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西风冷画屏(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11日19:26:36 星期天), 站内信件

 一念之兴,大吃一惊,慌不迭点足就退,却已是慢了一步。
    原来谈伦早已看出对方是来自大内的杀手,自是手下不再留情,一经出手,便施展
全力,务期力歼对方于双掌之下。
    那一天掌影,乃是极上乘掌功"红云散花掌",用以迷惑敌人双瞳。对方只要一出
手,便算是着了道儿。
    黑衣人虽说已自看出了蹊跷,但是招式已是用老,耳边上听见发自谈伦的一声冷笑,
强风袭面里,正前方咫尺之间,赫然已现出了谈伦身影。
    此时此刻,黑衣人就算是肋生双翅,也难遁开。
    随着谈伦略沉的前躯,一只红通通的手掌,电光石火般已自递出,噗一声,按在了
黑衣人小腹之上,后者直像是触了雷电那般地打了个哆嗦,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直挺挺地倒了下来;两只五行轮随着他倒下的身子,足足飞出了两三丈开外,呛
啷啷坠落地面,火星四溅,声势端的惊人。
    谈伦一掌出手,更不迟疑,身形轻掠,翩若飞燕,起落之间,已来到茅亭。
    朱蕊虽然目睹着他的出手,其实什么也没有看清,只是惊吓得睁着一双大眼睛。
    "伦哥哥……你怎么了?"
    "没有事,我们快走!"
    当下不容分说,匆匆拉着朱蕊快步前行。
    十几步之后,他顿住脚,矮下身子道:
    "来!我背着你!"
    朱蕊回头看了一眼,对方那个黑衣人显然自方才倒下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站起来……
    "那个人……他怎么了?"
    谈伦哼了一声,取出一根丝条,把她身子与自己紧紧系好,这才发足前奔。
    朱蕊见他神色慎重,也似有了感染。她虽活泼天真,不沾世俗,却也觉出今夜不同
往昔,似乎有了风险;心里一怕,只把一双玉臂紧紧攀住了谈伦肩头,不再出声。
    风声沙沙,竹影婆娑。
    谈伦一路前驰,身法奇快,忽然定住了脚步,留神倾听了一下,继续再行。
    朱蕊紧紧抱着他的双肩,只觉得对方一双肩臂,硕健扎实。几日来她早已习惯了这
种背法,一任谈伦轻登巧纵,兔起鹘落,她也不再惊吓、害怕,紧紧地抱着他。把脸贴
在他背上,只觉得无限慰藉、温暖,渐渐地,连先前的一些儿余悸也淡忘了。
    "伦哥哥,"她小声地唤着他:"你真好,这个天底下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要你
永远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谈伦正自发足快奔,哪里听得清楚?仍自继续前驰。
    朱蕊见他没有答声,赌气用手在他脖上拍了一下嗔道:"傻子!人家跟你说话呢!"
    谈伦这才惊觉,蓦地站住道:"什么?"
    他随即勾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近到耳鬓厮磨。
    "什么?"谈伦仍是不知地问:"你在跟我说话?"
    蓦地,朱蕊绯红了脸,大大的眼珠子白着他,要想像先前那样再说一遍,可是怎么
也出不了口……
    "算了……算我没说就是……"
    谈伦注意地看着她:"你觉得不舒服?"
    朱蕊摇摇头,气得又白了他一眼。
    谈伦四顾了一下,道:"刚才我好像听见了什么,这附近四面都是林子,要是有人
埋伏在这里,对我们很不利。只要出了这片竹林,我们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朱蕊延出一只玉腕,轻轻拢着他,微笑了一下:"我看你越来越像他们了,一天到
晚疑神疑鬼的,你的眼睛里难道只有敌人,就看不见自己人么?"
    谈伦一时没有会过意来,目光里透着不解。
    "谁是自己人?"
    "是我!"朱蕊笑嗔着:"就在你脸前面,你都看不见,还说呢!"
    说了这句话,再看向对方近在眼前的脸,尤其是谈伦那一双恍有所悟的眼神,她可
就又臊得慌了。
    "现在看,晚了!"说了这句话,她轻轻地把他的脸搬到前面,才似安心地枕在他
肩上。这一霎,无限温馨,心里只是充满了甜蜜。
    "唉!"她在想:"为什么我们早不认识呢?但愿今夜无限延长,直到永远……"
    谈伦正在整理他的衣裳,把身上拾掇得更利落一些。
    伏在他背上的公主,甚至于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呼吸声。挑动一下细长的眉
毛,脸上充满了笑靥,像蜡伏在巢里的小鸟一样,"咕"地笑了一声,那心跳声,像煞
村墟夜臼,一声声地扣着她的心扉。这一霎固是心心相印,仿佛两颗心结成了一体。
    听着听着,她忽然皱起了眉毛。
    "咦!"
    虽然她压根儿也不识医理,可却也感觉出对方的呼吸有异:"你怎么了?"
    谈伦已把身上理好了,正待前行,忽然皱了一下眉:"我们还是歇一歇吧!"
    刹那之间,他的呼吸声变大了,轻轻地咳了一声,脚下蹒跚着,步向道边。
    朱蕊吃了一惊:"你不舒服?"
    "不要紧,一会就好了……"
    说话的当儿,却掩不住大声地咳了起来。
    静夜里,这咳声甚是惊人。劈啪声中,惊飞起无数斑鸠,空林遁音,既深且远。
    一串剧咳,简直像要了他的命,却也吓坏了背后的朱蕊。
    "先把我放下来吧……"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不……"谈伦摇摇手,一面剧烈地咳着,一只手扶着道边的竹子,好一阵子,他
才回过气来。
    "我忘了吃药了!"
    "药呢?"
    "就在身上。"
    一面说,随即探手囊中,取出了一个小包,正是巴壶公当日转手至青长老留交给他
的灵药。朱蕊由他手上接过来,小心地打开为他倒在嘴里。
    "可是没有水……"
    谈伦摇摇头,表示无妨,那阵子要命的咳嗽,像是耗尽了他全身力气,连话也不愿
多说一句。
    朱蕊几次表示要他把自己放下来,他都不依;伏在他背上,因上下不得,又急又气。
看着他那个样子,偏偏又帮不上他的忙,心里一阵子难受,连眼泪也急了出来。
    巴壶公的药还是真灵,服下去不大会儿的工夫,咳嗽就完全停了,连呼吸也恢复到
原有的正常。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谈伦转过脸来,向着朱蕊微微一笑说:"没事了,我们可以走
了!"
    朱蕊不胜惊异地望着他,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她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是霎时之间
的事情,前后所显现的形像,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真……的?谢天谢地,刚才真把我给吓坏了。"
    说着,不禁破啼为笑,仿佛身在梦中,只是说不出的庆幸、安尉,面前的谈伦有如
失而复得的"活宝贝",下意识里直似怕他会飞跑了。
    "伦哥哥……"
    紧紧地抱住了,她一时喜极而泣,竟自在他背上泣了起来。
    谈伦正待起步,不禁顿住,反过手来轻轻在她肩上拍了几下,微微含笑道:"不要
哭了,等一会你的病又犯了,不是好玩的!"
    朱蕊正自哭泣,聆听之下,真个忍住,抬起脸来笑嗔道:"才不会呢,巴老爷子说
我的病已快好了。只是你……"
    "我也快好了!"谈伦莞尔一笑道:"只要我按时吃药!"
    他在微笑,只是朱蕊却不能看出他笑容里所涵蓄的凄凉。
    上天像是有意地在安排他们,给他们以邂逅、同病相怜。孤独的侠士、落拓的公主,
当他们基于一项人性中最光辉的、最真纯的"爱"而有所接触时,所产生的力量,该是
何等强大!
    朱蕊只是觉得无比的满足,在她生命里,除了父母双亲以外,她还从来不曾感觉过
一个人,能在她心灵里占有如此重要的分量。
    拥着他宽阔的肩膀,贴着他似已为汗水浸湿了的背后衣裳,朱蕊所感觉的只是无比
的温馨。
    多么大的差异呀--认识他之前,与认识他以后,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给她
的感觉,仿佛是一个崭新生命的诞生和开始,从而让她感觉出生命的美好与值得珍惜。
    谈伦的感受却是极其错综复杂。
    他宁可"更成熟"一些,"更理智"一些,只有这样,才能警惕着他,不会走错了
路,更重要的是不去"伤害"了别人。
    毕竟他已失去了他生命里的春天;未来所见,只是一片凄凉,"无可奈何"的无限
凄凉……
    他不愿把这番凄凉与残缺,留赠给任何人,尤其是可爱的公主。
    每一次,当他几乎动情而情不自禁时,前番意念便会油然滋生,像是一根尖锐的钢
针,深深地插进到他的心里,从而潜生起无比凉意。
    一股尖锐的破空轻啸之声,由身后长空划起,略呈弧度地坠向前道竹林。
    尽管是夜月之下,谈伦却能清晰地看见一线银色的流光自空中划过;应该说,那是
两条光线,由于相辅而起,距离过近,所以乍看上去,像是一道。
    随着这声细尖的轻啸,同时传出来一连串的空中互撞"叮叮"细响,声音不大,却
清晰在耳,不过是匆匆一现,即行隐坠于前侧的竹林之内。
    伏在谈伦背上的朱蕊,根本还无从察觉,但是谈伦却瞧得很清楚。
    这就证明刚才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就是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二人。那一线划空而
起的轻啸所引发出的一串"叮叮"细响之声,正是用以通风传讯、互通款曲的暗号,江
湖中称作"青蚨传音",是由两枚青铜钱同时捻指发出。
    打发这类制钱,手法有一定之巧妙,设非有相当的内功指劲不足为功。妙在双钱出
手,在空中的那一连串互撞出声,却要不疾不徐,遵循一定之规,才能当得上"传音"
同伴用场。
    试观眼前这人的出手:出手高,劲道既足且远,堪称得上"高明"二字。以此设想,
对方当非泛泛之辈。
    谈伦看了一眼,心中有数:"姑娘,有人盯上咱们了。"
    "谁?"朱蕊四下看了一眼:"在哪里?"
    谈伦就手由道边折了一根竹子,去其枝叶,只留其茎:"就快出来了,你用不着害
怕,一切我自能应付!"
    朱蕊茫然地点了一下头,心正狐疑。谈伦却已用手里的竹杖,拨开了竹丛,改向浓
密的竹林里步进。
    林内一片黝黑,比不得先前。
    四面参差而出的竹枝,任你如何灵巧都躲不过。朱蕊忍不住正要出声,却见谈伦忽
然定下了身子。
    "不要出声。"他小声地关照着:"有人就要来了!"
    话声方出,果然就听得林外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原本甚是轻微,只是
发自如此静夜,听来却十分的清晰。
    透过了面前一层稀疏枝桠,即见一条快速人影,风驰电掣般自眼前闪过,转瞬间,
即行不见。
    朱蕊心里一惊,道:"啊!"
    谈伦却已负着她自林内步出,重新上道。
    对于谈伦事先预测的一番机智,朱蕊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你怎么知道后面有人过来?"
    "我还知道,他这就又要转回来了。"谈伦干脆定下了脚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他!"
    说话之间,他闪烁的目光,已把站身附近地势看了一个清楚,心中越加地有了把握。
    长久以来,"冷静"一直是他用以制胜敌人的要诀。
    "如果这个人去而复回,那便证明我所猜测的没有错。"谈伦冷冷地说:"他必定
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借助于一片竹荫,遮住了自己身子。竹梢不时地左右晃动,他
所站立的身子,也就时暗时明。
    "那么,我也就大可毫无顾忌地向他出手了!"
    话声方顿,即见前道尽头陡地现出了一个小小黑点,一经人目,捷如飞猿般已来到
了近前,正是方才那人去而复还。
    这人当然不会想到,谈伦二人就自立在竹荫之下;一路倏起倏落,飞驰而过。
    一领敞开的黑色长帔,随着他起落的身势,上下飘拂,劈啪作响。这人轻功原本就
高,如此一来,看上去,简直像是御飞而行,身势之快,有如行云流水。
    能够具有这般身手的人,当然不是弱者,是以谈伦之立身暗处,仍将难免为他发现。
    呼啸既去,旋踵间又呼啸而来。
    一去一回,疾如旋风!
    像是一只剪空翻滚的怒鹰,带着大片的风。呼啸声中,已现身当前。
    谈伦似乎早已算准了他会有此一手。
    他静立半晌,早已把附近前后左右地势勘察清楚,凭着他敏锐的判断,虽不曾与对
方说上一句话,可已把对方的身份、来意,看了个清楚。
    对付非常情况,当以非常身手。以谈伦眼前情况,决计是丝毫差错也出不得,对方
来意毋容多思,自己又何必手下留情?
    自挟技行走江湖以来,对任何事物均不敢掉以轻心,尤其动手对敌,无论强弱,必
全力以赴,即所谓"搏狮当用全力,搏兔亦当全力",这才在过去年月无数次动手对仗
里,永保全胜,所向披靡。
    眼前情形,他尤其不敢掉以轻心。
    这人风驰电掣,呼啸来去,身手端是了得,以其杰出身手,特殊职位,一呼百应,
何曾把一干江湖人物看在眼里?
    一片衣袂,带着他自空坠下的身子,仿佛大星天坠。身形甫落,手中长刀连刀带鞘
向着谈伦一指道:"吠!"
    下面话不容出口,对面的谈伦已猝起发难。
    --他显然早已审判好了出手之势,随着脚下一个挺进之势,右手竹杖已自当胸刺
出。
    这一杖不缓不疾,不偏不倚,四平八稳,居中而出,看不出一些儿奇处,只是当受
者的对方,其感受可就大为不同,极不轻松。
    来人生就黝黑皮肤,头着便帽,身系长帔。月色里难以看清他是个什么长相,只是
两弯长眉,在月色里泛着银白颜色,以此来猜测他的年岁,很可能一大把子,着实不小
了。
    这人身材奇高,很可能个子过高,以至于下意识里背显得有些儿驼,一双眸子精光
四射,观其气势,也就可以想知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厉害人物。
    谈伦这一式出手,显然极具功力,大大出乎了这个驼背长人的意外。
    嘴里啊了一声,掌中长刀不及出鞘,尚还连着刀鞘,即行向外挥出。
    一股猛锐的刀风,即使隔着一层刀鞘,也十足惊人。这一刀直向着谈伦所递出的竹
杖上猛削下来。
    原来具有上乘功力的人,并不一定非要借助于锋利的兵刃本体才能杀人伤物。以眼
前情形论,驼背长人虽然刀不出鞘,其实和出鞘相差无几,那股子由刀身上听逼运出来
的真力,不要说一根小竹竿了,即使是一个人的项上人头,也照样能当场切落下来,那
是毫无问题。
    驼背人也确实有此自信。才会如此施展。只是他未免小瞧了手拿竹竿的这个人。
    不要小瞧了那一恨细细竹杖,透过了谈伦内力贯注之下,这根竹杖,其实坚逾精钢。
    驼背人这口连鞘的刀,力道惊人,只是那根细细竹杖所传出的力道,更非寻常,妙
在这股尖细的力道,发自竹杖尖端,一经射出,其快如电,此时此刻,驼背人这口刀尽
管落势如风,也似乎慢了一步。
    杖势一出,驼背人身上立刻有了感应--那是一股极其冰冷,尖锐的气招,远在竹
杖临近之前,先已暴伸而出,冰冷一道,直袭前心。
    驼背人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心知不妙,再想抽招换式,已自
不及,急切之间,慌不迭向外拧身纵出,行动上却已是慢了一步。
    躲开了前心要害,却躲不开侧肋之间,"噗!"一声,这一杖滑着他的肋骨,穿皮
过肉,扎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杖拔,血标,霎时间已染遍了他前胸衣襟。
    "啊唷!"
    驼背人脚下一连打了两个踉跄,猛可里抽出了长刀。
    谈伦一招得势,更不怠慢,冷冷一笑,第二次进身,掌中竹杖其实不啻是一口锋利
长剑,在对方驼背人刀未出鞘的一霎,己再次袭近。
    竹杖轻抖,分向驼背人正面三处要害上点来。杖身未至,先已有凌厉的三股尖锐杖
风,点一挂二。月色里但见三点杖影,几乎在同时之间一举攻到,驼背人即使有飞天遁
地之能,在此刀刚出鞘、新创之余,想要同时躲过对方一式三招,只怕是万无可能。
    危机一瞬里,一缕尖锐疾风,由斜刺里透空而至,月色下清晰地现出了一缕银光,
直循着谈伦左面面颊上飞来。
    与此同时,另有两线白光,紧循着前行白光之后,左右双飞,同时向着谈伦身侧左
右打来,出手之快,劲头之强,在在显示着发暗器人惊人的指力。
    武林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暗器出手,必当出声示警,多年以来,不论正邪两道,
遵行不悖,鲜见有其例外。
    然而瞪诸眼前暗中这人的出手,显然大悖常规,设非穷凶极恶之辈,必属胸罗万险、
居心叵测的小人。即使旨在救人,亦不能掩其卑鄙伎俩。
    话虽如此,如就"暗器"本身的功能来说,这般出手,可就显然透着了"高明"。
    暗中人分明是用暗器手法中不常见的"金丝振腕"手法,连续发出。出手虽有先后,
临终却并行一致,这个方向之内,谈伦无论前进后退,即或是伫立原位不动,也都难以
幸免。
    谈伦一招方出,目睹之下,既怒且惊,虽是一瞥之间,却已看出暗器本身,竟是武
林中罕见的"蛇头白羽箭"。出手之人如没有十足的指上功力,万难见功。
    他原有十足把握在这一次进身之势里,力毙对方驼背人于竹杖之下,只得这么一来,
可就难免为斜刺里飞来的暗器所伤,尤其可虑的是:身后的公主朱蕊,更难免有所误伤。
    两相权衡之下,只是暂且饶过了当前敌人,竹杖怒转,"当当当!"一连三声脆响,
三枚暗器,被打得左右纷飞,消逝无影。
    一条人影,紧循着出手的暗器之后,倏地凌空而至。
    来人瘦削矮小的躯体,恰与驼背人的高大,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是"救命"也是"玩命"!
    随着来人矮小的身子,在空中将落未下之际,手上的一串"九连环"已自哗楞楞抖
开,一招"拨风盘打",直向着谈伦当头打了下来。
    谈伦虽然背着一人,身手犹自灵活,闪掠之间,已自退开三尺开外。
    这人"九连环"一招落空,紧跟着身形后仰,使了一招"倒卷飞虹"、哗啦啦大片
响声里,第二次抡动兵刃,直向谈伦全身上下卷来。
    于此同时,另一旁的驼背人却也有了缓和之机,虽是受伤不轻,却非致命之伤,他
心里恨透了谈伦,难得来了帮手,自是不肯轻易撤退。
    "老七,别放他走了!给我杀!"
    话声出口,顾不得身上的伤,脚下一个抢扑,猛然袭向谈伦右侧方,掌中刀劈头盖
顶,直砍下来。大片刀光映着当空月色,像是一道闪电,配合着后来"老七"的"九连
环",两相夹迫,确是厉害之极。
    谈伦如果是单身一人,自不把对方二人看在眼里,只是眼前多了一个朱蕊,却使他
不敢掉以轻心,不禁给了他内心一层压力。
    事关紧迫,却已不容他多思细想。
    随着他扬起的竹枝,取了一个飞挑疾穿之势,砰然作响声中,已自插入对方矮个头
手中钢环圈内。
    谈伦必然连施了十足的力道,随着他力挑的手势,太公钓鱼般向上一抡,矮个头儿
在难当巨力的情况之下,活似一条大鱼般被抡了起来。
    由于谈伦所施展的力道极为劲猛,矮个头手上的兵刃又不肯松手,才会这般连人飞
起:"呼--"一声直起来两三丈高下,却是头下脚上,直向着地面上摔落下来。
    当然,在飞杖摔出矮个头"老七"的同时,却也没有忽略了另一面的强敌驼背人。
    一片银光盖顶,眼看着驼背人手上长刀,这就要招呼到了谈伦头顶。
    为解此一眼前急难,谈伦猝然自丹田提起一股真力,待将施展极耗精力、生平绝少
施展的"红棉掌"功,将对方驼背人一掌击毙掌下。
    自然,这么一来,对方驼背人万无幸理,可是谈伦在大量精力消耗之下,以其眼前
全赖药物维持之重病躯体,是否能够挺受得住,可就不无疑问。
    谈伦似乎已别无选择,就在他功力内聚,眼看着这一掌已将推出的霎时之间,身后
竹林内哗啦一响,一人沉声叱道:"打!"
    一阵疾啸之声,随着他的出手,已来到了眼前,黑糊糊的像是一天的铁莲子,每一
颗都夹着尖锐的一缕劲风,直向着驼背人正面全身飞来。
    这么一来,谈伦倒是无需出掌了。脚下一个倒点,身子已飘出寻丈开外。
    现场出手,间不容发。
    谈伦身形方自纵出,却迎着了由地上方自窜起的那个矮子,方才那一摔,虽然没有
要了他的命,却免不了头昏眼花、鼻青脸肿,差一点连骨头都散了。好不容易欠身坐起,
正迎着谈伦过来的身子,自是不肯轻易放过,怒哼一声,已自地上跃起。
    身到,手到!
    "九连环"再一次飞卷过来,却是由下而上,直向着谈伦身上招呼下来。
    谈伦却不曾把他这么一号人物看在眼里。
    认准了对方那股子来势,竹杖轻起复落,一扬一落,铮然作响,老戏重演,居然再
一次钓起了大鱼。
    这一次,可不像先前一次那么轻松,谈伦真力内聚之下,竹仗扬处,矮个头儿足足
飞起了七八丈高下,直向岔道边竹林落下去。
    "咔喳!"声中,压折了一排竹子,"呛啷啷!"九连环抛出了老远,矮个头连一
声也没哼,可就闷了过去。
    值此同时,另一面的驼背老人,却已挥动长刀,将对空来袭的一天暗器,悉数挥落。
    --他刀法精纯,长刀运施处,银芒电闪,耳听得叭叭一阵连声脆响,火星迸射里,
所有暗器,全数为他斩落在地。
    一轮连环快刀,施展得极具火候。
    无如暗中掷发暗器之人,虽不急于现身出面,却有他的神招妙法,眼看着一天暗器
悉数为对方长刀劈落,紧接着又自继续发出。
    "好刀法!再看这个!"
    话声出口,飕飕两缕尖风,又自飞出两枚,直取对方双瞳。
    他似有无数暗器,人在暗中,大可从容发出,一个之后又是一个,嗤嗤嗤!连续发
出。
    观其手法,极可能是以"琵琶指"力弹出。暗器本身,每一粒都约有莲子大小,却
是出自沙门惯用的"菩提子",劲道既猛且足,只要为它招呼上一个,可就非死必伤。
驼背长人尽管怒火满胸,却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仔细,小心应付。
    这么一来,谈伦反倒空了下来,一时接不上手了,由于对方暗器频繁,路数怪异,
为恐误伤了身后的朱蕊,他还得仔细留神。
    却听得暗中人冷冷笑道:"这个热闹不怎么好看,把这只老骆驼暂且交给了我,施
主你忙你的去吧!"
    话声出口,一连尖风二缕,两粒沙门的菩提子又自发出,却是一上一下,分向对方
驼背长人脑门前心上打来。
    驼背人早已火冒三丈,但是暗中出手的这人,手法极是高明,无论他驼背人左右前
后,只要有动向,即刻会遭到对方凌厉的暗器封锁。
    事情甚为明显,这是在为谈伦掩护开路。
    谈伦为他一言提醒,忽然警觉,那声音极为熟悉,分明是日常素有接触之人,一经
入耳,顿时悟出。
    "多谢费心,这厮来意不善,大师父你还是超度他西天去吧!"
    "错不了!"暗中人哈哈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放心去吧!"
    谈伦既知来人是谁,也就不思多留,向着暗中发声处略一抱拳,倏地转身,一纵数
丈,如飞而逝。
    眼看着谈伦负人而遁,驼背人自是不依,但是迎面连珠而来的暗器,偏偏就是不让
他得逞,眼看着又是一串菩提子,分向他身侧四周暴雨般地袭来。
    驼背人怒吼一声,掌中刀连续挥出,卷起了漫天刀光,当当声响中,这一轮来犯暗
器,又自为他全数格落。
    暗中那人一声朗笑,紧接着竹林里哗啦一响,一条人影怪鸟腾空般地掠起当空,一
起一落,已自跃向眼前。
    夜月下,这人一身杏黄袈裟,敢情是个和尚。
    观其身手,端是了得!
    像是飞云一片,呼啸声中,带着和尚偌大的身影,已自来到了驼背人头顶上空。随
着他霍然下落之势,五指张开,猛鹰搏免般,直向着驼背人顶门上拍抓下来。
    这一手力道极强,配合着他落下的势子,整个丈许方圆全在他力道圈内,形成泰山
压顶之势。
    驼背长人当然不是弱者,尽管身上负伤,却也并不甚碍出手,尤其愤怒头上,刀势
奇猛,显然意在拚命,更以对方和尚掩护谈伦二人的离开,遭致了他的深切痛恨,真恨
不能一切将和尚生劈当场。
    随着来人落下的身势,驼背人怒叱一声,一个疾滚翻身,成了仰面朝天之势,却在
这个势子里,一连劈出了七刀,正是他最拿手的"破天刀"法。
    这一轮破天刀法,七招连成一体,一气呵成,形成了一天刀影,分向着空中来人七
处不同要害迎砍过去。
    来人正是来自点苍九峰归云寺的至青长老,原本以为对方在自己沙门玄功"金龟罩
顶"之下,定难幸免,不死必伤,却没有料到驼背人刀法如此精湛,眼前之势,自己如
刻意伤人,只怕先要伤在对方刀下,一惊之下,忙自腾身,一双大袖用力挥处,呼然作
响,硬把身子腾起来七八尺高下。
    幸亏和尚轻功了得,要不然万难逃过对方这一轮快刀。在驼背人一连七式快刀之下,
老和尚险为所中,刀刀奇险,最后一刀,竟自擦着和尚面颊呼啸而过,险些儿斩下了和
尚的一只右耳。
    和尚惊魂未定,噗噜噜带着一片衣袂震风之声,落身两丈开外,却已不由得惊出了
一身冷汗。
    "无量佛--"
    单手打了一个问讯,至青方丈睁圆了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对方那个驼背老人。
    "好刀法,无端夹道,总属有缘。有此身手,绝非无名之辈,施主你报上一个万儿
来吧,我和尚这就跟你结上一个方外之缘,阿--弥--陀--佛--"
    说话之间,至青和尚已连续向前迈进了三步。
    步法诡异--中二侧,这其中显然大有名堂,那是足踩"三星",倒要称一称对方
的斤两。
    驼背老人果然不是易与之辈,显然是个大行家。
    随着至青方丈进身的势子,这个驼子冷哂一声道:"大师父你客气了!"
    身子闪了一闪,一连斜出去四五步,长刀抱胸,左右连连晃动了几下,大马金刀地
这才定住了架式。
    明眼人如至青长老,不由得陡然吃了一惊,对方这一起"晓风残月"身法,暗含着
"左右魁罡"之势,足足说明了这个驼背老人大非等闲人物。
    至青方丈看在眼内,心里有数。
    "阿弥陀佛--施主敢情是峨眉门下。贵门掌门人董真人与老衲交非泛泛,不知与
足下可有关联?"
    驼背长人两道花白眉毛霍地挑了一挑,脸上现出了一些儿惊诧,却摇头高声道:
"大和尚你看走了眼啦,我可不认识什么真人不真人……实在告诉你吧--"
    他用手里的刀,向着面前的至青长老指了一指,狞笑着道:"和尚,你已犯了滔天
大罪,你可知罪?"
    至青方丈又自宣了一声佛号,呐呐道:"是么?这倒要洗耳恭听!"
    "哼!"驼背长人狞声笑道:"你也用不着跟我装糊涂,大和尚,你可知道放走钦
命要犯,该当何罪?"
    至青方丈道:"无量佛--这倒要请教了,谁又是钦命要犯?"
    驼背人冷冷地笑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看来你们当是一路之人,且先把你这
个和尚拿下来再说。和尚,你只把方才那两个人的去处说出,本座未尝不可网开一面,
对你从轻发落,要不然……哼哼!你以为你能逃得开么?"
    "无量佛--"至青方丈寒着一张脸,冷冷笑着:"施主你好大的口气,今夜老衲
与你相见,诚乃三生有幸,倒要看看谁超渡谁吧。阿--弥--陀--佛--"
    一面说着,两只手霍地向上一提,整个身子,就像是猝然胀满了气的一个大球,一
下子变得滚圆滚圆。
    地面上落叶沙沙,纷纷向后移动着……
    一霎间,和尚眸子里,聚满了烁烁精光,一扫先时的突梯滑稽,变得不怒自威。
    驼背长人目睹之下,越加地证实对方和尚非比寻常人物。
    眼前之势,自己这边虽有二人,一个生死未卜,算不得数,自己也挂了彩,真要力
拚下去,只怕讨不了什么好来,无奈心里这一口气硬是咽不下去。重要的是疑为银铃公
主的确实下落,自己还没有摸清楚,如此轻言撤退,岂非一无所获,太过窝囊?
    心里这么一盘算,驼背长人不得不暂时压制着心里的忿恨疑惧,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大师父你稍安勿躁!"驼背人道:"也许和尚你对这件事来龙去脉还不大清楚,
实话跟你说吧,在下是打北京城来的,在紫禁城当差,这次是奉皇上的旨意,着手缉拿
钦命要犯。大师父,哼哼……你虽是跳出红尘之人,这件事只怕你也不宜牵连……"
    至青方丈聆听到这里,不由得"赫赫"有声地笑了。
    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可是笑声里显示着不屑,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尤其充满
了故意。他已经作好了出手的准备,随时等待着与对方的一搏。
    "和尚,"驼背长人兀自不放弃最后说服他的机会:"这件事你管不得的……哼哼,
俗语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就算能侥幸身免,可也要为庙里的和尚想上一想,
触犯了今上天威,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孽你可是作得不小。你犯得着么?"
    至青方丈冷森森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你总算说了几句肺腑之言,承情
之至一一无量佛……"
    驼背长人心中方自暗笑,自以为说动了他,正待出言相激,要他说出先前二人藏身
之处,猛可里就见对面和尚,霍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一股凌人劲道,直向他前胸冲撞过
来。
    "正因为施主你说出了肺腑之言,却逼得和尚我今夜非开杀戒不可了!无量佛--"
    右手翻处,却自后胯衣内取出了黑忽忽长长方方一块物什。
    敢情是一方"汉瓦"--武林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奇形兵刃。
    驼背长人乍惊之下,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会错了意。他却也早已作好了出手准备,一
见和尚亮出兵刃,敌意昭然,自不甘心落后出手,冷笑一声,身形侧闪,避开了强烈气
势的正面,却由侧面斜刺里,猛快地抡刀劈出。
    这一刀由于蓄势已久,十分罡烈。刀光一闪,亮若匹练,划出了一道醒目奇光,矫
若银龙,直向着至青方丈右侧面连带肩臂,直劈下来。
    至青方丈一向动手,不着兵刃,这时破例展出了兵刃,自有非常用意。
    当地一声,长刀砍着了"汉瓦",火星四溅里,驼背长人手上长刀,霍地跳起了老
高--那方"汉瓦"原来为精钢所铸,老大的一块,不要说加上和尚的手上劲头,光只
是它本身的重量,就已可观。
    驼背长人一刀不中,慌不迭向后急忙抽刀。第二刀尚还来不及挥出,至青和尚已自
由他不得,手上汉瓦翻处,直向他右耳半边脸上猛力砸落下来。
    和尚内功惊人,曾练有佛门"般若神功",眼前这一翻之势,看似无奇,其实真力
内注,暗含有佛门"小诸天"神术运用,猝然加上驼背人当头,真有惊天动地之势。
    后者只觉出耳际仿佛雷鸣般的一声大响,直震得耳鼓发麻,那黑忽忽一团物什,已
迎面力砸下来。
    驼背长人论及一身武功,原是了得,只因为上来不慎,为谈伦竹杖所伤,虽然当时
以止血定穴手法,止住了流血,到底伤势不轻,动起手来,行动上大大受了牵制。他只
当出家人慈悲为怀,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和尚竟是这般凶神恶煞。
    眼前这一招,更是透着高明,动作之快,劲道之猛,简直前所未见。仓促间,提腕
抡刀已是不及,只把一只左手,施出全身力道,一掌向着对方手中汉瓦上力击过去。
    这一手可就大为失策!
    原来那黑忽忽一方汉瓦,看来四四方方,其实却有棱有角,加以至青和尚所贯注其
上的真力,何等猛锐!
    驼背长人一掌击出,两下里猝然接触之下,只觉得手掌心一阵刺痛,直似击在了针
毡上一般,接着而来的力道,更像是长江巨河一般,直震得他半身发麻,五内俱摧。
    石破天惊的一击!
    驼背人痛呼半声,慌不迭拔臂腾身,却仍然迟了一步。"咔喳"声中,一只左臂先
自其中而折;跟着他腾起的身子,足足飞出去八尺开外,"噗通!"翻倒在地,掌中刀
"呛啷!"一声,也撤出了手。
    至青方丈一声冷笑,脚下用力一点,"浪打金舟",猛地直抄过来,掌中那一方纯
钢汉瓦,直认着驼背长人头上抡来。
    猛可里一人厉声叱道:"大胆!"
    一条人影,自空而降,其势宛若飞星天坠。
    这人飞身自道边修篁,居高临下,其势绝快,随着他凌空下落的飞扑之势,两只手
掌,先自发出了大股劲道,排山运掌下,形成了一道力墙,向着和尚猛力击来。
    至青和尚鼻子里冷哼一声,以他那等功力,居然难当对方之势,慌不迭拧身就退,
肥大僧衣,噗噜噜一阵疾响,人已挪出了七尺开外;尽管如此,却也不由得为对方猛烈
的劲道,带动得身子一连晃了两晃。
    来人长身健躯,一表非凡。月夜里虽然难以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却可以瞧出一个
大概。
    "大和尚休要逼人过甚,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能耐?"
    右手翻处,一口银光粲然的细窄长刀,已自拿在手上,刀身平指,却自刀尖上吐出
半尺来长的一道寒芒,时伸乍缩,吞吐不已。
    至青和尚目睹之下,不由得心头一惊,单手打了个问讯道:"阿弥陀佛--怎么,
这件事施主也要插上一脚么?无量佛……"
    来人炯炯目神瞬也不瞬地盯向至青和尚,嘴里却在向地上的驼背长人出声招呼。
    "赖老哥么?你的伤势不轻,先回去,回头我再去看你。还有一位,也顺便招呼一
下!"
    驼背长人自忖着万无活理,想不到绝处逢生,正在节骨眼儿上,却自来了救星,这
人他原是认得的,尽管生性傲慢,却也不得不对对方略假词色。
    "段爵爷。谢了。姓赖的总算还活着,死不了,就好办事。这和尚大有蹊跷,可不
能放他走了!"
    一面拾起了刀,用那只好手支着地,抖颤颤地总算站了起来,全身就像吃了烟油子
似的,一个劲儿地哆嗦着,尽管是到了这般光景,兀自恃强好胜.瘦削的脸上,刻画着
狂桀不驯的狰狞。
    来人冷冷一笑,一双眸子兀自注视着当前的至青和尚,身子银色长帔,也同于他手
上钢刀,在月色里闪闪生光。
    "错不了,你门走吧。他断了老哥你一只胳膊,我要他那一颗和尚光头!"
    刀身一转,闪出一片银芒,直向着对面和尚脸上罩去,却在这一霎,身子滴溜溜一
个疾转,已到了对方右侧,长刀猝转,刷!一刀,直向至青方丈身上劈来。
    至青方丈自对方现身之初,即已看出了银衣人大有来头,姓赖的驼背长人方才那一
声"段爵爷"的称呼,更不啻说明了对方身份,立时就使他联想到来人正是当今武林声
誉极隆、脍炙人口的银刀段一鹏段小侯爷。
    他却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里,居然也有他一份,倒是始料不及。
    段一鹏这一刀快如流星,刀光之下,冷气袭人。
    至青和尚却也不是好相与,冷哼一声,己自把身子向后错开了尺许以外。
    一片袖影,随着和尚翻起的左腕,直向着对方长刀上搭去。
    和尚对自己这一手"流云飞袖"颇为自负,差不多的兵刃,只要为他袖角卷上,鲜
有不出手者,无如卷上了段小侯爷的这口长刀,情形可就大是不同。
    一着一卷,已自缠了个结实。
    至青方丈真力内注,段小侯爷更不含糊。
    猛可里向两下里一分--双方依然故我。至青和尚并未能卷飞了对方长刀,段一鹏
却也不曾斩下了对方半截衣袖;双方肚里有数,纯就内功较量来说,称得上是半斤八两,
谁也没有占着了便宜。
    段一鹏长刀猝翻,再取至青方丈侧胸,刀势如虹,疾若奔电。
    和尚似乎已料到了对方有此一手,汉瓦抡处,形成了一天狂风。
    两般兵刃不期然空中交接,"当!"的一声,火星四射。
    长刀再翻,汉瓦数抡。
    "当!当!当!当--"一连串震耳脆响声中,双方已四度交锋。
    那是极快的一霎,在异乎寻常的快速里,一连四度交接,其势有如电光石火,快到
目光都难以捕捉一一高手对招,毕竟超乎寻常。四式一招,一气呵成,妙在彼此的攻防
策略,不谋而合,倒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一接一迎简直心存妙谛,恰到好处。
    一轮快攻交手,又像是半斤八两,胜负未分,各人肚里有数。
    最后的一声"当!"余音未尽的当儿,至青和尚偌大的长躯,已似飞云一片,猝然
拔空而起,一起即落,翩若巨鸟般落向长竹之梢。
    风吹竹摆,连同着和尚高立竹梢的身子一并摇晃不已,其势宛若风摆残荷,妙在和
尚偌大身躯,尽管将竹梢压得深深下垂,一双腿脚却像是生下根一般,休想跌他下来。
    "南无阿弥陀佛--足下刀法惊人,为何助纣为虐?今夜且住,后会有期!"
    话声甫顿,再一次拔空直起。长竹猝抖,落叶漫天,和尚长躯风驰电掣般,已落身
三数丈外,身法之快,堪称轻功中极流境地。
    一旁的驼背长人见状哪里依得,哑着嗓子叫了声"贼秃",单手扬处,打出了一枚
暗器"丧门钉",对因对方去势过疾,射了个空。他这里正待发出第二枚,却为一旁的
段一鹏延力阻住。
    "算了,让他去吧!"
    姓赖的驼背长人恨声道:"难道就算了不成?这和尚太可恶,爵爷你……"
    显然,对于段一鹏的袖手旁观,不思合手围堵、阻拦,大大不以为然。
    段一鹏将一口灿烂银刀缓缓收入鞘内,一双眸子只是认着和尚逝去的身影,脸上带
着微微的遗憾。
    "这和尚好本事,他既有意退身,便是追他不上了。赖兄你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驼背长人呆了一呆,呐呐道:"我只当爵爷一口宝刀,天下无敌,却不知……嘿嘿!"
    他虽然断了一腕,新伤之余,犹自这般凶狠,不肯服输。言下之意,对于段一鹏无
故放走了至青和尚,不思追歼,大为存疑。段一鹏却是心里有数。
    他非常清楚,在方才那一轮快刀里,不能取了和尚性命,再战下去亦是多余。
    使他深深感觉遗憾的是,刚才那一轮快刀里,其中第三式"抽刀断水",如果自己
刀身侧出半寸,那么对方和尚是否还能招架得住,可就大有疑问,那一刀自己原是应该
得逞的,而偏偏竟是疏忽了。
    那么和尚的匆匆离开,多少应带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如此,下一次再见面时,
对方由于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再动起手来,可就胜负难卜,又当是另一番局面了。
    那么,这个和尚又是谁呢?
    段一鹏明白得很:"他是点苍九峰归云寺的至青方丈!"
    他显然为着方才那一刀的疏忽而未能取得至青和尚性命而大生遗憾,却不知道如果
他早来片刻,便将目睹着心腹大患谈伦在的存在,那将该是何等天惊地动的一番震撼?
    ------------------
  黄金书屋 扫描校对




--

   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4.203]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8.69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