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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血雨溅花红 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9 11:00:19 2000), 转信

血雨溅花红
第五章 骤风雨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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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面老者冷笑着斥了声:“去!”
    索子枪“哗啦!”地响了一声,乔泰的身了忽悠悠翻起了五六丈高下,直向着地面

上摔了下来。
    可以想见的,这么高摔下来,当然不是好兆头,不死也得当场重伤!
    眼睁睁地看着乔泰的身子忽悠悠直坠下来,就在此危机一瞬间,车窗内“噌”地纵

出了一条人影。
    好快的身法,好美的人儿一一
    那么矫滴滴轻飘飘地往地面上一落,双手往空一举,不偏不倚,正好接住了“混元

掌”乔泰落下的身子。
    这个由车厢出来的人,正是谭家的大小姐谭贵芝。
    偌大的一个人,接在谭家大小姐的手上,宛若稻草人儿般的轻若无物。
    轻轻地把他放在了地上,谭贵芝沉着那张清水脸,指一下旁边,向乔泰道:“乔师

傅,请到那边去,让我来对付他!”
    “混元掌”乔泰对于这位小姐的武功简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保护人的反而被人保

护,自然是面子上不大好看,红着个脸走到了一边——
    还好,另外还有两个人——“金枪”徐升平和赶车的老何,大家伙都是一样的灰头

土脸,三个人站在一块,谁也不比谁脸上有光。
    谭贵芝那张秀俏脸盘儿,霍地转向马上那个狼面老人,她像是压制着满腔无比的怒

火,用手一指他道:“你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马上人那对黄光熠熠的眸子,咕咕噜噜一个劲地在谭贵芝身上转着——
    露出了七上八下的几个牙齿,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大姑娘,你的这一手‘小天

缩地’功夫不赖。不用说,一定是你爹教给你的是吧!”
    谭贵芝心里着实地吃了一惊——“小天缩地”这手功夫,江湖上可以说是一向罕见

对方居然一眼就看了出来,当然不是泛泛者流!
    狼面老人说完了这句话,一个劲地往嘴里喝风笑道,脸上的肉起了一阵颤动。
    “不用说我就知道……嘿嘿……嘿嘿……”狼面人上下打量着她,道:“姑娘,你

十几了……十九……唔!应该有二十几了吧!”
    说着,他抬起了一只手,用弯曲如同鸟爪般的指甲,在头皮上一阵搔抓……
    “有二十多年了。有了!有了!”
    “你是谁?”
    “我……我……嘿嘿……”怪老人一只手按在马头上,不过是轻轻地一按,他就像

是云般的轻飘,已由马上飘了下来。
    当真是“轻若无物,落地无声”,他落下的身子,弓着背、弓着腰,那样子简直像

是个大马猴,可是当他舒背直腰起来时,全身骨骼上发出了一片咯咯骨节响声,却回复

到他高人一头的奇高身材。
    “姑娘你问我是谁?嘿嘿……哈哈……”大概是笑得太急了,用力地咳出一口痰吐

出来——
    “不是我老头子托大,姑娘,你叫我一声大叔,一点也小不了你,倒是……倒是…
…”
    “嘿嘿……哈哈……”下巴一个劲儿地掀动着,每当他这么喝风般地笑时,谭贵芝

身上不由自主地就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每当他发出这种笑声时,他那双茧光灼灼的眸子里,也会发出一种凌人的锋芒,蕴

含着一种难以向人倾诉的忧郁沉怨。
    这种笑声太可怕了!
    谭贵芝一拧手,“噌”的一声,把一口白光熠熠的三尺长剑撤在了手里。
    往前上一步,她倒交左手,道:“老人家你报个名儿吧!”
    “我……哼哼……哈哈……”老人家脸上起一阵难以刻画的怒容。
    “你不会认识我的……”他冷冷地笑着,一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样子。
    脸上那层黄毛,像刺猬般地竖了起来——
    “姑娘,你手里拿着剑,好吧!今天你叔叔要考究一下你的功夫。你就放剑过来吧
!”
    说罢双手向两侧平伸一下,发出了“咯咯”的一阵骨节响声,那双凝视的瞳子,却

是始终不离开贵芝身上。
    谭贵芝早已存下了戒心,知道对方这个怪老头绝非善于应付之人,当然不敢大意,

由于对方那种汹汹气势,目高于顶神态,使她再也难以忍下心中这团怒火!
    当下,掌中剑向外一指,冷笑一声,道:“得罪了!”
    剑把一拧——“嗖”舞起一片剑花,剑光如秋水一片,直向怪人喉下斩去!
    长毛狼面老人怪声叫道:“好招!”
    嘴里叫着,那颗头颅霍地向后一缩,剑尖呼啸着仅差毫厘地挥了过去。
    谭贵芝足下一上步,倏地一个疾滚,掌中剑再施绝招——
    “五剑撩七星”这一剑声势果然不同凡响,剑尖在沉沉的暮色里,划起了一道奇亮

的银虹,在这个孤形的剑光圈子里,怪老人的上中下三盘,全在锋利的剑势圈内,看起

来对方却是险到了极点!
    武林中所谓的“高手”,其高也在于此。
    怪老人显然可以当此类高手而无愧!
    “好——”随着此老嘴里的一声怪叫,他那看来较常人高过一头的长大身躯,整个

地腾空而起,他的身子整个地弯曲过来,谭贵芝的剑尖再次地呼啸而过,依然是砍撩了

一个空。
    谭贵芝脸上一红,两次走了空招,足可证明对方这个怪状的老人,是一个厉害的人

物!
    她当然不甘心输在对方手上。
    昔日学习剑术时,谭霜飞特别指点了女儿贵芝几手败中取胜的招法,其中有一手
“黑心回手剑”,最是诡异莫测!
    大概是那一手剑招太过于毒辣,是以谭霜飞告诫女儿,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使

用,谭贵芝自从学成这一手剑招之后,还不曾有机会试过一次。
    这一次可能是机会刚刚凑巧——
    怪老人巨虾似的身躯,在空中倏地一振,两只大手十指均凌空照着贵芝脸、肩上抓

下来。
    十指之间,带出了尖锐的十股风力。
    谭贵芝刚一与对方指力接触,顿时全身一震,发觉到自身护体游潜,有被对方尖锐

指风攻破的可能,她身形一拧,甩头就逃。
    长毛怪人一声斥道:“你想跑?”
    身子再进,如影附形地欺了过去。
    就在这一刹那,谭贵芝霍地向前一弯腰,整个身躯由自己胯下倒窜而出,掌中剑如

出水银龙,正是其父谭霜飞所传授的那一招“黑心回手剑”,名家精心创始的绝招,果

然不同凡响真正有一招生死之感!
    剑光如蛇、如龙、如狂风疾电!
    总之,在你眼睛发觉到它的一瞬之间,再想逃走脱身已经嫌晚了一点。
    长毛老人当然不是弱者,在当今武林中已是罕见的高手,若非他过于自负,他是不

会吃这个亏的,然而错就错在他过于大意这一点上。
    谭贵芝长剑直穿,集功力于一臂之间,当真是“意引力,力传神”,这一剑太快了

太妙了!
    “噗——”一声,深深地扎进了老人的左面肩窝。
    也许是剑身太薄,剑锋过于锋利的缘故,一进一出如过腐肉,如刀抽水,真是利落

极了!抽剑、腾身,如宿鸟惊飞般,她美好的身段,却是美极了。
    她这里抱剑守一,凝目贯神,怪老人那边却剔眉张目,剑伤处,血涌如泉,刹那间

把他身上那袭皮褂全都染红了。
    长毛老人脸上是说不出的惊异,由惊异转为忿怒,瞬息间全身起了一阵颤抖,咧开

了张那大嘴,喝风般地又自怪笑了起来。
    只是这般笑声,听在耳朵里较前番更不是一种滋味,“丫头,好剑法!比你爹那两

手更毒,更狠!”
    说着,这老头儿身子霍地向下一蹲,一掌举顶,一掌下沉,如狼的面颊上,顿时现

出了一片杀机,两只瞳子里闪烁着狠怒的血光!
    谭贵芝一剑得手,心里笃定多了,哪里知道这一剑为自己带来了危险杀机。
    狼面老人那只托天的大手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刹那间鲜红如血!
    突然间,他腾空而起,身子前伏的一瞬,也正是出掌的同时,一只棋盘大手一连在

空中拍了三掌。
    三掌看来是一气呵成,“波,波,波”三声脆响,空中浮起了三双血般的手掌印于

    看起来就像是在变戏法般奇怪,三只红色缥缈的掌影在初出之时,大小如老人手掌

一般无二,只是弹指间见风即大,形成了磨盘大小般的三团掌影,紧紧随着谭贵芝的身

躯一闪而至。
    谭贵芝忽然想起父亲似曾说过一种“血拍影”的功夫,心中一惊,可是那疾飞而来

的三只掌状血影,其势如风,其快如电!
    贵芝回身躲避的一刻,也正是第一只掌影袭近的一瞬,——像是淡淡的一片轻烟,

随着清风一缕,紧袭着贵芝的倩影一晃即过。
    谭贵芝忽然身上打了个冷战,足下由不住打了个踉跄,紧接着第二、第三两片掌影

同时袭过来!
    急如云翻飞,像海燕掠空……这条人影出来得太快,太妙了!
    人影一闪,那个翩翩风度,气字轩昂的桑先生,已站定在贵芝的身前。
    由于时间的急促,他不得不先照顾着当空的那两片掌影。
    只见他双手猝提,向空中一扬,已接住了疾飞而来的两片血色掌影,怪的是那血色

掌印,经他的手掌一接触,即为之消失。
    狼面老人却有了极大的反应,原来那发出的红色掌印,与他本身气血有着微妙的联

系,此刻猝然给桑南圃收去其二,自是精血大亏,只见他脸色大变,全身突然大动了一

下,像是被人兜心击了一记重拳,大口张处,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大吼了一声,身躯腾起如箭,起落之间已到了桑南圃面前,一双怪手霍地向着桑

南圃抓去。
    桑先生好像早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冷笑之下,双手回扬——
    “噗”的一声,四掌接实,声如裂帛,桑先生身躯固若磐石,那狼面老人却像是断

了线的风筝般地飘出了丈许以外!身子一落下,足下更显蹒跚。
    桑先生这才伸手拉住了摇摇欲坠的谭贵芝,陶氏也惊吓失措地扑了过来。
    “令媛受伤不轻,请扶她平坐,万不可令她倒下!”
    彩莲哭叫着跑过来,陪同着陶氏,匆匆把贵芝搀了下去!
    此一瞬间,只听得那狼面老人再次地发出了一声怪啸,循着陶氏的背影猛扑上来,

桑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双肩微晃,几乎不见他双脚移动,却似浮光掠影般地再次拦在了

狼面老人身边。
    他脸上已不像先前那般温文,似乎笼罩着一片怒火,只见他手伸之处,一翻一带,

那狼面老人已被摔出三丈以外。
    狼面老人长啸声中,不待身形落地,就空一滚,已足尖先着地,再次地长啸着向桑

先生扑倒!
    双方在快速的动作之中,“拍!拍!”一连击了两掌。
    在场数人几乎看不清楚二人是怎么动的手,总之,狼面老人两次吃了大亏,身子通

通通一连后退了十几步,踉跄着坐倒在地——
    这个怪老人生就倔强的个性,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服人的脾气,然而在他一连串吃

亏受挫的过程里,体会出对方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身负有高不可测的武功,一时间不禁为

之气馁心寒!
    他这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那双狼般的瞳子,死盯在桑先生身上,脑子里挖

空心思地臆测着,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江湖武林中,会有这么样的一个人物。
    “如果在下眸子不花,阁下想必是横行江南已久的‘人面狼’葛啸山了!”桑南圃

冷冷一笑,接下去道:“这等拦道打劫,对一个后辈女子施以杀手,岂是丈夫行径,真

是可耻之至!”
    狼面老人嘿嘿一笑,双手力按之下,长躯又复站起,他那双满面红丝的眼睛,死死

瞧着对方,真恨不能一口把桑南圃生吞下去——
    “小子,你报个名儿吧!”
    桑先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甚为不屑地道:“葛老儿,你惯日恃武行凶,今天却是

遇见了我这个对头,先前在露店遇见你时本想惩治你的,却又想到你既是常在江湖走动

之人,不应该不认得我这个爱管闲事的人,哪里想到你这老儿当真是有眼无珠,你既是

目中无人,我也不得不给你点教训!”
    狼面老人目眦欲裂道:“你是谁?”
    桑先生忽然一笑,道:“我且问你,三年前在雁荡劫镖时,可有你这老儿?”
    狼面老人神色一怔霍地退后一步,道:“你是——”
    一抬头,正好看见对方那对丰朗神采的眸子,往事一涌而现,由不住使得他全身机

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刹那间,他想起了这个人——
    像是触了电,又像是打摆子般地哆嗦了一下,他一连退后了三四步。
    “你是——”
    “够了!”桑先生冷冷地比了个手势,道:“你既然知道就不必再说出来!”
    狼面老人连连点头,道:“是是……”接着长叹了一声,垂下头来。
    桑先生哼了一声,道:“你等来意我已尽知,请回去带话给司徒老鬼,就说冰河集

有我这么一个人在,叫他多少留点情分,见了面也好说话。”
    狼面老人勉强地点了点头,狼脸上隐隐现出怒容,半于他才冷笑着道:“……这件

事只怕不是你所管得了的。”
    桑先生道:“这话倒也是一句直话,冤有头,债有主,你等过去和谭某人,到底有

什么梁子,我固然并非全知,可是巧的是不才恰为谭某人的座上客,多少总有点人情!

    说到这里,点点头,冷笑道:“这么吧!我们不妨说好,先来上一个交易。”
    “人面狼”葛啸山尽管是内心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可是面前这个主子的厉害,他

却是清楚得很,不止是他,就连他们“江南九鸟”中的龙头大哥“鬼大岁”司徒火在内

今天见了他多少也得买三分账!
    “阁下请直说,葛某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做不到了,也就无能为力。”
    桑先生冷冷地道:“我虽生平管了不少闲事,但是却也不平白无故多事,尤其是涉

及仇恨之事我更是一向不愿多管。”
    “人面狼”葛啸山脸上带出一丝狰狞,尽管是怒火攻心,嘴里却不得不假作谦虚应

了声:“是!”
    桑先生道:“姓谭的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但是却不容许你等向他妻女出手!否则的

话,休怪我手下无情!”
    “人面狼”葛啸山凄冷地怪笑一声道:“桑先生你这是在为姓谭的老婆孩子请命吧
?”
    桑先生面色一沉道:“说得客气一点是请命。”
    “要是不客气呢!”
    “就算是桑某人给你们兄弟的一顶帽子吧!”
    葛啸山怪眼一翻,凌声道:“这话怎么说?”
    “你们兄弟几个就是戴不下,也请顶着一点!”
    葛啸山顿时一愣,发黑的牙齿里浸着红红的血渍,“哼”了一声,抱了一下拳,道

“葛某人听清楚了!”
    说到此,身子一个倒折,像是一丝云彩般地已经落在了他的那匹灰马之上。
    那匹马紧接着长嘶一声,在他双腿力磕之下,放开四蹄,循着来路如飞而去。
    桑先生回过身子,“金枪”徐升平、“混元掌”乔泰,以及赶车的把式老何,就像

看神仙般地盯着他看。
    徐升平上前一步,深深打躬道,“在下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先生一方高人请不见

罪。”
    桑先生笑道:“三位不必客套,请上车吧,此路一去大概可保平安无事了!”
    说罢,步向车厢。
    车厢内——
    三个女人,俱都用惊讶、神秘的目光注视着他。
    贵芝倚在母亲怀里,那双翦水瞳子里含蓄着伤感、自惭、钦敬与神秘——
    她的脸色泛着一层晕红,全身怠滞无力,看上去如不是陶氏和彩莲倚偎着她,她真

要倒下去了,美人再加上三分病态,看上去更显得妩媚动人!
    桑先生坐下以后,马车继续向前驰。
    “谢谢你桑先生——”陶氏打破了眼前的静寂,“如果不是先生仗义援手,只怕我

们母女已丧生在那个恶贼手里,桑先生真是我们谭家的大恩人!”
    桑南圃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夫人不必过谦,这件事原是在晚生意料之中,只可

惜我一时疏忽,想不到对方竟然会以血影手法向令媛猝下毒手,致使令媛受伤不轻。”

    话声一顿,转望贵芝道:“姑娘你刻下感觉如何?”
    她神秘地笑了一下,凄凉地看着桑南圃道:“桑兄你原来有这一身好功夫……差一

点我都被你瞒住了!”
    桑南圃一笑道:“你眼前伤势不轻,表面不显那是因为姑娘你内功深湛,尚能提着

气的缘故,还是不宜多说话为是!”
    说完一只手探出来扣在了贵芝腕脉之上。
    贵芝脸一红,本想抽出手回来,却又中止住,那张原本晕红的脸,看上去更加的红

了。
    桑南圃把脉少顷,放开道:“想不到姑娘竟然习过少阴玄功,这就无妨了!”
    贵芝眸子一瞟道:“怎么?”
    “少阴玄功功在五内玄机,也就是所谓的五行真气,有此功力,足可保护姑娘五脏

不损,只是那厮血影掌也非比等闲,仅仅伤了姑娘护身游潜,今夜姑娘安歇时,只须凝

神运气一周天,功行四肢,也就足可无虑了!”
    贵芝脸上一喜,瞧着他说道:“不碍事?”
    桑南圃松下一口气,道:“不碍事——只是目前姑娘还是不宜多说话的好!”
    贵芝一笑道:“好吧。我就暂时当哑吧,不说话就是了!”
    说完把嘴闭上,倚身车座一角,只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对方。
    陶氏面色十分沉重地看着桑南圃道:“刚才先生与那人对话,我都听见了,那人是

谁?和外子究竟又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对我母女下这种毒手?”
    桑南圃冷冷笑道:“昔日江南地方,有九名巨寇,人人武功精湛,号称江南九鸟,

刚才那人乃是九人中行六的‘人面狼’葛啸山!”
    陶氏点头道:“这人我好像听说过,只是他与外子有什么仇?先生可知道?”
    “这个晚生就不太清楚了!”桑先生轻轻叹息一声接道:“武林中结仇是一件极可

怕的事情,以晚生忖测,必是谭老先生当年交友不慎,而种下的祸端,至于详情如何,

晚生也就不便置喙!”
    陶氏叹息一声,道:“外子乃一向谨慎之人,二十年来深居简出,为善地方,怎么

会与这类匪人结下仇恨?实在是令人不解!”
    桑南圃微微一笑,道:“大风始频末,事出必有因,莫非老先生不曾与夫人提及当

年之事么?”
    “先生的意思是……?”
    “晚生猜想,这段仇恨,必系老先生早年所结,这二十年来,老先生避居青松岭,

不直接参与世事,必也与这件仇事有关!”
    “哦……”陶氏恍然而有所悟地呆了一下,徐徐点着头,说道:“先生说的不错,

这么一说,倒有几分相似,这么说起来……当然,有些话是不便对外人说的!”
    陶氏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丈夫匆匆忙忙地要把自己和女儿送来马场,原来关键在

此,可见得丈夫已经察觉到仇人的来到……
    这么一想,她内心禁不住升起了一片惊惧,脸上也就带出了焦虑之色!
    呆了一下,她讷讷道:“这么说起来,这些人必已到了青松岭……”
    桑南圃摇头道:“大概如此……只是我却是放心不下!”
    一旁的谭贵芝听到了这里,忍不住开口道:“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陶氏摇摇头道:“不!那样反而更拖累你爹!”
    贵芝道:“我总还可以帮帮爹爹的忙呀!”
    陶氏冷笑道:“你的功夫我已经见识了,如不是桑先生插手援助,只怕方才已遭不

测,泥菩萨过河自身不保,你还能帮谁的忙?”
    贵芝羞得脸色通红,大概是当着桑南圃的面,觉得不大好看,当时赌气把脸扭过一

边。
    桑南圃一笑道:“姑娘女中翘楚,能有这身功夫,着实是不容易的了,我想令尊所

以要姑娘陪伴令堂前来青草湖,自然是要姑娘负责保护令堂安危,姑娘如果擅离青草湖

反倒不妙了!”
    谭贵芝翻过眼来,白着他,嗔道:“算啦,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不过我输得不

服气,以后有机会能见着刚才那个姓葛的丑八怪,我非要好好地跟他比划比划不可!”

    桑南圃笑了笑,道:“姑娘觉得身子好一些了没有?”
    贵芝道:“除了头有点昏……别的没有什么!”欠起腰来,向窗外看了一眼道:
“坐了一天的车,真把我闷死了!”
    话声才住,却觉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又过了会,“金枪”徐升平拉起了车门,道

“到了!快下来歇歇吧!”
    每个人才注意外面天早已黑了,若非徐升平手里那盏马灯,简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当时由彩莲搀着谭贵芝,各人陆续下车,才见两个伙计,各自打着一盏纸灯笼,老

远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三四个人。
    大家见了面,那后来的几个人,皆是在马场负责驯马的师傅,当时上前纷纷见礼,

一面开了栅门。招呼着大家进了场子,一面吩咐下去备酒为主母接风。
    这时候桑南圃才含笑向陶氏抱拳道:“夫人与姑娘请多珍重,我告辞了!”
    陶氏一怔道:“刚来就走?”
    “金枪”徐升平恍然道:“原来桑先生您是专程保护我们的……”言下面色腼腆,

颇不是滋味!
    陶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多留你了,只是也应该吃了饭再走不迟!

    桑南圃道:“那倒不必,我马上备有现成的吃食。”
    陶氏说道:“先生的马,不是已经伤了吗?”
    话声才住,已闻得远远一声马嘶,夜色里但闻得蹄声嘚嘚,一匹油光水亮的黑色龙

驹,已到了眼前。
    “混元掌”乔泰用手里的灯照了一下——可不就是桑先生骑的那匹马么!原来这匹

马一直在暗中尾随着马车,并未远离。
    桑南圃欠身向每个人施了一礼,扳鞍上马,却向着仁立道旁的谭贵芝点头微笑,道

“姑娘保重——”
    黑龙驹嘶叫着掉过身来,扬蹄前奔。
    谭贵芝忽然纵身而前,一追一驰,直跑出十数丈外,桑南圃才带住了马缰。
    “姑娘有什么吩咐?”桑南圃在马上注视着她。
    贵芝一只手扣着马缰,天黑,不十分清楚看得见她的脸,可是却很清楚地看见她那

双明亮的眸子。
    “桑兄的大名是——?”
    “桑南圃——”
    “不!那是桑兄的化名,我是在问桑兄你的真名字!”
    “这……”桑先生脸上无比惊异地道:“姑娘何以认定桑南圃是在下化名?”
    谭贵芝黯然地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反正我是这么认为……还有——”
    她微微地偏过头来,那双眸子里除了某些情意以外,更多是无穷的猜疑——
    “我与桑兄不过是迎春坊一面之缘,桑兄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桑先生慨然地道:“姑娘这话就错了!武林中拔刀相助,抱打不平之事

屡见不鲜,愚兄之举何异有之?”
    这番话,显然并不能使得这位大小姐释疑!
    她低头思忖了下,微微笑道:“抱打不平,仗义援手只适用于狭道途中,可是桑兄

你却能事先得知。而且……唉……我真有点想不通……”
    “姑娘太多疑了!”
    谭贵芝微微一笑道:“自从第一次在迎春坊看见你,我就猜出你是一个奇怪的人…

你的武功看来高不可测,就拿方才对付那个葛老怪物来说,你尽可以在出手之间制他于

死地,但是并没有……”
    桑南圃道:“那是因为在下与他并无深仇大恨!”
    谭贵芝一笑,说道:“可是你却重伤了他——”
    “那是他咎由自取!”
    “你可曾考虑到,姓葛的自此将不会与你甘休?”
    “对在下来说,并非可忧之事!”
    “唉!”谭贵芝轻叹一声道:“我爹爹过去常说我是一个冰雪聪明,智力过人的女

孩子,但愿我真有那份智慧来了解你这个人!”
    桑南圃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姑娘果然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

    “可是我仍然不明白桑兄与这其中的道理!”
    桑南圃朗笑了一声,月光映照着他半边俊秀的翩翩神采,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姑娘,你身体不适,不宜多言,还是早一点安歇好!切莫忘记睡前行功!”
    谭贵芝笑道:“我的伤已好了。”
    桑先生一怔,说道:“不会有这么快的!”
    贵芝回过身来,发觉到母亲一行,远远地还在向这边注视着,遂即挥手大声道:
“娘!你们先进去吧!”
    笑了笑,她才又回过身来道:“桑兄!刚才你在马车上为我把脉时,已暗以内炁打

通了我的三处穴道,却美言我自身功力高强,你当我真不知道么?”
    桑南圃闻言一笑,道:“姑娘果然心细如发,察人之不能察!”
    谭贵芝秀眉微微皱了一下,又道:“可是你又以‘一气行功’暗中封了我百里一穴

使我微感不适……这又为什么?”
    桑先生沉下脸道:“这全是乌有子虚之言,姑娘也太多疑了!”
    谭贵芝甜甜地笑道:“我一点也不多疑,如果我没有学会‘气开’之术,看来三四

天不易行动是难免的了……这到底为什么呢?”
    她似乎也为之困惑不解,自言自语地接着又道:“你为我解开了足以致命的三处死

穴,却又暗中封闭我一处不关重要的轻穴,目的是使我不便行动,这又是为什么……?

    桑先生冷冷地道:“那是要姑娘稍安勿躁!”
    “你真是一个莫测深浅的人物……”
    “姑娘你也是一样!”
    “但是……”谭贵芝微微笑道:“你究竟是我救命的恩人!”
    美丽的眸子翻起来,多情而感激地看着他——
    她爽朗地笑了笑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吧!还是就此而终?”
    “我们会见面的!”
    ——说了这句话,他轻抖了一下缰绳,胯下黑龙驹狂嘶着如飞而去。
    不过是惊鸿一瞥。人马俱已无踪。
    谭贵芝定了定神,对于他临别的一瞬,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似乎看见了对方那张

英俊的面颊上,在临去瞬息之间牵扯出一种使人无法理解、难以臆测的笑容——就只是

这一点,已经是够她彻夜深思的了!
    谭老大爷今天显得精神很抖擞的样子。
    他和账房先生今天都穿戴整齐,站立在天棚下面,迎接着与会的宾朋,客人中十之

八九,俱都是经营买卖皮货的客商,仅有极少数是外来的朋友,但是却与皮货的买卖有

关。
    “迎春坊”可以说全空了,所有的住客,几乎每一个都接到了一份谭家的请贴,成

了此一刻谭府的贵宾。
    对于这般整天与山林野兽为伍的猎者来说,能够成为有“皮大王”之称的谭老太爷

的座客,实在已是梦寐难求的一种珠荣,所以,大家的兴致都显得极高,每个人都穿上

他们平日最漂亮的一件衣裳,欢欢喜喜地来到谭家赴宴。
    谭家的大厅,今天布置得焕然一新,每一张太师靠椅上,都加覆着一袭鲜艳的兽皮

靠垫,有熊皮、虎皮、豹皮、金丝猴皮……营营总总不下百数十张,流目其间,简直就

像是在参观一项别开生面的皮货展览,当然以此来接待与会者,更显得别有一种贴身的

亲切,宾至如归的特殊感觉!
    四个穿着青红缎子小袄的俏丽的丫环,每个人手捧着香茗和精致的点心盘子,敬献

在每一位客人座前,另有四个穿着青布大褂的听差,垂手侍立在大厅四个出入的门侧,

听候着主客的任意差遣。
    客人里最显眼的该是“迎春坊”的老板娘“黑马蜂”花四姑了——
    她今天披着一袭翻毛的苣狐大斗篷,脱下了斗篷,现出了里面红色锦缎小袄,细腰

丰臀,风姿绰约,尽管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看上去还是顶惹人注意的!
    相对之下,她那个汉子左大海却显得太窝囊,太老气了,有点配不上的样子。
    左大海穿着灰鼠皮褂子,新刮的脸,只是他那张脸,却显得太宽了一些,而且其上

横肉丛生,皱纹重重,两只眼睛即使很友善地看人,也会让人家觉得出有些凶狠的凌厉

杀机!
    要讲究气派,那得推“赛吕布”盖雪松了,他手下有七八十个人,数千件大小皮货

全控制在他手里,他点点头就能代表大家全数成交,摇摇头,可就一点法也没有!所以

他笃定得很,带着他的人把谭家半边客厅坐得满满的!他可以说是这里的一个头儿。
    只有一个人例外——
    桑南圃!
    其实这所有的来客当中,最早来的是他。他一个人静悄悄地落座在大厅一个最不显

眼的角落里,丫环为他送上一碗茶,他接过来还说了声谢谢,然后独自在那里慢慢品喝

着。
    客人陆续又来了很多。
    最后进来的是八个穿着体面的商人,对于这般专营皮货买卖生意的人来说,很少有

不认识这八个人的!
    大家的一番私语之下,桑南圃也就很快地悉知了这八个人的身份,原来是“皮大王

谭老太爷手底下,在各处的八个皮号掌柜的。
    谭老太爷生意做得的确厉害,几乎是独占性的,北边几个省的大皮号几乎是由他一

手包办,即使是紫禁城里的人物,每年添制的新皮货,也多半是由他负责筹办,别人很

难能插得进手!
    谭雁翎——这个“皮大王”的称号,其实一向也只有很少数的人这么称呼他,这些

年来,他可以说真正地做到韬光养晦,藏尽了锋芒!
    但是纸包不住火,日子久了,慢慢还是泄露了风声,直到今天为止,知道他老人家

是“皮大王”的,已经很不在少数了,起码在座的百十个人,都很清楚地知道了他的底

细!
    谭雁翎好像也不打算再隐瞒大家了,今天的盛会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今天一共来了两拨客人,一拨是以“赛吕布”盖雪松为首的迎春坊的皮货客人,除

了盖雪松的一帮子以外,另外还有二十人的小帮子黑龙江来的皮货客人。这二十来个人

一向是谭家最忠实的支持者,每年春秋两季所得皮货,毫无条件地全数供给谭家,为首

的头儿复姓“欧阳”单名一个虹字!人称“雪中客”,因为他惯于在雪天出没捕获巨兽

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这一帮皮货客不是住在迎春坊的,而是下榻在“青松岭”的“客来轩”。
    来的人实在太杂了,大家乱哄哄地在谭家大客厅里高谈阔论着,直到谭家的主人—

—有“皮大王”之称的谭雁翎与其心腹账房胡先生进来以后,才算静了下来。
    谭老太爷由胡先生陪同着站在大厅之中,向四下里抱了一抱拳道:“各位贵客!谭

某人招待不周,尚请海涵!”
    四下里掌声如雷,这上来的一个彩头就给了主人一个十足的脸,的确够体面的了。

    谭雁翎接着咳嗽了一声,道:“各位大概也都知道了,谭某人是干皮货起家的,说

直了一句话,那是全靠各位的大力支持!”
    大厅里又掀起了一阵子掌声。
    七十开外的谭老爷子,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精神抖擞,目光炯炯,神气内蕴,如果不

是有些人事先知道他出身的底细的话,仅仅由他的外表,你是很难观察出来他是一个身

怀绝技的江湖人物。
    掌声稍歇,谭老太爷抱着拳继续道:“大家已辛苦了好几个月,来到了这个小地方

谭某忝为地方,理当有一番敬意,我这里敬备水酒数席,为各位接风!”
    皮客中不识得大字的居多,聆听之下,竟自吆喝了起来,一时掌声、叫嚣声混成了

一片。
    谭老爷子还有很多话一时却说不下去,只得含着微笑,暂时坐了下来。
    这个局面暂时就由胡先生来主持,胡先生用力地拍了几下手,把混乱的场面压下来

——
    “各位先生不要吵,在下还有更好的消息奉告——”顿了一下,他接下去道:“敝

东这一次请各位来,是有意与各位直接地成交一笔生意!”
    全场顿时静了下来,每个人体会到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时,俱都仔细地静听下去。

    “敝东的意思,各位辛苦了几月,很想一次与各位作成这笔生意,这件事的细节问

题,在下会与各位仔细地讨教!现在先吃饭——”
    两个听差的把客厅与饭厅之间的幔帘子拉开来。
    饭厅里早已摆好了酒席,各人喧哗着陆续入座!
    桑南圃也随着众人起身,他仍然是落座在毫不起眼的一个座头上。
    在他来说,这里每一个人对他都是陌生的,除了“迎春坊”的老板左大海、花四姑

夫妇,以及“赛吕布”盖雪松等有限几个人对他略曾相识以外,他简直一个人也不认识

    现在他屈坐在最侧的一张席位上,这张桌子本来可以坐十二个人,可是因为人头过

于低下的关系,大家都不耻为伍,所以只有八个人,桑南圃居然侧身其间,为八人之一

    但是,这样并不表示主人就冷落他。
    事实上,自从他一进来以后,谭老太爷就注意到他了。
    他在厅角悠闲地品茶时,谭老太爷也不止一次地用眼睛观察着他。
    现在他侧身末座,谭老太爷更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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