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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第三十六回 常使英雄泪满襟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9 11:19:51 2000), 转信
便在这一霎房门忽然敞开来。
三条人影,幽灵也似地一拥而入。一经入内,极具自然的向三方面分布而开,随同
简昆仑的一面,合四面之力,造成了一种强大的气势,突地将柳蝶衣看守其中。
简昆仑早已猜知来人是谁。
果然就是他们——一自己的三位拜兄。
秦太乙、宫天羽、方天星。
四个人八只眼睛,瞬也不瞬地集中在柳蝶衣一人身上。
秦太乙哼了一声:“蝶衣先生,三十年前汉水之滨,与先生曾有一面之缘,当时承
先生手下留情,秦某伤臂而遁,不知先生可还记得?”
以秦太乙之一向自大,居然开口闭口,尊称对方为先生,当可想知柳蝶衣实为他深
深敬重之人。
柳蝶衣一双细长的眸子,早在来者三人未经站定之始,已经对他们注意到了。
聆听之下,他特别向秦太乙看了一眼,缓缓点了一下头:“秦太乙,是你么?”
秦太乙说:“不错,就是我。”
柳蝶衣眸子一扫其它各人:“宫天羽、方大星……很好,你们风尖三侠全来了。”
后者二人,显然还是第一次见到柳蝶衣这个人,不过对他的盛名早已如雷贯耳,乍
然见到这位武林传说中最是难缠的人物,俱不免心存戒备,神色也就格外慎重。
宫天羽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这位爱花主人自己来了,真正幸会之至!”
柳蝶衣眼睛很快在他脸上扫过,冷冷一笑,面现不屑地定睛在简昆仑身上。
“还有人么?”他说,“就只是你们四个?”
方天星大声道:“我们四个就够了,有种把我们都杀了,嘿嘿……怕是未必吧!”
柳蝶衣长长的眼睛,缓缓转向方天星,后者甫一交接之下,不禁打了个寒噤——那
是他生平从来也不曾感受过的一种恐惧。这个人——柳蝶衣,真有那种凌人不怒自威的
气势。
凡是接触到他此刻眼神的人,无不内心战栗。
简昆仑也不例外。忽然他吃了一惊,感觉到一种颇为不祥的暗示,一个念头陡然自
心底升起——“若是柳蝶衣完全不顾神医黄孔的警告,豁出一死,全力以赴,以他功力,
便大大可观,自己一面,虽合四人之力,却也胜负难卜!可是如何是好?”
到底柳蝶衣这个黑道盟主,一代魔君,有其诡异难测一面。有些事情纯以自己忖测
是不能涵盖的,再者对方功力究竟已达到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却也非自己所能尽知。总
之,对方若豁出一切,这也是当前情势所逼,事实上他已无能选择。事情便大大堪虑。
只怪秦太乙等三位拜见来得太快了,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势将不会逼使对方全力一拼。
这时候想什么都已太晚了。
柳蝶衣神色极是从容。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由四人身上扫过,却也不曾放过现场
有限空间。抬头看看上面,游目于四方、脚下,一切俱已在计算之中。
“好了,你们只管放手过来。”说时柳蝶衣反手后肩,掣出了身后长剑,一抹青霞,
闪自细长的剑锋,却不是那一口他仗以成名的风起云涌。
只因宠爱李七郎过甚,在他临行之前,把自己最称手也是最喜爱的长剑风起云涌借
给了他,自己却宁可取用较为次级的这一口青冥。
以柳蝶衣之剑术成就,施用什么剑,都不会有太大差别,原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
眼前的一霎,他却有一种遗憾,悔叹那口惯用的名剑风起云涌不在手头之上,特别是敌
人之一的简昆仑所持用的月下秋露昭然在眼之时,更令他感觉到说不出的一种遗憾。
对方四人,除了宫天羽所施展的兵刃是一对四煞棍之外,其它三人皆是长剑。
一时间,房子里充满了冷森森的剑气。这类出自上乘剑术的剑气,极是尖锐冷冽,
由于敌我双方皆是武林中一时拔尖的人物,功力气势,自然大有可观。
恍惚里每个人都似有毛发悚然的异样感受。
便在这一霎,有人已挥出了足以致胜的第一剑。这个人竟是柳蝶衣。
以眼前情势而论,柳蝶衣无论剑术如何高超,在面对着当前皆为一时之选的四个大
敌,总是相形见绌,更何况他背负一人,尚有宿疾在身。以常理论,他应是处于攻少于
守的守势才是正理。他却弃守而攻,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快速一剑。
一抹青霞闪自柳蝶衣猝起的腕底。
好美的姿态!
随着他抡起的右手,有似蝶衣一片,极其潇洒曼妙,却是杀机盎然。
柳蝶衣必然已深深体会出眼前是生死存亡关键,才不惜出奇制胜,施展出他生平极
难一现的救命绝招,也即是他仗以成名的蝶衣七剑。
只可惜眼前四人,俱不曾对此有所认识,提供经验。
首当其冲的一剑,竟是方天星。
这个年轻侠士,论及剑术,容或是大有可观,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第一剑竟是
直奔向自己而来。
惊惶一瞬,方天星长剑横陈,意欲螳臂当车,以内气真力,硬接他的一剑。
他想左了!
柳蝶衣的这一剑,何等神妙离奇,说它是实,它就是实,说它是虚,它就是虚。
妙在他给方天星的感觉,明明是实在的!
耳听得当的一声,双剑分明已经接触,方天星运力以挺的同时,对方剑锋却似游蕊
之蜂,一沾即离,随同着青冥长剑划出的一个大大乙字,刷地一声,已自方天星腋下闪
了过去。
大片鲜血,随着柳蝶衣拉出的剑势,立时由方天星腋下渗出,霎时间,染红了他右
面上衣。
这一剑伤势极重。非只是剑刃之伤,更厉害的是透过剑锋的内气真力。方天星几乎
连话也没说出一句,一震之下,脸白如雪,便自直直地倒了下来。
却在此同时之间,简昆仑等三人已全速扑身而上,尤以简昆仑居高而下的一剑,更
具十分威力。
柳蝶衣一剑得逞,身似花间巨蝶,待向右面闪开,简昆仑的一剑,真有泰山压顶之
势,当头直罩而落。
大蓬剑气,有似一天暴雨,罩头直落……柳蝶衣鼻子里哼了一声,横臂一振,以蝶
衣七式中第二招花间寻梦,磕开了对方剑锋。
这一剑极是吃重。
即是以柳蝶衣功力,亦感大不轻松。
柳蝶衣身子横溢直出,却是秦老头的一剑,阴狠诡异,于千钧一发,刺穿了柳氏长
衣,很可能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房间里万万容不下这般打杀场面。
随着柳蝶衣旋转的身子,哗啦一声大响,整扇窗户为之片碎,柳蝶衣身势,飞云一
片已遁出窗外。
宫天羽怒吼一声,紧蹑而出,有似旋风一阵。
身势方落,耳听着身后简昆仑的一声惊叱:“小心!”却是晚了一步。
一片剑光,起自左首。
宫天羽简直不容躲闪,拿棍的右手,连着臂根,已被对方长剑斩落下来。
凄厉怒啸声里,宫天羽的一只左手,却实实地扳在了柳氏的前胸。
终是力道中溃,失之不继。饶是如此,却也非同小可。
呼啦声响里,拉下了柳氏胸衣一片,一震之力,使得柳蝶衣身子狂风也似的飞卷而
出。却是一落而遁,消失于沉沉夜色之间。
宫天羽脚下一个踉跄,紧接着倒卧血泊。
秦太乙抢上一步,扑身而倒,唤了声:“二弟……”却是无边黑夜,恨得咬牙切齿,
喀喀有声。
简昆仑重重跺了一脚,发声长叹道:“大哥暂留,我去追他!”
身形晃处,亦为之消失不见。
夜色迷离。
简昆仑奔足于一片漆黑树林。
这一带既无灯光宣泄,更失天上星月,行走其间,全凭细心体察,自是困难重重。
却是简昆仑耳聪目明,信心极具。
经过一番细心分析判断,他确定柳蝶衣便是由此而进,而且他确定对方不可能就此
远遁。
原因很简单,即柳蝶衣虽身负极功绝学,但是先时已负伤颇重,尤其病情更是隐隐
待发,两者互为因果,此刻必然是极其虚弱,更何况背上还背着时美娇这个累赘,再快
也快不到哪里。
这一带林木葱葱,时有溪流贯穿其间,山势迂回,越往上行,越是难行,峰回路转,
鬼影幢幢。柳蝶衣如欲活命,势得被迫上行。
有了此一番认识之后,简昆仑更不禁抱定信心,务期对这个魔头势在必得。
对于柳蝶衣他已有足够戒心,只可惜三位拜见之中,除了秦太乙之外,方、宫二人
都对他认识不清,以至于见面交手之初,便双双吃了大亏,看来已是凶多吉少,即使活
着不死,也势得终身残废。
旧仇未去又添新恨,真正恨煞人也。
柳蝶衣惯于险中取胜,即使在最称紧迫的混乱之中,也自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这
一点简昆仑已有充分的认识。而且他同时也了解到对方不服输的个性,即以眼前而论,
表面上看来,是自己在找他,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是在找寻自己?
能够有此一番见地,足足证明简昆仑确是强大了。
眼前林木渐稀。
是一块颇为空旷的三角地带,过此,又将与另一片树林相衔接。
简昆仑一脚踏出之先,似已觉出了有异……
记取着宫天羽先时的断臂之惨,他焉敢掉以轻心?
是以——他身子一出即转,刷地向侧面拧开,果然,就在他身子方一转出的同时,
一片寒光,自头上直落而下,险险乎擦着他的肩头落了下来。
情形几与暗算宫天羽的那一剑完全仿佛,若非是简昆仑的事先警觉,简直无能躲过。
柳蝶衣果然处心积虑,这一剑积功力机智于一霎,满以为也同于宫天羽一样,至不
济也能斩下对方一臂,却不知简昆仑早已料及他的居心。
一剑落空,柳蝶衣其实早已功力不继,身势猝转,鬼影子也似地向侧面飘开。
简昆仑哪里放得过他?嘴里冷叱一声,身势一个疾转,以大鹰剪翅之势,呼地一个
倒卷,噗噜噜衣袂飘风声里,已拦在了对方眼前。
“柳蝶衣,你的死期到了!”话声出口,月下秋露唏哩一声转动,抖出了寒星一点,
直取向柳蝶衣前心。
柳蝶衣哼了一声。
暗影里似见他庞大的身影,霍地向后一缩,左手突出,快如电光石火,只一下已拿
住了对方剑锋。
却是力道不足,随着简昆仑抖动的剑锋,呼地一声,直把他弹起了丈许来高,翩若
白鹭,落身于一棵大树的横出枝桠,忽悠悠摇曳不已。
一脉月晖,正好照见他的正面——长发飞散,衣衫片碎,再加上削瘦形容,在在显
示着这位黑道盟主的力竭筋疲,已似末路穷途。
简昆仑霍地腾身而起,长剑月下秋露划出了一道弧光,力劈柳蝶衣正面全身。
柳蝶衣力呈不稳,脚下用力过剧,只听见喀嚓一声,树干中折,连人带同树枝一并
坠落下来。
简昆仑自不会就此放过。
眼看着柳蝶衣身子,起落飞纵,向侧面崖上翻去,行动虽不失迅速,较之其平日身
法,已诚然不可同日而语,甚至于简昆仑可以清晰听见发自他嘴里的呼吸声音。思忖着
这个一代魔君,已是强弩之末,就快离死不远了。
皎月寒星,点缀着此一面寒山夜景,分外凄凉阴森……眼前已是悬崖的尽头,看看
前行无路,忽然柳蝶衣停下了脚步,一双手扶着松干,发着极为沉重的呼吸声如豹喘,
煞是骇人。
简昆仑闻声而惊,陡地停下了脚步,对方这般形样,一时倒使得他不忍相逼过甚了。
却是,就此罢手不成?
柳蝶衣喘息声越来越大,更听见发自他背后的声声娇呼:“先生……柳先生……”
这声音陡然使简昆仑忆及,敢情时美娇还伏在他背上。一个是技惊天下的黑道魁首,
一个是艳压四方的美人,不寻常的却是,他们更曾是一双互期以心的恋人。这一霎,他
们双双面对着的竟是相同的下场,似乎是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接近了。
双方距离不足三丈。这个距离,对于简昆仑来说,一蹴可就,而且,他几乎可以断
定,可以毫不费力,举手之间,即可置对方于死地,但是,他却就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柳蝶衣如豹喘的呼吸声更大了。
却见他回过身来,将长剑深深插落地上,剑触石面铮然作响,火花四溅。衬托着他
冷削的形容,极是可怖。
“小美子……我背不动你了……下来吧!”身子晃了一晃,幸未跌倒,就此松卸下
背上的时美娇,后者伤势更似不轻,娇声喘着,自地上缓缓爬起来。
“柳……先生……你……怎么了……”
话声未已,柳蝶衣已喷出了大口鲜血,他却是倔强地直立不倒,一只手力拄着地上
剑把,那一双灼灼而视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直向简昆仑盯着,仍然是狂态如昔,哪里有
丝毫求怜妥协之意?
只是时美娇却已泣不成声:“蝶……衣……先生……”
不知何时,她已荏弱的屈缩在柳蝶衣脚下,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腿,不时用她苍白的
脸在他膝上磨蹭不已,声声娇呼,点点红泪,真个望之断肠。
柳蝶衣霍然发出了狂笑,笑声未已,再一次喷出了怒血……脚下再次打了个踉跄,
犹然是挺立如昔。
“小美子,不要啼哭……这哭声太叫我心里生烦,好生惹厌啊……小美子……快不
要哭了……”
时美娇应了一声,果然不再哭了。怯怯颤颤站起,向着简昆仑打量一眼,又回头向
身边的柳蝶衣望着……
仿佛是她已经有所感触,一时不寒而栗。
“我不行了……你也不行了……”柳蝶衣说,“如果苟生,不如好死,飘香楼的主
人和他的女人,不能让人家耻笑,更不能容人家摆布……小美子!你先走吧!我随后就
来……”
时美娇蓦地睁大了眼睛,一片笑靥,显示在她极其憔悴的脸上!
“你……说什么?”
“我……”柳蝶衣大声道,“我要你死!”
“我知道……我是问……”对美娇声音抖颤着,“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女人……
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柳蝶衣一声长叹,凄凉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小美子,带着你美丽的梦去吧!”
时美娇望着他解颐一笑,甜甜地说了个:“好!”
蓦地,她身形纵起,有似飞云一片,直向身后悬崖投身坠落。一如彩云翩飞,她所
留下的人生最后姿态,虽只是临去的惊鸿一瞥,却依然美丽动人。
寒飕飕地起了一阵子风,惹得林木萧萧作响,简昆仑直觉得有些寒冷。
柳蝶衣灼灼目神,仍似瞬也不瞬地向他望着,憔悴的脸上,竟洋溢着一片微笑!
或许是这人生他已看透、看穿,戏之嘲之,又将何妨?
风势再起,掀动着他身上支离破碎的白色丝质长袍,蝶儿也似的随风起舞,便在这
一霎,他身子起了一阵急剧地抖颤,便自那样恃强自傲地站着死了。
甚至于他脸上仍然挂着那一丝临去的微笑……
简昆仑静静地走到他的身边,仔细地向他看着,借着一片月色,察看着他的脸——
那一张至死仍在微笑着的脸……
他的两只手紧紧握着插入石中的剑柄。因为这样,他才能保持着他原有的站姿。
忽然,他发觉到有两条浓浓的鼻涕样的东西,缓缓自柳蝶衣鼻中流出——便是传说
中的武林视为至宝的玉膏了。
只有内功练至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地步的人,死后才会有这样的现象。一个习武的
人,能练到如此地步,极是难能可贵。传说中,这样的人实已具有金刚不坏之躯,原则
上应是已具有抗拒死亡的能力,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柳蝶衣仍然还是死了。他的死应是
与他所罹患的奇难怪症有关……
看着、想着,简昆仑竟自淌出了眼泪。
他甚至于不忍心搬动他直立的躯体,感觉着那是一个强者傲立天地应有的姿态——
虽然他已经死了。
月亮再升高的时候,其实已经离光明的明天不远。
柳蝶衣直立依旧。所不同的,不知何时,竟在他直立的尸体边侧,倒卧着另一个人
的尸身……两者之间,依偎得那么近。
唉!李七郎……
他是用自己的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长剑风起云涌倒握双手,一剑穿心而死。地
上流满了血,月色之下,血已不再鲜红,竟像是黑的……
二先生呢!
他在唱歌,在跳舞。
月色里载歌载舞,飘飘似半山白云,树间白鹭,望之有出世之美。
手里提着个骷髅——宫小娥的遗骸。失意的时候,这便是惟一给他温暖慰藉的东西
了。
船出白鹤潭的时候,天色才不过微微发亮。
水面上蒸腾着重重的雾气,冷风袭人。
皇上破例身穿戎装,着白铜和花锦战袍,戴着皮罩耳,倚身黄油绸帐下座椅,脸上
气色凝重,十分阴沉。
随行众人,文武以次,两列而坐,总有二三十人之多,大船四周,皆有全身甲胄的
执戈卫士守护,前后更有开路山炮安置,俨然如临大敌。
虽说是逃难之中,永历皇帝身边的人仍是不少,前前后后坐满了三艘大船。
此一行目的地是去腾越。永历帝总算暂时打消了去缅甸的计划,那里有李定国的接
应,总还能撑持些时候,只是从大局而观,明朝气势显然已到了尽头,还能支持多久,
永历皇帝一行的结局为何,可只有天知道了。
秦太乙负责留下来照顾身受重伤的宫天羽,至于方天星,却因伤势过重,先一天已
经死了。
白鹤潭两位主人之一的钱枚随永历皇上去腾越护驾,叶天霞自愿留居白鹤潭,他与
秦太乙另有计划,以备团结白鹤潭最后尚能动员的所有力量,组织成一营劲旅,一旦时
机成熟,再出为战。
值得一提的却是皇上把简昆仑留在身边,交代了他一个极重要的任务,要他去拜访
一位通世的高人——顾炎武亭林先生。
此行责任重大,显属极为机要之事,简昆仑只能拜受使命。
原来炎武先生自佐鲁王举事失败之后,一心仍在明朝社稷,并未就此死心,表面周
游四方,载书自随,实则心图大事,不时与永历帝暗通款曲。
最近所得到消息是,亭林先生游踪所至,停留在皖南某县,在那里求田居舍,大肆
屯垦,其动机堪人玩味,简昆仑的此行出使,显然是与此有着密切的关联了。
昨夜临行之前,皇上赐宴群臣,即席宣布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今日凌晨的腾越之行。
其二,显然大大出人意料。即是,皇上即席赐婚,把御妹朱蕾的终身当众许配给了
简昆仑,成就了这一双乱世中患难儿女的终身大事,他们同时也即席接受了永历皇帝的
赏赐和众人的祝贺。
虽说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简昆仑的心里可也并不轻松,特别是就在这一夜,他情同
手足的拜兄方天星的离他而去,撒手人寰,更令他痛不欲生。
为此他们夫妇二人,特别请准了皇上,把正式的婚期延后举行,也就是留待到见了
顾先生以后再正式举行,皇上欣然同意。
简昆仑、朱蕾跪辞永历皇帝群臣,踏上江岸的一霎,适当东方日出,天色已是大明。
东升旭日,像是熟透了的一个大红柿子,为大地抹上了一层姹红异彩,不旋踵间却
已是光芒万丈,耀眼难开,水面上炫耀着灿烂金光。
目送着永历皇帝一行的乘风而去,不期然九公主这个依人小鸟,嘤然作吟的已自偎
在简昆仑怀里。
白鹭在水面翩翩飞舞,远处有隆隆的炮声……
无论如何,这却是一个崭新未来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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