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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19)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58:26 2000), 转信


          亡命客    作者:云中岳

                   19
    人群到了汉中府,休息一天,第二天启程之时,不但
方嵩父女恢复了本来面目,从四川赶来会合的无双剑彭春
风赫然在焉。
    从湖广北上的炼狱谷高手红沙掌富吉安,也率领着一
批高手从西安府往下赶,其中有小丫头小兰小惠,小兰已将
消息传到,炼狱谷的高手齐出,乃是近年来空前大事,江
湖为之震动。
    之后,亡命客蔡文昌失了踪,炼狱谷的高手大索天
下,连谷主不归客方回和老伴魔剑阴煞董双娥,也在江湖
现踪,但一无所得。
    因此一来,江湖大震,也因此一来,江油平静了两
年,谁也惹不起炼狱谷的人,谁也不敢惹事生非。
    不归客方回,一趟无尽谷和九宫堡,黑白两盟矢口否
认和蔡文昌有纠葛,三方面搞得不太愉快。
    文昌的下落如何?他在隐修。
    无双剑会合了少谷主父女,文昌放了心,但他仍不放
心在暗中跟下了。
    南栈道的起点该从沔县算起,过了大安驿,险道逐渐
出现,以下的五丁关,七盘关,愈走愈险,稍一大意便会
粉身碎骨,委实难走。怪不得诗仙李白在“蜀道难”乐府
上写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了。
    过了七盘关,便算是进入四川了,这一带的河溪开始
向南流,最高点已过,但道途更险,巍然森立,石峰插
天,河溪下降千寻,绝峰拔起万折,山势本来就够雄奇,
道路更是鬼斧神工令人难以置信,一段栈道架在峰腰的绝
壁上,远远看去象是空中楼阁,在云雾掩映中,如虚如
幻,没有栈道的地方,则是鸟道羊肠,千盘万折,没有百
尺平路,没有一里坦途,不要说开辟的工程,仅算算十里
一站的修路工人的阵容,便知道每年的修护费是如何的惊
人了。据说,秦惠王在褒谷和蜀王的守猎队相遇,送了蜀
王黄金一筐,蜀王不客气,只回了一筐土,便呼啸而去,
大批军马平白的失了踪。秦惠王大怒,可是竟找不到蜀王
退入四川的道路。惠王的大臣说,蜀王送土,这是得土的
端微,取蜀是天命,可是,连入蜀的路也找不到,如何去
攻?
    聪明的秦王,用石刻了五头大石牛,说是能下金粪。
愚蠢的蜀王上了当,命当时著名的五丁大力士将牛拖入蜀
中,所开的路便叫金牛道。不但牛不能拉金粪,这条路便
成了蜀王国亡家破的幽冥路,作为后人贪心之戒。
    方嵩父女一行人缓缓入川,一天走不了四十里。这期
间三位小姑娘非常投机,一般儿美绝丽寰,一般儿年纪,
女孩子在一块儿,不是仇人便是朋友,三人既然投合。自
然亲密得蜜里调油。
    但她们有一共同点,便是绝口不提蔡文昌,大家憋在
心里,都不愿提出。
    一行人逐渐南移,不知后面发生了大变故。过了剑州文
昌的消息开始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唯一知道蔡文昌跟来的是小娟,但由于沿途文昌并未
前末相会,有无双剑在旁招乎,文昌不再现身了,所以文
昌在剑州失踪,小娟未知道文昌的下落。
    这天,到了汉州,已是丘陵地带了,往南,丘陵之后
是一片平原,人烟稠密,村落罗布。
    已经是安全地带了。小娟一群炼狱谷的人,早已在绵
州获得了坐骑,官道宽阔,马儿可以放胆奔驰。
    “我该往回走接他了,他为何总不来见我呢?”小娟
想。
    她要往回走,便驱马走近施玉英的小轿旁,首先,她
必须将施玉英对文昌的误会揭开其中真象。
    “爹,歇会儿可好?太阳象火哩!”她向前面的方篙
叫。
    已经是午间,夏初的太阳不太热,但女儿要歇下了,
反正也该打尖了。
    “打尖!春风哥。”方嵩叫。无双剑彭春风年纪比他
大,他叫无双剑哥。
    除了挑夫轿之外,炼狱谷的子弟有十名之多,请来了
十名挑夫,挑负着柴米油盐和行李,碰上赶不到宿头,便
架帐在路旁打尖。
    有些人将投宿也叫打尖,但并不一定对,歇歇脚做食
饭填饱肚子,也可以叫做打尖。这是江湖人的俗话,无双
剑应诺一声,领众人进入路有一度绿油油的树林,立即埋
锅做饭。
    女眷在右首歇息,小娟依着施玉英靠着树干坐下,
道:“玉英姐,我能问你一些小事么?”
    玉英搂住她的下腰儿,亲热的笑道:“唷!我的好姐
姐,不嫌言重了么?说吧!我无所不答。”
    “你说过无所不答的,可不能反悔啊!”
    “好姐姐,别刁难好不!
    “好,听着,你对蔡文昌的事,有何高见?”
    听到蔡文昌三字,另一例的白衣龙女一惊,怔怔地转
头注视着两人的面庞没做声。
    施玉英脸色一整,叹口气说:“小妹感到,他并非真
正的坏人。”
    “你怎知道?”小娟迫进一步问。
    “小抹不敢瞒姐姐,他曾在小妹房中养了三天伤。不
要财物,不侵犯深闺弱质,经过月来风波凶险,小妹感到
人间确有可恶可杀的坏人;但绝不是他,小妹深信,他是
个值得人家尊敬的好人。”
    白衣龙女大吃一惊,蔡文昌在施玉英香闺中养伤三
日?奇闻,怪事!她忍不住插口问:“玉英姐,可是真
的?”
    “半点不假。”小娟答。
    “哼!姐姐象是知道呢!”玉英讶然问。
    “确是知道,你说对了,蔡文昌不是坏人。”
    “但他的行为……”白衣龙女又插口。
    小娟淡淡一笑,笑得很甜,很媚,掠了掠鬃角,低
    “他的行为值得崇敬,上次石门栈道的事,他熬费苦心,
我们起初都冤枉了他,他身受玉英姐活命大恩,念念不
忘,早已决定护送玉英姐返川。在长安赶走厉参政,替玉
英姐夺回宅第,便和黑铁塔决定暗中随行,先自行引走江
湖凶冠下洛阳。岂知邙山一战,几乎计成空饼,黑铁塔受
重伤,他自己也几乎丢掉性命,至今身中奇毒,性命可
虑。为了玉英姐,他毫无怨忧,单人走近路先期到达汉中府
等候,那夜他从鹰爪周诚口中知道信息,五内如焚,星夜
赶赴埋伏之处,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酬恩,他仇人满天
下,不敢公然出面护送,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宁可被人误
会辱骂,用心良苦。”
    “小娟姐,你……你怎……”白衣龙女惊问。
    “好姐姐,天哪!你果然知道哩”玉英也惊叫。
    小娟徐徐站起,微笑着说:“那天,你们只看到了他
浑身血迹,看到了满脸凶狠目光,但只有我,看到了他洒
滴英雄泪,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末到伤心处,我相信,
能看到他流泪的人,第一个该是玉英姐,第二个是我。
哦!我该走了,他仍在后面追随,有家父出面护送,他还
不放心哩。多久没见他了,我似乎有点担心。”
    她急步离开,飞身上马,大叫道:“爹,女儿先走一
步。”
    “好,丫头。”方嵩远远答。
    说是先走,她该往南,但却向北往回赶。方嵩一把拉
住惊愕的无双剑,低声笑道:“别理那野丫头,她有她的
事,等会儿我告诉你,总之,你准备高兴就是。”
    白衣龙女突然跃起,也退回坐骑。
    玉英却合掌仰面向天,喃喃低语道,“天保佑他,我
没看错人,我没看错人……”
    严格的说来,整条南栈道最险处还不是剑阁一段,但
剑门山的剑门关,却是入蜀一条最险关隘,门刻两座,叫
大剑门小创门,端的一夫当关,方夫莫开,不愧称天下第
一雄关,当年蜀大将军姜维在这儿屯兵,关中的兵才不敢
越雷池一步。
    从南看到门关,似乎没有什么了不起,山势并不险
峻,左面绝壁,右首是悬崖,挂着一条小河,如此而已。
但在关北往南看这座关,地势直削上拔,古道曲折盘旋而
上,必须向上攀越,三座峰头如同天神殿,中峰如屏立,
左右两峰稍拱,看不到关门,关门掩在左峰与中峰间,旁
临一条不可攀不可渡的小河流,站在下面往上看,似乎有
三个巨灵俯身下尘,令人目眩神移,举步维艰,如果有人
向上爬,只消丢下一枚小石,也可将人击毙。
    文昌在人群后面五六里跟进,距剑门山还十来里,他
不走了,明知施家一行人定在剑州投宿,只消到了剑门关
下,决不会有凶险了。从关隘到州城,这一带连云阁道皆
驻有大批官兵、行旅不虑宵小劫路,此不是做案的好地
方。他既然向外声称候机行动,当然不能跟得太近。更不
能公然和人群在一起投宿,便决定在这儿住一宵。
    远远地已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大剑山,但这时反而看不
到了,已被前面的峰峦所阻。
    古道降下一处小谷,古森林蔽天掩目,只可隐约看到
古道向上爬的痕迹,站在这一面向对面瞧,古道向上盘
旋而上,到了半山之后在峰腰向左旋,出现了设在绝峰间
的阁道。阁道的另一端,已无法看到。
    四面高峰罗列,小谷的右首清溪一线,逐渐流入下面
一线绝谷之中不见了,一些不知名的山鸟,在谷林中飞
鸣,头顶上气云际和峰项的上空,一些巨大的苍鹰油然盘
鸣,整个山区显得极为和平静谧,谁会料到其中暗藏着重
重杀机?谁能料到这儿会有人为贪嘻二字命丧峰峦之下?
    后面远处,红沙掌和小兰小惠一群人,刚过了宁恙州
走向牢固关,远着哩。
    当阎王沟的贼人放出消息时,往洛阳往长安赶的人使
得到了消息,一个个都奇快的轻功日夜兼程从大散关往下
的赶,悄然赶在施家的先头。他们不管施家的事,志在亡
命客蔡文昌。文昌是他们的眼中钉,不拔掉还成?
    另一原因,是文昌怀有半幅秋山烟雨图,和有藏宝图
的珍珠,任何一种东西皆足以令人丧命。事实上秋山烟雨
图他已丢在华阴,且已落入武当门人之手,但没有人会相
信的,四颗珍珠,他送给黑魅谷真,黑魅自己不将消息放
出,当然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邻山之斗,七幻道主要是为了这四颗珍珠。鬼魑山堂
本是个侠义怪人,他的出现似乎太突然,也不通情理,但
说穿了并不足怪,他正是为了秋山烟雨因而来。
    文昌并不知道前面有人等他,更不知后面有人盯梢,
天罗地网逐渐收拢,他却蒙然不知。
    降下了山谷,他想:“我该找地方投宿,但愿附近有
山民。”
    不错,果然有山民出现,右首小溪的对面从林中响起
了伐木声,歌声飞扬,“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巍然不可
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从雌绕林间,又闻子规夜啼
月……”
    文昌到了,歌声停止,那是一个于瘦而筋骨嶙峋、满
脸风霜的樵夫,年纪四十上下,穿一身灰布粗短衫裤,青
巾缠头,一根长炳斧相当沉重,正在砍一株古松,黄褐色
松油和白浆,不住外涌。见文昌穿林出现,樵夫有点意外
的停斧惑然向文昌注视。
    文昌拱手行礼,含笑道:“兄台请了,打搅打搅。”
    樵夫点点头,用衣袖揩拭额角上的汗珠,问:“客官
从汉中来?请问有何见教?”土音甚重,但咬字清楚。
    能高歌“蜀道难”的人说起话来不俗并非奇事,文吕
没感到奇怪,说:“小可腿乏了,在想在这儿找地方歇脚
打尖,不知……”
    “呵呵!客官,这儿到剑门关不足二十里,目下天色
近午,赶到这儿休息岂不甚好?”
    “剑门关不许百姓小民投宿,赶往剑州则太远了,小
可脚下不堪,所以想在附近休息一天,请台兄指引。”
    樵夫紧锁双眉,不住摇头道:“好教客官失望,这一
带火烟稀少,无处留客,哦!客官如果不在意,山谷的那
一面,正是敝人的村落。经此约有五六里,可以到那儿借住
一宿。”樵夫一面说,一面向只有一线天的山谷一指。
    “承教了,但不知可有路径?”
    “没有路径,但可沿小河向下走,出了谷向左一折,
便可看到几间山麓的草居了。
    “多谢指引。”文昌行礼走向小溪,走了十来步,突
又回头问:“兄台,在这儿砍松树不嫌太远了些么?”
    “呵呵!客官有所不知,敝村的左近松树松脂不多,
不宜做松明用,这一带的古松油脂太多,乃是做松明的上
等品,敝村的人,皆到这儿采集。”
    文昌举目四顾,果然发觉附近放倒了不少松树,有些
已经搬走了树身,是否用来做松明却不得而知,心中疑云
散去,回头沿溪下行。
    樵夫冲着他的背影阴阴一笑,扛起大斧跟下,说:
“客官,可需要敝人领路?”
    “谢谢,小可不敢劳驾,兄台指示够明白,找到贵村
当无困难。”文昌答,脚下加快了。
    樵夫顿了顿,片刻方举步跟下。
    对面峰腰阁道前,有两个黑影向这儿凝望,踞高临下
看得真切。一个黑影一崩而起,怪叫道:“混蛋!他们抢
先动手了,快!咱们也下去。”
    北面不远处,鬼魑山堂乱长发飘飘,鬼牛眼厉芒暴
射,正泰然向下赶,在谷中和两个黑衣人照了面,两个黑
衣人不理他,向谷下飞掠。
    “咦!这两个小辈怎么向下走?”鬼魑山堂讶然自
语,随又一顿脚,怪叫道:“不行!他妈的,他们将人诱
往下面去了,王八蛋!”他也掠向下面,捷如狂风。
    小溪流入两峰夹峙之中,溪中有不少怪石可以行走。
文昌踏石飞跃。降至溪底,两侧绝壁如削,抬头上望,只
可看到一线天光,飞猿难上。
    峡谷宽有三丈,溪水清澈,在乱石中飞珠溅玉,间或
出现一些宽约丈余的碧绿深潭,绕过三座山壁,共长四五
里,远远地水声如雷,但看不清三五十丈外的景物,峰峦
转折,眼看前途已尽,到时又有溪径,几番转折,水声愈
来愈近,似若万马奔腾。
    左面山壁缝隙中,有一条溪流前来会合,直冲前面山
壁,会合的溪流水量大增,下游形成七八丈的峡谷,没有
可落脚的乱石了。
    三座奇峰削立,文昌正处身在小溪会合处以樵夫的说
法,该向左一折,正是两溪会合后的去向,但根本没有落
脚点了。
    “吆……喝……”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悠长高吭的呼
叫,山谷的回声轰然震耳。
    “哦!前面果然有人。”他的叫,也发出一声呼叫,
从溪旁的峭壁的根部披荆棘往前急走。
    不久,溪流再向右一折,前面出现了无数入云奇峰,
天光明亮,象是到了一处群峰围绕的大盆地了。而前面的
水声援耳欲聋,似乎大地亦为之撼动,水势汹汹向下翻
滚,一阵冷雾上升,山风振衣,身上感到凉飕飕的。
    他在崖壁的树丛岩石急走,心里不住地想:“这儿没
有路,山村的人难道是从水中走的?水势汹汹,而且有些
地方深不可视,如何走法?怪!也许我走错了路,这儿不
可能有人走动的,连我也感到艰难哩!”
    出了峡谷,绕过了山堡,他怔住了。
    老天爷!这儿是绝地,根本不是什么盆地,而且是一座
深有三十丈高下的绝谷,宽广约有三四里,他立身之处,
是绝谷的东北角,前面是半亩地的乱石堆,右面是拔深百
丈的峭壁,左首溪流对面,是凹凸不平上升千寻的古怪奇
峰。溪水已尽象是覆盆向下倾倒,看不清倒向何处,但听
响声便可猜出是一座飞瀑泻挂下绝谷,难怪水声令人惊心
动魄。
    他不死心,也一时好奇,奔上乱石堆,俯身下望。
    我的天!那是一座雄伟壮观的飞瀑,象是一匹巨大白
练向下挂,冲入二十丈下的山脊缝之中,再汹涌下泻,沿
着脊谷的地势滑下二十余丈下的谷底。形成—座大湖,然
后从西北一座两山夹峙谷道流出,投入万山丛中不见。
    那有什么山村?那有什么村落?见鬼,有的只是无尽
的丛山,和飞鸟难度的插天奇峰,再就是深不可测的谷
底、深藏,与飞翔在湖面的各种水禽。
    他只有往回走,还不知自己身陷死境,他向右转身,
基地,他神色大变。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狗头形巨石,上面新刻了七个字
“蔡文昌埋骨于此。”是刚刻不久的字,工具可能是刀
剑。
    在这深山绝域人迹罕见的鬼地方,竟有人留字叫他死
在这儿,他怎能不吃惊?
    “嘿嘿嘿嘿……”一阵怪笑声压下了如雷水声传到。
    他转头一看,溪对岸高峰之下,刚才指引他的樵夫正
在喋喋怪笑,他在龇牙咧嘴。
    又传来一阵刺耳的导响,直震耳膜,他扭头一看,—浑
身凉了一大截。
    在来路的山壁下,黑底白八封道袍赫然入目,象貌堂
堂满脸幻笑的七幻道,正坐在一块巨石抚须微笑。
    “阿弥陀佛!”掸唱声如同焦雷,应声出现了一僧一
俗,从削壁下一座怪石中闪出跃上石面。
    僧人是大名鼎鼎的极乐僧大方掸师,俗是挨了两剑的
玉面虎颜如玉,极乐僧的得意门人。已经半个月了玉面虎
的右颊剑伤还未落痂,英俊的脸蛋不再漂亮了,可能右肋
的伤口也未复原,不然脸色为何如此苍白?他正用无比怨
毒的眼神,死盯着文昌,如果文昌死在他的手中,他可能
将文昌食肉寝皮,方可消心头之很。
    对岸的樵夫将大斧向水中一丢,“彭”一声水花四
溅,水流一旋,大斧未能立沉溪底,斜飘而下,只转眨
问,便随溪水向下倾泻,可知水力是如何惊人,溪宽十余
丈,任何绝世高手,也休想飞越而逃。
    白鹤仙长,在下告辞了。”樵夫大声叫。
    七幻道举手一挥,也大叫道“请候施主覆令师,贫道
今日将到五台与令师盘桓过一段日子。
    樵夫拉下了头巾,改缠在腕上,说:“在下走不开,
没机会到五台,但当派人来信禀明师父,并为道长致意,
后会有期。”说完,扬长走了。
    文昌已看清樵夫徐下头内时,顶门前端长了一个鸡卵
大的肉瘤,再一听双方的对话,便知自己的行踪为何会被
钉上的原因了,这家伙姓侯名松,是汉中府人氏,碧眼青
狮巴隆活佛的俗家弟子,外号叫独角兽,乃是汉中府一
霸,上次巴隆活佛到汉中府图劫钦差,便是住在他的家
中,也是他将炼狱谷的高手行踪告诉了巴隆活佛,因而碧
眼青狮轻易放过了小娟姑娘。那次无双剑和红沙掌故意现
身,便是不愿小娟姑娘冒险。巴隆活佛当然知道众寡不
敌,他虽自命不凡,但也知单人独掌和练狱谷的十余名高手
拼命凶险,同时,他又不愿公然露面和炼狱谷作对,万一惹
火了不归客方回,杀上五台山毁了他的基业,岂不太冤?所
以听从了独角兽的劝告,忍下了一口恶气,也让小娟姑娘
扑了个空。
    文昌从五丁神的口中,知道汉中府有这么一个人,并
未介意,想不到间接的栽在了这家伙手中。
    独角兽走了十来步,七幻道又叫住他说:“侯施主,
请转告后面的银剑孤星姓孙的,和黑狐令狐超小子,叫他
们快点滚回去,不然将他们化成飞灰。”
    “在下定将道长的话传到。”独角兽答。
    两个黑衣人正是银孤和黑狐,他俩听了独角兽的传
话,再看了进路太过艰险,不想送死,只好按独角兽的指
示,到了对岸独角兽先前站立之处,隔岸观虎斗。
    但后到的鬼魑山堂却不吃这一套,仍向斗场中抢来。
    退路己被截断,文昌知道完了,想不到今天竟走完了
生命的旅程,死在这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鬼地方。
    他定下心身,先着手整理身上的零碎,紧了紧宝剑的
扎带,再察看四周的地势,已确定没有逃生的处所了,心
中反而逐渐平静下来。
    他对生死看得淡,虽则他不想死,而且生的意志极为
强烈。可是,到了非死不可时,他便毫无留恋了。’
    他心潮一阵激动,然后慢慢平静,眼前,小娟和玉英
的幻影冉冉的消失,黑魅和非我人妖的依稀形影,淡淡隐
去。他吸了一口长气,徐徐撤下碧玉屠龙剑,发出一阵晨
天长笑,弹剑高歌道:“人海茫茫兮,任我浮沉,江湖莽
莽兮,唯我独尊。呔!谁先上?亡命客蔡文昌,恭候诸位
的大驾。”
    对岸的银剑孤星摇头苦笑,向黑狐说:“令狐兄,这
小于确是值得骄做。”
    黑狐不住点头,说:“假以时日,江湖中将是他的天
下,将取代令主的地位,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如果可能,我替他收尸。”银剑孤星沉重地说。
    “我敢和你打赌,他绝不会留下尸体叫人收。七幻道
在这儿下手,地方选错了,藏宝图将随尸而沉,老杂毛将
一无所得。”黑狐用斩钉截铁的语音答。
    七幻道安坐在石上,掀须微笑道:“蔡施主,咱们先
别动气,好好商量商量,可好?”
    文吕哈哈狂笑,用剑遥指极乐僧师徒,说:“老杂
毛,那两个无耻狗东西,难道也是商量来的?”
    “阿弥陀佛!佛爷是念枉死咒来的。”极乐僧答,一
面怀中取出一条烧狗腿,放肆的大嚼。
    七幻道缓缓在石上站起,说:“把四颗珠子放在你身
旁的石上,换你的命,贫道便让开出路,由你逃生。”
    “如果大太爷不肯呢?”
    七幻道打了一个呵欠,无所谓的说:“你会肯的,那
四颗珠子并不比命重要,是么?”
    文吕不是傻子,不管是否交出珠子;这个魔头决不
会侥他,他怎会上当?退一万步说,即使想交出珠子,他
身上也无法拿出,珠子早就送给黑魅谷真了,他豪放的大
笑,笑完说:“今天大名鼎鼎的七幻道,竟然大发慈悲,
奇闻。”
    “不是奇闻,你的命不值半文钱,贫道杀了你也不见
得光彩,我只要珠子。”
    “事实上你这狗东西象个冤魂,紧缠不舍,想杀我想
得发疯哩!”
    “谁教你不献出珠子?交出来之后,你走你的路。”
    文昌心中一动,想试试这个老狐狸,说:“让开路,
咱们再商量。”
    “呵呵!别忘了,贫道在江湖上使伎俩时你还没有出
世哩!你想得太天真了。”
    “那就免谈。”
    七幻道突又呵呵一笑,道:“好吧!冲珠子的份上,
让你碰碰运气。”说完,跃过三丈外另一座巨石顶,伸手
说,“请!”
    山风劲烈,七幻道的丧智迷香按理不可能在此使用,
文昌正想乘机冲出,突见壁角后有一角绿袍一闪,晃然大
悟,原来退路上早藏有人,难怪老杂毛如此大方。同时,
—他也看出七幻道的功力比他深厚得多,想逃走那是不可能
之事,光天化日之下只有河床旁山壁可让一人攀爬的退
—路,怎能脱身?何况后面还有埋伏有人?
    他死了心,哈哈大笑道:“老杂毛,你要先发洪誓,
在下方信得过你。”
    七幻道委实忍无可忍,让一个小辈迫他发誓,还象
话?脸色一沉,怒叫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小狗,岂有
此理!”
    极乐僧抓起身旁的碎狗骨,抛入河中站起说:“道
友,你自讨没趣。我说过的,这小子不会就范,不到黄河
心不死,交给我啦!”
    声落,人已飞扑而出,禅杖一振,风雷俱起。
    文昌心中警悟,看来和尚运杖方向是截住后方,定是
想将他诱离飞瀑之旁,免得堕崖而死,珠子落空。
    他已横了心,决定找一个黄泉路上的同伴,身形右
飘,退向溪旁,一声长啸,连挥八剑。在修为相较远殊的
高手前,他不敢用魔幻三剑,万一伤在杖下岂不便宜了他
们?要死,他也要死得干干净净,免得留下尸体让他们吹
牛。
    乱石嵯峨,长家伙反而碍手碍脚,文昌不住窜闪,利
用怪石掩身,进退电如,八剑中有两剑几乎得手。
    “铮铮铮!”剑砍在禅杖上,一剑一道痕,火星飞
溅,杖上的凶猛反震力道,对碧玉屠龙剑威胁不大,文昌
仅感到手脖子有点发麻,如果是平常的剑,不被震断也被震
飞,碧玉屠龙剑果然不凡。
    极乐僧大怒,愈看愈心痛冒火,他这支禅杖,在禹王
沟已教白骨阴阳剑所伤,这时再出现伤痕,怎受得了?一
声怪叫,杖中注入十成神功,象头疯虎,奋勇迫进,左一
记“横扫千军”,右一记“庄稼劈柴,”中间来一招“毒
龙出洞”沉杖又变“铁牛耕地”,势如狂风暴雨,全力猛
攻。
    “铮!铮铮!啪嗒!啪嗒!”
    金铁交鸣声,巨石暴裂声,小石飞爆声,声声震耳欲
聋,碎石激射,烟尘滚滚,好一场惊心动魄的龙争虎斗,
极乐僧的凶猛劲道委实惊人,掏出真本事硬功夫发疯了。
    文昌被风迫得无法站牢马步,禅杖在身旁的怪石上,
石破天惊,凶猛无比的震撼波,令他的护身真气汹涌浮
动,碎烟石屑令他有窒息之感,身形已不太灵活了,和尚
攻了七招,他已退到悬崖的边沿。他达时想冲破杖山抢占
内侧有利地势,已经没有机会了。
    玉面虎命中注定要葬身绝域,他眼看文昌命在倾刻,
立即从右抄近,他与文昌誓不两立,他恨深结,不亲手刺
上一剑,此恨难消。
    同一刹那,七幻道飞掠而来,大叫道:“要活的,和
尚快退!”
    极乐憎愤怒如狂,他又不想要珠子,要活的干啥?
他要将文昌迫下飞崖跌落瀑下,一招“在龙戏珠”连点五
杖,要往前左右三方,向前边进。
    绿影乍闪,到了鬼魑山堂,张大喉咙鬼叫:“他妈
的,住手!完了!我的秋山烟雨图。”
    他叫晚了些,惨变已生。
    文昌临危拼命,脱手打出一把飞刀两枚银羽三棱箭,
只感到右胯一麻,禅杖擦过右胯骨,巨大的打击力,将他
推飞五尺外,脚向下一沉,采在悬岩边上,青苔又软又
猾,身不由已向下飞堕。
    “啊。”玉面虎狂叫,腹部丹田被刀贯入,身形一踉跄,
却被极乐僧杖风一边,丢掉剑展飘八文外,狂叫声慢慢而
下,跃下岩去了。
    “唉!”同一瞬间,极乐僧怪叫,肚子上插了两枝银
羽箭,入腹近寸,护体禅功竟无法将三棱箭震掉,可知文
昌已用了全力,他站立不牢,向前一扑,禅杖飞出三丈
外,飞下悬崖,他死死抓住一座石根,滑至悬崖旁方行止
住。
    七幻道到了,伸手一抓,抓住了极乐僧的左脚,怒火
冲天的叫。“你他妈的该死!”
    他正待特权乐僧推下悬崖,身后劲风和喝声齐至:“你
他妈的也该死!”
    七幻道来不及用劲将极乐僧推下,那会分了劲道,而
且会慢了一刹那,丢掉抓住的左脚,挫腕、旋身,出掌,
向压如山劲道全力拍去。
    “砰”一声大响,他感到眼前金星直冒。“嗤”’声
坐倒地上,恰好坐在极乐僧的双脚上。
    “哎哟!”极乐僧狂叫。
    穿惨绿色大袍的鬼魑山堂,飞退八尺外,鬼眼中绿光
一闪,长发飘飘,右手不住地颤抖,一字一吐的说:“杂
毛,咱们以后算,你的珠子我的秋山烟雨图,全付东流,
我好恨。你他妈的什么地方不好动手?却跑到这儿来献
宝。呸!你这狗娘养的该死!”
    骂完,扭头便走,步履不稳。
    两败俱伤,七幻道也无力追赶,破口大骂:“姓山的
老狗,咱们仇深似海,会有结算的一天。”
    极乐僧腿都吓软了,脑袋就在悬崖边沿,水珠冰凉,溅
在他脸上令他束然而惊,往下一看,只觉头晕目眩,爬起
吸口凉气虚脱地叫:“这小狗可恶,他竟想拖我下去陪死,
王八旦!”他拔掉三棱箭,按住伤口说:“这小狗的暗器
果然厉害。”
    七幻道内腑受伤,不敢往下看,说:“走吧!枉费心
机。”
    “我赔上了一个得意门人。”极乐僧气极地答,他还
不知七幻道想要他的命哩I
    对岸,银剑孤星和黑狐呆在那儿,不住抽冷气,银剑
孤星低声说,“可惜!鬼魑山堂如果用双掌,岂不妙哉?”
    黑狐摇摇头道“他才不傻,犯得着也贴一条命,假使用
双掌,三败俱伤,咱们便可高枕无忧,确是可惜,快走!
免得七幻道和极乐僧找咱们灭口才糟呢!”
    文昌并末受伤,右胯骨被杖击中挨得起,只是无法消
去冲力。身不由已向下飞堕,“砰”一声暴响,跌入飞瀑
之中,瀑水奇冷,巨大的压力带着他向下沉落。
    “砰”一声大震,玉面虎颜如玉的尸体也下来了。
    水势一缓,他赶忙收了剑,双手乱抓乱拨。
    手脚活动困难,水力万钧,活动不易,他不知天在那
儿、地在那儿,瀑水将他裹住,白茫茫呼吸困难,心向下
沉,沉得他眼中发黑。
    “完了!堕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他想。
    他正处身在飞瀑的边沿,转眼间便下去十来丈。
    飞瀑内侧冲击在一座凸出的岩石上,水向外挤涌,文
昌身在外侧,被水带动往外冒,头恰好出了瀑外。
    他头脑昏沉沉,但仍和死神挣扎,猛地吸入一口真
气,手无意触到扎在腰的飞爪百练索。
    人在生死一发中,如果能保持灵台清明,他定是超
人,这种人太少太少了,文昌就是这种人。本能的拉开套
勾,全力扔出,他无法分辨方向,只有本能的乱扔。
    飞爪百练索如细指,是丝绳缠牛筋所组成,长短没有
一定的规格,一般说来,功力高臂力够的人,可能至六丈
左右,可以飞抓五丈高的飞檐,顶端有一柄八寸长的影爪
或五爪的钢勾。文昌的飞爪长有五丈,这是江湖人的法
宝。
    飞爪投出去了,但他仍向下急剧的沉堕,完了。
    施家一行人,正缓缓攀上剑门关。
    七幻道,极乐僧,鬼魑山堂,在北面不远处一处山村
内养伤,两批人一在村北,一在村南。
    红沙掌和小兰小惠一群人,正通过了牢固关往南飞
赶。
    文昌死中求生,扔出了飞爪百练索,人仍向下飞堕,
随水下河。
    练索一振,他身躯一顿,只感到肢体如裂,气血脱
体,昏眩和奇痛无情的向他冲击,眼前一无所见。
    但他的求生意志特别坚强,双手疾伸,抓住了练索,
向上拉,以便减轻腰带上疼痛,凶猛沉重的水力,冲得他
无法抬头用劲。
    总算他命不该绝,身在瀑布的边沿,身躯被水冲得不
住转动,摇摆,有时会摆离瀑布,让他呼吸。
    良久,昏眩感退去,眼中已可分辨景物了,旁边就是
绝壁,下面两丈左右,便是瀑底。瀑布冲在下面的河床
上,水花水拄激起两丈多高,然后沿倾斜峻急的河道狂泻
而下,直至二十丈的谷底深渊。抬头上望,他已经被冲下
二十丈左右了,飞爪抓在瀑布外侧的石缝中,救了他的命,
假使没抓牢,或者他不是在瀑布旁跌下,落在河床底部,
不粉身碎骨也会变成扁鸭。
    他等到精力恢复。双脚一登,人便向外荡,离开了瀑
布,荡出丈余贴在石壁上了。
    石壁上青苔滑不留手,幸而岩石倒是不少,他丢掉练
索,开始向下爬,爬下了河床的石崖。
    他仔细打量下面这段二十丈余长的湍急河道,不错,
没有向上冲腾的水浪,证明河底没有阻道的巨石,两侧山
崖无法攀越,他只好从急流中脱身。
    他解下湿辘辘的包裹,改紧在胸前,向下一滑。顺水
向下漂流,他的水性了得,胸前又有包衣让身,只片刻
问,便平安到达湖中,包裹在河底摩擦,这时已完全毁坏
不见了。
    他游向湖心,横渡四里阔的湖面,到达北甬出水口,
这一带水势平静,他鼓勇顺流而下,河流在群山中转折,
愈来愈则险,但他小心翼翼向下游,深信总会流到有村寨
的地方。
    流出出水口,由于水势平缓,他感到心中一懈,精力
迅速地消失,先前在生死存亡中挣扎,求生的意念令他付
出了全部精力。水冲、砸撞、攀爬、急泳,他无意想到其他
的事,唯一的念头是赶快脱险求生。这时,命拾回来了,
逃出了死神的掌心,精力也全部付出了,紧张恐怖的感觉
消失无踪,精神一松,毛病都来了。
    首先感到无比的疲乏,困倦。其次,力道逐渐消失,
手脚不灵光了。最后,最令他痛苦的尸毒又在体内发现作
啦!假使在逃生时发作,他早就粉身碎骨,活不到在。
    昏眩感刚开始冲击,他大吃一惊,河宽约十五六丈,
两侧全是悬崖削壁,下面深不可测,水面虽平缓,但下面
的流速似乎很急,由山壁激起的回波和旋流,也想当凶
险,尸毒在这时发作,不是死路一条么?
    河流愈来愈窄,河床也逐渐大幅度的下降,水流开始
汹涌了,绕过一道山壁,河面急划下降,激流冲向一座河
沟,然后向左一折,形成一座险滩,水声轰隆而鸣。
    他在昏沉中冲向河沟,眼前黑暗徐徐掩到,痛苦开始
了。他心中发冷,夺力前冲,并绝望的大叫:“苍天保佑
我,我不能死在这儿,不能!”
    双手一阵急划中,突然触及河沟上搁着一段枯树,枯
树的一端浮在河面,被他抓住了,一冲之下,水力将他往下
带,带动了枯树,枯树滑下河中,人和树同向下游漂去。
    他在死中求生,双手抓住枯木,利用神智仍清的片
刻,解下腰带将自己绑在枯树上。刚绑好,由于疲劳过
度,他终于昏厥在枯树上人事不省。
    不知经过了多久,他在一阵刺骨奇寒中悠然醒来。
    他发现天色已经快黑了,自己身处在一座绵长的山谷
中心的河滩上,下身和枯木的另一端仍泡在水中,河水奇
冷。落崖是午间,他在水中竟泡了将近三个时辰。
    “这是什么地方?仍是无尽的群山哪!”他喃喃地
叫。
    用麻木的手解开腰带,拖着快失去知觉的下身,他挣
扎着爬上滩岸,这是河谷中的碎石滩,奇石嶙峋,野草零
星,散布在石缝和滩上的泥沙上,远处半里外,是山麓的丛
林,河左右全是连绵起伏高入云里的峰峦,兽吼声此起彼
落之外便是没有人烟的洪流世界。肚中饥饿,但他已无法走
动觅食,找到一处石旁的草丛,脱下衣裤靴巾晒在石上,
在饥火中烧中沉沉睡去。
    天亮了,他在饥饿中醒来,晒在石上的衣裤仍是湿淋
淋地,两双插有暗器和幻电剑的皮囊泡得皮涨,和短简
靴一般湿淋淋,百宝囊中全是水,火折子失了效,路引触
化了,娟姑娘留给的纱巾皱成一团,上面的字迹不见了。
   “真够狼狈的。”他想。
    活动活动筋骨,还好,没成残废,他看到赤裸的身躯
上疤痕累累,不由摇头苦笑,每一块疤痕,都证明他曾经
和死神打过一次交道。
    他先不管其他的事,开始打坐练无极气功,足足练了
一个时辰,方从浑然忘我中返回现实。
    首先他必须找食物压下饥饿,便伸手到身后石旁去摸
碧玉屠龙剑。在荒山中寻食,不带兵刃怎行?
    剑失了踪,手捞了个空,他吃了一惊,扭头一看碧芒
入目,有人说:“好剑!虽不能削铁如泥,却可抗拒千古
神刀的砍击。”
    那是一个赤着上身,肌色如古铜的雄壮中年人,象一
头发育完成了的雄狮,国字脸庞,剑眉虎目,大八字黑
胡,身畔倚着一柄沉重巨大的鹤嘴锄,粗大的胳膊肌肉如
填如丘。持剑下指,虎目中冷电四射,冷然打量着文昌的
赤裸身躯。
    文昌的身材同样高大雄壮,但色泽淡红,没有大汉的
古铜色泽,看去似是一白一黑,大汉生得结实些。
    “人同样好。”文昌泰然地答,在剑尖前,他毫不在
意,其实心中有点紧张,他必须冷静的应变,必须找到机
会脱出剑尖的控制,坐在地下等剑尖刺入,划不来。说
完,作势站起。
    大汉哼了一声,手伸出半分,剑尖贴肌了,说,“不
许动,小子!这把宝剑尖和锋都不太锐,但刺破你的咽喉
却不费吹灰之力,我还不想你死的太快,乖乖地坐好,少
打歪主意。”
    文昌倒抽了一口凉气,虽则仍不放弃找脱身的机会,
却不敢妄动,碧玉屠龙剑冷气森森,剑气直迫内腑,他岂
敢妄动?裂嘴淡淡一笑,说:“看兄台的气宇风貌,绝不
是低三下四的无名小卒,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迫人。委
实令人失望,这把剑确是宝剑,点在咽喉下确是令人毛骨
悚然,挪开点好不好?我不欣赏你这种威胁手法。”
    大汉似乎一怔,被文昌沉静从容的神情所惊,说:
“你这小子还笑?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文昌确是在笑,敝着嘴问:“老兄,你宝剑在手,还
伯我这赤手空拳身无寸铁的人?呵呵!我未免大估高你
了。”
    大汉徐徐收回剑尖,怪叫道:“好小子!你比当年的
我更狂更不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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