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5)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22:27 2000), 转信
话未完,大汉已看清车内的黑色陈设,脸色大变。同
时,黑影一闪,黑衣少女已从右面车门穿出,象一阵黑烟,
扑向迫近车门的另一名骑士,人在空中电芒乍闪,大汉一
声未出,脑袋突然在电光闪过时掉下马来。
老苍头一声长笑,“叭叭叭”鞭声震耳,八双马蹄向
前冲,马车突然冲滚。文昌还未弄清怎么回事,跌回车
上发楞,莫名其妙。
原和文昌答话的骑土,兜转马头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然后尖声大叫:“黑魅、黑魅,黑……”
远处峰领上的人马,纷向官道冲下。
黑衣姑娘已闪电似的越过轻车,扑向拦路的四名骑
士,好快!四骑士也飞离马背,两文剑两把刀四面合围,
手持银字旗令的大汉收了旗令,挺剑迎上叫:“老妖婆,
留下秋山烟雨……啊……”
黑衣女人的剑,已错开他的剑,乍现乍隐,他胸前出
现了剑孔,鲜血激射,丢掉剑跟着奔出,惨叫着冲倒在
地。
同一瞬间,另一名大汉的单刀掠过黑衣女的身侧,一
刀落空。黑衣女反手挥剑,电芒一闪,大汉的右颊挨了一
剑,划开了一道大缝,从右颧骨下,经过口部直从左夹抵
达左肩,一声惨号,向前扑倒。
老苍头的马车到了,长鞭猛挥,马车从左绕过,从左
面扑来的骑土被长鞭抽中肩背,飞堕下马。
黑衣姑娘人如狂风,一照面之间,四名大汉全部毙
死,快速绝伦的攻势,即使目力最佳的高手,也难分辨她
的招式,人剑不分,剑到人倒。
她跃上车座,低声道:“冲!这些家伙该死。”
说完,从中间车辕掠过,屿立在两马中间的横揖上,
手中多了一条丈二长鞭。健马狂奔,她衣裙飘扬,黑披风
招展,她却屹立在那儿,随着马儿上下颠簸,却站得象是
钉在马揖上不动,令人替她捏一把汗。
老苍头却神色紧张地道:“恐怕黑旗令主常老狗已经
来了,咱们寡不敌众。”
黑衣姑娘扭头恨恨地叫:“定然是秋丫头吃里扒外,
出卖了咱们,我要活剥了她。”
“秋丫头并不知主人走撞关。”
“她知道,我曾告诉过她,并且叫她带着其他的人走
华阴,吸引老鬼们的注意,常老鬼却在这儿等个正着。这
贱人,该死一千次。
“主人,我们该离开正路。”
“不!日后传出江湖,说我的轻车被常老狗夺走了,
象话么?事急时,你保护蔡哥儿脱身,我要教训教训常老
狗,他竟敢找起我的麻烦来了。”
车中的文昌,只惊得毛骨惊然,他已明白了九分,这
黑衣女人果然是黑魅谷真。难怪他不克持做了她的欲海之
俘,唯一难以释怀的是,老妖婆在传说中已经是花甲老妇
了,为何仍如此年青?难道世间真有长青之术么?他委实
不敢置信。
“我得走,和这妖妇在一起,我的性命完了,我可不
愿只活十来天,死在牡丹花下,我可不干。”他想。
他准备脱身,两面看看,左面是山丘,有人马冲下。
右面是山谷,积雪的参天古林就在下面,似乎在向他招
手。
他必须走,据传说,黑魅谷真弄到手的俊美男人,十
天八天之后便厌了,注定了命运,不死在她的怀里,也会
被置于死地。他不傻,这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还年轻,他
不想死在牡丹花下做风流鬼。
他决定找机会从右面走,便向右移,身躯一动,眼角
瞥见车垫上的半段书岫,心中一动,信手抄起塞入怀中。
五匹马劈面冲到,马上的骑土大吼:“妖婆,停车,
停……”
“叭叭叭叭!”长鞭暴响,这是可怕的回答。
“啊……”惨号声震开,有人堕马。
入号、马嘶,车向前冲,马儿分向左右狂奔,人飞堕
马下,失了主人的马从左右冲向车后。
机会来了,文昌轻轻推开车门,向前一扑,一手抓向
一匹狂冲而过的狂马,抓住了判官头,人贴向马腰。向后
奔出七八丈,然后滑过另一面,飞跃而出,骨碌碌滚向下
面山谷密林之中。
他知道黑魅已被包围,前后都有人赶来,骑马逃命等
于自杀,唯一可靠的是先找地方躲一躲再说。
他在雪中躲了将近两个时辰,也练了两个时辰的功,
他发觉经过这次鱼水合欢之后,精力并不想象中衰退或消
失,反而精力旺盛,老妖婆并未吸取他的元阳。
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凄厉的濒死号声,直闹了一个
时辰,方才静止,呐喊声消失了,山区里重归沉寂。
之后,有一批黑衣人前来善后,牵定了马匹,拾走了
尸体。他不知双方胜负如何,但黑旗令主既然有时间吨
前来收拾善后,定然是胜利的一面。
不知怎地,他对黑魅谷真的生死存亡,竟然有点关
心。她使他了解人生,她使他在短期间正式成为一个真正
男人,那销魄荡魂的神奇境界,令他永难或忘。她那令人
怦然心跳的胴体,她那一朵朵令人意马心猿的媚笑,那
令他难以克止的激情,那令他象是羽化登仙的感觉,都似
乎在他的心版上刻下难以磨灭的痕印。
“愿上天保佑,她,她并不是个可怕的妖妇,”他想。
申牌左右,开始往回赶,沿途问请道路,向右折入一
小径,岔出潼关至华阴的大道。从这儿走,不须经过华
山下,而且近得多。
他身上一无所有,幸而百宝囊还有几两碎银和百多文
制钱,落店不会闹笑话。
在华阴,他不敢乱闯,怕遇上虚云羽士的党羽,更怕
遇上七幻道,人地生疏,无法找到小化子。在家千日好,
门半日难,他开始感到惶恐,身上无钱更是不便。
落了店,他小心翼翼在街上转了一圈,希望能碰上小
化子,但他失望了。
晚间,他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开始打开半截秋山烟雨
图,要看看所谓亡魂剑法三招精华夺命奇招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幅立轴书图,款认确是小李将军的真迹,他所
获的是左半幅,已没有任何价值了。
精细的水墨山川线条,找不出任何文字包藏在内。细
看卷轴之内,也没有任何东西藏在里面。他仔细观察好
天,每一笔都反复参详,仍一无所得。
最后,他发觉被剑划记的切口上,挟糊的底层中似乎
点异样,赶忙撕开一看,果然发现一张黄绢夹在里面,
大喜之下,取出就灯光下一看,不由凉了半截。
黄绢长约尺余,宽约五寸,一条边已经随另一半失了
踪,上面工整的字体却全在,写的是:“大哉剑道,日精
月进;无巧不取,无激可幸剑所谓绝招,乃是欺人之谈,
欲窥堂奥,无一可持之法,便是从经验中获取教训,由教
训中更求进益。首先观察常人心理,方可制胜之道,方可
争取进招之机;敌末攻我先攻,敌攻我招已发,攻其所难
防,出敌意表,是为绝招。其他可持者为修为,力为制胜
之源,快为自全之道,神意难到,无力为盾,徒劳无功。
出招心诀三十六法,皆属空谈;能把握快、狠、稳、准四
字真言,便可称神来之剑。亡魂剑法中,机诀在此。此须
大恒心和大毅力方有大成,智者当能领倍。
经验、苦练、经验,苦练是为绝招。
大明洪武三十年岁次丁丑正月戍。江西袁州府武功梅
谷少主司马英谨识。”
这张绢条,留了一百四十七年,今天出现人间,却是
满口废话。谁不知“力”为制胜之源?谁不知“一快”为
自全之道?但如何能产生神力7如何方可臻快的境界7
但文昌却茅塞顿开,智珠在握,忖道:“经验,是自
全之道;苦练,是制胜之源。亡魂剑客乃本朗初年的一代
英豪,在刀山剑海中九死一生,盛名绝非幸致。所谓绝招,
并不足恃,真有绝招,岂非无敌天下?当今六大门派中,
所谓绝招与不传之秘,有几许是无往而不利的?没有。我
必须苦练,苦练无极气功,不但可生神力,以臻化境时必
能不畏兵刃,更从快狠稳准四字真言下苦功,必有大成。
在江湖闯荡期间,我可不象只老鼠畏首畏尾,时机有利即
挺身而斗,在拼斗中吸取经验与教训。”
他将黄绢放回夹缝中,卷起书岫塞入壁缝内,躺在床
上思索了许久,方安然入睡。
在华阴等了三天,不见小化子的形影,算算银子也快
光了,与黑铁塔在西安府的约会也快到了,他只好结算店
钱,踏上西行官道。
西安府,原是元朝的奉元路,洪武二年三月改为西安
府,是陕西布治司的首府。这座城,乃是西北的重镇,是
周、秦、汉、隋、唐的古城。每一朝代的兴起或覆亡,这
座城都在兵刃中呻吟。是自古以来,称这座城叫长安,事
实上却长不安,但它依然是一座历史名城。这座城,曾使
古中华的光辉照耀世界,曾令大汉民族引以为荣。
除府城外,外围县治乃称长安,县衙门赶到西门外办
公,城里面卧虎藏龙,县太爷只好乖乖地搬出城外。
而这一带的人,都自称是长安人,说西安,反而有陌
生,他们都以身为长安人为荣。
这是一座地势相当高的城池,四四方方十分壮观。在这
儿,你找不到一条窝囊的小巷子。四条大街上车水马龙,
各处有雄伟巍峨的牌坊,有气象万千的府第。
历史是残酷的,血腥和火光是人类大屠杀的目标。渭
河对岸的阿房宫不见了,未央宫完蛋了。隋朝七十里的城
池也消失了,但长安是不灭的,它永远存在。
本朝初年,长安城又建起来了。按隋唐都城的旧址,
缩小了一倍动工建造。说是缩小一倍,号称四十里,其
没有那么大,只有二十七里。京师的内址也只有四十里,
长安怎能比京师大。
达座城建了四座雄伟壮观的城门,城墙高三丈余,实
厚非常,城墙上可以跑马骑车。由于缩小了一倍,当年九
市八六丈陌,宫里一百六的盛况,已经大多淹没了。
待到了灞桥,天色已经黄昏,距长安城还有十里,他
于今宵赶不到了。城门鸡鸣方开,入暮即闭;除非是京中
来人了。
府城名义上的统治者秦王的虎驾回城,任何人都须在
明晨上打开城门升起千斤闸进入。他必须在这儿宿一夜,
在灞桥打点进城。
灞桥,是灞水旁的一座大镇,早年,这儿是送客东下
的所在,灞桥饯别,天下知名,但目下京师不在长安,饯
送亲朋的人仍多,但没有早年的大场面可看了。
真不巧,镇上不但客店客满,他自己身上只剩下十二
文制钱,连吃一顿也成问题,他毕竟踏入江湖为期太短,
对赚钱花钱的行径一时还不能适应,身上无钱,心中便有
点焦急,白花白住的勾当,他还没有这种胆量做出来。
“我得找一处暂住一霄的地方,明天进城再说。”他
想。
至于明日进城之后,今后的生活如何打算,他并未加
以计料。距与黑铁塔会合的日期,还有五天,这五天他的
住宿问题,他也未曾计及。会合以后呢?他也懒怠去想,
出了镇西,他仍鼓不起勇气向人恳求留宿,直走至荒
郊外,他仍然迟疑不决。
“走吧!到府城再说。”他矛盾地想。
他信步西行,不久即天色尽黑。已届解冻季节,凛冽
罡风令人奇寒。他信步而行,心中在思索今后行止。后
面,灞桥镇的灯光在寒风中明灭不完。
正走间,后面响起了狂急的马蹄踏雪声,有两匹健马
狂奔而来,不久便到了身后。
官道宽阔,划问车马行人往来不绝,路上没有干净的
积雪,碎雪混和着泥土形成了一条黑色的道路,人行走
时,自然而然地会走在路中所以更显得狭窄了些。
他在中间行走,听蹄声骤急,便信步向外移,并未扭
头瞧,他走他的路,用不着管别人的事。
两匹健马并肩狂奔而过,碎雪飞溅,一些碎雪溅了他
一身,吸引了他的注意,便以袖掩面退在一旁,举目看
去,心说:“这两个家伙猖狂极了。
蓦地,健马在三丈外勒住了,马上的两名黑衣骑士骑
术极为高明,马儿在喷气踢蹄,黑衣骑士却安坐如山。
“咦!恐怕就是他。” 一名骑士扭头叫。
“大哥,问问看,不可鲁莽。”另一位骑士答。
两匹马围转马头,等待着文昌走近。
文昌戴着披风帽,老羊皮外袄青夹裤,之外身无长
物,连小包裹也没有一个,既不象行旅,也不象本地人,
黑夜中面目难以分辨,看错人并非异事。
他没有其他的朋友,所以对马上的两名骑士并不介
意,自顾自赶路,看看接近两名骑士不远,心里忖道:
“唔!他们背上扎了剑,是武林人,大概他们识错人
了。”
距马匹还有丈余,被称为大哥的黑衣骑士沉喝道:
“站住,通名。”
语气狂妄迫人,文昌有点不悦,但忍下了,站住道:
“先不忙着通名,有何见教?”
“你是不久前在镇东闹事的朋友么?黑衣骑土再问。
“小可并未在镇东闹事,老兄,你认错人了。”
“你不承错?”
“笑话。”文昌不耐地答,又道:“尊驾咄咄逼人,
岂有此理?硬将不相干的事往在下头上裁,怪事。”
“咦!你小子倒凶哩。”黑衣骑士怪叫。
文昌举步便走,一面道:“咱们素昧平生,尊驾这种
问话的态度太过狂傲无礼。”
黑衣骑士哼了一声,滑下鞍桥,挡住了去路,不等同
伴出声喝止,拳出如风,壁面来一记“黑虎偷心”凶猛地
向文昌进攻。
文昌在对方滑下鞍时己留了神,拳风唬唬袭到。会者
不忙、忙着不会,他不慌不忙向右一闪,左手抬出“缠丝
手”刁塔对方的脉门,一声冷哼,右拳急出“电闪雷鸣”
三下短冲拳凶猛无比,攻向对方腰胁要害。
黑衣骑士十分了得,右拳急收,躲过“缠丝手”左掌
下削,“扑”一声格开文昌攻到的铁拳,一面叫:“这小
子扎手……哎……”
他防得了文昌的右拳,没料到文昌的左手乘势攻入,
“砰”一声暴响,右颊挨了一记重击,只打得他眼前星斗
满天,向左后方踉跄暴退。
另一名大汉飞跃而下,一面叫:“住手!听在下……”
相打无好拳,双方交接迅捷无比,如果没有人倒下,
谁也不肯放松。文吕见对方背上有剑,怎肯让他拔出拼
命?一拳得手,如影附形冲上,下手不留情,拳出如电
闪,“砰砰砰”三声暴响,三拳皆中,只打得大汉嗯嗯
叫,最后一拳击中大汉的左耳门,向右倒下了,砰一声,
象倒了一度山,口中鲜血外流,爬不起来了。
另一名大汉叫声未落,同伴已到了,正好扑到文昌的
身后,立即一掌拍向文昌的背心,掌力十分浑厚,而且掌
风直迫内腑。
文昌知道高手到了,人乘势向下仆,虎腰一扭,在着
地的刹那间,翻转了身躯,双脚急旋、疾逾电闪,展开凶
猛的反击。
大汉猝不及防,反应没有文昌快,“噗噗”两声闪
响,文昌的左脚后跟击中大汉的左膝外关节,右脚尖似乎
在同一瞬间,击中大汉的左胁。
“哎……哟!”大汉叫,向右冲倒。
这项脚的力道不轻,未练内功气功的高手,绝难禁
受,大汉不是钢筋铁骨,怎能不倒?
文昌虎跳而起,冷冷地道:“三拳两脚小意思,让你
们好好记着,免得下次上大当。”
被拳击倒的大汉挣扎着爬起,拔出长剑含糊地叫:
“小辈,你胆大包天,敢向灞桥杨家寨挑势,留下名号,
抓住了你管叫你生死两难。”
灞桥镇方向,蹄声渐近。
文昌不知杨家寨是何来路,一面退一面道:“老兄,
你先动手,你怪谁?放下你的剑,剑吓不了人,说不定你
是因拔剑而枉送性命……”
“呔!”大汉怒叫,冲上连挥两剑;
剑是好剑,寒气逼人,大汉的力道也并不因受伤而减
得多,如被挥中准死无疑。
文昌火起,对方竟然想要他的命哩!退了丈余避了两
剑,乘大汉第二剑余势末尽收发两难的刹那间,靴尖一
跳,一阵碎雪射向大汉的脸面,人如疯风卷入,右手一
抬,各开大汉持剑的右手,“叭”一声暴响,一掌拍中大
汉的脸面,眼鼻口鲜血沁出,大汉的抵抗力完全消失。
一不做二不休,乘势收掌托住大汉的右腋窝,大旋身
向前拱身,喝声“滚你娘的蛋”!
大汉被扔出三丈外,剑已脱手“砰”一声除了个手脚
朝天,“喂”了一声扭动了两次,昏厥了。
被踢倒的大汉伤势沉重,半躺在地上虚脱地叫;
“你……你好大胆,敢和杨家寨闹场的人,定……定是黑
道恶寇。留……留下名号……名字……咱们走……走着瞧
吧。”
“你杨家寨是啥玩意?”文昌冷冷地问。
“西北镖局的东主神枪杨虎,你该有过耳闻。”
“哦!是专替豪门官府保镖的狗腿子。”文昌不屑地
答。
“留下名号,自有人向阁下讨取公道。”’
“太爷不屑告诉你。”
“你藐视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不值半文钱。哦!太爷正缺少盘缠,送上
门的买卖不做,未免太对不起贵镖局了。反正你们向那些
达贵官人伸手要钱,太爷在你们身上找油水天公地道。”
他动手在昏厥了的大汉身上掏,掏了三锭黄金,拾起
剑走向地上的大汉,伸出剑尖道:“老兄,是你乖乖地拿
出来呢,还是要我用剑顶住你的喉咙搜?”
大汉伸手入怀,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金一锭银,伸出
道:“太爷铁骑王英认栽,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他却不知,夜色虽浓,但武朋友的目力比常人要犀利
得多,加以雪光朦胧,他俯身抢过金银时,英俊的脸容已
落入铁骑王英的眼下。
他丢了剑,扭头东望,朦胧中,三匹健马如疯风似的
卷来,已在半里之内了。
“再见了,老兄们。”他说,扭头便走。
铁骑王英突然发出一声长啸。远处三四匹健马也回啸
了一声,来势更急。
“糟!是他们的人。”他轻叫,飞身上了一匹健马,
向西狂奔。
后面,蹄声如雷,啸声划长空而过,追骑卸尾狂。奔
了里余,前面也传来蹄声,接着,前面声震耳。
“糟了,前面也是他们的人。”他心想。
看看接近,前面共有五四健马,一字排开狂奔而至,
碎雪飞扬。
他滑下马腹,用蹬里藏身术掩住身形,冒险前冲,想
图侥幸冲出生路。
近了,对面有人大吼:“是哪一位兄弟?”没有回
答,另一人叫:“勒马。”
近了,只有十来丈。最先发问的人叫:“咦!是空坐
骑。”
“别管,先带住再说。”另一人叫。
五匹马缓下来了,左右一分。中间通路上左右两名骑
士一声沉喝,各抛出挂在判官头上的套马索。
文昌在马腹下看得真切,心中暗暗叫苦,看两人抛索
的手法和劲道,他知道糟了。
这瞬息间,任何念头也来不及转了,套马索一左一
右,恰好套住了马颈,左右两匹马,也同时向左右兜转。
人吼,马嘶,马蹄踏得碎雪风浅。文昌就在大乱的刹
那间,飞掠三丈外,向左面被冰雪封了的树林落荒而走,
穿入林中一闪不见。
“王八蛋!这家伙狡猾,追!”有人叫。
五匹马卸尾冲入林中,树上的冰雪级级而落。
冰封了的树林,马匹在内冲奔不易,但五骑士的骑术
极为高明,腑伏在马背上狂追不舍,马匹能过,马背的人
也可以过,可是追了三四里,已失去文昌的踪影了,五骑
士怪叫如雷,会合了后到的三位同伴,在附近按了许久,
逐渐接近一座地势略高的丘林地带。
接近丘下,一名骑士勒住缰,低喝道:“兄弟们,快
退。”
“为什么?”有人反问。
“这儿不是玄坛庙废墟鬼城么?不退怎行?”
其余七人定睛向丘山打量,四周黑沉沉,古林参天,
林上尚可看到雪光,林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最高处,积
雪覆盖的巨大古树似乎高入云表,远远地一览无遗,极为
抢眼。
一名骑士突然圈转马头,用饱含恐惧的声音道:“快
走,快……在外面等他……”
八匹马扭头狂奔,不久蹄声渐寂。
文昌入林藏身,众寡悬殊,他不得不逃命。在入林的
刹那间,他似乎感到右方不远有黑影一闪而没,却又一无
所见,也没有功夫细看,入林狂奔。
他籍密林掩身,去势奇疾,后面追的人要在雪中找寻
足迹,当然追他不上。
他藏身在土丘南面树林中,朦胧地注视着八匹马向东
北撤走,喘过一口大气,但仍不敢现身走回官道。许久许
久,他不知那些西北镖局的好汉们已经撤走了,为安全起
见,他向左绕土丘西南疾行。林中的荆棘已被积雪所掩,
行走时极为方便。
绕了里余,蓦地,他听到前面不远处传出一声呻吟,
声极为虚弱,象是垂死人畜的最后呼唤喘息声可怖。
他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因为呻吟声太阴森可怖。夜黑
墨,树林中阴风惨惨,罡风刮得枯枝呼呼,折断落地声也
够可怕。他胆气虽超人一等,但在神秘不测中,
仍有点心虚。这种吟声来得突然,在这种环境中听来,尤
其刺耳。
他站住了,向下一伏,凝神向前看去,在雪光中,目
力可远达两丈左右,但仔细观察后一无所见,
他胆气一壮,心说:“怕什么?我岂能被异声所吓
住?”
他缓缓地贴树站起,突觉一只冷冰冰的大手,已经触
到他的后颈了。
“呔”他大吼一声,低头、挫身、回旋,一掌劈出。
“啪……噗……”掌出有异声,掌中了,有物堕地。
树枝一阵摇幌,无数积雪和冰拄分堕,洒了他一身
他吁出一口长气,喃喃地道:“见鬼!杯弓蛇影,我怎么
如此胆小了?”
原来是一截冰柱,他却以为是人在背后下手。
丘顶林影中,回音久久不绝。
“呔……呔……呔……呔……”是他自己的叱喝声转
折回传。
“怪!怎么在空广之地会有回音,上面定然有高大空
洞的建筑物,我倒要瞧瞧看,是否可以找到宿处?”他自
语。
他定下神,掏出囊中用十二文钱买来的两个硬馒头,
一面嚼,一面往上走。
走了三四丈,突然,两条黑影从左面贴地射到。碎冰
雪沙沙作响。
他慌忙将硬馒头塞入怀中,正想撒腿溜走,但已来不
及了,黑影已飞扑而上。
人在危机关头,有两种常见的反应,一是浑身发轻狂
叫着等死,一是临危拼命在死里求生,他是后者。
他向左倒,同时右腿疾飞,“噗”一声响,腿扫中最
近的一个黑影的右腰,黑影怪叫一声,跌出三丈外,搐在
一株树杆上,爬不起来了。
他侧掠丈余,鼻中嗅到一阵腥味,“呸”了一声,站
香面对着刚转身扑来另一个黑影道:“真他妈的见鬼,两
条俄狼也找起我的麻烦来了。”
确是两头长有六尺的老黄狼,褐腹黑背,瘦得肋骨也
可看清了,一头已被他一脚踢死。另一头,仍飞扑而上。
一两头狼,通常不敢贸然向人动爪牙,必定现身盯在
人的身后乍隐乍现,先吓破人的胆,再逐渐迫近伺机上扑,
跟上十来里并非奇事。如果人的手上有家伙,狼便一面跟
一面号叫,将附近的同伴号来共同下手,愈聚愈多,可怕
极了。大雪天的恶狼,一群经常有二三百之多人畜遇上
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般说来,城市近郊不易发现狼群,这两头饿狼大概
是从终南山跑下来的孤独老狼。饿疯了所以饥不择食。
文昌没听见狼号,知道附近不会有狼群。一两头饿
狼,不成气候,他不怕。
狼凶猛地扑到,他向旁一闪,挫腰一掌削而出,“克
克克”数声脆响,四条狼腿如被利刃所削断,一声惨号,
饿狼扑倒在地厉号翻滚,狼是铜头铁爪麻杆脚,经不起文
昌全力一击。
他走上前飞起一脚,踢中狼腹,将狼踢飞两丈外,道
“早些死,免得受罪。”
毙了两头狼,他续向前走,走了五六丈,前面又传来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听声源,就在前面不远。
他站住了,警觉地贴在一株巨树后,定神看去,不远
处,一株古树下躺着一个黑影,刚好将脚扭动了两下,
天!是一个垂死的人。
他看清附近没有可疑事物,赶忙接近,一把扶起黑影
的上身,急问:“老兄,你怎么了?”
黑影是个一身破袄,乱发满头,灰发乱槽糟的花甲老
化子。腰中捆着草绳,肩下挂了一个中型讨米袋,一根打
狗棍丢在丈外,气息奄奄,身上不但肮脏,而且一股子膻
臭味直冲鼻端。
老化子似乎知觉仍在,呻吟了一声,含糊地说:“放
……放手,不……不必管……管我的死……死活……”
文昌心下大定,伸手摸摸老化子的额头,感到热得烫
手,老化子的手却又冷如寒冰,道:“老爷子.你病了,
需要帮助。”
“不……不要……”老化子吃力地挣扎。
“不行,你得听我的,你支持不了多久,我必须立即
找到人家,替你弄些姜汤先驱风寒。”
他先前叫到丘上有回音,认为前面定然有大户人家的
巨厦别墅一类房舍,也必定有人家,所以向前急奔。
他却没留意附近的树下,有两双冷电四射的怪眼。正
注视着他一举一动,更在后面紧叮不舍亦步亦趋。
那是两个反穿皮衣皮裤,毛在外面与雪同色的高大怪
人,背上有剑,幽灵似的在后面魅余丈紧跟。罡风呼呼,
两人的脚下也够高明,毫无声音发出,他根本不知道身后
有人。
两怪人一面走,一面用仅可令对方听到的声音交谈,
左首怪人低声道:“是个初出道的娃娃,手脚倒是高明利
落。”
“三哥,你怎知是个毛孩子?”右面怪人间。
“杨家寨的西北镖局,盛名远播漠外,在关洛一带,
连西北镖局的一条狗也比常人高三等。这娃娃竟然敢捋虎
须,不但打了人,更伸手做买卖检黄白,素然不知天高地
厚,是个一无所知的毛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嫩货。难
怪主人看上了他,也许这次又找到一个有用的枉死鬼
了。”
“三哥,主人这种偷偷换摸的举动,不但令咱们莫测
高深,也大不服么,神枪杨虎有什么不得了?只消去几个
人,便足够拆了他的招牌。”
“四弟,你难道真不知杨老狗的后台是谁么?”
“不知道。”
“五台山碧眼青狮你该知道。”
“什么?你是说那个凶厉的喇……”
“不错,喇嘛巴隆活佛。他是杨老狗儿子的师父。”
“是飞虹铁爪杨钧的师父?”
“半点不假。当然啦!主人并非真怕巴隆活佛,此中
另有缘故。”
“三哥是指……”
“日后自知,我也不太清楚。不必说了,咱们知道得
愈少愈妙,知道多了恐伯要大祸临头。”
“三哥,你这一说,可把我搞迷糊了。”
“迷糊就好,大安大吉。总之,这事据我所知,牵涉
到黑旗令主,咱们不久便可真象大白。”
“三哥,我真不想再跟这不男不女的……”
“住口!你想死?活得不耐烦可以抹脖子,你可不能
连累别人,……哎……”
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倒地,叫声凄厉,但声音甚小,
不知何时,两人身后出现了一个白袍飘飘,中等身材的人
影,向地上的两人阴森森地道:“凡是不愿跟随本公子的
人,与知道得太多的人,本公子也不想要他,成全了你
们。”
声落,人已不见,地下的两个怪人,也寂然无声。
文昌耳力通玄,身后的厉叫声虽小,但他仍许发觉
了,蓦地止步扭头向后瞧。
蓦地,他感到一支大手搭上了他的右肩穴。
他一直处身在风声鹤泪中,警觉心特高,猛地一扭
肩,眼角已看清那是老化子的手。同时,他也看到了老化
子的眼中,光芒四射,根本不是一个垂死的老人。
他手一松,丢掉老化子,老化子的指尖一发之差,扫
过他的右胸,十分沉重,而且火辣辣地。
同一瞬间,老化子伸左手一勾,勾住了他的大腿,一
扳之下,两人都倒了。这一勾力道奇猛,他感到右大腿如
受巨锤所撞,无法站稳,倒了。
老化子火速跃起,一声长笑,一脚猛踢他另一条腿。
他无名火起,好意救人,反而被人所算,怎得不恼?
就地一滚,躲过了一腿,飞跃而起准备反击。
可惜!他的左大腿有点不便,未免慢了些,加以老化
子比他高明得多。
他只感到眼前一黑,“砰”一声暴响,左颊挨了一记
重击。接着,“砰砰砰砰”连声暴响,头部连挨四记重
击,,最后一声“砰”,下铺一拳打得他昏天暗地。然后是
“啪”一声响,左耳门挨了重重一劈掌,直跌出丈外,人
事不省。他耳中轰鸣,但却在昏迷前听到老化子得意的狂
笑声。
老化子将他一把抓起,先搜他的身,将五锭金银纳入
讨米袋中,摘下了百宝囊,检查里面的东西。囊中除了两
包备用的暗器外,竟有一盒作为针灸的行医金针。
老化子将百宝囊和从贴身搜来的路引,一并纳入讨米
袋,发出一声低声,挟着人向上走。
蓦地,黑暗中传来一声沉喝,有人低吼:“百宝囊和
路引仍放回原处,捆上手脚,按计行事。”
老化子止步,向声音来处躬身恭敬地答:“谨遵主人
吩咐。”
丘顶上,是一处广约里余的台地,古木丛山,全是寒
冬不凋的苍松古柏。而中间三株古槐却光秃秃地,古槐向
北一面,是一座土围子,土围墙崩垮得柔肠寸断,状极凄
凉,大概数十年来不曾有人加整修过。
残破的土围墙内,是一处废墟,约有三二栋残败的房
舍,塌了的砖隙和残柱凌落交错。近南一面,有五栋巨大
的倒塌殿堂,危墙高耸,巨大的石柱参差,可以看出早年
的盛貌。最前一栋,上层已经垮了一半,下层虽门窗全
毁,残壁依稀,但仍可在内聊避风雨。
看光景,这是一座大庙,大殿前石堪下,有两座剥落
不堪的神象,另两个已经倒了,大半掩埋在雪下。
将届解冻季节,倾圮的破殿堂中,既没有狐鼠藏
匿,也没有蝙蝠飞翔,除了呼呼寒风掠过断垣残壁发出刺
耳的厉啸外,毫无其他声息,阴惨惨的气氛,令人心中发
紧。别说是夜里,白天里也没有人敢来。
老化子挟着文昌,掠入了黑暗的破大殿中。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44.244]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5.48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