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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7)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26:52 2000), 转信


          亡命客    作者:云中岳

                      7
    一住三天,文昌的性情上有了极大的改变。有时他后
悔,痛心疾首,但却又无法抗拒无边的诱惑,沉下去的人
想浮起来,太不易了。
    在自疚的心情下,他开始自暴自弃,愈陷愈深,不可
自拔。
    非我人妖的真正身份是男是女,他并未弄清,也不愿
追究。他和非我人妖的美丽侍女们荒唐,但坚抗与人妖狎
呢,这证明了他的良知仍在,不忍揭开非我人妖男女之
谜。
    这三天中,非我人妖传授给他一些练功新法,也传给
他一些不得为外人道的秘术。但他始终没机会见到经常前
来造访的外客,也没见到非我入妖的其他党羽,似乎这间
杜家庭园中,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三天相处,文昌在性格上有了显著的变化,他不再经
常面罩寒霜,脸色开朗了很多,在谈吐上也有了风趣和诙
谐的情调出现。
    似乎,这三天中他不但了解人生,也看透了人生,人
生反正是这么一回事,用不着看得太严重。他认为,江湖
人的性命不值半文钱,杀身之事乃是早晚的事,随时都可
能有不测风云,谁也不可能未个先知赴吉避凶逃避灾祸,
除非他不是江湖人。
    人生一世,如驹过隙,看得很严重,反而活不下去
啦!沟死沟埋,路死抽牌,生死就是那么一回事,何必斤
斤计较个人间的一些小不幸而虐待自己?经过这几天来所
遭遇的变故,他多次在英名其妙中进入了是非旋窝,也多
次在可怕的凶险境遇里逃得性命,身上创伤累累。同时,
死在他手中的人,数量连自己也无法记清。想将起来,人
的生命是太不算一回事了。
    他有生命如蜉游的感觉,也有人生渺茫的看法。
    但在这些灰色和无可奈何的宿命论感想中,他却有强
烈的,明折的念头,便是他必须活下去,他不愿死,不想
死,他不管世间的一切变化,必须活下去。如果非死不
可,除非突如其来无可逃避,他必须要求死得有声有色,
死得不致默默无闻,他不是个弱者,决不怯懦地走上黄泉
路。
    他认为他是个平凡的江湖人,他对世间的欲求不多,
活下去,这就够了。
    这天,他同非我人妖对酌,非我人妖就侍女手上千了
一杯酒,大概已喝了不少,俊面上配红,向文昌道:“老
弟,你认为及时行乐的论调有何不妥么”?
    文昌摇摇头,笑答:“公子的高论,在下不敢置评。不
过,在下认为,公子横行江湖十数年,从万千凶险中闯荡
出名列十三高人的地位,该慎重加以珍惜才是,人生几何
的感觉和论调,不该出诸公子之口。”
    “嘻嘻,等你有一天也争到我今天的地位,老弟,你
同样会有我这种感觉和论调的”。
    “哈哈!等那一天到来再说末晚,但愿我能活到那一
天,我得请阎王爷少找我的麻烦才行”。
    “老弟,但愿你能和阎王爷互相取得协议,敬你一
怀。”
    “哈哈!可惜我不知阎王爷肯是不肯。干!”文昌大
笑着举杯,一口干了。
    非我人妖在侍女手上饮,还未干杯,窗外突然传来一
声尖厉而细小的喊声。
    他双眉一轩,向侍女含笑道:“你们在地道秘室相
候,先领文昌老弟早走一步。”
    “大敌已至,可能是黑旗令主,他终于找到这儿了。
可是,他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非我人妖若无其事地
答。
    “黑旗令主来了?”文昌吃惊地问。
    “已进入园内,快到了。”
    “已进入园内了?”
    “你可以在窗口看见他们的形影,但迟延不得,你先
走一步。”
    “走走?到何处……”
    “先到秘室内暂避,如果事急,可由秘道退走”。
    文昌哈哈一笑,站起道:“黑旗令主冲在下而来,在
下怎能不见他一面便走?”
    非我人妖懒洋洋地站起,摇手止住侍女熄灯,道,
“老弟,我可不愿你冒险看他,我先走一步……”
    “啊……”下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厉号。
    非我人妖淡淡一笑,转口道:“他们果然来得快,死
得也快……”
    语声末落,他已闪电似的消失在房门外。
    “哎……”惨喊声又起,令人闻之毛骨依然。
    四个侍女从容不迫,将屋中有价值之陈设收起,用裙
袂盛了。一名侍女向文昌道:“蔡爷,请收拾随小婢至秘
室暂避。”
    文昌略一沉思,道:“好,请领路”。
    他衣着本已停当,加上了大氅,随四名侍女出房,下
楼而去。
    楼下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已经摸熟这一带的路
途,不怕黑暗,到了楼下,他往暗角里一闪,摆脱了四名
侍女,窜入一间残破的房间,越窗而出,进入混乱的后
园,闪在一株古梅树之下。
    这三天,有了非我人妖的指点,他的功力精进了不
少,明师一句话,胜练三五年,他比早些天强多了。
    一条人影突然在左方不远处出现,黑衣裤,黑巾包
头,剑隐肘后,蛇形鹭伏在了一扇破窗下,闪在窗旁耳贴
窗沿向里倾听。
    接着,另一条黑影窜到,低声喝:“不可大意进入,
人妖的机关厉害,守住便成。”
    文昌相距两人在三丈左右,心说:“好家伙,看来今
晚他们来了不少人哩!”
    “啊……”远处又传来一声厉喊。
    先前到达的人低声道:“王八蛋、可恶,我们还未入
屋,便被奇怪的机关损了不少人,屋内想来必定更为可
怕,楼上灯光未熄,怪!”
    “恐伯人妖不在,我可能又扑个空。”另一人答。
    “确是古怪,怎么不见有人?”
    “没有人才可怕。人妖的毒物骇人听闻,千万小心,
不可被暗器沾身。”
    “卫当家己上去了,我们小心把守,看有些什么人从
窗中突围。”
    文昌爬伏在树根下,心中暗惊,他知道自己错了,不
该逞匹夫之勇单独行动,目下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四面
八方全是黑旗令主的人,想跑也跑不掉啦!
    二楼风檐下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从屋顶用倒挂珠帘
身法挂下,出现在文昌所在处的长窗外,灯光照耀,人影
映现。黑影向上招手,另一条黑影出现,向下一挂,突然
飘入窗内。
    人影刚在窗口消灭,惨叫倏起,窗沿垮下了,人影从
窗内飞出,挂在风檐下掩护的人,也失手下坠。两条黑影
带着凄厉刺耳的惨叫,坠下四丈余高的地面。
    “放火!”西南角传来震天大喊。
    人影连闪,火星处处。
    可是,没见有任何非我人妖的人出现。
    第一处火头在东北角上升,烈焰飞腾。火光中,无数
黑衣人飘掠不定,整个杜氏庭园陷入包围中。
    隐伏着的文昌心中暗暗叫苦,大火一起,即将无所循
形,完蛋了。火光中,所有的黑影一个个人高马大,飘掠
的身法迅捷无比,显然都是了不起的黑道高手,要想和这
些人拼命,不啻以卵击石,后果实在可怕。
    突然,正东传出一声震天狂叫,十二名白衣飘飘的人
影,突然突围便出。似乎,他们的身畔有一阵灰色薄雾所
笼罩,次雾中剑影飞腾,所经处,拦路的黑影波开浪裂,
一触灭雾便纷纷倒地,惨叫声动人心肺。
    “梅林公手突围了,其他的人我怎么从未看见过?”文
吕远望着十二名白衣背影怔怔地自语。
    十二个白影象一阵狂风,逐渐去远。从南北两面赶去
包围拦截的高手去晚了一步,象是替他们送行。
    黑暗中,传来一声暴吼:“好人妖,本今主将逐渐挑
了你在江湖的鬼窝。看你往那儿逃,江湖已无你立足之
地。追!”
    是黑旗今主的声音,但文昌看不见黑旗令主的真面
目,只知道这人有个极雄伟的身材,由背影看十分魁倍而
已。
    银剑孤星带了八位名宿,掠过文昌隐身之处,相距不
足两丈,幸末被他们发现。
    烈火冲天,黑影们早已不见了。
    文昌被热流所迫,树下躲不住,看火场中已无人影,
便挺身出来。庭园中安全的道路他知道,便信步往外走,
一步一回头,喃喃地道:“我天生流浪命,到了何处灾祸
必追随不舍,一场大火,便毁掉了这一座荒园,唉!我也
该走了,与黑铁塔的约会明天使到了。”
    出了庭园,突地,他站住了,五名黑衣人正从南方凋
林中掠到,劈面堵住去路。五名黑衣人背上有刀剑,这种
 装束文昌不陌生,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啊!站住!”中间大汉暴叱。
    文昌穿着华丽,身上没带有兵刃,而且从容不迫,风
度翩翩不象个武林人,所以五大汉毫不在意。
    文昌心中一动,他不愿立即动手,也顾忌附近还有大
批贼人,强按下心神,将大氅紧了紧,故作吃惊地问,“你
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大概这把火是你们放的了,官
司你们打定啦!”
    五大汉哈哈大笑,先前问话的人又道:“小子,你又
是什么人?好家伙,教训起爷们来了,放把火小意思,你
管得着么?
    文昌心中又是一定,故意大声道:“小生乃是西面不
远李氏别馆的少主人,途经此地看见庭园起火,一时大惑
不解,所以前来看个究竟……”
    “哈哈!原来是李家少爷,滚,少管闲事,记住,回
去告诉你家的护院鲁师傅,叫他千万不可多管闲事,不然
将有横祸飞灾。滚!”
    文昌故意打一哆嗦,踉跄捞起衣尾,匆匆从旁溜
走,一面故作心惊胆跳地走:“你们这……些目无王法
的……”
    大汉突然拔出长剑一挥,作势点出,狂笑道:“你小
子用王法吓人?哈哈!你再说说看?”
    文昌“哎”一声尖叫,用大氅袄蒙头,急急如漏网之
鱼,踉跄就走,脚下一高一低,状极狼狈。
    五名大汉哈哈狂笑,向火场疾射。
    五更天,文昌到了长乐门外。他穿着华丽,可是身无
分文,走得很匆忙,百宝袋中没有半文钱,他必须找些银
子,不然有笑话看了。
    他和黑铁塔约定在鼓楼下会合,不见不散。鼓楼,在
城中央,高有四层,共高十六丈左右,在城中心区,建于
洪武十七年。从鼓楼下望,可以看到四座巍然高高耸立的
雄伟城门,循北大街往北看,远远地笔直宽阔的街头尽
端,便是秦王的王城。东南西三条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
车马如过江之鲫。但北大街却行人稀少,车马来去匆忙,
往来的全是豪门贵客。两旁的府第连云,庭深院广,高
大的门楼牌坊高耸,大门口的石狮子成双成对。王城附
近,甲士铁卫雄赳赳气昂昂,闲杂人等极少在这一带流
连。
    文昌没到过府城,但只消向人一问便知鼓楼的所在,
那很好找,正在城中心,循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往里走,都
可见得到,一进长乐门便可看到了。
    长乐门外,便是有名的长乐坊,也就是早年的东市王
府近,城墙虽然缩小了,长乐坊在城外依然繁华,兴庆
宫,八仙庵,东岳庙,青龙寺,都在这儿。沿长安的酒
市,以这一带最为著名。
    长乐坊不受城内的宵禁管制,五更初便形成了闹市,
到处有骡车、手推车。贩夫担挑菜米柴物牲口等生活必须
品在附近等侯开启城门,人畜杂混,拥挤在这一带闹哄哄
地。
    文昌在灯火嘈杂中,到了长乐坊。
    鸡声此起彼落,鼓楼响起了五更三点的更鼓声,城门
的千斤闸在轰隆隆声中升起,接着城门大开,十二名官兵
分两侧站立,威风凛凛,带了刀枪、也带了皮鞭。
    人们开始极有次序地入城,人车分行。如果人车没带
货物,必定波官兵卡留查问,检验路引,但带了蔬菜货品
的却可通行无阻。
    文昌并不急于进城,会合的时刻是正午,他必须先寻
钱买食物充饥。
    挤挤的人群,全是贩夫小卒苦哈哈,他绝不会在这些
人身上打主意,他留神寻神气的财神爷。
    他沿一条小街向北一转,经过兴庆寺,再向北去,眼
前出现一座与兴庆寺毗连的小庙。说是小,指的是与兴庆
宫比较之言。其实并不小,巨大的牌坊形庙门气象万千,
额上巨匾上,有五个斗大的金字。敕建八仙宫。
    这座庙在宋朝叫庵,元朝安西王重修改成宫。不管是
庵是宫,反正是座极负盛名的大庙,里面供着八仙,据说
吕仙在这儿遇上汉钟离,汉唐不分,这两位神仙竟会在这
儿相遇的,见鬼!大概八仙中有何仙姑,又有丰色绝世的
吕仙和蓝采和,甚至逃情的韩湘,所以这座宫一直是府城
的妇女烧头柱香祈福的盛地,折望之日香火鼎盛。由于进
香是妇女们的事,陪同前来的先生们只好在宫外苦等,因
此,酒市林立,专供大爷们歇脚小饮三杯。
    要烧头拄香,必须尽早前来排队等侯,城内的人如果
不在前一天出城相候,当然轮不到他们,城外的人占了地
利。因此,附近客店甚多,并且都是十分高尚华丽的客
店,以便招待阔客的夫人小姐们。
    宫左首不远,灯火通明,那是一家顶有名气的大酒
楼,金字招牌上刻了四个大字:长安酒肆。
    这座酒肆真神气,前面有停车场,驻宿所,栓马椿,
一应俱全。车马是从左面进台阶下,有人招呼让贵客直上
台阶,然后车马是从右绕至停驻之处,有条不紊、场面够
大,酒菜之贵,在长安荣居第二,仅次于南大街的翠白
楼,一席千金并非奇怪。在这儿,可以买到从洛阳运来的
话的黄河鲤鱼,一条三斤重的端上桌,整整黄金六两。一
条鱼的价值,可以够穷人半年粮。
    这天望日,没有风雪,解冻了,晴和开阴冷,但阴冷
阻不住虔诚的男女烧香许愿还愿的热情,昨天所有的客店
管已客满,连十里外的坝桥镇也客满。
    八仙宫内人潮汹涌,全是巧打扮争奇斗艳的妇女,香
烟缠绕,钟鼓齐鸣,庙门外,无数家仆和老人壮汉在等候
亲人外出。
    长安酒肆中,人潮汹涌,车、马,停得密密麻麻,人
声和马叫狗叫汇成极不调和的声浪。
    在府城,许可良家妇女陪伴着丈夫光临的酒楼并不多
见,长安酒肆便是其中之一,内进二楼上没有厢座,可以
接纳贵客全家福。
    而左面的一所高楼上,又另有一番光景,不但有年青貌
美的胡姬服酒,甚至汉家碧玉同样可以召来。这一酒楼,
如果不是熟客,既不招待。而月在嗍望两天,照例是封闭
了的,免得引起进香的妇女找麻烦,激起了雌老虎的公
愤,酒店掌柜怎吃得消。
    前进大厅和二楼,阔客们携仆带童,各占雅座小酌,
都是有地位的入、没有乱糟的景况。有些相熟的爷们,并
座在一块儿聊天低酌,话声隐隐,笑语如珠。
    文昌已听非我人妖说过府城内的一些名胜风光,看起
来不陌生,他大摇大摆踏上了长安酒肆的台阶,他那一身
银紫色穿着和皮背心,十足表示他是个阔大爷,只重衣冠
不重人、古今中外毫无区别,风俗差不多,他的身上行头
受到了尊重,尽管他目下身无分文。
    店外,四名伙计招子雪明,喝!阔客来也,不但浑身
光彩,而且英俊绝伦,如果不是豪门的少爷,定然是大官
大吏的公子,说不定还是秦王府的天璜贵胄哩!
    “公子爷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小店深感荣幸,请!
请!二楼雅座,小的领路。”一名伙计哈腰欠身含笑招
呼。
    文昌淡淡一笑,大咧咧地伸手道:“领路,劳驾了”。
居然派头十足,风度极甚。
    同一期间,台阶下抢上两位肮脏的老花子。两个店伙
计脸色一沉,同时大吼。“你们走是不走?骨头痒了是
不,还不滚!”
    店伙计领文昌到了梯口,梯口的两名店伙计有一名上
前相迎,领路的店伙计向文吕告罪退下,退回到大门口。
    梯口的店伙计领着文昌登楼。天色刚破晓,楼上仍然
灯火通明,四十余付座头,有三十付先有客在。店伙领着
文昌到北面近窗口一张红木大桌落坐,告罪退去,由楼上
的店伙计招呼,这间店的派头确是不小,人手也够多。
    两名穿得十分洁净的店伙计含笑走近,一名在文昌身
后,欠身道:“公子请宽衣,小的服候。”
    文昌解了大氅结,说声“劳驾”由店伙将大氅挂在柱
钉上,大马金刀地道:“给我来一个暖锅,四味下酒菜,
一壶白酒,酒要好陈年上品,本公子不饮二十年以下的新
酿酒。”
    “公子爷谐放心,小店有三十年以上的好酿。莱……”
    “选贵店最妙的拿手好菜送上就成。”文昌抢着说。
    “是!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这付座头很妙,往后还
有八张大桌,没有客人,后来的人,必须经过文昌的身边
方可到达座位就席。
    文昌在龙驹寨做了不少日子的小流氓,和三教九流的
英雄好汉混久了,各种行径手法不陌生,他已看开了,决
定做一个真正的亡命流浪汉,与非我人妖的三天相处,他
的观念有了改变,为了生存,他不再计较小枝小节,胆子
大了,脸皮也厚了。
    一个原汤羊肉的暖锅,四色菜是烤鸭,鹿脯,牛蹄
筋,熏獐肉。文昌任由店伙倒好酒,方打发他们离开,独
自小饮,一面打量着左右附近的人物。
    在座的全是地方富豪土绅,有些肥头大耳,有的倜傥
出群,带着家童奴仆,谈笑自若说些城中琐事,并无岔眼
人物。仅右前方一桌上,有两个身箭衣,身材雄壮的佩剑
中年人有点不同。衣上绣有小杂花。头戴扑头。弯带上挂
了一块素云银牌符。只消一眼,便知这两人来头不小,可
能是秦王府的小官,或者是三卫中的百户以上军官。但由
佩剑上看来,却又象护卫、因为如果是军官,必定带刀而
不是剑,所以岔眼。
    这两个中年人陪着两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块头,在低
声商量,声很低,不易听清。
    文昌扫了两个带剑人一眼,心说:“这两个军官双目
神光炯炯,两额阳鼓起,脸色红润,发角丰茂,定然是内
外兼修的高手,眼神犀利无比,我得小心些才是。”
    两个军官目光,在文昌身上略一流看,便移到别处,
似未注意文昌的举动。
    文昌一面喝着酒,一面在盘算着。
    客人陆续登楼,由店伙计引从文昌的座位前经过。第
一批经过的是三名衣着华丽的土绅,每人带了一名健仆,
健仆捧着盒匣,吊挂着钱袋。
    文昌不愿从健仆身上打注意,他的目的物在土绅们身
上,可是这些人皆有随从带着钱袋,而且穿了皮裘罩袍一
类外衣,掩住了腰带上的靠身钱袋,想下手确是难上加
难,这儿不是人群拥挤之处,如何下手?
    他在等机会,右手拿下两把梭形小飞刀。
    机会来了,第二批上来的人,是三名身材修长,酒色
满脸的中年人,羊皮外袄挽在臂弯上,只有一名带了健
仆、临到文昌身前,三人在客套,一个道:“老翁请,
请”。
    “郑某怎敢优越?还是谅公先请。”另一人向第三人
发话。
    第三人是谅公,含笑伸手虚引道:“不敢不敢,志翁
先请。”
    三人客套,挤在一块儿,走道本来就不够阔阔,挤满
了。最后三人哈哈一笑,几呼同声道:“不必客套,走
吧!
    文昌眼角余光,扫了三人一眼,已看清他们的腰带
上,绣了一头黑虎的精致钱袋,乘他们客套的刹那间,两
把飞刀电旋而出。
    梭形小刀长仅三寸,体积甚小;旋转的速度又急为,
化两团谈淡虚芒,拂过最近一个钱袋的两条皮挂绳,飞刀
斜掠,绕飞一匝,钱袋也掉下了。
    文昌脚尖一伸一勾,两声轻响,小飞刀被脚尖挑回,
手亦同时伸出,伸两指夹住了钱袋,另一手收回了小飞
刀,他手脚迅如闪电,未被任何人发觉,手法极为高明。
    钱袋到手,他在桌下立即打开。袋是皮造,内有夹
层,一层内有一锭黄金,另一层有四颗珍珠,用缎子包得
好好地。
    他将钱袋塞入靴统内,双手运起神刀,用小剑硬将金
子切成两段。小剑是神物,无坚不摧,切口整整齐齐,处
置了金子,珠子也塞入怀中,方安心小饮。
    一壶酒下肚,他俊面上酡红,显出三分醉意,也显得
更为俊逸。填饱了肚子,他招来伙计会账。
    “哎呀!了不得”有人怪叫,是丢了钱的家伙。
    “相公,怎么?”有人间。
    “天!’我的钱包,我的钱包……”
    楼上一阵乱,人声吵杂,所有的酒客,全都讶然往那
儿注视。
    半锭黄金,找回了白银五两。在众人大乱中他已经施
施然下楼而去。
    第一次出手,他到底有些心惊和不自然,也缺乏经
验,故意装出的镇定神情,反而逃不过有心人眼下,假使
他不走,好奇地驻足而视,定然无事。但他却从容下楼,
并未被人群的哄乱所吸引,反而露出马脚。众人皆警扰,
只有他若无其事,当然可疑。
    两名军官在大乱升起的刹那间,站起放目四顾,随即
互相一打眼色,向文昌刚踏下梯口的背影努努嘴,低头向
个胖子低语了几句,便急掠而出。
    扶梯下是楼下大厅,这儿不设席桌,是客人起坐的所
在,后厅方有食客。
    文昌刚下了扶梯,后面下梯的脚步声急响,他并未在
意,但有人叫了:“慢走,老弟。”
    他弄不清来人叫谁,反正他没有朋友,绝不是叫他,
仍大摇大摆走他的路。
    突地,左肩搭上了一只大手,十分沉重,食中指微
勾,似准备制住肩井穴。
    人影一闪,有人掠身而过,一个脸形略尖的军官,已
经拦住去路,挺胸叉手,嘴角泛起不怀好意的微笑。
    文昌一惊,知道事发了,但神色丝毫不变;事发后他
反而更冷静,更从容,缓缓转身:“咦!咦!爷是叫我么?”
    后面那位军官淡淡一笑,并未放手,道:“我,秦王
府中卫百户冷谦,正是叫你。”
    “有事么?”
    “老弟尊姓大名?”
    “敝姓蔡,名文昌。大爷……”
    冷谦左手一伸,冷冷地道:“拿来,蔡老弟。”
    “咦!拿什么来?”文昌故作惊讶地问。
    “钱包。”冷谦沉声答。
    “什么?你……”
    冷谦冷哼一声,道:“楼上那位姓封的钱包主人,乃
是长安有名的吸血鬼封三爷,放印子钱,包打刀笔官司,
为富不仁,固然可恶已极。但你可知道这问长安镇酒肆是
谁开的?老弟,我姓冷的有一份。交出钱包,你走你的
路,不然…………”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金子已会了账,第一次做案失
风,极不象话,文昌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冷冷抢着道:
“我不懂你阁下的话,放手,大爷。”
    “你要我搜?”冷谦问,手上逐步加劲。
    文昌已可驱运体内的气极真气,肩井穴抗力渐增,
道:“你竟然想……”
    “搜出之后,你……”
    “啪”一声暴响,文吕突然发难,因为冷谦已动手制
穴了,指尖用了七成功。铁拳如电,击中冷谦的肚腹。
    “哎……”冷谦大叫,他估错了文昌的实力,而且淬
不及防,这一拳够份量,打得他浑身发软,双手抱腹身形
前伸。几乎站不牢了。
    “滚!岂有此理”!文昌怒吼,右拳而出,“扑”一声
击中冷谦下巴。左手反掌扔出,“叭”一声同时击中对方
的胸膛,把冷谦打飞丈外,仰面倒在梯口挣扎。
    另一名军官一声大吼,从文昌身后猛扑而上。
    双方交手,惊动了大厅的客人和店伙,店伙计见东主
挨打,喊叫着纷纷抄家伙要动手,封住了大门,登时人声
鼎沸,厅中大乱,拿贼喊打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天色已经大明,店门外的人全向内涌,不知发生
了什么变故,因此一来,大门整个塞死,水泄不道。
    文昌己横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突地大旋身一掌封,
右腿疾飞,攻向身后飞来的军官。
    军官确是了得,连避三腿,且能回敬三拳两掌,两人
在大厅中展开绝学强攻。
    两人身形迅疾无比,旁人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门
外挤满了看热闹的闲人,尽管店伙们高声叫拿贼,相信的
人不多,也不知谁是贼,一个是王府卫队的军官,却不是
拿贼的人,拿贼不需劳动王府卫队的大驾,另一个是衣着
华丽,英俊绝伦的少年,怎么看也不象是贼。
    “可能是争风吃醋,长安酒肆的粉头又闹事了”。有
人在门口大叫,大概是有意的恶意嘲笑。
    冷谦挣扎着坐起,摇摇头,似要将脑袋的昏昏感摇
蒋,手一摸嘴口,摸了一口血,他一挫钢牙,站起来大吼
道:“拔剑先卸他的狗腿!”
    他自己先拔剑,厅周的客人立即纷纷走避。
    文昌不愿被缠住,闹市之中又不能下手杀人,他必须
突围,但厅外挤满了人,走不掉,只好另打主意脱身。
    大厅共有五个门,大门人潮汹涌。两个后门也挤满了
人。右首进入右楼厅门人比较少。因为那是高贵客人携家
休息之所。左首到有胡姬歌妓的左楼厅门关得紧紧地,今
天不招待客人。
    文昌已看清了退路,右厅门正是脱身的好地方。
    军官拳脚十分高明,两人在宽阔的大厅中换了三次照
面,拆了十余招散手,似乎势均力敌,两人的攻势越来越
凶猛,手下劲道逐渐加重,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错招拔
打化劲的劲风声浪逐渐可闻。
    真巧,冷谦一声暴喝,从后厅门方向冲上了,长剑一
挥,直点而出。
    文昌拔开军官的两拳,正欲出拳回敬,冷谦的剑已递
到肋下。
    他左拳一楞,在军官一闪的刹那间,疾冲而下,在剑
尖的左方掠过,反手一勾,勾住了冷谦的握剑手腕,向后
猛带,喝声“爬下”!同时伸脚一拨。
    冷谦挨了几拳,重伤不轻,劲道已消失了六成,反应
自然迟纯,被文昌一搭即中,巨大的拉力将他带出,脚下
又被绊住,沉重地向前疾冲,文昌叫,“你们仗势欺人,
我们走着瞧!”
    “恶贼休走”!迎面两名店伙计叫,两根本棍劈头便
打。
    文昌人如疯虎,身形一闪,从中间闪入,左右手齐出
“平分秋色”攻出两劈掌,“扑扑”两声,劈中两店伙的
左右肩后,两店伙同声狂叫,向前抛棍冲倒。
    文昌抓起一张大环椅,一声大吼,砸向正在关闭的厅
门,厅门轰然而开,大环椅也碎了。他把手中破椅反手后
掷,砸向扑来的军官,人化轻烟,进入了右厅纵上楼梯。
    二楼有花厅,十余名贵妇和淑女和士绅们正吃惊地向
梯口注视,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银紫色身形一闪,文昌出现,银紫色的披风飘飘,在
梯口一站。
    三名店伙同声大喝,“狂徒!你好大的胆敢前来
扰……”
    一面大喝一面扑上,来势凶凶。文昌挤身抢入,一勾
一拨三推,把三名店伙一一打下楼梯,再飞起一脚,把扶
拦在数踢倒,掉下楼把向上抢的人全阻住了。
    左首有两个长窗,窗门已推开,可以看到不远的屋
脊。他想:“由屋上走,可不怕他们赶来了。”
    他向窗口奔去,必须冲过三名贵妇身边。三名贵妇见
他来势凶凶,喊叫着大叫救命,惊倒了。
    窗前,绿裙飘飘,一名少女手扶着一个俏侍女,正站
在那儿发楞,一双深潭也似的大眼中,流露出些少惊恐的精
神,但却凝注着含笑动手把店伙打下梯口的文昌,并不怎
样害怕。
    文昌走到,少女摇摇头道:“你……你是贼?你
……”
    文昌一楞,脚下一顿,定神看去,只感到心中狂跳。
那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身段裹在貉裘内,
下身穿了百褶黛绿长裙,看不出身段美,可是眉目如画,
粉面桃腮,五官无一不美,衬托得极为匀称而调和。钻石
般的大眼睛,在黑而长的美睫相映下,显得晶莹光亮而特
出,流露出一丝儿惊恐,貂裘中掩着猩红的小樱嘴,更令
人心跳甚急,予人平空生出一种恋爱而珍惜的情素,她那
修长的身材,与楚楚动人的表情,令文昌心中一震,心
说,好美的女娃娃,端的是我见犹恋。
    已不容他再看,梯口有人影出现,他向少女奔去。
    “哎……”少女惊呼,花容变色。
    他伸手一拨,把少女拨开,一闪便到了窗下扭头冷笑
道:“不久之后,贵店就要关门大吉”。
    上来的是末受伤的军官,拔剑冲上怒吼:“恶贼你走
得了?投降!”
    文昌飘上窗台,哈哈大笑道:“少陪有空再来贵店打
扰”。
    语声中,他飘然而下落在邻屋瓦面上,走了。
    庭中共有三名体面的中年人,原先全惊呆了。军官现
身之后,三入神魂入窟。靠北首一个中年人方面大耳,五
络长须拂胸,伸手一抹长须沉声问:“米百户,怎么回
事?”
    宋百户正想纵上窗台,闻声一惊,止步扭头一看,脸
色一沉,极不愿地收剑入稍,躬身行礼大声道:“卑职在
捉贼”。
    “捉贼?青天白日之下在酒楼捉贼。”中年人不悦地
问。
    “大人容凛……”军官将后楼所发生的事一一凛明,
    大人略一沉思,道:“你可通知府台大人办理,不
必在闹市酒楼之中拔剑吓唬小民,被人误解,有损王爷声
誉,你走吧!”
    宋百户行礼退走,一面答:“遵命,卑职告退。”退
是退了,却用奇异的目光不友好地瞪了大人一眼。
    大人大袖一挥,宋百户惺惺地下楼走了。美丽的少女
以为文昌很对她无礼,却没想到恰好相反!文昌只瞥了她
一眼,便避开了她的目光,大出意外,人走了,她却走向
中年人道:“爹,宋百户在说慌。”
    “说谎?孩子,别乱说。”中年人摇头含笑答,又
问:“乖孩子,吓坏你没有?”
    “这人不象是贼……”
    “呵呵!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大奸巨盗不一定
有狰狞或猥琐的象貌。孩子,你未免太武断了。”
    “这间酒肆的东主中,有一人是冷百户。”
    “这与自称蔡文昌的小贼有何关连?”
    “有的。爹请想想,一个百姓小民,怎敢和冷百户作
 对?”
    “孩子,你不看贼人会飞檐走壁?这种人胆大包天,
才不怕什么百户千户哩。孩子,不必胡思乱想了,姓封的
吸血鬼这次失财大快人心,也是一大快事。”
    “爹,那吸血鬼要在我们家的后园侧加建高楼,那怎
成?”
    “孩子,那也是无法之事,只要他不犯禁为父岂能阻止
他加建高楼?再说………再说………唉!不必说了。”他
面上有怪异的神情。
    文昌越过两度屋脊,到了一条横街旁,青天白日在
屋顶上行走,毕竟不象话,他想下去,下面却出现了先前
在店门见过的两个老花子,其中一人向上招手含笑叫:
  “老弟,快下,先找地方暂避,跟我们来。
    横街上没有其他的人,文昌一跃下了地,轻如鸿毛。
两个老花子同时翘走大拇指喝采:“了不得,老弟,轻如
鸿毛,天下大可去得。”
    文昌淡淡一笑,拱手道:“承让了。两位………”
    先前发话的老花子呵呵一笑,拍拍讨米袋:“咱们是
穷家帮西安府团头,我怪丐冯韬。他,狂乞郎夏田”。
    穷家帮,并非是真有这么一个帮,只是口头上叫叫而
已,也是花子切头们信口有言的代表身份代名词。花子与
花子之间,除了同病相怜,不时互相照应之外,根本没有
帮派的组织,他们谋生已是不易,怎有工夫搞组织?
    文昌正式留意两个老花子,心中狐疑。怪丐冯韬身材
伟岸,满脸乱杂须,大牛眼,朝天鼻,一股酸臭味从身上
散发,触鼻令人恶心。
    狂乞年约花甲,大马脸蒜头鼻,鲶鱼嘴,山羊灰胡,
身材高瘦,脸上泛起怪笑的表情,却没有笑,挟着一根老山
藤打狗杖,破棉衣绽露出不少黑色的破棉絮。
    “唔!这人身上的气味极象那晚暗算我的人,可是脸型
并不太象。”文昌在心里嘀咕。那晚他被一个花子样的老怪
物所暗算,心里一直怀恨着突然指着怪丐冯韬问:“姓冯
的,早些天你是否曾在灞桥镇附近呆过?”怪丐一怔,随
又呵呵怪笑道,“废话!我怪丐吃定了府城,白天沿衔伸
手,晚间在城隆庙借宿,到灞桥镇喝西北风么?”文昌心
中一宽,道:“两位,咱们素昧平生,桥归桥,路归
路。”
    “老弟,你大概是初到府城的江湖晚辈,地头不熟,需
要朋友,你闹了冷百户的店,乱子闹大啦,不久之后,公
人四出,必定缉拿你归案,府城中没有容身之地,四海之
内,皆兄弟也,俗语说,胳膊往里弯,咱们都是江湖人,
有助你一臂之力的道义,跟咱们来,老怪丐替你安排,不
然麻烦得紧。”
    文昌一听也对,道:“有劳两位,咱们走。”
    怪丐领他急走,信口问:“老弟尊姓?”
    “小姓蔡,名文昌。”
    “蔡老弟,是在楼上计算了西安吸血鬼封老三么?”
    “不错。”
    “那家伙可恶,早晚咱们要抄他的家。老弟,干得
好”。
    三人沿小街子乱钻,接近了城根,怪丐直趋一栋幽暗
的破屋前,伸手轻扣虚掩着的班剥大门。
    “吱呀”两声门响,木门半开。怪丐大踏步枪入,呵
呵狂笑着叫:“喂!来见见第一次来到咱们地头,便反吸
了吸血鬼一口血的年轻朋友。”
    文昌随后掀帘而入,踏入了客厅,不由一怔。
    客厅不大,但坐了不少人,正中一张八仙桌,三个敞
着老羊皮外袄,内穿窄袖子蓝色夹劲装的中年人,大马金
刀地半躺在桌椅上,三双直缝靴都高高地搁上了桌面,不
轻意地扭头向外瞧,用目光迎接着三人进屋。
    两侧,两排靠椅上,七横八竖靠了九个人腿不是搁在
茶几上,便是架起二郎腿,有些用皮风帽掩住半片脸,有
些在打磕睡,十二个人,年纪约在三十至四魅十之间,象
貌极为平凡并无特出之处,仅一双眼睛比常人锐利些而
已。
    中间三人衣着整齐些,三人年岁相差无几,一个留了
八字胡,一个是一字短须,一个没有留胡须。三人脸貌差
不多,一看便知是兄弟三人,圆脸,大鼻,一字粗眉,露
出四大校门牙。身材雄伟,腰带上插了巴首,看客人入
室,三人先后懒洋洋地站起,但凌厉的目光冷电四射。
    “欢迎。”留八字胡的大汉揖手大声说。
    怪丐向三人伸出大手,向文昌道:“蔡老弟,老朽且
替你引见本城大名鼎鼎的长安三豪”。
    文昌没听说过长安三豪的名号,他没听过的人多着
哩!但看了这些人的光景,便知不是什么好来路,从他们
表露在外的气质猜测,可能是当地的地头蛇。
    “也好,先摸清底细再说,也许可以利用他们。”他
想。
    四周的九个人,也缓缓站起了。
    文昌向长安三豪抱拳行礼道:“在下蔡文昌,来得鲁
莽,尚请海涵,请教。”
    八字胡大汉呵呵笑,道:“在下荣世明,绰号插翅
虎”。
    怪丐向另两入举手虚抬,道:“留一字须这位是老二
夜鹰荣世群,老三踏雪无痕荣世杰。”又向三豪道:“蔡
老弟轻功,不弱于贤昆仲,你们往后可多接近接近。”
    “前辈谬赞,小可深感汗颜。”文昌谦虚地接口。
    插翅虎豪爽地一笑,道:“老弟不必过谦,咱们江湖
人用不着哄抬。敝兄弟在府城算不了什么,这两位老花子
才是真正的风尘奇人,有他俩一句话,老弟的轻功造诣定
然足以称道。首先,老弟必须知道敝兄弟的来龙去脉,不
知心中定然不安,敝兄弟在府城有产业,但却是千真万确
的江湖人,明里在地方上为上排难解纷,做好好先生,暗
里管这些人间不平事,也劫富济贫惩恶霸。老弟,你敢交
咱们这些朋友?”
    文昌呵呵一笑,道“在下第一天光临贵地,便下手生
事几乎失风,贤昆仲如不怪在下鲁莽,愿与诸位交个朋
友。”
    “好,且替老弟引见几位弟兄,日后也有个照应。”
    插翅虎替另九人引见了,又道“这儿是咱们兄弟秘密
集会之所,老弟如果需要臂助,可到这儿聚会。老弟,请
教惩戒吸血鬼的事结果如何。”
    文昌便将在酒肆下手的事说了,最后说:“蔡某并不知
道那家伙叫吸血鬼,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插翅虎摇摇头,又道:“这姓封的不
是东西,一句话,为富不仁,在府城除了官府之外,汉有
人喜欢这王八蛋。
    “荣兄为何不下手惩他?’”文昌问。
    “他与官府有往来,巡检衙门有他的靠山。他的宅院
在西大街与北大街拐角处,右首是西北镖局,后面接近去
年致仕退休的左参政施若葵大人的府第,如果闹起来,事
情将不可收拾。再说,这家伙爱钱如命,但出钱犬养护院
却舍得花钱,三名教师爷出身河南少林派,手底下够硬
朗。一个叫铁指祁英,一个叫恨地无环毛兴邦,一个叫神刀
破浪禹江,除了这三个教师爷,还有八名同样了得的护
院,想想看,谁敢惹他?连西北镖局也买他三分交情,咱
们可不敢拆他的窝。今天他的家小在八仙宫烧香诉愿,随
来的三个护院在庙门口等待,他和朋友单独上了长安酒
肆,不然你恐怕不易脱身。
    “他是府城之霸么?”
    “称霸,他不敢,真正敢称霸的是西北镖局局主神枪
杨虎。他只配称吸血鬼,专欺负穷小子苦哈哈,被他放高
利贷迫死的人为数不少,谋来的产业不知其数,这家伙放
印子钱放得顶高明,先由旁人出面,事后在一手览回,所
以上当的人太多了。一两银子五分息,利上滚利,一年之
内便成了十两债。债钱的人全是苦哈哈,还不了只好卖儿
卖女,不然只好上吊跳河。这王八蛋,可恶!”
    “荣兄的意思……”
    “我在找机会,总有一天他会进枉死城。”
    “愿打愿挨,放印子钱并未犯死,罪荣兄。”文昌说。
    “样倒不错,可是出面的人事先只说一分。事后却转
债变了卦……”
    “宫府不管?”
    “苦哈哈敢进公堂?上告也不会有人受理。”
    文吕点点头,突然道:“在下做了他一笔买卖,下次
再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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