见。”当下应
道:“姑娘人如其名,谭大何有幸得与美人一晤。”
    他虽为那水盈盈美色倾倒,但心中仍然记着那寻镖之事,故意报
了一个假名。
    水盈盈道:“谭壮士可是远道而来吗?”
    谭家奇道:“名闻艳名,特地千里来访,快马兼程,风尘未息,就连
夜登门求见,幸得未为姑娘拒於千里之外。”
    水盈盈嫣然一笑,道:“谭爷言重了,薄命女子断肠花,流落风尘
卖笑,特承谭爷垂青,贱妾是何幸之至……”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接道:“碧桃、红杏,吩咐她们摆酒,替谭爷接
风洗尘。”
    谭家奇借机放下手中玉杯,道:“在下在这里先拜领姑娘盛情。”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谭爷不用客气,此地不是迎待佳宾之处,
请随处妾到内厅坐吧!请恕贱妾失礼,先走一步带路了!”莲步姗姗,
出室而去。
    谭家奇正有些茫然无措之感。回顾了田文秀一眼,正待出言相
问,耳际已响起了田文秀传音人密之声,道:“谭兄,跟她走吧!吃过
酒之,即刻告辞,留下一笔重礼,此刻此情,谭兄对在下尽管呼喝使
唤,不用客气。”
    谭家奇心里暗道:“你虽然这般说法,但我对你呼来唤去,如何能
够出口?”
    心中忖思,人却举步随在那水盈盈身后行去。
    绕过一片花畦,又登上五级石阶,进了一小巧雅致的客室,室中
四角,垂着四盏流苏宫灯,照得室中一片通明,一张八桌上,佳肴罗
列,酒香扑鼻,碧桃、红杏笑面迎面,替那谭家奇安下了座位,田文秀
垂目肃立,站在谭家奇的身后。
    水盈盈目光一转,说道:“红杏,你带着小哥吃点东西,谭大爷的
仆从,你要善为招待。”
    田文秀急急欠身一礼,道;“多谢姑娘盛情,小人自幼追随谭爷,
须臾不离,已食惯冷饭残肴,不敢劳动姑娘费心。”
    水盈盈眼珠儿微微一转,笑道:“今日清形不同,令东主为我佳
宾,如何能冷落了他的仆章……”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红杏,快带这
位小哥子去。”
    红杏应一声,低声对田文秀道:“咱们姑娘有话和谭大爷说,你留
在此地,碍手碍脚,谈话不便,快些跟我走啦!你这样大了,难道还要
我牵着你走不成。”
    这红杏虽然不比那水盈盈明艳照人,耀目生花,但生得娇小玲
战,甜媚可人,眼看田文秀仍然站着不动,竟然伸出手来,牵起田文秀
的手腕拖起就走。
    只见碧桃挽起酒壶,斟满了两人酒杯,悄然退出厅外,顺手带上
了两扇房门。
    水盈盈端起面前酒杯,笑道:“谭爷,请先尽杯中酒,贱妾有事请
教。”
    她也不管谭家奇喝是不喝,当先举杯,一饮而尽。
    谭家奇却是听得微微一怔,暗想:“有事请教,四个字用得大有文
章。”端起酒杯说道:“久闻水姑娘容如花娇,今日一见更胜闻名。”言
罢,放下酒杯,却是不肯饮下。
    水盈盈星目上转,微笑说道:“谭大爷不肯饮酒,可是害怕那酒中
有毒吗?”伸出纤手,取去谭家奇面前酒杯,就樱唇一饮而尽。
    谭家奇心中的秘密,被那水盈盈一句话揭穿,心中大为不安,只
觉得双领一热,讪讪笑道:“在下不善饮酒,姑娘原谅。”
    水盈盈笑道:“谭爷拘谨得很,不似江湖上豪放英雄,倒似一位知
书达礼的世家公子。”
    谭家奇道:“在下很少涉足此等所在,此次因慕姑娘艳名,破例来
访……”
    水盈妆道:“谭爷以前可曾到过长安城吗?”
    谭家奇道:“匆匆而过,未曾歇脚。”
    水盈盈道:“这么说来,贱妾的小名,居然远播千里之外了!”
    谭家奇心中微微一震,暗道:“我到此之意,想来质询于她,料不
到反到被这般盘问起来,谭家奇啊谭家奇,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
的连一个窑姐,也这般的心存畏惧?”心念一转,胸怀大开,哈哈一笑,
道:“吃咱们保镖饭的,都是终日劳碌奔波,所经水旱码头中好玩所
在,纵然未曾亲历,亦必有个耳闻,似姑娘这等绝色玉人,在下早已闻
名,只是镖局生意忙碌,终日里押镖奔走,无暇寻幽探胜,登门造访,
今日押镖过此,特地歇马一日,借机登门前来求见,一偿夙愿。”
    水盈盈娇笑道:“只怕是见面不如闻名,让你谭爷失望。”
    谭家奇道:“尤胜闻名许多,果是艳绝人寰。”
    水盈盈道:“谭爷过奖了……”微微一顿,又道:“贱妾的高宾之
中,倒有几位是镖局中人,不知谭爷是在哪家镖局之中发献身?”
    谭家奇心中一动暗道:“她这般穷相诘问,不知是何用心?难道
食髓知味,还想再捞一镖不成,何不将计就计的先骗她一骗再说。”当
下说道:“在下此行保的一趟暗镖。”
    水盈盈奇道:“何谓暗镖?”
    谭家奇暗中观察,只见她脸儿嫩红,翠眉如黛,竟是瞧不出身负
武功的样子,心中暗暗纳闷,口中接道:“暗镖大都是珍贵异常之物,
明珠古玩,价值连城,而且体小易带,但这种东西却又是江湖中,偷觑
之物,看来轻松,但事实上却是较那保送明镖,尤过凶险。”
    水盈盈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谭家奇暗道武林中人,最爱睹气,我何不再激她一下,瞧瞧她的
反应,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不过,凡是保送暗镖之人,大都是镖局
武功高强之人,一般绿林人,对那暗镖虽然喜爱,亦有几分忌惮!”
    水盈盈娇声笑道:“这么说来,谭爷的武功十分高强了。”
    谭家奇道:“好说,好说,兄弟一向是甚得东主爱护。”
    水盈盈笑道:“原来如此,”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谭大爷由何处
到此?”
    谭家奇道:“在下由成都而来。”一面暗中观察那水盈盈的神情,
只见她的脸色平静,毫无惊愕之感,心中暗想:“如若这趟暗镖之失,
当真和此女有关,倒是一个大大的劲敌。”
    只见水盈盈提起酒壶,在自己酒杯中斟满了一杯酒,笑道:“贱妾
久闻那成都的盛名,一直未得人川一行,交上谭大爷这般人物,或可
以偿贱妾心愿。”
    谭家奇笑道:“姑娘如若真有进川的雅兴,在下倒是极愿护花随
行。”
    水盈盈端起一杯酒道:“贱妾这里先领情了。”
    谭家奇端起酒杯,心中暗道:“此女口风奇紧,要想从她口中探出
一些什么,只怕不是容易的事,何不尽了杯中之酒,如果酒中有毒,我
虽难逃身受毒伤,但却可揭穿她的伪装。”心念一转,竟然也举起酒
杯,一饮而尽。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难得呀!谭大爷,你不怕酒中有毒吗?”
    谭家奇道:“得姑娘这般美人垂青,死而无憾。”暗中运气,默查内
腑情形,竟是毫无异样之感。
    水盈盈道:“好!谭大爷既然放开了胸怀,贱妾极愿舍命奉陪几
杯。”
    谭家奇道:“在下力难胜酒,而且酒后无德,还是不喝的好。”
    水盈盈喝了几杯酒,脸色更加娇艳,闻得谭家奇挑逗之言,淡然
一笑,道:“可惜贱妾尚是清白之身,不能同君枕席,谭大爷既然提了
警告,贱妾也不便再勉强劝酒,撤去酒席,贱妾奉陪谭大爷下盘棋如
何?”
    谭家奇找不出一点头绪,心中十分急闷,面对着如花似玉的姑
娘,也不好发作出来,但心中又觉出有几点可疑之处,可惜是那样的
模糊不清,除非借故变脸,但很难想得出逼问良策。当下摇头说道:
    “在下既已见识过姑娘,心愿已偿,就此告别。”
    水盈盈讶然说道:“此时不过初更,谭大爷不觉走得太早了吗?”
    谭家奇道;“在下押送一趟暗镖,尽是名画古玩,如有遗失,如何
向东主交代,此地道上朋友,虽和敝东主都是故旧,但也不便太过大
意。”
    水盈盈道;“谭大爷有此重任在身,贱妾也不便强留了。”
    谭家奇霍然站起身子道;“承蒙姑娘酒席款待,谭某是极盛感情!
只可惜局中事情繁忙,无暇留此常伴妆台,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
姑娘笑纳。”探手人怀,摸出了一叠金叶子,随手放在桌上。
    水盈盈目光一扫,估计金叶子约有三十余两,急急说道:“初次见
面,谭大爷又是匆匆而去,贱妾如何敢受这等重赐?”
    谭家奇哈哈一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终日里都是在刀口之下生
活,说不定在哪一大,遇上了武功高强的绿林大盗,只怕要落得血染
黄沙,留下金银,也是无用,姑娘如不嫌少,那就留着用吧!”
    水盈盈道:“谭大爷既如此说,贱妾就恭敬不如从命,我这里拜领
顾赐了。”说罢,水盈盈深深一福。
    谭家奇心中暗道:“我白白用去数十两黄金,却是一点头绪也未
找出,何不借故试试她是否身具武功?”心念一转,借着还礼之际,突
然伸出手抓住水盈盈的右手。
    玉掌人握,心中怦然一震,只觉那滑腻的玉手柔软着棉,一阵幽
幽香气,迎面扑来,熏人欲醉。水盈盈轻轻一螫柳眉儿,眼角间泛升
一股羞喜之色,柔声说道:“谭大爷,太重了,贱妾弱躯,如何能当得谭
大爷这股气力。”
    婉转清香,加上那撩人媚态,谭家奇虽然是不喜女色的江湖豪
客,但面对这样一位绝世无伦的玉人,亦不禁心旌摇摆,难以自持。
水盈盈口中虽然呼疼,但人却不让避,反而缓缓向谭家奇怀中欺来。
    谭家奇一点理智未混,赶忙长吸一口气,压制下内心升起的绮
念,手中突然又加了两分力量。只听水盈盈啊哟一声尖叫,道:“谭大
爷,痛死我了。”身躯向前一欺,倡人谭家奇的怀中。谭家奇急急松开
五指,扶住水盈盈娇躯说:“在下为姑娘秀色所惑,一时间忘其所以,
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水盈盈双颊飞红,幽幽说道:“谭大爷好大的气力。”
    谭家奇哈哈一笑,道:“江湖草莽,不解轻怜蜜爱,冒犯了姑娘,还
望海涵。”
    水盈盈道;“由来英雄最怜香,谭大爷江湖豪杰,可惜妾身堕落风
尘,不足当受大爷惜爱。”
    谭家奇道:“好说,好说,姑娘言重了。”抱拳一礼,接道:“在下就
此别过。”转身向外行去。
    水盈盈嗤的一笑,叫道:“谭大爷!”
    谭家奇回头说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水盈盈笑道:“你那家童还未尽兴,不再等他一会吗?”
    谭家奇心中暗道:“糟糕,几乎把田文秀给忘去了。”口中却笑道:
“有劳姑娘吩咐那红杏一声,在下在室外等候。”
    水盈盈愕然说道:“谭爷好像是急着有很重要的事情,连片刻也
不能等待。”
    谭家奇道;“在下忽然想到了东主吩咐之重,他对我信任有加,才
把这一批珍贵的暗镖交我保送,如若有闪失,岂不是有负东主的厚
望,此念一动,有如渴骥奔泉,恨不得立刻赶回客栈中去。”
    对着水盈盈绝世花容,谭家奇已有些按不住心猿意马,难以自
持,心知如再留恋下去,势必难免为她美色所惑,最上之策,就是尽快
离开此地。
    水盈盈轻轻叹息,道;“谭大爷,江湖豪侠,义气当先,贱妾岂敢因
私情耽误谭大爷您的大事,如若那暗镖有了失闪,谭大爷怪在贱妾身
上,我可担当不起……”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叫道:“碧桃、红杏,快把谭大爷的仆从人。”
    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答道:“来了。”红杏带着田文秀,急步而人。
    谭家奇一抱拳,说:“多谢姑娘款待。”大步向外行去。
    田文秀目光一扫水盈盈,紧随在谭家奇身后向外行去。
    却不料水盈盈抢先一步,抢在田文秀前面,低声说道:“贱妾送谭
爷。”
    谭家奇人已出门,回头说道:“不敢劳动姑娘。”
    水盈盈忽然转过娇躯,两道勾魂摄魄的秋波,凝注在田文秀的脸
上,笑道:“小哥子怎样称呼?”
    她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田文秀的去路,田文秀除硬行出室外,无
法不答她的问话,只好应道:“小的名字不雅,不劳姑娘多问。”
    水盈盈嫣然一笑,道:“不要紧,我们主婢,都是堕落风尘的人,什
么粗鲁不雅的话全听过,你尽管说吧!”
    田文秀心中暗道:“难道她已看出了我是改装易容不成。”口中说
道:“我的名字小球儿。”
    水盈盈道:“小球儿,好圆滑的名字啊!”
    微微一笑,接道:“小球儿,你可知道我学过相人之术吗?”
    田文秀道:“这个,在下如何知道?”
    水盈盈笑道:“相君之貌,应该是贵为一堡之主,不知何以竞沦作
仆从小厮?”
    田文秀道:“小球儿看姑娘之相,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
品夫人,不知怎的竟沦落风尘,卖笑为生?”两人锋芒相对,这一问一
答之间,各极凶酸刻薄。
    水盈盈淡淡一笑道:“白莲出淤泥而不染,何损它的雅洁?”
    田文秀道:“将相本无种,英雄何论出身低,男儿当自强。”
    身子一侧,疾快由水盈盈身侧穿过,跃人选院,回顾了水盈盈一
眼,直追谭家奇身后而去。两人出得了雨花台,已是初更过后。
    谭家奇低声说道:“田兄,我瞧那水盈盈,确实有些可疑。”
    田文秀道:“这一点,目下很难决定,兄弟和桃杏二婢在胡闹之
时,亦曾借机探询,但二婢口风很紧,不肯泄漏一句。”
    谭家奇道;“如若那水盈盈当真是武林中人,咱们此行用心,只怕
她早已了然。”
    田文秀笑道;“咱们进来之后,她已瞧了出来,有所警觉,兄弟这
易容物,为丐帮陇、秦、晋三省总分舵主相赠,但仍然被她瞧了出来,
但凭这一双眼睛,已列上乘人物。”
    谭家奇道:“在下曾试过她一次……”
    田文秀道:“如何一个试法?”
    谭家奇道:“我装作为她美色所醉,借机试她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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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和孤独是人生最美丽的两支曲子,两者缺一不可。无爱的心灵
不会孤独,未曾体味过孤独的人也不可能懂得爱。
    由于怀着爱的希望,孤独才是可以忍受的,甚至是甜蜜的。
                       --周国平《自我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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