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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10)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33:19 2000), 转信
亡命客 作者:云中岳
10
文昌急急逃命,他不敢招惹炼狱谷的人,一个小侍女
也有几乎和他拼成平手的造诣,她们的夫人还了得?不逃
才是傻瓜,他全力飞掠,愈跑愈快,三更初便到了府城,
从长门处越墙而进,抄小街扑奔鼓楼。
街上夜市已散,有些大店前挂了一些光线黯淡的路
灯,寒风呼呼,行人绝迹,他在鼓楼前留下了暗记,伏在
暗影中耐心地等候。
更鼓声不断传来,走东大街的更夫已经到了长乐门。
这是说已经三更整了。当更夫回到永兴坊防近时,四更要
从那起点。
“笃笃笃!当当当!三更整的更鼓已传到远处,三五
声大叫,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四条大街空荡荡,鬼影俱无,鼓楼上层有灯光,人影
依稀,下一班的更夫起身了。
文昌心中怀疑,替小花子和黑铁塔担上了心事,至今
不见两人现身,难道说他们出了意外?”
他向西北镖局看去,门坊空阔无人。
隔壁吸血鬼封三爷的宅院灯火全无,两头大大正爬伏
在台阶上,狗眼映着鼓楼上的灯火,象两对青绿色的明亮
大珠。
转过另一面,退了职的左参政施大人的府第,灯火隐
隐,却万簌无声。门前的旗杆已不知何时锯掉了,大门没
关上,门内照壁前,隐隐可以看到一名甲士的身形,在暗
影中往来巡走。他心中大惑,怎么?门庭冷落的施府,竟
然有官兵把守?见鬼!
他愈等愈心急,突地,一个奇快的高大黑影幽灵般地
从南大街暗影处掠出,越过街心进入西大街,闪入西北镖
局的牌坊式门坊内不见。唯一可以看见的是,他的头上光
秃秃地。
“咦!这人的轻功造诣骇人听闻。”文昌喃喃自语。
封家的两头巨大,抢下台阶巡走了一遍,无所发现,
很长时间方重回原处伏倒。可知刚才的黑影,轻功的身法
委实高明,连狗也来不及发现有声。
“笃笃笃笃!当!”四更的梆声音传到,远处的永兴
坊有盏灯笼摇动,更夫已向鼓楼走来了。
文昌已绝望,知道两人不会再来了。也许,他们今后
将天南地北在各地漂流,永远不会再相聚一堂了。
他心中一阵怅然,讨道:“愿他们平安如意,我必须
闯我自己的路了。”
他似一头狸猫,绕过了北大街,从施府左首十余家宅
院中上了屋顶,从瓦后越进入施府的后花园。施家的宅第
隐有灯光,但后花园却黑沉沉。国有,是吸血鬼的后院,
仅隔了一道矮墙。
他鬼魅似地挂上墙头,侧着脑袋向里察看。这是封家
第三所大楼的后院,后面有一座空坪,堆了许多木料砖
石,正准备大兴土木。
第三所楼共分两层,上一层仅四面有小窗,不象是
楼,倒象一座监狱,比起不远处施家的大楼,相去天壤。
施家的大楼外有长廊,里面是精致的花格子长窗,廊外的
扶档是雕花矮栏,只可隐约看见廊内的形象,排列着一些
盆景,确有官宦人家的气派。难怪吸血鬼在后院加建高
楼。大概是想和施家争短长,也难怪现任右参政厉春水,
要谋夺施家的宅第据为已有。
他估计吸血鬼定是和家小在后楼纳福,用不着进内院
打草惊蛇,便飘落后门附近,飞跃而起,上了三丈高的砖
墙。手扣住一座小窗的木框。贴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妙极!里面有轻微的鼾声,显然有人沉睡。他抽出幻
电剑,稍一用劲,便割断了两根窗框,将木框插在一旁,
轻轻在窗缝中划了一剑,又轻轻推开了窗,方收剑飘入,
依然掩上窗门。
他贴在窗旁等了一会,房中太黑,一无所见,只听见
左首有轻微的鼾声发出。
他第一次做贼,身上没带千里火,大胆地摸近床边,
冒险取出火折子擦动上面的石刀,火光出现。
看了房中的陈设,他知道是下人的居所,床上没有
帐,两个发乱钗横的仆妇正睡得香甜,老棉被又厚又重,
盖住了身子只露出脑袋。
他熄了火折子,心中大定,居然被他闯进内室里了,
这里不会有护院巡哨的,他轻轻推开房门,进入走道,小
心翼翼地向前摸索,左盘右转先进花厅,这可分辨主人的
居室。
花厅外门没有关上,可以看见上面宽阔院子,和对面
二进楼的景况,他向外仔细打量,果然被他发现院子的六
右走廊,与前庭相连接,有一个黑影刚消失在走廊尽尾,
可能是去前院了。
他放了心,从右后厅门走入黑暗的通道,进了一问朱
漆房门前,先贴身倾听,音息全无便伸手试门,找出门闩
的位置,用小剑小心地开了一条缝,再慢慢撬开门门,推
门而入。
房中一灯如豆,布置得十分华丽,可是他白费心机,
床上罗衾锦被内睡的是一个少女,而不是吸血鬼封三爷。
他不愿再瞎摸,老实不客气挑高灯,大踏步走近床
边,伸手去掀罗帐,要拿人间话。
床上的少女十分警觉,灯火大明她便惊醒了,刚睁开
眼,看见一个银紫色的身影掀开了罗帐。
“哎……”她惊叫。
可是刚发出,便被文昌按住了她的嘴和鼻子,轻吓
道:“安静些,不然你会后悔。”
少女拼命挣扎,但毫不起作用。
文昌背光而立,身影遮住了灯火,他只能看见少女的
一双惊恐的大眼,看不清脸容,仅由手上的感觉猜想,这
少女娇嫩的叫人心动。他这时没动心,轻声问:“封三爷
的房间在何处?说了饶你。”
他放松按在她嘴上的手,但并不挪开,预防她喊叫,
少女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容,也听出他的声音,似乎神情一
懈,但仍惊恐地问:“壮……壮士,你……你的来……来
意……”
“不许问,你还未回答我的话。但你可放心,我不会侵
犯你,我是来抢劫的,要财不要命也不会劫色,但你如果
扯谎,休怪我心狠手辣。”
少女吁出一口长气,问:“你不会伤害我这个可怜的
弱女子吧?”
“你定然是吸血鬼的女子,但我仍然不会对你无礼,唯
一的要求,是你的珠宝箱。你爹爹吸血太多,不知坑了多
少人,珠宝带有血腥,我替你取走消灾。”
“你胡说。”少女居然不怕啦,还发横哩。
“哼!我胡说?白天在樊川南面,一家姓芦的父子女三
人同时上吊,如果不是被我碰上,三条人命就足以将你爹
爹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将人救了,花了不少银子,必须找
你们赔偿……”
“壮士,你别罗索好不?”少女抢着说。
“什么?你比我还凶?不打你……”
“蔡壮士,你听我说……”
文昌大吃一惊,沉下脸叫:“怪!你怎知我姓蔡?”
“吸血鬼已逃往西北镖局避祸,你我错地方了。”
“你这不逆大道小母猪,你叫你爹也叫吸血鬼?
你……”
“蔡壮士,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文昌吃了一惊,放开手闪在一旁。
灯火明亮,少女拥衾坐起,只露出她那使人目眩的清
丽面孔,怪!她竟然不害怕,在向他微笑哩!
文昌大惊,他感觉脸上一阵热,没来由地心中狂跃,
偏过目光道:“你是长安酒肆楼上的女郎。说!你与封
……不必说了,你的珠宝箱放在何处?”
“我爹爹为官清正,因此受人猜忌排挤,几乎家破人
亡,所以给我首饰不多。壮士可以拿去以壮行色,不必再
找封三爷了,西北镖局的人不好惹。”
“什么?你爹爹为官清正?你……”文昌不接饰盒,
讶然问。
“妾姓施,小名玉英,家住隔壁……”
“天!你是施大人施若葵……”
“那是家父。”
“见鬼!你怎么跑到达吸血鬼的家里来了?”
“午后时分,施家府第将属现任的右参政厉大人所有,
家父即将返回四川成都故里,因为太过急忙,无法在近期
启程,恰好封三爷已知大祸临头,愿将这所楼房让与家父暂
住,十天的租金是白银一百两,这间房原来是封家大小姐
的香闺。”
文昌一把抢过首饰盒,“砰”一声愤然扔在床后,怒
叫道:“你这小母……母……你为何不早说?呸!耽误了
我的正事,真是想抽你两耳光。”说完,转脸便走。
怎知衣油一紧,被玉英抓住了,用温柔的声音恳求他
道:“蔡壮士请留步,请听妾身良语相劝。”
文昌挣脱掉衣袖,恨恨地道:“呸!我可没空听你的
废话。”
“请听我说,西北镖局早有提防,如临大敌,戒备森
严,何必轻生涉险?”
“闭上你的咀!我走了,不可声张,不然……”
“蔡壮士,去不得,天色不早了,何必急在旦夕?
唉!看壮士堂堂一表,英华照人,怎会沦入偷劫而成为恶
徒?一步错身败名裂,怎不惜哉?也许你意气用事走上邪
路,还用来得及回头。我这盒首饰不多,但变卖后可换三
百两黄金,何必冒险,拿去吧,今后……”
文昌听了一怔,闪电似的掠出窗外,在门外,他听见
了玉英发出一声深长的绝望叹息。
这一声叹息,叫他心中突的一震,倏然止步,回身轻
轻拉开房门,重又进入内室:“谢谢你的关怀好意,施姑
娘,打扰了,祝福你。”说完,掩上门循着原路出窗。
他的心很乱,施姑娘那真诚劝告的清丽脸容,在他面
前,不住幻动,她的温柔之情,深深地印入他的内心深
处。
施玉英目送他消失在门外,怔怔地自语:“祝福你,
祝福你……”她不知自己是信口重复他的话呢,抑是替他
祝福?
文昌心中很乱,寒风一吹,他神智一清,摇摇头,大
概是想把脑中的烦恼扔掉,他向不远处西北镖局的房舍扫
了一下,倏然道:“管他呢!必须吸他一口血再走。”
西北镖局的房舍占地甚广,四周不下二十所建筑。车
房马厩在二进两院,库房在后厢,镖师伙计的住房在后面
儿所房屋内,前后是店面、前楼是局主的屋室,二楼建有
了望台,有两个人担任警戒哨,居高临下监视着所有的房
舍,如果有人上了瓦面,难逃警哨的耳目。
文昌来的不是时候,白天西北镖局被闹了个乌烟瘴
气,恰好镖局主杨虎在入暮时分从洛阳返回镖局,听完飞
虹铁爪说明经过,无名火起,这家伙不是不怕炼狱谷方小
娟的惊人警告,而是此气难消,加以有大援在后,便决定
和炼狱谷的到来暗中较短长。他带来了消息,碧眼青狮将
在午夜到达,先到镖局小住,而不是到大善寺挂单。
西北镖局立即紧张起来,布下了天罗地网,防范有人
晚上前来闹事。杨局主认为,西安府已成了是非之地,已
有大批不明来历的人光临,目前不宜主动找炼狱谷的人算
帐,假使对方前来闹事,便可名正言顺格杀。他通知局中
的人如发现有人入侵,不必盘问一举击毙以绝后患;假
使盘问明了对方的身份,将不能放手大干,在目前说,公
然与炼狱谷冲突是最愚蠢的事。如不盘问,便可毫无顾
忌,日后炼狱谷前来问罪,也可藉词推诿。
三更正稍后些,一个高大的喇嘛悄然赶到了,那是凶
僧碧眼青狮巴隆活佛,一个宇内闻名功臻化境的凶僧。
在十三名武林怪物中,提起三僧中的巴隆活佛,人人
掩耳而走,如见凶神恶煞,这家伙卓锡五台山,却行脚满
天下,不仅对酒色财气有极深的爱好,对杀人也兴趣浓
厚,谁违逆他,管教你家破人亡死而后已。
这家伙是蒙古血统的古西夏人,也就是说,是个有多
种血统的杂种,蒙古人的血统本就不纯,古西夏人曾横行
西疆,一度远涉极西的荒源与夷狄相处,人种也逐渐在
变。古西夏国在世上消失了,人民大多成了大汉子孙,但
一些刚流落大荒,重新过他们的游牧生活,流涉不定,是
西北大漠荒原中最剽悍好战的民族。
碧眼青狮来头不小,他是前国师巴图,孟吉的第三个
得意门人。巴图·孟吉在朝廷失势之后,遇刺暴死,三个
门人也就离开了京师,各奔前程。三人中,碧眼青狮混得
极其如意,不但拥有自己的大庙宇,也收了不少俗家门
人,寺庙中珠宝如山,江湖更凶名昭著。
这家伙不但炼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神奇功力,手中一根
一百二十斤的沉重紫金降龙佛仗,无人敢挡,密宗大印掌
已练至化境,全力一击相距三尺可打碎碑石,如被他的大
掌接触,浑身将成火红,十二个时辰内将毒发而死,假使
击实,不消问,当场毙命,内脏尽毁。
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自认是天下第一高手,三十年
前,三僧的百劫残僧度济大师还未归隐之前,两人在榆林
无定河黑水堡一处荒原中狭路相逢,换了三记重掌,大印
掌与菩提掸掌第一次行石破天惊的一击,紫金降龙佛杖也
和禅杖换了十八招。
那次激斗,在场的有三个江湖人,只看到他俩悄然而
别,并未订下再决的约期。之后碧眼青狮在五台静养了半
年之后,不再招惹少林寺的僧人,至于两人的胜负如何,
目睹的三个江湖人也说不清所以然,看不出谁胜谁负。
百劫残僧度济大师,乃是目下少林掌门大师的师叔,
是天下闻名的有道圣僧,德业武功极为江湖英雄好汉所尊
祟,修为造诣深不可测,被公认是武林的第一奇人。而碧
眼青狮敢于和他公然叫阵激斗,可知这喇嘛确是非同小
可,难怪敢在江湖横行无忌,为祸江湖。
这家伙生得象个巨熊,高有八尺五六,豹头环眼,高
颧骨,蓝眼睛,鹰勾鼻,狮子大口,颈背上的汗毛又黑又浓
又长,象是鬃毛,经常敞开胸襟,露出长满胸毛、肌肤黄
中泛黑的壮实胸膛。沉重的身体,黑木太师椅也被他坐得
吱吱叫。
西北镖局局主神枪杨虎,便托庇碧眼青狮的卵翼下称
英雄,两人是否有寄名师徒的名份,真正的内情外人还不
清楚,神枪杨虎暗中勾结黑旗令主,并不是他真怕九宫
堡,而是生意人和为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令主的小娄
罗如果处处寻麻烦,他西北镖局怎会有主顾上门?破财消
灾,勾结之后也财源滚滚,何乐而不为?保镖的人吃刀尖
上的饭,并不希望真要吃饱饭后在刀尖上打滚穷开心玩
命,他们也是人,也都对生命无比的依恋,能使彼此相安
无事大家发财,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所以开镖局的人也和
衙门里的巡检老爷一般,手面广、交游阔,见大强盗谈交
情,但求不做大案。见小强盗便威迫俱至,就范后睁只眼
闭只眼大家分油水。假使天下太平盗贼鼠辈绝迹,那要巡
检老爷干啥?多养一个岂不是浪费钱财。保镖的性质差不
多,假使道路安宁客旅方便,只有神经病和疯子才花银子
去请保镖,镖局子早就该关门大吉。
因此神枪杨虎依仗碧眼青狮做后盾,勾结黑旗令主以
求走镖平安,他是值得原谅的,并非是他的错。
当文昌在街上苦等小花子和黑铁塔时,神枪杨虎父子
和一些有头面的镖师,包括花大把银子请来的托庇吸血鬼
府中的三名护院教师爷,全在秘室中设宴款待碧眼青狮,
飞虹铁爪将白天镖局所发生的事一一启明,连在林曲小酌
受到警告的事全说了。
碧眼青狮对炼狱谷不生疏,可是从来未到过炼狱谷,
当然不曾和炼狱谷的人照过面,他搞不清方小娟冲谁而
来。他在江湖造孽,杀人如麻,是否在无意中与炼狱谷的
人有纠葛,他自己也搞不清,但西北镖局杨家父子与他有
交情,闹了镖局不啻拆他碧眼青狮的台,他是个应得必报
的家伙,怎能坐视容忍?
碧眼青狮怒火冲天,要迫不及待地找炼狱谷的人出
气。总算夜已深,杨家父子也不知方小娟几个女人的落脚
处,方将他的火气压下了。其实这家伙听方小娟是个艳绝
尘寰的少女,他是个色中饿鬼,恨不得立即将人拿来解解
馋,所以碧眼青狮迫不及待要连夜找人,但杨家父子既不
知对方的下落,他碧眼青狮难道要沿街叫唤不成?只好罢
休。
四更末,盛筵方散,镖局中警卫森严,但都有点倦
了。同时,四更一过夜行人不会再活动,恐怕被缠住之后
天明脱身不易。担任巡哨的人。也因此而松懈了些。
炼狱谷的一群高手,在城东官道埋伏等候碧眼青狮,
因为这个喇嘛凶僧长相特出,不喜在白天赶路,在路上等
必定可以等到。怎知碧眼青狮今晚鬼使神差到了千镇会他
一位朋友。没走长安大道,错过了。
文昌第一次做贼,一方面心中烦恼,一方面不想往下
拖,早办早好,所以不顾夜行人的规矩,仍要到西北镖局
找吸血鬼吸上一口。
夜黑如墨,寒风呼呼,正是夜行人理想的活动机会。他
不由屋面上行,那太危险,贴墙滚入,神不知鬼不觉进入
了后面的左跨院壁角暗影中。
他搞不清吸血鬼被安置在何处,必须找一个人来询
问,便沿壁角向里冲,转过一道墙角,倏地,不远处一座
窗户内,泛起一声声弹指的声音。
这响声来得太突然,他心中一凛,赶忙向一边闪,蛇
形鹭伏进入一所瓦屋的廊下。
他却不知已身陷绝地了,楼上的警戒哨监视上屋的
人,而且几个窗内,也伏着不少人监视着可以通行的偏僻
角落。那一指声,是传出的讯号,声音极轻,但他耳力超
人,仍能闻声知警,放弃了由窗户进入的念头。
不久,高楼上“叮叮叮”响起三下清越的小金鸣钟
声,各处阴暗桩纷纷出动了。
文昌闪在廊下的屋角旁,还不知危机已至。
“各!各!各!”走廊另一端,响起了轻微的皮鞋触
地声,一个黑影从对面缓缓而来。
“妙!找到人了”他心中暗喜地自语。
近了,是一个穿劲装的大汉,背上有一把长剑。
他屏息等待,但黑影在距离丈余外另一根廊柱旁站住
了,若无其事地倚柱而立,状极悠闲,而且从怀中取出一
个小酒壶,古鲁古鲁喝了几口酒,吧叽着嘴唇道:“要
命!他娘的好凉的天气。”
黑影持葫芦的手掌心,一把柳叶刀的刀矢微露在腕
旁。再喝了两口,黑影缓缓侧身倚柱而立,背向藏在屋角
的文昌,专等文昌扑上。
文昌隐伏处对面三丈外一座窗户,无声无息地向内一
拉,一具箭弩的筒口,缓缓伸出窗角了。
文昌等了一会,心中焦急,黑影不靠近,扑上时必定
有轻微的声响发出,难逃过高手的耳目,只要对方发出警
叫声,今晚定会功败垂成,怎不可惜?
他一咬牙,深深吸入一口气,运功护身,倏地飞扑而
上丈余空间,他用不着用脚着地。
他身体刚离开屋角,“得得得”,三声脆响,三支劲
矢射入他先前藏身的地方,箭射在砖墙上,火星飞溅。
这三箭救了他的命,异数,他扑出一半,已听到机簧
和劲矢着墙的声响,大吃一惊,知道坏了,人在空中猛地
双手疾挥,虎腰微挫,硬生生落下地来,侧身着地,身体
不住晃动,冲力一时无法消掉。
“哈哈哈哈!”黑影狂笑,手中小酒葫芦向后扔出,
掌心柳叶刀在葫芦稍后处紧接飞射。假使大意的入接拍酒
葫芦,柳叶刀便可乘机中的。
酒葫芦和柳叶刀,擦文昌的右肩上方而过,危极险
极,假使文昌不强行旋转下降落地,必定完蛋大吉。
在黑影狂笑声中,文具再次扑上了,快!快得令人乍
舌,如同电光一闪。
口哨声划空而过,人影纷现,不发出任何此喝,但见
黑影连闪,八方齐至。
黑影笑声未落,刚转出廊柱,文昌到了,这家伙吃了
一惊,火速拔剑。
他如果不拔剑而用双手进攻,也许没事,拔剑便慢
了,过于依赖兵刃的人准倒霉。
“砰砰”!铁拳如电,击中黑影的肚腹。“扑”一
声,下阴又挨了一膝盖。人向前屈扑,剑滑出鞘外。
“啊……”黑影发出一声惨叫,咽喉被文昌扣实了。
文昌火速抓住长剑,掠出鞘外。
另一个黑影刚好截出,单刀劲风呼呼,劈面来一记
“力劈华山”,刀光疾闪。
文昌知道已身陷重围,拖不得,把握快狠准心诀,挫
腰、后撒。半旋,倏进、出绍,一气呵众,让过一刀,全
力提剑,一下便中。
“哎……”使大刀汉子狂叫,右肋背被剑锋划过,裂了
一条尺长大缝,深达内脏,挺刀向前冲出,冲了八尺便扔
刀倒地。
下面房舍太多,暗影中人影合围,跑不掉,唯一生路
是上屋,文昌毫不思索,人如怒鹰,纵上三丈高的瓦面。
刚踏上屋檐,瓦笼上人影暴起,剑光一闪,斩向他的
下盘,喝声入耳:“留下狗腿!”
临危拼命,他也不能乱拼,有些人动起手来便昏了
头,不但神智大乱,连经常苦练的绝学也全忘了,甚至用
上乱劈柴的功架胡砍乱打,更不必说运用机智了。文昌不
同,他已有了多次生死相搏的经验。剑到,他不收腿,收
腿便无法控制身形。更无法反击。他长剑急沉,上体仍向
前冲,不收势,冲力奇猛。
“铮!”双剑在腿侧相交,好险,“砰”一声,两人
的上体碰上了,脚下瓦片碎裂。
大汉己无法运剑,两人的剑在贴身相搏时全成了废物,
发掌拍向文昌的天灵盖,来势凶凶。
文昌早有准备,瞄准大汉的脸部,食中两指扣大汉的
双眼、眼珠应手爆出。
“啊……”大汉狂叫,一掌拍在文昌右肩上,力道已
无。
文昌旋身滚倒,顺势将人扔出,阻住了另一名扑来的
黑影,飞越瓦脊落荒而逃。
他向后面房舍紧密处逃奔,不敢落地。越过第三间房
上,眼前幽灵似的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夹着一根八尺怪
杖,站在迎面的瓦脊上,象个天神,光着头,袍服飘飘。
“呸,不是母的。”光头黑影用他雷也似的大嗓门
叫。
文昌已领教过光头黑影的轻功,知道大事不妙,对方
那毫不在乎的神情,也叫他有点心寒,先下手为强,后下
手遭殃,已无思索余地,喝声“打”!三枚银羽箭脱手破
空而出,两枚射向挡路光头,一枚射向左姻扑来的一个黑
影,这黑影手上的铁爪他不生疏,是少局主飞虹铁爪到
了。
飞虹铁爪早有阴谋,人现身飞虹镖已经先出手。他的
飞虹镖算得武林一绝,江湖闻名,外号也因此而来,可知
确是名不虚传的歹毒玩意,三道白光连闪,连珠飞射。
人防虎,虎亦防人,文昌也出手了两种暗器,双方不
约而同齐用暗器伤人。
距离太近,文昌是两方受敌,后面是飞檐,往后躲同
样躲不开暗器,飞虹铁爪是太过自信,更汉想到对方是千
手书生的亲传后辈,他想躲,已经嫌迟。
瓦脊拦路的人是碧眼青狮,他大刺刺地掠下,一声大
吼,一掌疾推。
变化是刹那间的事,说来话长。文昌暗器出手,向大
和尚掠来,知道不妙,倏觉白光近身,两面受敌,急中生
智,转过身躯双脚用劲下震。
“嗤嗤嗤!”三枚飞虹镖一枚落空,一枚擦背而过,
一枚穿透左肋外侧,无极气功火候不足,未能抗拒专破内
家气功的飞虹镖,但也发挥了神奇功能,只向外滑出伤了
肌肤,未能传入内腑。
同一瞬间,飞虹铁爪一声厉叫,银羽箭贯穿他的右胯
骨上方,几乎毁了大枢穴,从腰背透出飞跑了,人也失足
跌倒惊叫着滚下房顶。
也在同一瞬间,大和尚掌力已到,射向大和尚的两枚
银羽箭,被掌劲阻了一阻,偏了准头,“嗤嗤”两声厉
吼,穿过碧眼青狮右侧僧袍,几乎射中。
同时“轰轰隆”连声巨响,两根瓦椽被文昌登断,加
上碧眼青狮的沉重身躯猛压,房顶塌了一大堆。
文昌感到凶猛无比的潜劲袭到,气血翻腾胸前如受千
斤锤碰击,一阵昏迷袭到,人便跌落房下。
文昌被碧眼青狮大印掌所袭,感到一阵昏眩,肋下镖
伤鲜血外涌,同时脚下一虚随同破瓦断椽向下陷落。他为了
逃镖和躲闪碧眼青狮的突袭,百忙中准备踩断屋椽由下面
脱身,退路已开出,但他已经受了伤,往下掉仍舍不得丢
剑,强忍痛苦落地,瓦片木石打得他晕头转向。
瓦面上碧眼青狮吃了一惊,小小的银羽箭竟能穿透他
的掌劲,更近身射透僧袍,这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他一声
怒吼,身形上升,斜落在未塌垮的瓦面上,大吼道:“抓
住那兔崽子,剥他的皮……”
银羽箭长四寸,三梭钢杆不受力,银羽也短小劲风可
被三面锋口将劲道分散。箭顶三面开锋,不但可锲入,且
可切割,所以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玩意,文昌内力修为未
臻化境,但任督已通,足以济身于一流高手之林而有余,
这两箭难怪使自认第一高手的碧眼青狮吃惊。
房下黑暗,易受暗器袭击,碧眼青狮心中有顾忌,不
敢贸然跟下追赶。
文昌跌落房下,烟尘碎瓦纷落中,他神智倏清,咬紧
牙关向黑暗中冲去,他了解自己已落入陷井,生死难料,
如果不能乘乱突围,这条命准被留在西北镖局,在生死关
头中,求生欲望使他体内产生了奇迹,忘了痛楚。似乎产
生了无穷精力,在他的神意控制之中,助他寻找生路,意
能勇气蓬勃,全力觅路逃生。
房下没有人,人都上了屋面和分散在房外,他左盘右
折离开了现场,现场正有六名高手在瓦烁堆中找他。
到了房后,他不知道门在何处,蓦地一声轰然大震,
一座木门被入踢倒了,寒风刮入。
他闪在一边,眼看一名大汉抢入门中,刀前身后舞刀
护身,向里冒险猛抢。
外面比房内明了些,从里面向外瞅,看得真切。事急
呀!为了保命,江湖规矩不值半文钱。用不着计较了。他
突然闪出,从大汉后面一剑狂挥,他不能让大汉出声叫
喊,所以全力猛挥,剑到头落,手臂一震之后,大汉的脑
袋滚倒在地,无头尸身冲出丈外,“砰当”两声刀落,人
也碰在壁间一声未出便自了账。
他急冲而出,另一名大汉刚抢上台阶,还没弄清是敌
是友,他已倏起发难,身剑合一剑到如穿鱼,贯入大汉胸
口,大汉脱手坠剑,“啊”一声惨叫,接着被文昌一脚踢
飞,抢入一处天井内。
连毙两人,他逐渐感到精力在消失中。两侧,黑影抄
到,他吸入一口气,纵上了高墙,手一触墙头,侧滚过
墙。三枚飞刀两只手扔箭掠过他的上空,假使他直上墙,
三刀两箭准要了他的命。
好了,这是封家的后面广场外侧,建筑材料堆积如
山,前面有一度池塘,塘对面是果林,塘的四周枯柳围
绕,果林之外,便是栉比林立的民房宅,只消到了那,往
民宅下一钻便有救了。
他沿塘左急掠,全力狂奔,可是,两侧黑影跳跃如飞
紧赶不放,看样子,即是进入了果林,也难穿林抵达民
宅,势必被他们截住,因为他已感到虚脱,无法再支持
了。
人急生智,他终于有了主意。在进入果林的刹那问,
他立即滚倒在地,滚到池塘旁,象鱼鹰入水,悄然没入池
塘中,冷冰冰在池水一漫,他又恢复了一成功,潜下水底
认淮方向,向相反的方向潜去。
池城不大,约有七八亩大小,他一口气潜回岸,爬伏
在池边,岸上不远处正是堆放木料的地方。
合该五行有救,在碧眼青狮领先赶到果林的同时,民
宅附近有了变故。果林外侧有一堵墙,墙没有林高,墙外
是一条小街,恰好有一个笨贼在附近做案,不但没有得
手,反被主人无意中关闭在一间小房中,费了不少功夫,
方破壁爬出外面,恰好碰上打五更的更夫,更夫一看有人
在破壁内爬出,便知是怎么回事了,打更的钱粮是由街坊
分摊的,他们的职责除了报时之外,也是提防户主防盗的
人,在更夫经过该处的前后片刻,小偷强盗按规矩不该在
这期间做案。至于打杀更夫,那是最忌讳的事,因为更夫
全都是些苦哈哈,混口饭吃,得来不易,甚获江湖三教九
流人士的同情,便成了江湖中不成文的规矩。
更夫一看有小赋在他出现时做案,立即按规距站得远
远地大叫:“拿贼!拿贼哪!拿……”
只喊拿,他自己是不动手的,喊喊而已,等户主们起
身开门拿贼,贼不知已跑到何处去了。黑夜中街上鬼影俱
无,别无消息,更夫的大嗓门一叫,声音极宏亮。不久附
近三五十户人家,出来不少持棍带捧的男人,叫喊声雷
动,吵闹不休。
碧眼青狮上了墙,愣住了,街上灯笼火把照耀,入声
皆沸,他想不通,对方挨了致命一掌,怎能逃出园外?
接着,接二连三上来了七八条好汉,人群中有人发现
墙上有人,大叫道:“瞧,贼在墙上,天!十几个,快,
鸣锣报官,鸣锣……”
神枪杨虎站在碧眼青狮的右首,跺脚道:“便宜了这
王八蛋,我好恨!”
他无法再追,只好乖乖地退去,碧眼青狮也知追不
上,也不愿替西北镖局我麻烦,咬牙切齿地去了。
天将明了,西北镖局的大厅中,灯火通明,桌上摆了
拾来的银羽箭三枚,所有的人全在研究箭的主人是谁。
飞虹铁爪伤势很重,未能参加,只派人传说,今晚来
的人极象白天闹事的蔡文昌,由发射暗器时那一声“打”
他断定是白天给了他一飞刀的蔡文昌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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