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11)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35:08 2000), 转信


    “哈哈!白煞柯当家今晨向我兄弟辞行,对老弟你十
分椎崇,所以知道。老弟,不必疑心,兄弟已准备盛宴与
老弟的庆贺庆贺。”
    文昌仍不敢大意,他在插翅虎亲热拍肩众兄道弟时,已
经运功护身,这时仍末散去周身神功,将布包丢在门旁只
挟起缠着剑的长布卷,踏入大庭道:“柯当家确也过份了
些,小弟只好插手管事……咦!那是什么声音?”他倏然
转身。
    大门紧掩,传来一阵猫头鹰般的怪声调。所有的人
全都大吃一惊。
    “砰”一声暴音,大门被人踢开了,八封道袍入目,
原来是七幻道白鹤散人不请自来。
    “无量寿佛!贫道赶上盛会了。”七幻道笑着说,堵在
大门口,神色爽朗而友好。
    文昌脸色一沉,向插翅虎叫:“怎么?是你勾引妖道
来对付在下的?”
    “老弟,别误会,咱们与白鹤仙长并无交情。”插翅
虎赶忙分辩,死瞪着七幻道,眼中泛出恐怖的神色。
    七幻道看清了文昌的脸容,脸色一沉,道:“咦!是
你。你是黑魅谷真的人,老夫一袖没将你打死?看来,
你是蔡文昌了,难怪武当门人在华阴得到了秋山烟雨图,
定然是真的了。好家伙,乖乖将黑魅谷真的下落说出,贫
道也许可以网开一面。”逐步进迫。
    插翅虎拨出剑掠出,低吼道:“二弟,带蔡兄先走一
步。
    狂乞一声狂笑,横杖截出叫:“好啊!今天咱们会会
大名鼎鼎的高人。”叫声中,一枚劈出风雷具发。
    七幻道哈哈笑,左袖一拂,右手反掌便拍,“拆”一
声响,杖被震成三段。
    “哎……”狂乞吼叫。
    “诸位先走,蔡某断后。”
    “凭你?哼!接下你再说。”七幻道轻蔑地叫,左袖
一挥,右手急伸,劈面一记“金豹现爪”抓向文昌的脸
门。
    文昌知道厉害,不接招剑走奇门,左窜,拂剑,一声
冷叱,挫腰转身,反手来一着“伏地追风”,猛攻七幻道
的腔骨,反应之快,迅绝无迟。
    同一瞬间,老三踏雪无痕打出三枚袖箭,与老二夜鹰
退入后堂,怪乞不失时机,挟起狂乞逃命。
    七幻道哈哈狂笑,向右疾飘,不但避过了文昌的“伏
地追风和三枚箭”,而且已欺近插翅虎的身侧,喝声震
耳。“小辈,你得死!”左手大袖也在喝声中拂出。
    插翅虎来不及应变,一声大吼,全力一剑要拼个两败
俱伤。
    “扑”一声响,大袖卷住了砍来的长剑,七幻道的右
手五指箕张,将触及插翅虎的顶门,如被抓着,脑袋不破
才怪。
    文昌到了,剑出如电,斜削七幻道的右肩劲,同时斜
身飞起右腿,猛攻七幻道的右腰臂,暴吼如雷,“妖道纳
命!”
    七幻道如果想抓破插翅虎的天灵盖,他自己也必定挨
上一剑一腿,文昌在身后进击,他岂能不知?他有罡气护
身,一剑一腿他挨得起,但在江湖名头全完,假使让人在
身上落了手脚,岂不丢人?一声冷哼,右手一翻,反抓光
临后肩的长剑。
    抓住了,五指如勾,也像一把大铁钳,钳实了文昌的
剑尖,喝声“撒手!”手腕一振,并向下沉,要击踢来的
右腿。
    岂知对方得了剑,没想到文昌竟能在电光石火似的瞬
息之间,半途撤回右腿,左腿疾出“扑”一声踢中他的后腰
居然力道十分凶猛。
    插翅虎已抓住机会丢掉剑,金鲤倒穿波身法倒穿出三
丈外,到了内堂庭口。
    同一瞬间,文昌“哎”一声惊叫,倒退丈外,剑亦脱
手,脚下已现不便,这一脚像是踢在钢铁上,只震得脚掌
疼痛如裂,奇大的反震力,从脚直震腰腹,身不由己,被
震飞丈外,假使事先没练无极气功护身,达条腿完了。
    七幻道身形略幌,文昌这一脚力道如山,虽有罡气护
身,他仍然感到罡气波动之象,有点心跳,大怒道:“小
王八,你该死一万次。”
    怒叫声中,他丢掉夺来的两把剑,形如疯虎,以“猛虎
扑羊”身法凶猛地扑上,快如电闪。
    文昌身影未稳,气血正翻腾中,断难逃过疯狂的扑
击,人急智生,强打精神故意哈哈狂笑,打出一把飞刀,
    七幻道一怔,还以为文昌故意引他上当,罡气并未将
文昌震伤哩,同时淡淡银芒已到,他不得不先对付飞刀,
脚下一慢,一掌斜拍飞来的银芒,飞刀应掌碎成粉尸。
    文昌只有一条脚可以用劲,全力一蹬,身形射向大门
要往街上逃命,蓦地,后面有人声:“嘻嘻!这儿竟然是
藏龙卧虎之地哩!妙啊!”
    文昌心中大喜,语声清脆而厮熟,有救了立即向左一
闪眼角白影耀目。
    七幻道已到,接着“砰啪”两声暴响,罡风四射,大
门被罡风一振,倒下了,原来七幻道和门口的白影换了两
掌,苍促中不分敌我硬接硬拼。
    七幻道“咦”了一声,退了三步,八封道袍飘飘,庭
中的罡气丝响声已散。
    白影退出了门外,银铃似的清笑声响起,笑声落语声
随之十分悦耳,“喂!我的好道爷,这这两掌真要命,这
吃奶的力气全用上了,真拼老命么?”
    来人是非我人妖,白袍飘飘,白狐裘外罩,黑油油的
长发挽在末端,用一个名贵、碧翠发箍圈住,腰紧长剑,
像一个年青俊秀的游学仕子,唇红齿白,笑容可按。
    文昌心中大定,正待乘机给妖道三枚银羽箭,耳中却
传来非我人妖用传音入密之术告诉他道:“快!不可迟延,
妖道厉害,走!”
    七幻道虎目怒张,怪叫道:“你这非男非女的人妖,
竟管起道爷的事来了,你未免太不自量力,大概活得
不……”
    “咦咦!不错,本公子已活得不耐烦了,不劳你这老
杂毛耽心。”非我人妖笑道接口,挪了挪腰中宝剑。
    七幻道也作势拔剑,冷冷地道,“你我一向井水不犯
河水,今天可是你先找没趣,庭中不太狭窄,正好在这儿
分个高下。”
    “有何不可?本公子正要领教阁下的丧智迷香,飞焰毒
火是否浪得虚名,”非我人妖笑完说,极有风度地踱入庭
中,并向文昌打一眼色,用传音入密之术道:“速离长安
城,你的处境不好,找你的人太多,速避避风头,快
走!”
    文昌只好离开,向破门掠出,顺手抓走门旁的金袋。
    七幻道也向前急截,大吼道:“留下圆和珠,不
然……”
    非我人妖拔剑抢迎笑道:“不必妄想,老杂毛。”语
声中一剑挥出。
    七幻道一声怒啸,奇快地撤下长剑,狂野地挥剑而上,
剑气飞腾。响起了三声错剑的厉啸,令人闻之心向下沉毛
骨依然,两人拼上了。
    文昌已掠出了大门口,耳听非我人妖的笑声和七幻道
的怒吼震耳,形成极不调和的鲜明对照,非我人妖的器宇
临门从容的风度,委实令他心折不已。
    他不能离开长安城,任何威胁他不在乎。在离开施姑
娘的香闺之前,他已有了决定,便是不管任何艰难,他必
须暗中护送施家平安返回四川成都,他是个铁铮铮的人,
恩怨分明,施思固然不望极,但受人之恩却难以忘却,他
无法想象在春寒料峭中,施家父子女三人怎能跋涉数千里
从古栈道护送姑娘一家子入川的大计。
    他已知施大人的路程日期,也知从长安到汉中府一段
旅程不会有凶险,大可不必急于上路,到汉中府会合还来
得及,还有不少日子可在长安逗留。
    他一再受到非我人妖的援手,铭感于心,但却不敢和
人妖接近,他知道,假使在和人妖相处,必定深陷情欲之
海而不可自拔。食色性也,天下间最难抗拒的是色的引
诱,除非他是个生理不正常的人。短短的三天相处,至今
他的心中仍不平静。明知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但脑中仍
有些儿留恋,定不下心,非我人妖对男女间的事看得极为
平常,不受礼教和道德的拘束,对他不无影响,无形中也
对男女之事不在乎,可是仍未能完全抛弃世俗的观念,以
至心中不时陷入迷惘困境中。
    他不再信任长安三豪,虽则他还弄不清这天下午七幻
道何以来得那么巧,长安三豪是否与七幻道有关?他如处
身在五百里雾中,反正不去找他们不会错,百十斤黄金他
自己也可处理,用不着假手长安三豪。
    他开始改头换面,摇身一变便成了长安的公子少爷。
首先,他在东南郊外借了一栋破落豪门的府第,然后雇了
八名仆人,这些仆人全是南郊贫民家的子弟,打扮起来倒
也可以派用场。之后,便是购买骏马轻车,有钱使得鬼推
磨,只一天时光,便一切就绪。
    这些天来,风和日丽,在初春中是一段极难得的好天
气,真正的春光临了,这种好天气大概可有七八天,当暖
流消失之后,还有一段寒冷的日子到来。
    短短的三天中,利用雇来的八名仆人,他打入贫民窑
的下层社会中,花了不少金银,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他们真
诚的友谊,长安城的一切消息,全在他掌握之中。
    他的府第座落在存恩寺的东北,也就是早年的国子寺
附近,北面可以远望高耸的城墙,西北角的南门城楼气象
万千,的西南望,是存恩寺的十五级小雁塔。东南方,是
慈恩寺,尖顶宽座的大雁塔遥遥在望。
    宅共五进,两侧有厢院,前后有亭园,花了三天工
夫,大批工人尽夜赶工,整理粉刷得焕然一新,前园的园
门上高高挂起一块匾额,刻绘了两个朱漆大字:“文
园”。
    他成了“文公子”,骏马轻裘出入市中。他的跟随也
一身华丽,而且也乘马,只是穿着已改。经常是三匹马或
五匹马在各地现。
    他并未易容,只是穿着已改,玄狐背挂,外罩轻裘衣
玄狐及滚边的鹿短靴,手应太平坊场家皮货店的最名贵马
中。看外表,玉面朱唇剑眉入发,星目黑多白少,在俊
逸,也流露出四分书卷气。
    他经常带的两名十六七岁年青健仆,是上好羔皮的玄
帽,也相当的清秀,一个在鞍后载了拜匣,一个载了大型
革箱,三人三骑出入市肆,谁也设想到这位青年俊逸的少
年公子,会是告示上的江洋大盗蔡文昌。长安城的人,都
认为江洋大盗做了案之后,必定远走高飞,也许已经远出
千里之外,长安城决不会有蔡文昌逗留啦!
    这天,天空中白云悠悠,风势已止,温暖的阳光照
耀。原野中一片嫩绿,草木的嫩芽在阳光中生气勃勃。
    三匹健马从小径走向慈恩寺,信蹄而行,春光明媚,
城中的达官贵人大都带了家眷出城踏青郊游,大小道路中
车马如龙,城北北至渭西,东至霸陵桥南,南抵群相故里
甚至已终南山,西至岂邑,全是郊游的红男绿女,严冬逝
去,该是透口气的时候了。
    慈恩寺,在曲江废池的西北角。在新城未建之前,这
儿是唐朝旧城内风景区。目下曲江池已大部淤塞,去容园
巳无踪迹可寻,敦化李修政坊,青龙坊,曲池坊……全都
成了荒郊,仅有一些本朝的暴发户零星建起纳福的庭园,
往日的繁华已成陈迹。
    只有慈恩寺附近仍是依然如故,并未随朝仪的兴衰而
没落,唯一不同的是,早年在城内今在城外而已。
    慈恩寺原是随朝的无漏寺,唐高宗为纪念文德链后
改建为慈恩寺,谁会至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和他的弟子在寺
内翻译佛经,永微三年,唐三藏请建告佛塔藏经,高仅五
层,这便是大雁塔的前身。后来塔顶倒坍,改建为七层高
塔,高十六丈,便是目下的大形塔。
    提起雁塔题名,曲江池乃是汉武帝所造,侧有笑容
园,是一处名胜区,也是禁犯。到了唐朝以后,新登科的
进士举人,皇帝必在这几赐宴,然后到了大雁塔下立碑题
名留传后世,盛况空前,这是科举时代最光荣的事,天下
闻名。
    碑上大都题名,也题有诗,白居易的口气很大,他题
的是:“大雁塔下题名虚,十七人中最少年。”
    因之,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在一雁塔题名的人,必定
是皇榜中的新进士,真实不是那么回事。唐代以后,慈恩寺
成了风景区,在人游览,谁都可以留上姓名,大雁塔所
加建的方碑已不再有帝榜与其他省籍的进士姓名,成了陕
西的新进士的专有品了。而游客中附庸风雅之辈,也不甘
寂莫地留下姓名,这些留名的人中,形形色色,有名贤大
德,有方外高僧,当然也有贩夫走卒,树木之上,刻上
“××到此一游”的字句,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也聊充
一下雁塔题名客。
    至于立碑题名,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立碑题名的,必
须是皇家新客才行,到了民国成立,还出了一个特殊人
物,便是临时总统徐世昌,这位爷在清未中举,名次靠
后,排名也靠后,心有不甘,在就任中华民国临时总统
时,独自立了一座大碑,大写“徐世昌”三字,出当年心
中的一口闷气。
    慈恩寺算不了什么,著名的是大雁塔,方碑如林,花
木扶疏,是春游的好去处。加以这一带大平原地势高,也
是往昔华游苑故址,也再游华原,每年的上巳日,城中仕
女假使不来亮亮相,就不配做长安的大户大家,总之,这
儿比其他的死皇帝陵墓和快成废墟的故宫林苑好玩多
了。
    上巳日,是三月的巳日,但久而久之,不复用巳日
了,只用三月初三。巳一作乙,已是乙支,已是天干。不
管地支或天干,都是活动的,不如三月初三国定的日子好
记。这时距三月初三还不到一个月,难得天气晴朗,城中
的仕女已等不及,要提早出来亮相了。
    岔出从南门至慈恩寺的大道,又是一番景况,车马络
绎于途,步行的人少之又少。骑马的人,大多是年青小伙
子,鲜衣怒马,睥睨马上不可一世,专往那些华丽的轻车
旁,靠不时飞起一声声轻狂的笑声。
    有些轻车有轿子断后,或者有骑土护送,有些却是
军车的女眷,没有男人护送,只有车座上的老苍头和车内
的老太婆大嫂子陪同,这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户女眷,没有
人敢对她们无礼,有些胆大的娘们,甚至卷起窗帘,不怕
大男人的灼灼眼光,
    文昌带着两个仆人,却不急于赶路,过几天他将西行
要好好利用这几天游览长安近郊的名胜。他自称姓文,装
置豪华,并非有其他的异谋,只想花掉这千余两黄金,一
方面周济贫民,一方面隐起身份在长安逗留,更替自己建
立一张护身的情报网,也准备日后一处暂时的落脚点,考
虑得十分周到。
    三辆轻车驰过,车中香风触鼻。他猛嗅了几口气,掀
着鼻翼向后叫:“小金,好香哪!”
    高瘦而稍大一两岁的仆人叫小金,一个泥水匠的独虫
子,年刚十六岁,生得倒也文静。他嘻嘻一笑,道:“公
子爷,那是南大街柏府的车?”文昌笑问。
    “呵呵?你怎知道是南大街柏府的车?”文昌笑问。
    “车门刻绘了两株柏树,公子爷没看到?”
    “哈哈!难怪,我可不知道长安城大户人家的标饰,
真是孤陋寡闻。”
    身后蹄声如雷,四匹健马狂奔而至,马上四个身披天
蓝色大敞的少年,正兴高采烈策马狂奔。
    “这些是什么人?”文昌问。
    “禀公子爷,那是北大街皆知的大人伍府的几位少
爷。”
    “是猎艳能手,风流全城闻名,人倒不太坏,只是太
傲慢了些。”
    接着,后面蹄声又响,车声辩磷,文昌扭头一看,策
马靠路左而行,道:“这位仕兄大概不是纨绔子弟。”
    小金摇摇头,道:“来人一件破长衫,不知是谁。”
    后面十来丈,是一匹健马,脚下不徐不疾,仅比文昌
主仆的马快了半分而已,马上坐着一个身穿已泛灰色的夹
袍,头戴四方平顶巾,眉清目秀,鼻直口方,身材适中,
只是脸色带苍,似有病容。鞍旁挂了一个长包裹,左手挟
着一个大型的木琵琶,齐下挂着一个布口袋,半迷着眼,
摇头晃脑。
    另一名仆人叫小银,是城里的小化子,被文昌罗织在
手下,为人机伶而鬼怪多,只有十四岁他道:“公子爷,
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文昌问。
    “是的,我认识,他是在太白楼不时出现的卖唱老
柴。”
    那时,卖唱的不仅限于女人,琵琶也不是女人的专用
品,真正的琵琶名手,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唐代的华戏善
本太师,如他的弟子康昆仑。都是一代琵琶能手,本朝的
京师九指抑福,河南开封的龙开平师父,都是琵琶能手,
一辆轻车轻快地奔到,刻了一对飞燕之下有三个字“京
兆田”。一看便知这是京兆八姓望族之一,京兆八姓华,
杜,扶,段,宋,田,黎,金。
    别小看小金,他也是八望族之一哩。在长安,最有权
势的是华杜二姓,这两姓在唐代出过宰相,南部的华曲杜
曲,都是两姓子弟所建的大庄。
    更后些,是两匹健马,马上是两个风流倜傥的少年书
生,一身裘,挂着剑,年约二十左右,十分神气,安坐马
上顾盼如身,急驰而至,不片刻便到了车后,两面一抄,
便将轻车夹在中问了。
    赶车的是个老苍头,头戴风帽,脸上刻划着沉静的苍
线条,目不旁视神情自若,轻控着缰绳,马儿踏着轻快
的小步,马车不徐不疾平稳地滚动,铃声叮当,十分悦耳动
听。左面的马上少年,呵呵一声轻笑,轻狂地伸出马鞭,
去挑窗上的绿色窗帘。
    文昌主仆三人,护马儿信蹄看前行,却不住扭头回望
着后面的好戏上场。
    马鞭挑开了窗帘,车内却传出一声轻笑,接着“哼”
了一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不可无礼!唷!你这个
长安城的登徒子,不太轻狂了么?不许打扰本姑娘的清
兴。”
    马上少年哈哈一笑,嘻皮笑脸地道:“好啊!二小
姐?小子从城中护驾至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那么
凶呢?放下窗帘藏在车厢内。何必出来游春?让窗帘遮住
姑娘的花容月貌,不是太吝裔了么?哈哈!”
    “油嘴!谁请你护驾了?”二小姐笑骂,挂上了窗
帘,有意思了。
    假使女人开了口,追的小伙子大可放胆追,最怕她置
之不理不采,马上少年挺了挺胸膛,道:“二小姐是咱
们长安一朵最美丽的娇花,不许追逐本姑娘的马车能
成。”
    “二小姐,你该知道,大盗蔡文昌上次劫了厉府少爷
的马车,闹了个风雨满城,万一这家伙出现,二小
姐……”
    “哼!宋公子,你认为蔡文昌出现,凭你兄弟俩便可
挡住他么?你比厉家的颜师父如何?免了罢!公子爷,真
要是蔡文昌出现,你呀,大概……”
    “哼!你简直在门缝中看人,将我宋安瞧扁了。蔡大
盗不出现则已,出现时本公子要剁下他的脑袋前往府衙领
赏。”宋公子神气地答,洋洋自得。
    双头马车走在中间,两旁夹着两人两骑,大道几乎塞满
了,但谈笑中已接近了健马之后,卖唱老柴却不让路,走
在路中间,马车无法通过。
    同时,也接近了文昌主仆三人。马车比马快,马又比
文昌的马快,假使文昌不让路,势必耽误后面的健马和马
车,必将挤在一块儿。
    马车慢下来了,香风从车中溢出,中人欲出,宋家兄
弟一左一右,分别和马车中一名美少女和两个侍女说笑,
没留意有人故意不让路。
    文昌策马偏道左而行,但健马却愈走愈慢,并不超
前。文昌神目如电,老柴藏有刀剑兵刃是个练家子,而非单
纯卖唱的。
     卖唱的老柴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看了文昌主仆一眼,
缓缓挂了缰,去搬弄他的琵琶。
    “叮冬”两声清越弦鸣,接着飞起了几个零星音符,
和协的旋律在空间里流动,令人心神一镇。
    “好一具名贵的琵琶。”文昌脱口称赞。声音甚大。
    “哈哈!过奖过奖。”卖唱老柴含笑向文昌点头为礼。
    一阵奇妙的音符,在卖唱老柴的手指上跳出,接着,
他低沉而清晰的歌声在天宇中震荡:“浪迹天边,四海为
家。遥望日月星辰,凄然泪下。悲莫悲兮,人海浮沉,世
事苍茫兮,我独伤。”
    文昌有点黯然,苦苦地谈笑道:“老兄,看开些,世
事如同下棋,下一盘则一盘,何必斤斤计较……”
    话未完,宋家大少爷骑马冲出,冲近健马大喝道:
“呔!你这头草马可是半死的走不动?”
    卖唱老柴瞥了他一眼,笑道:“公子爷!你的眼睛和
我这头马一般不中用,明明是叫马,你却看成了草马,哈
哈!你公母不分,太蹩脚了。”
    叫马,是指公马。宋安根本投向马瞧,只是信口胡
叫,怎能不知公母?听话中带损,无名火起,迫了个并
排,沉下脸道:“闭上你的臭嘴?”
   “喝!你的嘴是香的?见鬼!你的嘴比我的叫马嘴,
不见得高明多少,不信你自己去可以比较比较。”
    宋安的马和健马并行,左面是文昌的马,几乎挤在一
块儿并辔而行,宋安愈听愈火,一听怒叫,突然一鞭抽
出,劈向卖唱老柴的肩膀。
    卖唱老柴双手接着琵琶,不易拍手,文昌突然斜身伸
手,马鞭去势如电,从宋安的胸前抖出,闪电似的卷住宋
安高举马鞭挥下的手肘,向后轻轻一带,道:“老兄,你
怎能动手打人?”
    宋安手肘被卷,力道全失,整条右臂麻木了,身形一
晃,几乎被带下雕鞍。他坐稳了,察叫了一声,大叫道
“你是谁家的子弟,敢作弄我姓宋的?”
    他想破口大驾,但看了文昌的气派,心中不无顾虑,
所以先盘问文昌的家族姓氏。
    文昌呵呵大笑,道:“兄台不必问,同是游春客,不
必彼此伤了游兴,你说可是。”
    宋安还来不及发话,卖唱老柴却冷冷的道:“你这小
狗杀才可恶!假使刚才那一马鞭抽到柴某身上,哼!姓柴
的必将割下你的双耳。”
    突地,车窗口出现一个俏丽少女的秀脸,高叫道,
“宋公子,你真要煞风景扫兴么?算啦!吵什么?
咦……”
    她的目光落在拍鞍微笑的文昌脸面上,她虽轻叫,笑
意更浓,水汪汪的眉目,向文昌送过一道诱人的秋波,这
种秋波,象是勾魂夺魄的神符,用来对付青少年人,其灵
光的程度委实惊人。
    她眉目如娇,粉脸桃腮,五官无一不美。青春少女的
气息洋溢,一颦一笑,足以令男人心动神摇。文昌心中抨
然而动,心说:“这是一个风骚的女娃娃,好一双桃花眉
目,好一朵风情万种的娇花,好过隐的含情眉笑,真是
个尤物,我得试试她的道行。”
    宋安被卖唱老柴教训了几句,正待发作,却被田二小
姐的娇叫所镇住,而且对方连文昌主仆算上,共有四人之
多,闹起来讨不了好,只恨恨地道:“你这匹失记住了,
日后你将后悔无及。”说完驱马后退。
    “哼!日后?日当你将家破人亡,你格自食其果。”
卖唱老柴冷笑着答。
    文昌呵呵一笑,接口道:“朱公子,我劝你收敛些;
你是有家有业的人,招惹亡命之徒对你是百害无一利,何
必呢?”
    田二小姐含笑娇叫道:“诸位爷,你们的坐骑可否放
快些?借光些儿可好?”
    卖唱老柴扭头瞥了她一眼,加上一鞭,马驱先走。
    文昌本就骑在路旁,颔首笑道:“在长安第一朵娇花
之前,理该让路,姑娘请。”
    轻车向前滚动,但速度反而慢了。宋家兄弟仍然左右
相伴,但宋安的马到了文昌的坐骑近旁,不得不动稍退,
文昌身材高大,气度风飘如同树临风。他到底有点心虚,
不敢再逞强前闯。
    田二小姐的臻首,始终未缩回车厢内,半倚框,媚笑
一直挂在明色的秀颊上,文昌缓缓策马而行,轻车终于和
他并肩了,他神情轻松,转首向姑娘微笑。
    田二小姐的眼睛里,溢出了异样的光芒,粉颊微泛酡
红,用一方桃色罗巾半掩樱唇,微笑着问:“公子爷也是
游春来的么?是否要前往大雁塔?”
    文昌心中暗笑,忖道:“有意思了、主动搭讪,送上
门的美食,我岂能放过?”
    他在非我人妖的影响下,对男女间的事略有所得,对
礼教二字不太重视,道德观念逐渐淡薄,加以自以亡命者
自居,及时行乐的念头也使得他不再重视那些礼教观念。
但他的内心,仍未完全被蒙蔽,像在施姑娘的香闺中,面
对温柔似水美绝尘寰的善良施姑娘,他不但没有丝毫邪
念,反而生出无比的忠诚祟敬情绪,尽管施姑娘亲手服待
过她,不避嫌隙挽手依怀。
    他心中有一个不算好的念头,便是决不采花,但自动
送入怀中的美人,他也决不放开。
    真妙!美人送到手边了,如不拾取,太对不起这位花
不溜丢的娇花啦!他开始连用从非我人妖处学来的独绝手
段,星日放射出情意绵绵的眼神,紧吸住她的双目含情不
舍,脸上泛起迷人的微笑,用最温情的口吻道:“春来了,
呆了整个冬天,不出来散散心怎成?小生正是前往大雁
塔,听说桃海正届盛放之期,再不前往观赏,三五天之后
可能风雨连山。”
    “好啊!我们正好同路。”姑娘喜悦地娇叫。
    “请教姑娘贵姓芳名,不嫌小生冒昧么?”
    “妾姓田,小字梅姑,排行第二、家住城内太平街。
家父祟安公,长安人不会陌生。”
    “哦!原来是田二小姐,久仰久仰。”文昌笑,马儿
靠住了车窗将宋安挤到后面去了。
    梅姑娇媚地白了他一眼,笑嗔道:“啐!言不由衷,
久仰二字,岂不损人?一个闺中少女的姓名,岂能让陌生
人久仰的?”
    “呵呵!不错,我该打,真是得罪姑娘了。”
    “咦!公子爷,你还没有说出……”
    “敬姓文,家住城外务本廊。”城内,最小的行政区称
坊:城郊,称为厢,乡间,称为里,所以只消一提坊厢里
便知是城里人或乡下人。
    “文公子府上作何生理?”
    “见笑大方,先父留任商州府教认,教书夫子,没有
顾吓名。至于小生,会在州学舍就读两年,曾四边游学
去长见闻。”
    “世代书香,文公子,你值得骄傲,今日春游,只带
了两名小生,公于既然也到大雁山……”
    “姑娘如果不弃,小生愿伴随姑娘劳驾一游,但首先
得说明,小生对慈恩寺不太熟悉,也许会令姑娘失望
哩!”他两人愈说愈接近,愈说愈亲热,后面的宋安愈听
愈不是味,愈听愈冒火、羞愤交加中,蓦地一咬牙,
“叭”一声抽了马儿一鞭,双脚一夹,猛地勒缰。马儿先
是向前行,再人立而起,一声长斯,马儿的两双前蹄乱
踹,踹向文昌的马腹。同一期间,后面蹄声如雷,两女两
男四匹健马逐渐驰近,相距不足米里地,速度奇快。前面
骑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流水行云荀剑红,女的是一身白,
是白衣龙女夏小姑娘。后两人一是虬髯大汉,一是年华十
五六的俏侍女。
    文昌何等精明?早已留心宋安的神色举动,马儿双蹄
还未踹下,他一带缰绳,坐骑轻灵地侧移数步,避过一
踹,扭头笑道,“宋老弟,干什么?咱们都是读书人,用
不着粗野,免得被人耻笑斯文扫地。”
    宋安用马端文昌的坐骑,枉费工夫,立即将马勒住,
准备拔佩剑动手,愤怒地叫,“你再不走你的路,宋某要
狠狠地教训你这无端岔人的家伙,你走不走?”
    文昌含笑摇手,道:“且慢,咱们得评评理,小生无
端岔入了什么?小生似乎并未招惹了阁下哩!是么?”
    流水行云四匹马已经到了五丈内,马儿缓下了。白衣
龙女目光掠过了文昌的脸面,发出一声讶然惊呼:
“噫!”
    文昌一怔,心说,“是她!这泼辣的小丫头。”
    白衣龙女虽确知是蔡文昌,但看了穿着打扮却又有点
疑惑,加以文昌神色未变,她一时到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想
法。
    宋安将佩剑拔出一半,狂怒地叫:“二小姐是宋某的
世交,用不着阁下在这儿献殷勤,本公子只问你一句话,
你走是不走?”声落,他的剑已出了鞘。
    文昌瞥了停在三丈外的四骑一眼,再扫向脸色微愠的
田二小姐,突然面色一沉,一字一吐地道:“美色当前,
绝不放手。”
    “原来是几个登徒子”。白衣龙女失望地自语,叹了
一口气。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44.244]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6.73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