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17)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51:42 2000), 转信


    五丁神淡淡一笑,往下说:“信不信用不着计较,但兄
弟就把所见所闻照实道出而已。总之,那是江湖中极平常
的仇杀,用不着多管闲事,其实,无尽谷与九宫堡之间,
一黑一白,水火不相容,决无同臭相投的事,老弟放出消
息说他们同流合污,确也是有点过份,也有挑起江湖人互
相猜忌之嫌。”
    “哼!邙山那夜据我所知,无尽谷和九宫堡都有人参
予,事实胜于雄辨。”
    “那是各为其主的事,他们并末同流合污,各行其
是。为了这件事,九宫堡和无尽谷曾公开冲突了好几次,
双方就展开了报复行动了,老弟概还不知道哩。”
    “我才懒得管他们的闲事。”
    “老弟大闹洛阳的第二天,他们在龙门公开比武,双
方死伤十余人,相安无事的黑白道正式玩命了。更残酷的
决斗,正在酝酿中,老弟,他们认为始作俑者是你,日后
行走江湖,必须步步留心,如果我是你,最好暂时隐姓埋
名避避风头,据兄弟所知,江湖朋友中,有许多人十分推
崇老弟你的所作所为,兄弟也是其中之—,相见恨迟,请
恕兄弟交浅言深直言无隐。”
    “谢谢你,巴兄,眼下小弟不打算隐姓埋名。”文昌
答。其实他也知道前途多难,假使黑白两道的人全都和他
为难,后果是可怕了,他心中油然兴起隐居的意念,要好
好用功地潜修,寻出体内的尸毒,但眼下他不能,他必须
送施家父女安返成都再说其他。
    五丁神摇头苦笑道:“江湖人如果处处树敌,对头满
江湖,总不是好兆头,必须经常处身在风声鹤唳中挣扎,
极苦了,老弟。”
    “唉!那也是无法之事。”
    “暂避风头也是好的,他们不长时间便会把你淡忘。老
弟,看你的行走,定然是要由栈道入川,沿途英雄好汉为
数不少,我把黑白两盟主之间互相往来的人,和我的知交
朋友一一告诉你,万一有事。你可以寻他们相助一臂之
力。这些人中,大都是血性朋友,为道义可以抛头颅洒热
血。哦!右面走,咱们上山,我的山寨快到了。”
    第二天,文昌在五丁神殷殷相送下,踏上了南下旅
程。一夜相谈,他知道了那夜郎山群袭的群雄名单,也对
非我人妖的用意起了怀疑,也知道无尽谷与九宫堡之间,
确是没有同流合污的举动。
    他的思路成熟了,已划道平心静气权衡是非,任性而
为与武断决事都不是好习惯,一言之词与冲动都是以蒙敝
理智感情用事。
    他拒绝了五丁神赠送他的盘缠,依然包中无分文上道。
    暗中跟着的方嵩父女,失去了他的足迹,赶到前面两
里外,先赶到汉中府。
    汉中府,原来叫做兴元府,这里是入川的咽喉,也是
兵家必争之地,北面,是秦栈(北残道),也叫陈仓道,
北起大散关,过秦岭,经风州,到堡城,南栈道也叫金牛
道,走自汉中南抵剑阁。
    虽则早些年曾辟了一条南下巴岭,经孤云山,两角
山,半仓山,而达四川的巴州,但狼虎成群,比栈道更凶
残,极少有人敢走。所以由秦入川的商旅,必须经过汉中
府走入南栈道四川,因此,府城万商云集,在这里合伙同
行,市面十分繁荣。府城在汉江的北岸,市集在城南,有
不少木船装载着上产药材等物下放兴安州,水陆客商云
集。城南城根直抵虎头桥附近,全是官府所兴建的仓库,
“塌房”货物堆积如山,大东主与税吏来去不绝。
    这一段直抵湖广地境的水路,正是汉江秃的财源所在
地,财神爷全是衣食父母,可是,真正可以收取油水的地
方,应该从兴安州算起,因为兴安州以上一段江流水势凶
猛,小舟所冒的风险极大,没有人理会外加的勒索。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大自然的凶险,人难以克服,
汉江秃一群水上毛贼也知道不可做得极绝,自断财路,所
以兴安州以上一段江水,他们就派人监视而不收买水钱,仅
在紫阳、石泉、洋县、汉中四处,设了暗桩监视着财源。
    上个月,汉中府出了大风波,有一批从审区运经四川
入口的珠宝,由一群亡命之徒押运途径此地。
    据说,这群人是朝中大吏所发的圣渝,奉命至边外二
千里搜购的宝物,其中有皇帝老爷所用的红黄玉,这群
人曾经深入吐蕃,带了许多猫眼,祖母禄,绿撒李儿石、
红刺石,北河洗石、金钢钻,朱蓝石紫英石、甘黄玉鸦青
石等等。
    此时,皇帝老爷对宝物大感兴趣,不管老百姓的死
活,拼命抽税,买珍宝供奉菩萨和神仙。使者陆上西至漠
外万里,海上航至狮子国,一去十余年,回来必定带了无
数异宝奇珍。而一些封疆大臣,一方面为皇帝采办,宝石
灵芝全要,一方面乘机授刮,中饱私囊,闹得乌烟瘴气。
    为了这一批宝物,这一群亡命之徒从玉门关出塞,绕
道打箭炉而回,奔波数万里,去时人数几百人,回来不足
五十人,十分之九的人埋骨异城,或者做了野人和野兽的
牺牲品。
    黑白道群雄和江湖好汉,全都闻风赶至。岂知棋低一
着,大家垂头丧气各奔前程,原来使者们到了成都府,便
由布政使大人用八百里快传飞报京师,同时知道长江的
水寇了得,万一有人在船下弄鬼,船沉下了江底,不知会有
多少人的头要被砍,就改走陆路。使者到了汉中,锦衣卫
的高手云集。少林和武当全是受朝廷供奉的僧官道官,一
纸文书就来了一大群,雄霸北地的全真教弟子,也成群而
至。一行数百高手,保卫着宝物浩浩荡荡走北栈道出宝鸡
直奔京师而去。赶来想分一杯羹的好汉们,眼睁睁目送使
者远去,垂头丧气各奔前程。
    事情就过去了月余,汉中府又恢复了平宁。文昌就在
这风平浪静中踏入了府城。
    首先,他打问施家父女是否来到,其次,他必须寻盘
缠。金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想在地下拾起也必须起个
大早,没有金银,他无法活动用人打探消息。
    不错,施家父女还没来,此栈道上太难走,一天走不
到三四十里,他比施家父女赶得快。
    入黑不长时间,他拿着琵琶走出了太平老店,信步朝
大南门的兴隆酒店走去,他相信,在这山区里的汉中府,
没有人会认识他蔡文昌,更不会有江湖朋友知道他是新近
名震江湖的亡命客。
    夜市初张,整顿整洁的南大街游人比蚁,西侧的店铺
灯火辉煌,十分热闹。
    突地,他感到头脑一阵晕,心口受到无情的重压,几
乎肩朝外翻,喉头作呕。
    他歪扭地站稳,闭上眼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尸毒
又进入了一段经脉了。这种突然袭来的痛苦,须持续一会
方可退去,这不是头次,他已不再惊慌。
    他站在正街心,人潮在他身侧往来不绝,他却闭上眼
默默地运气调息以下袭来的痛苦,对身外一切一无所知的
情景。
    不知几时,他身旁已没有了行人。
    四名雄赳赳的大汉手持马鞭,叫喝声由此来了,四大
汉之后,是一个身翠绿劲装的骑马少女,马前有一个马
童,摇幌着马鞭缓缓来了,马后,也有四个大汉护卫。
    马上绿衣少女年约十七八,梳三丫髻没系包头,穿上劲
装周身的曲线衬得曲线灵龙,水灵灵的大眼,远山眉略嫌
粗了些,尤鼻红咀,娇笑时风情力种。
    看头上的三丫髻,是待嫁的姑娘,看身段和服角的
风情,天知晓她的饱满肚胸是不是一片末放的处女地?
    “让道!纪府的千金来到。”开路的大汉怪叫,好象
是怕有人不知来的是纪府的大姑娘是的。
    文昌正在强压袭来的无边痛苦,额上冷汗直流,脸泛
青,面肉不停地动,怎知大汉是冲他来叫的?
    “坏了!这位客官有苦头吃了。”走避的一个路人低叫。
    马上的纪千金小姐勒停了马,马童一把抓住了马绳。
看光景,这丫头的骑术好得有限。
    “爬远!狗东西!”一条大汉来到文昌面前喊叫。
    文昌吁出一口长气,身子一幌,他还没睁眼睛,再深
深吸入一口气,并末移动足步,他知道有人找麻烦,但已
到了紧要关头,痛苦的浪潮就要退了,不能移动,那会让
痛苦更上升。
    “打他!”马上的少女冲文昌的背影喊叫,好一个猖
狂的小娘们。
    “叭叭!”文昌的肩上受了重重的两马鞭,接着是两
声让人难忍的臭骂:“狗东西!你的骨头生得怪。”
    “叭叭!”又是两鞭。
    文昌咬紧牙关,冲出两步。
    “照实打他!”小娘们又在叫了。
    “叭叭叭!”三声暴响,文昌就感到头上和肩胸如同火
烙,七马鞭打得他眼冒金星,愤恨掩盖了尸毒渗入经脉的
苦痛,他狼狈地转身,眼里的金星渐散,朝清脆的女人声
音来处:“为……为何打……打我?”
    街灯明亮,照见他大汗如雨的娇容。终于眼前金星和
乌云散去了,他看清了马上的姑娘,也看清了四周的四名
大汉,和驻足观看的不少过路人。
    “为何阻路?你这该死的猪狗!”一名大汉大叫。
    文昌举目环顾,用衣油擦掉额上的大汗,痛苦的浪潮
末退尽,他没法动手雪耻,切齿道:“街路可……可通三
匹马车,我……我怎又阻了你……你们的……的路?”
    “打他!”马上的姑娘横狂地叫。
    “叭!”一鞭打到,文昌的脸上出现了鞭痕。
    左侧人群一乱,冲出一男一女,女的是一身白,白得
耀眼,飞抢出来,男的一身紫衣,深喝已发:“住手!休
逼人太甚。”
    大汉第二鞭正往下落,白影已到了,是白衣姑娘,伸
纤手勾住大汉的手臂,脱手飞扔。
    “啊……”大汉狂叫,平空飞出三米外,“八达”扑倒
在人群之前。一个路人也曾打落水狗,突然一脚猛踢。然后
往人丛里一钻,占了便宜溜之大吉,把大汉踢得鬼叫连天。
    “打得好!”有几个路人怪叫。
    人影突止,所有的人全吓坏了,一个小姑娘出手锏便
把人扔出丈外,岂不可怕?
    “啊!你们好大的胆子。”马上姑娘怪叫。
    紫衣人好一表人才,脸色如古铜,剑眼虎目,三须黑
髯挂胸,未怒先威,但这时却微微一笑说:“姑娘,假如
你想家破人亡,太容易了。”说完,拍拍腰间长剑。
    白衣姑娘也拍拍长剑,冷笑说:“小贼人,你认为本
姑娘不敢杀你?你再叫试试?”
    另一个大汉突然在姑娘身后扑上,要扣姑娘的脖子。
    白衣姑娘可能身后长了眼,大旋身一手格分伸手的大
毛手,左掌出如电闪,“叭叭叭叭”就是四记正反阴阳掌,四
记耳光把大汉击切在地,大牙满地跳,衣衣呀呀挣扎难起。
    白衣姑娘一声大叫,扑近健马。
    ”丫头,不可。”紫衣人叫。
    马上姑娘银牙一咬,掉转马头扭头叫:“你们好好等
着就是……”
    文昌抹掉眼角的汗,咬牙切齿地接口说:“大爷等
着。我说,你会受到恶报,你会家破人亡,你会死活都
难,你会后悔你今夜的孟浪刻毒的横行。”
    白衣姑娘突然转头,惊然叫:“呀!是你,是你,
你……你怎么了?”
    文昌也看清了她,吸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夏姑
娘。”说完,扭头便走。
    白衣姑娘正是白衣龙女夏苑君,紫衣人是她的爹爹四
海神龙夏承光。
    白衣龙女看了蔡文昌的面色,与及当街受辱的光景,
便知他必定遭到难以忍受的变故,象他这种高傲的人,怎
会在众目之下当街受辱?她感到一阵可爱的感觉泛上心
头,这次相逢,也带给他极大的震撼和激动。
    文昌的痛苦浪潮已过,脸容渐渐正常,谢了白衣龙
女,扭头便走。
    白衣龙女摇身抢出,粉面红潮上升,怏怏地说:“蔡
壮士,你有困难,你必须……”
    “在下从不知困难为何物,也许这八马鞭在我来说,
忍受下来太困难了,但我会好好地回报他们。”文昌抢着
说,大踏步朝前面人丛里闯。
    四海神龙摇身拦住,笑道:“蔡壮士,你我并不陌生。”
    “不错,龙驹寨我们有一面之缘。”
    “在下夏承光。”
    “呀!是四海神龙夏前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蔡壮士,不必说这些场面话虚伪客套。你有困难,
脸色泛青,冷汗未收,是……”
    “晚辈不劳挂怀,生平不惯受人怜悯,对不起,晚辈
要去讨生活,少陪。”文昌抢着说,拱手行礼,傲然举
步,往人群中一钻,飞步走了。
    父女俩怔在当地,脸上无光。
    “好一个刚强高傲的年青人”四海神龙喃喃地说。
    “爹,盯住他,他需要帮助。”白衣龙女焦急地叫。
    “他不接受我们的帮助的,那次你也是在大街上折辱
他。”四海神龙摇头苦笑。
    兴隆酒店,是汉中府最负盛名的酒店,是单纯的宴会
小饮高尚的场所,来往的宫客几乎全是殷实的商人和过
客,没有风月点缀,听不到笑啼燕唱。
    酒店是两层,楼上楼下布置得古雅朴实,四壁挂有名
家的字画,大庭的正壁高挂一幅大中堂,果然是大宋名书
法家蔡包的行书诸葛武侯出师表。
    楼上,设备同样古朴,但有四座屏风隔了一角雅座,
那是便于客人携女眷小饮的所在。
    文昌装了一肚子的愤怨,登上了酒客众多的二楼,找
到一名店伙,堆下笑脸,“劳驾这位大哥给我一个座位,
小可是卖唱糊口的。”
    店伙倒也和气,笑道:“老弟,你来得正好,有几位
大爷正要找一个歌手,随我来。
    靠右窗下一张八仙桌上,坐了五名眼眉大眼的粗豪大
汉,穿青直裰,青帕包头,臂下挂着百宝袋,腰带上紧着
细窄三尺皮鞘,让幅不大,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便于水中使
用的分水刺或者是三凌钢铁兵刃。
    后首,是四个青衣小帽的中年生意人,正在低声谈笑
浅酌低斟。
    店伙将文昌引到桌旁,端来一张四脚凳,向一个留了
掩口须的中年人陪笑道:“陈爷,真巧,给小可找来了,这
位老弟听候爷台吩咐。”说完,扭身告退。
    “诸位爷台请赏光,小可听候吩咐。”文昌说,一面
解开琵琶包,欠身告坐。
    四个中年人相当和气的留掩口须的人间:“你会吟诗
词么?”
    “爷台请吩咐。小可略知一二。假使诸位想听一些悲壮
激昂的小曲,小可自己却编就了一些,只怕难令诸位满意。”
    “好吧!听你的谈吐,想来必定不俗。”
    文昌调好了弦,一阵清越的弦声袅袅腾升。接着,低
沉而铿锵的歌声响喝行云。
    “铁拳如电,剑上光寒,利剑出,闯刀山。
    叱咤风云兮,英雄气短;情真爱挚兮,儿女情长。
    那管他,洛阳花似锦,不贫恋,江南好风光。
    功名富贵如朝露,妻财子贵如浮云。
    人海茫茫今,任我浮沉,江沏莽莽兮,唯我独尊。”
    人声候静,上百位酒客的目光全向这儿注视。
    四海神龙父女,悄然在远处角落入座。白衣龙女的星目
中隐有泪光,低声喝然道:“可怜,他竟然会落魄如此。
    五大汉中之一突然怪叫道:“好小子,你他妈的替谁
吹牛?口气可不小,但确是唱的好。”
    文昌不加置理,弹他的节奏,细碎如珠走玉盘的弦
声,在空间中跳动,动人心弦。
    他强制自己不可冲动,不可生气,不可露名号,因为
施家父女不久会赶到汉中府,无论如何,他不能闹得大
凶,免得引来麻烦,影响了施家父女的安全。他对施姑娘
的敬爱和感恩的心情,使他忍下了无名怒火,如果在平
时,他不动手揍人才是怪事。
    节奏的最后一个音符徐落,低沉而苍凉的歌声候起:
    “海角天崖,梦魂飘泊。
    饱赏了人间辛酸冷暖,走遍了万水千山。
    亡命人海兮,凄复悲;
    壮士一去兮,儿时回?”
    歌声徐落,余音袅袅,弦声徐落,音符似乎仍在众人
耳畔尧绕不去。
    远处一个角落中,一个小道士突然伏在一个白发老人
怀中,似在抽噎饮泣。
    白衣龙女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珠,哀伤地注视着文昌
的背影。
    楼中沈静了片刻,有人喘出一口大气的方恢复了先前
的喧闹。
    文昌脱下头巾,神情默默的站起默默地向留掩口须的
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献丑了,污了诸位
爷台的清耳。”
    中年人掏出一锭五两银锭,放入头巾也低声说:“谢
谢你,青年人。这一生中,我第一次听到如许动人而饱含
感情的歌声。”
    “感谢大爷。”文昌欠身谢谢,低头退走。
    蓦地,脚下被人一勾,几乎跌倒,怪叫声暴起,“好
小子,在这儿坐下来,给大爷再来一曲。喏!这是赏银,
你他妈的先收下。”
    原来是五大汉之一,一锭一两白银几乎伸到文昌的鼻
尖上。
    文昌强忍怒火,吸入一口气一面吹起琵琶。这腕饭吃
来太困难,他在心中发誓,再也不吃这碗窝包饭了,即使
是打家劫舍要用性命去换饭吃他也甘心。
    “对不起,能可另有主顾,少陪了。”他不无表情地答。
    “砰”一声响,大汉一巴掌拍在桌上,杯盘碗筷在跳
舞,叉腰站起鼓着大牛眼,怒吼道:“甚么?你他妈的小
王八旦不识抬举,竟然一口回绝我李大爷的要求,瞎了你
的狗眼,你再比比试试?”
    整楼的食客,全数大汉的大嗓门所惊,顿时鸦雀无声
形势紧张。
    楼梯突发暴响,奔上三个高低不同的狞恶大汉,在梯
口便怪叫道:“李老弟,怎么回事?”
    大汉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叫道:“他妈的,这小王八
旦的可恶,不识抬举,我要好好治他。”
    三个人奔到桌旁,文昌扭头望去,心中一惊,暗说:“真
他妈的见鬼,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来人一个是光头中年人,是汉江秃蛟凌远。
    另一个是高瘦个儿死样怪气阴阴沉沉,是梭鱼种豪。
    矮个儿象武大即,五官摊在一块儿,是水鼠管江;
    都是老相好,照了面。汉江秃放风采依旧,只是脑袋顶
门那一块被飞刀刮掉的头疤更光更亮。水鼠管江的右边大
牙掉了好几颗,是文昌给他留下的纪念。
    汉江秃蛟看清了文昌的脸容,大吃一惊,情不自禁退
后两步,堂目结舌地叫:“你……你姓……姓蔡?”
    文昌知道瞒不了,冷冷地答,“凌当家,你好,咱们
一年不见了吧?买卖怎样?”
    先前语出不透的大汉,瞪着大眼,倒抽一口凉气,如
见鬼魅地往后退,“砰”一声砸倒了一张坐椅。
    文昌近来名震江湖,汉江秃蛟岂能不知?只吓了个冷
汗直冒,脸色泛灰,一躬到地说:“蔡兄恕罪,在下在下
不敢,李兄弟多有冒犯……”
    文昌心中大奇,怎么?这家伙怎不记一飞刀刮掉头皮之
恨,竟然如此客气了?他却不知他的名号在江湖中所亨有的
地位和份量,难怪他会感到奇怪,他闪在一旁,抢着说:
“凌当家和种、管两位好汉,是来报当年龙驹寨之恨么?”
    “蔡兄言重了,在……在下……”汉江秃蛟语不成声
地答。
    文昌举步便走,一面说:“请借一步说话,在下有事
请教。”
    汉江秃蛟心中有如十五个另桶打水七上八下乱升沉,
提心吊胆跟着下楼,低声说:“蔡兄但请吩咐,凌某听候
差遣。”
    两人到了大街,走了个并排,文昌低声道:“首先请
不要透露在下的行踪。”
    “凌某遵命。”
    纪府大姑娘平日.在外耀武杨威,老远地人们便走避一
空,谁也不理她,她的威风没有人欣赏,发泄的对象愈来
愈少。
    今晚,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倒霉鬼蔡文昌快意,却被
白衣龙女父女两人强出头扫了兴,更打伤了她两名健仆,甚
至要拔剑杀她,文昌最后那一络刻毒的报复性威胁言词,也
令她怒不可遏。她狼狈地奔回乃姐官宅中,如此这般一诉。
    鹰爪四出,要捉拿月前谋劫钦差的要犯,事情闹大
了。象这种任性凶横的女人,确是少见。有其父必有其
女,由她可以知道她的父亲在汉中府是甚么样的货色。
    这鬼女人在乃姐处等候消息,可是等了个空,不但挨
了八马鞭的人逃走了,连打了她的健仆的父女俩也失了
踪。她等得怒火冲天,三更天方根恨地返回家中,惊怒交
加中,她慌慌登上自己的锈搂,支使着仆妇丫环替她准备
晚妆用品,愤怒地进入绣房。
    蓦地,她感到毛骨悚然,心向下沉,粉颊泛上了苍灰
色。想叫,但喉咙似乎塞住了。想动,却感到浑身发抖。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盯视着妆台上的大
铜镜,如见鬼魅。
    不错,确是有鬼魅出现了,大铜镜中,清析地映出她
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黑头罩只露五官的鬼影,一对大
眼神光电似,委实吓人。香闺中出现这种鬼怪,她怎能不
伯?胆子都快吓破了。
    鬼影的巨大虎掌伸出了,落在她右肩上。
    夫!不是眼花,不是幻影,肩上确是感到有东西落
下,她全力扭头一看,张大樱口想叫。
    “啊……”只叫了半声,肩上的大手便扣住了她的咽
喉,恐怖和死亡的感觉袭到,她立即昏厥。
    怪影正是文昌,他来了许久了。他一咬牙,将纪二小
姐扔到在床中,取过一壶冷茶,淋在鬼女人的头面上,再
一掐人中穴,纪二小姐悠然醒来,恐怖地嘎声叫:“你……
你是……是人是……是鬼?你……”
    她一面说,一面向床后退,伸出颤抖得极厉害的双
手,要拉绵衣蒙上头。
    文昌阴阴一笑,一把扣住她右脚向外拉,拉到床沿再
伸手抓起绵衣扔在床上,拉掉了黑头罩。
    姑娘记性不坏,虽则文昌脸色已恢复正常,青灰色已
退,大汗不见踪迹,但脸形和神情未变。
    “是……是……是你,你……”她绝望地恐怖地叫。
    文昌双手疾伸,抓住她的双肩向上提,再将她按在床
沿,再一只膝盖顶住她不着地的下身胯内,冷笑道:“你
这千人骑万人跨的贼母狗,你的威风那儿去了?你的仆人
呢?你的马鞭呢?”
    “救……”她张口狂叫救命。
    但声音末离口,咽喉已被扣住了。她拼命挣扎,但白
费劲。
    “啪啪啪啪!”文昌不轻不重地给了她四耳光,又快
又急,象是四声齐响,打得她三魂七魄离了窍,天旋地转
不知人间何世。
    “饶命!”她吼声叫,叫饶命了,这短短两个极不平常
的字,达一生中她从未连在一起使用过,说起来十分苦心
而困难,难以出口,但这时她却毫无困难地说出来了。
    文昌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微笑道:“我说过的,甚至
几乎会在心中发响,你将受到恶报,你将家破人亡,你将
死活都难,你将后悔,姑娘,你认为我是空言恐吓么?”
    “求求你,我……我错……错了,我已后……后悔。”
她语不成声地哀求。
    文昌恶意地阴笑,往下说:“晚了,姑娘,既然错之
在前,后悔也无法挽回你的可悲命运。”
    “嗤”一声裂帛响,姑娘的上衣应手裂开,再一拉一
带胸围子也破了。
    她全力撑住他的手,沙亚地叫:“请……请放……放
手,我……我愿答……答应你任……任何……”
    “呸!大爷不要你这贱母狗。乖乖1你知道你将得到些
甚么报应?我!你仔细听着。首先,我要杀你全家,然后
放上一把火,至于你,我要将你卖入最下等的暗无天日的娟
家,让你被百万人骑跨。姑娘,那滋味我想信你定然乐于
品尝。象你这种非人的生活,你永远不会回想自己的过
错,惟有这种恶毒的报复才会使你恢复人性。”
    一阵裂帛响,她绝望地呻吟,浑身发抖,哀叫道:“饶
命,饶……饶……”咽喉被手所控制,声音如蚊叫。
    文昌不理她,撕下一条余带,将她的嘴掐开,勒马嘴
似的困得死紧,她再也叫不出声音了,再伸手抓住她的双
手一拉一带,肩膀处脱了臼,手也不能够动了。说:“量
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要让你……”
    “砰”一声暴响,右面花窗突然震倒,白影一闪,白
衣龙女粉面铁青,仗剑飞入,叫:“蔡文昌,你……你好
无心,你………”
    紫影再闪,四海神龙也越窗而入,讶然叫:“蔡文
昌,你竞……竟采花报复,不太卑鄙了么?”
    两人刚刚赶到,只看见文昌摆弄着纪姑娘,没听到文
昌先前的话,误会了。
    文昌抓起被单,懒得分辨,火速将纪姑娘搁上肩背,
一面说:“休管蔡某的闲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看剑!”白衣龙女的娇叱打断了他的话,声到剑到。
    文昌如果想背人,势必伤在剑下,只好将纪姑娘扔
掉,用撕来的被单带斜飘抽出,不但让过一剑,且能反击
白衣龙女的背腰,柔软的布条在他手中使出,成了钢条,
如被抽中,小蛮腰怎受得了?她只好横飘避招。
    两人在房中换了两次照面,棋逢敌手,文昌知道,今
晚是白来了,逐渐向破窗移,一声低此连攻三带,脱出了
剑—网,飞上了窗台,说“咱们走着瞧,再见。”
    声落,人影已杳。白衣龙女正待迫出,四海神龙叫
道:“救人要紧;追不得,他的暗器厉害。”
    白衣龙女珠泊纷纷,一面救人一面说:“天哪!他果
然是无心淫贼。”
    “孩子,别胡说,他身上衣着完整,不象是采花之
人,但他这种报复手段,确实太恶毒了些。什么人?”四
海神龙看来是对爱女说话,突向另一扇花窗低吼。
    花窗徐开,进来一个白发老人和一名青年小道士;
象两个无形质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飘落房中。
    白衣龙女将纪姑娘推入床中,拔剑抢出。
    白发老人摇摇手,轻描淡写地说:“听老朽说明。我
两人比你们早到许久……”
    “尊驾为何不先救人?”四海神龙问。
    “哈哈!阁下定是洞庭君山的四海神龙了。”
    “尊驾高姓大名?”
    “不必问,老朽为免两位误会蔡文昌是采花大盗,故
而现身说明原委。两位在大街出面,当知蔡文昌所受的屈
辱是如何难以忍受,他是个在仇恨中生长的人,报复自在
意中……”
    “但他不应该如此报复。”
    “他要将人送给汉江秃蚊的毛贼凌辱,并非采花。两
位来晚了,没听见他先前所说的话,你们可以问问那可恶
的纪二小姐,便知所言不虚。人言可畏,两位请口下留
情,不要妄将来花淫贼之罪名给予蔡文昌。后会有期。”
    父女两呆在那儿,四海神龙目定口呆地说:“这是
谁,武林中怎么没听说过这两位超尘拔俗的高手?”
    第二天,官府中捉拿图劫钦差的官令取消了,说是一
场误会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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