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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15)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45:57 2000), 转信
亡命客 作者:云中岳
15
三僧之中,百劫残僧长期失踪,另两个便是碧眼青狮
和极乐僧。都是色中饿鬼,借一身袈裟掩护,出入施主们
的内院经堂,有机会和女人们接近,血案如山,罪恶滔
天。有不少白道名宿一度发誓擒魔,但却无法接下他俩的
合金掸杖和紫龙杖,死了不少高手名宿,久而久之,再没
有人敢管他们两的闲事,这两个凶淫恶毒的淫僧,更不将
武林的高手们放在眼下,臭味相投,他俩之间交情不簿,
因此,玉面虎经常出入大兴善寺,和碧眼青狮的喇嘛道友
时相过从。
这次玉面虎一再被文昌羞辱,逃长安城,便到开封府
的大延寿甘露寺,找到了极乐僧哭诉,贼淫僧大怒之下,
劝说碧眼青狮也到长安,命玉面虎在后面赶路,他自己日
夜兼程先走一步,在这里发现两个妞儿,食指大动,却未
想到要找的蔡文昌也在这里碰头。
在江湖中,他极乐僧的名号,足以吓破江湖朋友的
胆,如有人稍有反逆,这人的下场必定极惨,端的是凶
名远播,闻之色变,不然他怎能坐在那里叫人们走近从
命?
文昌领先含笑走近,后面跟着三眼华光,受了轻伤的
肉瘤大汉抱着孤山一鹤在中,黑铁塔抱着柴蜂断后。
槐树下隐身的三个黑衣人,始终末移动现身。
文昌提着三眼华光,左手有从黑铁塔那里取来的四个
钱袋,俊面红红,酒味未消,含笑走近道:“大和尚,好
长时不见,哈哈!你的气色好着哩!”
极乐僧一楞,翻着怪眼道:“小子,你认识佛爷?”
“咦!贵人多忘事,去年春天你不是在……在……”
“去年春天佛爷在江西九江……”
“是了,你并无有忘记嘛,那次小可曾经闻名拜望大
师……”
“怪事!我怎么记不起你小子?”
两人抢着说话,文昌已接近和尚的左首,笑道:“我
说你贵人多忘事吧!小可叫问白问,在九江府做了几件大
案,得了不少金银,也弄到手几个大闺女,闻说大师到
了,便专程执同好的弟子礼拜望大师,想不到大师竞如此
健忘。”
他将剑信手递给华光,将钱袋丢在桌子上,又道:
“小可又做了一笔买卖,咦!”他用大拇指向姐儿一指,
又道:“大师看见了?”
“还要你指点?”和尚不耐地叫。
文昌始终抢着说话,不给和尚插嘴。两个奶面上泛起
强忍住的怪笑容,中年人也直眨眼忍住笑。但他们坐在和
尚的右侧后,和尚是无法可看到的。
文昌面呈微笑,上身逐渐下伏,低声道:“大师可知
道两朵花的来历么?小可却早已打探到……”
“说大声些,怕什么?”和尚大叫。
“那是玉皇大帝的姑奶奶……快走!”
文昌忽然发难,右拳“扑”一声击中和尚脑门;左手
一掀,整座食桌将和尚压住了。后一声“快走”,是招呼
所有人赶紧逃命。
两人并肩靠在一块,文昌伏身故意鬼鬼祟祟地说话,
脑袋几乎靠在一块,动手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知道和尚了
得。那一拳已用足了全力,大石头也要裂开,何况血肉骨
头长成的脑袋?右脑袋是要命的太阳穴禁不起庄稼汉一拳
头,这一拳力道可裂石开碑,和尚即使是铁打铜铸的金
刚,不死也得重伤,他下手极狠。
同时,为防万一,他想抓桌上的合金禅杖,可是手抓
不到,只好掀桌将和尚压住,双管齐下,和尚再厉害也受
不了,即使能受得起,也无有立时反击的机会,他估高了
和尚的造旨,不敢扑上贴身再行致命一搏,假使和尚已练
成了金刚不坏法体,贴上岂不送上自己的性命。
和尚被凶猛的拳劲击倒了,食桌刚好将他压在下面。
三眼华光举手一挥,和同伴冲出食棚,跳上坐骑全力
狂奔,急如丧家之狗。
黑铁塔也奔到坐骑旁,跃上坐骑带上另两匹将柴峰挽
在鞍前。驰出道:“贤弟,早些来。”
中年人和两女一愣,妞儿伸手拔剑,却被他阻住了,
用传声入密之术叫:“不必!小家伙大概无妨,非必要不
可动手。好精灵的孩子。”
三人跃出食棚,却不退去。
极乐憎果然了得,那一拳就便他略感昏晕,居然伤不
了他。人倒手脚齐推,食桌飞腾。“呼彭彭!”将食棚击
破一个大洞,草梢和棚架纷落,他一声虎叫,就地一滚,
地下的木凳碗盆全部被碎,居然被他抓起合金掸杖,就地
禅杖飞扫,“轰隆”两声,击倒了一根棚柱,以面怒吼:
“小狗佛爷要剥你的皮,吃你的心肝,喝你的血。”
他禅杖飞扫,砸下的棚顶被他的禅杖震得沾不了身,
狂追着文昌的背影,到了官道中。
文昌见和尚竟然丝毫末伤,大吃一惊,天!和尚果然
练至外魔不侵之境了,假使刚才再加上一拳,必定走不脱,
被和尚压住了,危险极了!
他望影而逃,到了官道中扭头以看,两位姑娘竟未定
哩!他心中大急,大叫道:“老天爷!你两位死丫头还不
逃命?落在这淫僧手中,这一辈子算完了。”
怪!两位姑娘向他歪歪嘴,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并
未逃命。
和尚本来狂追文昌,突然止步奔向两位姑娘,一面
叫:“你小子跑不了,佛爷先折下达两支天鹅的翅膀,免
得她们飞了。”
冲到两位姑娘跟前,夹住禅杖伸手便点向妞儿的期斗
穴,妞儿一声惊叫,左闪右避,象风中残荷。怪!和尚的
身法如同狂风,却无法指头触到她们的身躯。她们的闪避
身法象是惊慌中乱窜乱闪,不成章法,但和尚却枉劳心
力,看看点个却又突然失闪落空。
文昌却末看出古怪,心中大急,一声怒叫回身猛扑,
抓住一根折断了的棚柱,一棍劈出叫,“秃驴接我一棍。”
和尚不闪不避,扭身一枚扫出叫:“躺下!”
文昌用的是虚招,鬼魅般的飘出丈外,游走着叫:“贼
淫僧,来来来,你的徒弟玉面虎被我赶得上天无路,逃出
了长安城。嘻嘻!你也被我亡命客蔡文昌一拳击倒,凭你
这种脓包,怎配称宇内十三怪物之一?呸!浪得虚名,浪
得虚名。”
极乐僧一闻他是亡命客蔡文昌,无名孽火冲出三千
丈,丢了两位姑娘,如同出山猛虎,不理会文昌的木棒,
以泰山压卵的声势疾冲而上,单手禅杖拦截,左手击战连
点,一道无形的指风接二连三射出,破空嗤嗤厉啸,远及
八尺外。
但文昌知道他了得,不敢接近一丈之内,左盘右旋,
要引他离开镇集。
极乐僧急疯了心,一面疯狂地追逐,一面怒吼如雷:
“小王八蛋,光天化日之下佛爷不信你能上天循地,不将
你剥皮抽筋食肉掏心,佛爷难消此恨。”
文昌一面出虚招,一面向集外退。他在入集前已看好
集外的风景,右面是奔腾的毅河,禹王庙废趾下,正是河
流最深最急的一段,距官道过一二十丈,就可到了那里,
往水里一跳,逃脱并非难事。他不相信和尚的水性有他高
明,再说,在水中他有幻电剑护身,和尚不死才有鬼。
真要命,中年入竞不知死活,居然带着两个丫头跟来
了,岂有此理!他情急大叫,“丫头们,你们何苦和我蔡
文昌过不去?”
没有人答他,他急得要吐血,暗叫糟糕。
先前隐在树下的三个黑衣人,从酒肆后抄出,沿毂河
上行,紧跟着激斗的双人影移动,借草木掩身,没有人注
意三人的举动。三人中,为首一人身材修长,黑面膛,吊
客眉,三角眼,阴惨惨,塌鼻,薄唇,留着花白的山羊
胡,一花白头发挽成道士髻,远看去黑白分明,不象是
人,倒象个僵尸,走起路来向前飘,象是用轻功的至高无
上绝学蹑空术,黑衣飘飘,末带任何兵刃,另一个则扛了
一条白色杖。
文昌一咬牙,向河畔急跳,一面叫:“在下要脱身了,
姑娘们珍重。”
“哪里走?嘻嘻嘻……”极乐僧狂笑,向前激射,走直
线,文昌要差上一分。
三个黑衣人终于在河畔枯草旁现身了,正挡在文昌的
去路上。
第一个看出危机的是中年人,他沉声叫:“不好!黑
僵尸,我先走一步。”
他身形突然加快,如电光一闪。
可是晚了一步,黑僵尸出现得太突然。
文昌不知来人是友是敌,背后极乐僧已到,已感到劲风
袭体,只好扭身将木捧脱手扔出道:“打!打!”
木捧去似奔雷,棒后有两把飞刀,蓦地,身后有人
叫:“大方吾友,交给我。”
他想从旁急闪,拔剑自冲,已来不及了,黑僵尸向前
面飘动,一掌推出,相距丈外,腥臭的掌风及体。
“嗯!”文昌轻叫,上身向上一挺,象中箭的病虎,
冲倒在地,临昏嵌前,他听到一声少女的尖叫,之后便人
事不省,黑暗的浪潮掩没了他。
极乐僧人向前冲:叫:“老南宫,要活的,哼!”
叫声中,禅杖一崩,文昌扔出的木棒断裂成无数段,
被狂风震得向旁激射。而两把飞刀却一闪而入,射入他的
肚腹,穿破了衣袍,然后翩然坠地。这两刀穿破了他的衣
袍,令他吃了一惊,能接近他身畔的暗器已是少见,伤袍的
他从未遇过哩!
蓦地剑光耀目,剑气触肌生寒,他不假思索,一杖猛
扫银红。背后,姑娘的惊叫声刺耳。
“挣挣挣!”龙吟暴起,火星飞溅,合金掸杖竟被银
虹连崩三个方位,他连人也末看清。
“什么人?”他大吼,展开狂攻,掸杖急如狂风骤
雨,在银虹中八方飞旋,枯草碎泥激射,狂风怒吼,拼上
了,人影依稀,三丈内无人敢近,杖剑光令人澈体生寒。
黑僵尸还未向前擒人,两位姑娘到了,一名姑娘越过
文昌急叫:“小兰,救人。”一声叫中,截住了黑僵尸。
龙吟乍起,骤光黑发闪闪,白茫飞腾,化为无数黑白
奇光虹影,射向正在前飘的黑僵尸。
小兰是头梳项髻的姑娘,一把抓起文昌向后退,惊
叫,“小姐,他恐已无救。”
黑僵尸后面的两个黑袍人向前抢,扛枯骨杖的人叫:
“请当家的接兵刃。”
黑僵尸大惊急迟,舞一双大袖自冲,一面厉叫,“住
手!南宫良有话说,住……”
文昌临危拼命,用飞刀和扔出木棒阻止极乐僧,正想
拔幻电剑自冲,却被黑僵尸乘机在后面一掌击晕。
小姑娘晚到一步,拔剑截住黑僵尸狂攻,黑白异色的
剑芒激射,风雷大起。
黑僵尸见了黑白异色的剑影,大吃一惊,舞大袖自冲
向后退,并厉声大叫:“住手!南宫良有话说,住……”
他大袖挡不住剑虹的凶猛袭击,袖风一触剑气,便力
道全失,涣散成为狂风向后反刮,“嗤嗤”两声帛响,大
袖断了一幅,沦入危局。
幸而另一黑袍人到了,伸出枯骨杖叫:“请当家接
兵……啊……”
他刚抓住兵刃,退势末止,送杖的黑袍人便首当其
冲,剑芒连闪,人狂叫着倒了,跌出丈外连滚三次身,方
寂然不动,胸口血如泉涌。
姑娘向前突进,一面叫:“小兰,先喂他一颗清虚
丹,保住心脉。”
黑僵尸乘机侧飘,右掠两丈再后退丈余,总算摆脱了
姑娘的迫攻,大叫道:“请住手,不归谷的姑娘岂能不讲
理?”
另一面,中年人连攻八剑,将极乐僧迫退丈余。和尚
怒叫如雷,沉重的合金禅杖,竞未能抵制轻灵的长剑,风
雨不远的杖竟阻不住剑虹的狂野进击。
“佛爷和你拼命了。”和尚狂怒地叫;杖势一变,不
再挡拦,杖影变成一道道直线虚影向前急射,要借兵刃的
长度取胜,也用上了两败惧伤的打法,凶猛地挺进。
“铮!”火花急射,人影乍分,各向右斜飘八尺,功
力在伯仲之间,硬接一招。
和尚身形稳下,额上青筋跳动,大汗如雨眼中凶光徐
敛,脸现惊容。
中年人脸上颊肉不住拍动,额上汗光闪闪眼神却比先
前凌厉,突然收了长剑,探手衣底拔出一根光芒耀目的银
亮魁星笔,一步步迫进道:“难怪你功气已臻化境,横行
天下造孽满江湖,武林朋友望影心惊,原来有傲世的超人
造诣,名满天下,并非幸致,咱们拿出真本事硬功夫,看
谁该血溅禹王沟。”
魁星笔上的光芒太耀目了,因为笔杆并非是圆柱形
的,而是无数的不规则平面所聚成,映着日光,每一平面
都象一面镜子,反射出日光由四面八方反射中双目,强烈
的光芒便会令人眼花,甚至有短暂的失明现象发生,假使
面向日光进招,对方必将眼花缭乱,头昏发昏,短暂的失
明必定失去战斗力,十分霸道。
极乐僧脸色大变,骇然叫道:“炼狱谷的勾………勾
魂笔。你……你是……”
中年人冷冷一笑,沉声道:“和尚,你胜得了炼狱谷
的勾魂笔,再问不迟。”
这时,日色当顶而略向北斜,中年人正站南面,魁星
笔尖一沉,三道强烈的日光闪过极乐僧的双目,刺目的光
芒令他眼中发黑。
“呔!”他怒吼,左手一扬,一串佛珠化为珠雨,射
向中年人。佛珠出手,刺耳厉啸令人闻之心向下沉,他却
在佛珠出手的刹那间,向侧展开绝顶轻功狂奔。
“淫僧,你怎么不战而逃?留下!”中年人叫,急起
直追。
极乐僧心中骇然,不归客早叫一笔勾魂,魁星笔下几
乎打尽天下无敌手,刚才用剑进击已是难以抵挡,再用成
名兵刃魁星笔对付他,他怎吃得消?不逃才是傻瓜。
黑僵尸出声叫停,姑娘站住!仗剑道:“先交出尸毒
掌的解药,不然……”
黑僵尸看清了姑娘手中剑,一面白一面黑,黑白耀
目生芒,天,是不归方夫人董双娥的白骨阴阳剑。白骨
的图形象在眼前浮动,难怪凶猛的袖风触到剑自散。
他看到极乐僧如飞逃命,不由他一声不吭转身飞逃。
人的名树的影,人想成名必须用真才实学去争取,不
归谷的人造诣玄通,不归谷的报复奇惨,不归谷的地方无
人敢入,这就够了,黑僵尸看清了兵刃,而且小小年纪一
个女娃娃,一阵狂攻便迫得他手忙脚乱,不是不归谷的人
又是谁?他可惹不起不归谷,连极乐僧这天不怕的凶淫魔
头也逃之大吉,他不逃还成?
后面三四丈是河旁,高岸边缘,五行有救了!他飞跃
入河,一面大叫:“大方和尚,跳河。”
极乐憎根本不用他叫,连滚带翻下了高岸,“通通!”
英雄落水。事急矣!狗急了也跳墙,跳河又有何不可?
至于另一名黑袍人,在第一眼看到白骨阴阳剑之后,已
经见机在脚底下抹油,逃之天天早已不见踪迹了。唯一可
逃的方向是沿河一带,可能这家伙也跳了河。
炼狱谷在四川云阳白头山,在三峡的上游,东距长江
不远,西北有魔刀溪,方家的人,岂有不识水性之理?但
这溪这一段十分湍急,父女俩又不能脱衣下河追人,只好
眼睁睁看着他们下水逃命,追之不及。
姑娘心中大急,惊叫道:“爹,如不追到黑僵尸,拿
不到尸毒掌的解药……”
“娟丫头,如何追法?罢了,我们只好尽人事。”
“这……这……”姑娘六神无主,惶惶地语不成
声。
中年人神色一凛,突然挽住她道:“孩子,你怎么了?
你……”
“爹,不行!一定要追到那凶魔取解药。”
“孩子,你这种惶急的关心神情,透露了你对蔡文昌
的感情秘密,听着,你必须清醒清醒。”
“女儿已经够清醒了。”姑娘绝望地答,挂了两行清
泪。
“你比任何时候都糊涂,孩子。”
“爹,上月在长安,女儿与他多次见面,但一直未生
任何不同的感觉,他不过是千千万万江湖人之一而已,但
今天,女儿却对他产生了另一种看法……”
“你在胡闹!孩子。蔡文昌不但是江湖大盗,也是一
个无行的江湖淫贼败类,上次你彭富两位叔叔押着你弟弟
回谷,你爷爷知道小山交上了这种朋友,一怒之下,罚小
山在洗心园禁闭一年苦练功气,想想看,你怎能对这种江
湖败类浪费感情?天呀?你在作茧自缚自己断送前程
哪!”
姑娘脸色冷凝,幽幽地答:“爹,他不是天生的坏胚
子。”
中年人重重地顿脚,沉声道:“天下间良家子弟多如
天上的星星,武林佳子弟英雄豪杰为数不少,这些年来你
竟不屑一顾,却……”
姑娘冷哼一声,闭上风目道;“不错,良家子弟和英
雄豪杰确是为数不少,他们都出身高贵,言行无可非议,
都是世上的好人,都有锦绣的前程。可是女儿认为,用不着
再锦上添花,他们都用不着女儿为他们的门弟添加光彩,
他们自会有美满的结局和绵长的福泽,可是蔡文昌呢?不
用女儿多说。总之,一个不幸的人,一个将坠入十八层地
狱的人,他对未来美满憧憬,并不比任何世家子弟逊色,
这种人急待援手,需要有人救他超脱十八层地狱。女儿不
要锦上添花,却向往于有缺憾的美……”
“孩子,你……”
“爹,以酒肆中的情景看来,蔡文昌是个江湖传言的
坏种?会是个自甘堕落无可救药之徒?爹,别忘了,假使
他不义薄云天拼死阻住极乐僧以让朋友脱身,又假使他不
一再警告女儿离开,他怎能挨南宫老贼一掌?”
“他对你不安好心。”中年人气乎平地叫。
姑娘惨然一笑,哀伤地问:“爹,是真的么?”
中年人脸上讪讪地未能递答。
姑娘往下道:“爹久走江湖,阅人多矣,是非好歹只
稍一看自明,何必对女儿说违心之论?”
中年人摇头苦笑道:“你爷爷并未在场,他老人家又
想么说?又怎么想?唉!”
“女儿想,爷爷神目如电……”
“别说了,去看看我们是否能替他尽力。”
姑娘如大梦初醒,飞掠而回。
小兰将文昌平放在地,正在手足无措,父女俩到了,
姑娘蹲下叫:“小兰,怎样了?”
小兰凄然站起,摇头道:“恐怕……半个时辰之内没
有黑僵尸的独门解药……”她轻摇螓首说不下去了。
姑娘急急去解百宝囊,中年人一把按住她的手,道:
“不行!清虚丹应症功效不大,多服恐怕反而……”
脸色泛青气息奄奄的文昌,突然张开了无神的双目,
深深吸入一口气醒来了,看清了情况,道:“前辈,请再
给小可一颗刚才所赐的丹药。”
姑娘已匆匆取出一颗清虚丹,不避嫌地扶起他的上
身,送丹药下喉,惶然问:“蔡壮士感觉怎样了?”
文昌茫然一笑,感激地道:“谢谢你,姑娘。老贼的
—掌并末击实,歹毒的掌风未能很快进入经脉,而且灵药亦
有阻止入侵的功效,小可还死不了。请前辈在小可的革囊
取出针匣,为小辈以金针制穴术制止剧毒入侵,劳驾前辈
替小可下针。”
“蔡壮士,你有把握?”
“有。唉!也许我这一生要毁掉,但决死不了。”
“你能阻止毒掌蔓延?”中年人间。
“很难说,小可已略可运真气疗伤术,必须争取时
辰,也许可慢慢将奇毒排出经脉外。”
中年人取出针盒,向两位姑娘示意要她们离开,然后
替文昌卸衣,神色肃穆地道:“青年人,请吩咐,金针取
穴替运针手法,老夫略知一二,你可以放心,你的这盒针
没有与金钢针等长家伙,恐怕不敷应用。”
文昌一咬牙,一字’一吐地道:“圆针,取风府,
搓。”
中年人取了一支一寸六分的圆针,先放在口中温针,
应声翻过文昌的身躯插入文昌颈后风府穴。搓,是转针的
手法名称,一插一搓之间,便完成了搓的过程。
针下时,文昌浑身一震,接着一连串地叫:“锋针:
取陶道;摄。圆刺针,县枢;燃。披针;三焦处;摆。大
针,阳关;循。大针……”
他每一个字,都被中年人如期达成,运针如飞,认穴
奇准,下针的手法也够上乘,显然不是生手。
“三棱,长强;摄。”
中年人略一迟疑,突又一咬牙,三棱针迅速地按入长
强穴,针离穴时,一股略带腥臭而略呈灰影的血箭,嗤一
声射出,将胯下的枯草溅了不少血珠。
“谢谢你,前辈,请再给小可一颗丹丸。”文昌吐出
一口气,脸上的灰暗消退了不少,语音也有了精神。
不久,他挣扎着坐起穿衣裤。站在一旁的中年人神色
肃穆,沉重地道;“年轻人,你这种象是上元取穴陈经
术,相当冒险,须用内力导气相辅,你事先却为何不说
明?”
文昌淡淡一笑,道:“凭前辈所说的‘略知一二和叫小
可放心’的话,与能在极乐僧和黑僵尸手下救小可脱厄的
造诣,岂用得着说明?”
“假使我使用内力导气……”
“小可会在前辈下第二针时叫出。”
“你很自信哩!青年人。”
“并非自信,而是对前辈有信心。”
他无意拍中年人的马屁,语出真诚。中年人笑了,却
不住摇头道:“你这点点信心可笑极了,世间大智若愚的
人比比皆是,这种人从外表是难以看出来的,你几乎害了
自己,黑僵尸南宫老贼的尸毒掌歹毒绝伦,我的丹药不对
症,功效不大,你必须赶快在短期内找到可解毒掌的奇
药,不然……”
“晚辈要去找的,至少我可以支持一些时日。前辈援手
之德,晚辈铭感五衷,请赐示名号。”
“这……这……”
文昌并末看到中掌后的景况。所以不知父女两是不归
客的后人。中年人是不归客的儿子方嵩,姑娘是方嵩的女
儿方小娟,也就是曾在长安一再现身的美姑娘。俏侍女是
两侍女之一的小兰。上次姑娘在长安找碧眼青狮的气,护
送的人一大堆,有无双剑霍春风、红纱掌富吉安,无双
剑重任在身,一不愿姑娘冒险,故意现身,惊动武林,他
们追到汉中府,碧眼青狮发觉炼狱谷的高手太多,他自己
也有事待办,忍下,口恶气悄然自去,使他们扑了个空。
姑娘找不到碧眼青狮,立刻返回不归谷,把他父亲方
嵩领来了,这次只带了一个小兰上道。父女两为了掩饰行
藏挽穿了江湖人的落魄衣衫,脸部也略加易容,姑娘便从
富豪千金变成了江湖侠女,文昌在长安虽和姑娘曾有两面
之缘,但一次是白天,他并末留意,另一次是夜间,根本
不知姑娘是谁。姑娘也知道文昌是他弟弟小山的朋友,也
没对他有奇特的印象,经过了今日的变故,姑娘终于发觉
文昌有一种非凡的气性和风华吸引着她、情苗悄然茁长。
方嵩不愿透露名号,文昌的话使他心中为难。
文昌见方嵩似有不愿明示名号之意,立即接口道:
“江油禁令甚多,晚辈冒昧了,他日有缘,希望图报,后
台有期,晚辈告辞。”
姑娘已回到方嵩身畔,急问道:“蔡壮士意欲何往?
尸毒掌伤……”
“在下一个江湖亡命,天下皆可去得,无牵无挂,四
海为家,尸毒掌伤目下无妨,多谢姑娘关注。”
方嵩剑眉深锁,迟疑地道:“蔡壮士我愿指示你一条
明路。当今武林中对各种奇毒研钻有成的人,第一个是白
道首领手下无尽谷主的好友神医高一清,另一人是非我人
妖梅林公子。高神医与我略有些小交情,愿……”
“神医目下在……”
“在湘广武陵无尽谷。”
文昌含笑摇头,道:“谢谢前辈盛意,晚辈心领了。
小可与无尽谷的人势同水火,快与盗犹如冰炭不同炉。
哦!也许小可能找得到非我人妖。再见了。”说完,行礼
退走,
姑娘抢出一步,想阻拦又不好出手,道:“非我人妖
为人可恶,为武林所不齿……”
文昌神色一冷,接口道:“梅林公子乃是在下的朋
友,在下不希望听到任何人对在下的朋友妄加批评。”’
说完,吸入一口气,转身撤退狂跑,他掌毒在身,去
势仍然够快。
姑娘芳心大急,正待追出,方嵩急忙拉住他,沉声
道:“娟儿,冷静些,这是一个固执的高傲江湖人,目下
不易操之过急。”
“退一万步说,爹,我们怎能见死不救?金针上取穴多
经术,可救掌毒于一时,却不可能将奇毒排出,他能有多
少日子可活?天!怎能让他……”
“孩子,你听着,以他的金针术估计,拖上十天半月
不会有困难,也许他能找到非我人妖。”
“如果找不到?”
“这儿到湖广无尽谷,每天以四百里脚程飞赶,不消
五天。汉中不必去了,熊跟青狮决不会在那儿等着我们。再
说上次那贼秃并不知你是不归谷的人,胡言乱语对你无
礼,于你无伤,何必去追他找场面?日后有机会再找贼秃
算帐并未为晚。目下我们盯稍蔡文昌,以八天为期。他如果
找不到非我人妖,我们再制住他带往无尽谷,不由他不
肯。”
“走啊!爹。”小娟喜悦地叫。她从乃父的神色中,已看
出爹没有反对而且有同情蔡文昌的感情,不由心花怒放。
“娟丫头,不可大意,千万不要让他发现我们盯稍,
等会儿换装,远透地跟上。走!”
被捣得七零八落的酒肄中,店伙愁眉苦脸地收拾店
面。可是,他们却找到文昌留下的四个钱袋,里面共有五
十两银子,不但店中的损失文昌补偿,也赚十一大笔。
一名店伙拾起柴峰所坐过的木凳,吃了一惊,原来凳
底赫然出现两行用针形器刺的字:“点子已赴洛阳,请南
宫前辈速通知令主,晚辈柴峰百拜。”
这间店,乃是黑僵尸的耳目,店伙主即带着木凳,奔
向黑僵尸的士寨。
文昌撒腿狂奔,直奔渑池。他本想问清姑娘的底细,
但方渑的不愿通名神情令他大为失望。对这位他极感倾慕
的小姑娘,连姓甚名谁也无法知悉,他感到十分遗憾和懊
丧。他是一个傲骨天生的人,不想免强别人,只好一定了
之。但姑娘的倩影,已经在他心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
象,他在心中决定。假使日后有机会,他必须找到她。至
于找到她之后又待如何?他并末想及。
“目下一切都不用想了,我必须先找到梅林公子挽救
中毒的身体,无论如何,目下性命要紧,其他的事日后再
说!想得太多皆是徒劳,假使体内奇毒难除,我将向人间
告别,想多了岂不徒乱心意?”他有点绝望地想。
黑僵尸的歹毒掌风,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他的
神奇无极气功已反震了部分劲道,余毒又被天元取穴陈经
术迫在经脉的并不重要的角落里。方家的清虚丹虽不对
症,但去毒保元的功能并非全然无用;所以事实上他不但
受得了,而且依然龙马精神,仅稍有些不便,和精神上受到
不算太严重的打击及震撼而已。
禹王沟到渑池有二十里,不到五、六里便远远地看到黑
铁塔单人独骑飞骑赶来。
黑铁塔听从文昌的劝告,救了柴峰带马狂奔;但他怎
能让文昌独自阻敌?奔了八九里,路旁出现一座山丘旁的
白杨林,杨林后是乱葬岗,断碑星罗棋布。他立刻跑入
林中,将马儿藏好,将柴峰藏在树根隐蔽处,道:“柴
兄,你在这儿稍候,我必须去接应蔡兄弟。小心豺狼,我
走了。”
不管柴兄的反应如何,飞身上马往回赶。
文昌奔跑了五六里,精力损耗甚大,浑身大汗,脸上
的灰色暗影仍末完全消退,看清来人是黑铁塔,喜极大叫:
“大哥,我在这儿。” 。’
黑铁塔飞身下马,抱住他惊叫:“兄弟,天哪!你的
脸色,你的大汗,你受伤了……”
“带我上马,我挨了黑僵尸一掌。”
“黑僵尸?糟了,即使不击实,被掌风的暗劲击中,
半个时辰内没有那老贼的独门解药……”
“我不要紧,快走,也许他们会追来。”
黑铁塔不再多言,推他上马自己在后跟着,回头狂
奔,不久便到了白杨林。
柴峰的肩伤虽已上了孤山一鹤的解药,但五虎断魂钉
乃是霸道的重暗器,不但皮肉受伤连肩骨也被贯损,半寸
之差,肩井穴便完了,至少得,月时间的调养,沉重的伤
势令他浑身无力,稍一挪动便痛澈心脾,黑铁塔走后,他
躲在树下气息奄奄。
昏眩中,他眼角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座荒坟后,升起一
个鬼怪般的人影。他心中一惊,强忍痛楚抓起身边的琵
琶,定神看去。
怪!鬼影俱无,先前眼前看到的模糊鬼影踪却不见,
只有一株抽芽不久的短小酸枣树,在坟后随风飘动。
“真糟!我不行了,眼花哩!蓝贼这一钉好厉害,也
许我活不了多久了。”他自言自语,目不转瞬地死瞪着酸枣
树,对刚才眼花的异像仍难以释怀,一个练武的人,耳目
皆经过千锤百练,竟然会眼花,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所
以死死地盯着那儿,希望证实自己的想法。
但在他的心中,却希望自己确是眼花,一个经常做坏
事的人,心中常疑神疑鬼,他是令主手下的爪牙,在江湖
为恶,血案如山,怎能大意?再说三眼华光三个死对头目下
不知逃往何处去了,假使也恰好躲在这附近,自己岂不完
了?三年前,他是京师有名的大盗鬼手琵琶,有一次做案
杀了事主一家十三日,被官府出动大批高手追得天涯亡
命,不得已便南下投靠黑旗令主,万里迢迢抛妻弃子亡命
西北,不敢返回京师。他三眼华光乃是京师的豪杰,应官
府的聘请追缉大盗鬼手琵琶,假使落到三眼华光之手,少
不得要押他解回京师受审正法,后果太可怕了。
不远处有一座废弃了的坟园,墓园的白杨树已抽出
绿油的嫩枝,那些久已无人修剪的女贞,已经蔓生得成
不规则的树丛。墓道上的石人石马,断头折足在荒草荆棘
之中,凄凉触目,但平台后的巨型墓碑,似乎并末被年久
的风雨所摧毁,直立在残破的墓碑前,靠墓碑的墓墙也并
未倒塌。
墓园的青石墓门,右面的柱基已经松散,整个墓门被
包围在高约丈余的荆棘从中,只露出上面的石造屋顶盖,
一枝近八寸白底黑星的七星三角旗,在顶盖的左方不
住迎风轻摆。
假使走近细看,从荆棘缝中可以看到左面石柱上,原
来的字迹已经被刮掉,另刻上八个大字:“七幻迷魂,擅
入者死。”
这座乱葬岗上不沾村,下不沾寨,附近十里之内除了
山林,不见任何集镇的形影。南面,是通向七八里外的一
处河谷,暗黄色的谷地大地缝草木不生,满目荒凉,可能
早年这儿曾经建有村落,不知是天灾抑是人祸,在遥远的
岁月前在世间消失了,这葬岗的死者便成了无依的无主孤
坟。
“刷”一声,一条野狗从荆棘中窜出,带着一声低沉
的咆哮,窜入白杨树丛中一闪不见。
柴峰被野狗所吸住,扭转身躯伸出了琵琶。但当他看
清是一条野狗时,吐出一口大气,紧张恐怖的感觉逐渐消
失,心中不住暗念:“这乱葬岗可能真有鬼。黑铁塔,老天
保佑你快些回来,把我带离这处鬼地方。”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徐徐飘拂的七星旗上,心中一动,
定神看去。
“天哪!”他恐怖地轻叫,脸色如灰死,浑身生寒,
抹了抹眼皮,再睁大眼睛看去,骇然轻呼:“是七幻道的
被地秘密,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完了,我得走。”
七幻道为了实行他的建造巨大的宫观大计,在江湖分
建了不少秘窟,这些秘窟分由他的爪牙主持,划分地区做案
敛财,无所不为,作恶多端,明偷暗抢,打家劫舍出卖
五门秘药,绑票勒索……凡有利可图的事,他都敢
作敢为,他的秘窟散处各地,藏得极妙,却不避江湖人耳
目,只躲避官府的查缉,他的功力超人,在宇内十三高人
中,排名在前五名之上,敢招惹他的人并不多见,甚至无尽
谷和黑旗令主,也不想和他正面冲突,他的秘窟所在地,
如果有人敢入敢闯,将有杀身之祸,江湖朋友对他禁忌早
知其详。
见到七幻道的人,并不感到七幻道可怕,只消破财便
可消灾。七幻道为了金银,肯结交能使他获得黄白的朋
友,而且这家伙自负极高,不轻易使用他的迷魂大法,丧
本迷香,飞磷毒火等等歹毒玩意。但他的秘窟爪牙,却比
他本人可怕多了,歹毒玩意见人就用,明暗下手,令人防
不胜防,永远无法感到自身已处在飞磷毒火包围之中,也
不知道自己已被淡红色的丧智迷香所困。
柴峰看到了七星旗,只感到心向下沉,暗叫完了,这
条老命可能保不住了。
他暗中祷告菩萨保佑,希望黑铁塔赶回将他带离险
境。他不想死,死不得,文昌已挑起了他思家的情绪,他
必须设法潜回京师与妻儿团聚。一记五虎断魂钉,令他体
会到生命的可伯,感觉到“此身难得”的真意所在,对生
命,对妻儿,他生出强烈的眷恋情绪,死不得。
黑铁塔似乎去了三五年,左盼不来,右想不至,一
阵风声,一头狐鼠的窜奔,一些小的风吹草动,便足以令
他心惊肉跳。
“我得走!”他想。等得心焦,他要自寻生路了。
两匹马儿静静地站在两丈外的白杨树下,不时发出移
蹄喷气的声音。对他来说,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吞下一颗自己配制的止痛疗伤丹,开始拖着沉重的
身体向马儿移去,移了近丈,眼角怪影一闪。
他吃了一惊,移身戒备,几乎打出琵琶内的暗器。
没有任何异状,鬼怪似的异影消失了,他看不见三丈
外,荆棘草丛下的景物,当然无法发现四周伏着不露身穿
黑袍外书白色八挂图案的人。那些人伏到在地,截下黑色
头罩。
死亡的阴影罩住了他,但他不知道。
他恐怖地向马儿退去,持琵琶的手不住颤抖。
终于退近了一匹马儿了,只要取得僵绳,便可拼余力
跃上马背,借马儿逃出这处鬼地方。
到了,他缓缓转头,看清挂在树枝上的僵绳,然后转
正脑袋,向身后戒备,抽出一只手去摸索绳僵。
银芒一闪,一把飞刀无声无息地飞出,划断了僵绳,
好高明的飞刀术,竟末出啸风飞行的声音,便钉在另一株
树的杆上了。
“得”一声轻响,飞刀入木和僵绳落地声同时响起。
他一手摸到僵绳,吃了一惊,扭头一看,不由心胆俱裂;
一看便知僵绳是被入剖断的,是刚发生的事。
他知道糟了,立即拾起断了一截的僵绳,急急去扳马
鞍前的判官头,要上马突围。
“希聿聿!”马儿长嘶,突然向前一崩,倒地挣扎不
起。马儿的肛门,贯入一枝三尺短矛,入腹尺余,怎得不
死?
他临危不乱,百忙中乘势扑倒,立刻滚开,仰面向上
急按弦码。
“争!”崩簧骤响,一枚蜂尾毒针向扑来的一个黑影
射去。
“啊……”黑影狂叫,丢掉手中用来套人的套索,凶
猛地滚倒在地,剧烈地挣扎抽搐,在哀叫声中渐渐静止。
柴峰心胆俱裂,斜躺在土坑旁,手中琵琶半举,随时
准备发射暗器。他藏匿之处十分安全,任何一方想接近他
的人,皆难逃他的目光监视。
九枝神箭和五把飞刀,在他滚倒的刹那间掠顶门而
过,假使反应稍慢半分,他将成为刀箭的靶子。
他浑身大汗淋漓,狂叫道:“道上同源,在下有话
说。”
没有回答,只有草叶的沙沙轻响,七幻道人也是黑道
魔头,所以他叫出道上同源攀交情。
“在下鬼手琵琶柴峰,黑旗令主的手下。请冲同道份
上派人出来说话。”他再叫。
“入我禁地,有死无生。”有人回答了,声音冷厉无
比。
“在下是无意的。”他力竭声嘶地叫。
“你自己抹脖子,无别路可走。”
他一咬牙,知道完了,不再出声,准备来一个杀一个,
反正已经够本,赚一个算一个。
四面草木甚多,但他仍可监视着四周,蜂尾毒针可远
射四丈外,丧门钉更远些,威力可极五丈。任何人想接
近,如不拔草爬入,也必须从上空纵落,他半躺在土坑
中,视界广目标小而出手容易。包围他的人已知他的暗器
厉害所以一时还不敢扑入。
不久,沙沙之声大起,左方有人拔草爬入。
后方缓缓站起三名黑袍人,刀剑徐徐出销。
“上。”有人叫。
左方草影摇动,四名黑袍人俯地冲出,刀箭齐飞,用
暗器在前开道。
后方人影暴起,三名黑袍人凌空扑下。
柴峰钢牙紧咬,琵琶左移右推。
“争争争!克拉拉!”蜂尾针发似连珠,丧门钉急如
狂风骤雨般,每样三枚排空疾飞。
“纳命!”他怒吼,扔出一把巴首,飞向最后一人。
他的针和钉仅能一发三枚,七个人同时上,他只好将防身
匕首掷出。假使再多一个人,他将在坑中和人肉搏上。
“啊……”狂叫声起,七名黑衣怪人如被雷击,一个
个冲倒在地,在地上哀号挣命,最近的人,距坑缘仅有两
尺左右。
柴峰也“咦”了一声,头旁擦过一把飞刀割开了一条
缝,鲜血流满了肩胸。但他似乎没感到痛楚,飞快地安
装暗器,大叫道:“狗东西们,上吧!不是你死便是我
活。”
四周沉寂,死一般的静。不久,一阵几乎令人肉眼难
见的淡轻烟,从右首草丛中袅袅而升。
蹄声如雷,黑铁塔和文昌在生死一发中赶到了。
柴峰撕下了一幅衣衫,解小便弄湿,掩住口鼻以防万
一,听到蹄声,突然竭力大叫道,“小心丧智迷香,丧智
迷……香……”声落,他感到一阵昏弦无情地袭来,湿了
尿的衣块,并不能完全滤清丧智迷香。
黑铁塔吃了一惊,叫道:“贤弟,小心,可能七幻道
在这里。”
“大哥,你上树,我由下面绕出,抢上风。先在鼻上
上避毒散,拿去”文昌叫,一面将一包避毒散递过。他
的避毒散是非我人妖送给他的,可以化解迷香和蒙汗药一
类下五门玩意,晚上抹上一些在鼻端,鸡鸣五鼓魂锋也失
去效用。为防七幻道的迷香厉害,所以绕道扑出。
黑铁塔不上树,拔出长鞭握住中段,树林中长家伙无
用武之地,必须握住中段方可运用自如,向左飞掠下马,
冲出怒吼:“牛鼻子王八蛋,黑爷爷来了。”
为友拼命,两人明知不是七幻道的敌手,仍然向前冲
并未想到逃命的事。
文昌奔向右上风,黑影乍现,三枝短矛来势如电,风
吼雷鸣。他向地下一伏,喝声“打!”三文银羽灵箭已经
出手,顺势再挺身。一把抓住飞向下盘的一支短矛,飞跃
而起,冲上大吼道:“不怕死的上,蔡文昌收买人命。”
“哎……啊……”三个黑衣怪人狂叫着冲到,沉重地
扑倒在地。
他向下伏倒,避过三支袖箭,左右贴地急飘取回三个
黑衣怪人心口上银羽箭。
两名暴起的黑衣怪人以为文昌已经中箭倒地,刹不住
脚,既然狂冲而至,腰中长剑还未拔出。
“纳命!”文昌大叫,突然挺身射出,短矛脱手飞
出,同时迎向左首的怪人。
“啊……”右首黑衣入却被短矛贯入,如同穿鱼,前
入后出,卡在腹部重重地扑倒在地。
左首黑衣怪人一声怒吼,拔剑狂挥。
文昌揉身抢入,冒险挫身让剑拂过顶门,左手上托,
右手一抄一扣,来一记“天王托塔”,将黑衣人高举过
顶,顺势惯出,如影附形跟上,一脚疾飞,“扑”一声踢
中黑衣怪人的脑袋,颈颅应声而碎。
他拾起长剑,向后飞扑大叫道:“柴兄,柴……呔!”
喝声中,长剑脱手飞掷。
柴峰在昏迷中,眼角瞥见两个黑影纵到,他已四肢无
力,勉强举起琵琶猛扣机关,由于转动不灵,他只能射向
一个黑影,一枝长剑已经光临,刺向他的心坎。
文吕的叫声传到,他精神一振,全力一扭身躯琵琶本
能地推刺来的长剑。“砰”一声接个正着。
“啊……”递剑的大汉狂叫,文昌的剑贯入他的后
心,手上劲道一松,被琵琶一推,偏了准头,贴着柴峰的
肌肤插入土中,扑倒在柴峰的身上,琵琶也齐头而折。
柴峰也在这瞬间昏厥,但琵琶被剑所毁他是知道的。
另一面,黑铁塔为人心悬,数道青色火流齐向他集
中。他早有警惕、悄然腾身上树,远飘五丈外,从另一面
落跃下,再绕道急冲。
树林火起,浓烟飞腾。
文吕抱起柴峰向后退,大叫道,“大哥,等机会再收
拾他们,退!”
“柴兄呢?”黑铁塔在远处叫。
“受伤昏迷,无妨。”
两人火速后撤,却没有人追来。黑衣怪人尸横遍地,
两人的神勇吓破了他们的胆,死剩的打出飞磷毒火,慌慌
逃命去了。这些恶徒全仗暗器伤人,手脚上的功夫不登大
雅之堂,在两个高手的奋勇狂攻下,不堪一击。
文昌回到坐骑旁,黑铁塔已经到了,道:“贤弟,人
交给我,你上马。”
文昌也支持不住了,脸色难看已极,不再客套,将人
交与黑铁塔,板上马背,两人急急撤走。
黑袍人大概早知蔡文昌的名号,两人大叫大嚷,要找
他们的主子七幻道,并说转回来收拾他们,显然是比七幻
道更厉害的人物,不逃才是傻瓜。
文昌与黑铁塔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怎敢再回来,向
官道狂奔,却末留意在经过之处,有三个灰影藏身在树
后,注视着他们两的一举一动。
等他们跑出十余丈外,三个灰影方聚在一块儿,原来
是方嵩和小娟姑娘,方嵩不住摇头,道:“世间竞有这样
傻子,为朋友置生死于不顾,公然向七幻道叫阵,太愚蠢
了。”
“爹,不知傻得可爱,蠢得可爱么?”姑娘喜悦地接
口。
“丫头,可爱两个字,不嫌……”方嵩居然打起女儿
趣来了。
“爹!不……不……”姑娘粉面红似朝霞,顿着弓鞋
撤娇不依。
方嵩举步便走,一面道:“幸而七幻道不在,不然他
们将大吃苦头。走啊!丫头,别让他们发觉我们藏马之
处,这两个贼不偷马才是怪事。”
文昌策马奔出两里地,转入一道山沟,道:“先救老
柴,也躲一躲。”
他们躲在一座暗沟密林中,开始救人,柴峰中毒不
重,而文昌的避毒散却有大用。九阴摧枯掌固然雄霸武
林,他的毒药更是江湖一绝,给文昌的避毒散,正是各种
迷香蒙汗药的克星,药散入鼻,柴峰便悠悠转醒。
两人熟练地替柴峰包扎,文昌的手不住发抖。他知
道,由于刚在凶狠的杀搏,尸毒已有些少渗入经脉中了。
柴峰用奇异的眼神,死盯住文昌大汗直冒的泛灰色脸
膛,用似乎自遥远天外之音问,“蔡兄,你受了伤?我……
我对不起你,我连累了你们。”
文昌摇头苦笑,道,“不夫你的事,我被黑僵尸打了
一掌。”
“黑僵尸?”
“是的,还有极乐僧。那两个家伙,已被店中那一男
二女打跑了。”
“谁?谁有这般吓人的武功击走两个魔头?”
“他们不愿意露名号,我将永记他们的音容笑貌。”
“蔡兄,你和范兄似乎不是七幻道的敌手,但你
们……”
“为朋友顾不了许多,柴兄,别说了,免得多伤元
气。”
柴峰突然泪下如雨,狂叫道:“兄弟,原谅我,原谅
我这该死的人,谅……”
“住口,你胡说什么?”文昌烦恼地叫。
“我……我是黑旗令主的爪牙,我……”
文昌和黑铁塔大吃一惊,呆住了。柴峰往下道:“兄
弟,快离开河南是非之地,我已将你们的行踪透露给令主
了,千万不要在洛阳留连。走吧!别管我,愈快愈好,我
不行,九泉之下,我将暗佑你们。
“你说了我们的行踪?”
“是的,所以你们千万不可在河南洛阳逗留。我该
死,看了两位义薄云天的英雄行径,我柴峰愧死羞死……”
文吕心中暗喜,想不到无意中找到了理想的传信人,
道:“柴兄,不必为此事担心,各为其主,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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