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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20)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59:54 2000), 转信


          亡命客    作者:云中岳

                      20
    锦城之虎有三个忠实走狗,都是了不起的水陆高手,
有一个更是出身峨媚的了不起的人物,叫白发苍猿羊宫。
另一个是江湖恶贼鬼影子孙明,是去年投入绵城之虎府第
的恶贼。第三个走狗叫翻江鳌于靖,水上能耐出类拔萃,身
材象个大肉球,尖脑袋凸大嘴,力大无穷,可以不用手便
将小舟弄翻。
    文昌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官府为难,他认为,锦城
之虎料定岷江之鳌决不敢在城中动手,府第中戒备不会太
紧密,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人手留在宅院中,高手必定留在
当铺东局,或者在大押上押货,正好动手。
    天色刚黑,数十艘快艇鼓浆上邀,除了破水的声音之
外,快艇中静寂如死。
    三更初,所有的快艇先后在对岸河弯中会齐,一一躲
入江岸的芦苇中,然后有三条快艇,悄然从枇杷门巷江岸
向下淌。
    城门入黑即闭,城外没有夜市。远处望江楼下,近百
艘大小船只静悄悄,灯中灯明灭,船外人影隐隐。
    三艘快艇在绵城之虎的地段外停泊,半搁在竹叶旁的
浅水中。文昌领先跃上江岸,向紧跟身后的岷江之鳌说:
“任舵主,请记住,不留活口。在下也知太残忍,但事在必
行,不得不如此。但进入宅院之后。如不是练家子,制住便
了,不可乱杀。我先走一步,舵主可分派人手包围宅院,
听招呼再入室行事。”
    声落,他象一个幽灵,没入花树丛中。
    不久,前面出现了丈余高的围墙,他不管三七二十
一,不探道,不问路,大胆地飘身而入,进入花圃暗处,
果树森森的外花园中。过了外花园,接近了屋旁的一座假
山,远远地,便看到两个更夫高举着灯笼,打着二更两点
的更绑,沿屋旁小径走来。看光景,小径在假山前,两个
更夫必定经过这儿绕出前面的广雁。
    锦城之虎府第连云,大大小小不下四十间,分散在各
处,家丁并不多,所以只能看到各处的灯光,却听不到人
声,夜风抖哨,除了更夫鬼影俱无。
    文昌藏身在假山后,两个更夫一前一后逐渐走近。
    “笃笃笃!彭彭!”三更两点。
    文昌悄然欺近后面的更夫,声息全无,神不知鬼不觉
到了更夫的身后,伸出巨灵之掌,从颈后猛扣。他的手大
指长,一扣之下,中不便不奇,扣住更夫的耳后双藏血
穴。左手疾伸,接住了更夫,将昏倒了的更夫轻轻放倒,
往前跟进。
    前面的更夫不知身后换了人,左手提着灯夹着鼓,左
手举鼓锤,等侯同伴打三更,他打点。
    没听到同伴打更绑的声音,他感到奇怪,信口问:
“老四,你又想偷懒了……嗯……”声出人到他右耳门挨
了文昌一劈掌,怎能不倒?
    文昌接住了灯笼,将人拖向假山后放倒,一捏入中
穴,再在灵台穴上拍了一掌,更夫慢慢醒来。
    文昌一把扣住对方的咽喉,将灯笼迫进对方的双目,
右膝压上对方的肚腹,低声喝道:“想活,乖乖地听我,
想死,你可以大叫。蝼蚁尚且贪生,你不会嫌活腻了
吧?”
    更夫心胆俱裂地嘎声叫:“好汉,有话好说,轻……
轻点……”
    文昌手指略松,往下问:“言老狗住在何处?你不会
令我失望吧?”
    “在……在后面近……近江旁的……的赏……赏江
阁。”
    “假使你说谎呢?我怎么信得过你?”文昌厉声低问。
    “好汉……可以回……回来杀……杀我。”
    “护院教师和老狗的爪牙白发苍猿现在何处?”
    “在……在装货的大……大船上。”
    “这一带设有机关埋伏么?”
    “赏江阁下……下面,设……没有陷坑和……和串地
阱。”
    “你带路。”
    “小人……人不……不敢。”
     “那么,大爷只好杀了你,你带不带路。”
    “好,小人……小人领路。”
    文昌在更夫的哑穴上拍了一掌,递过灯笼说:“你哑
穴被制,叫不来了。希望你自爱些,我确是不想杀你,
但如果你玩花样我看不值得,我必定教你下地狱。走!更
鼓继续往下打。”
    更夫浑身颤抖,几乎脚不是他自己的,一步一挪,恐
惧地强压心头在前领路。
    岷江之鳌率领的人,全在颈下围了一条白巾为记,上
身精赤,只穿一条犊鼻裤,文昌并未赤着上身,他穿半
褡,也在颈上围了白巾。将近赏江阁,他将灯笼向后晃了
两次圆圈。不久,岷江之鳌到了。
    “先把住所有的大宅,伺机入屋制人。任舵主,派八
位哥子跟着我。”文昌低声交待。
    不片刻,其他的更大和看门护院全都制住了,各处都
有用更夫的灯笼传来信号。
    锦城之虎活该倒霉,二更天他才从望江楼返回府第,
一天之内,他主持火拼岷江之鳌的大计,所有的高手全留
在十八艘大船上,准备明早下邀大举。他做梦也末料到。
岷江之鳌的消息比他灵通,棋高一招抢先下手,更到了一
个胆大包天的亡命客蔡文昌,直捣他的内府赏江阁心脏重
地擒贼擒王。
    赏江阁面向江南,楼高三层,飞檐兽角高挑,雕梁书
栋极尽奢华,比远处的卷地望江楼更为辉煌。原来这儿有
三名身手高明的护院值夜,但真正在外巡视的只有一名,
其余两人在阁下睡大头觉。二层是欢宴宾客的所在,没有
人住。三楼伸向江心,但事实与头二屋分开的阁楼,安置
着两位如夫人和十数名歌妓美女。平时,徐了锦城之虎
本人之外,不许任何男仆接近。虽三岁小儿也不行,只有
十来名仆妇丫环上下招呼。
    文昌挽着更夫领先踏向赏江阁的大门台阶,其余的人
分布左右近藏身,事先已摸清了陷坑埋伏的所在,伺机
入楼。夜色茫茫,月黑风高,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岷江之鳌派人在江边,用孔明灯向对岸打出了灯号。
对岸悄然滑出数十条大舟,箭似向赏江阁下驶来。
    文昌刚踏上台阶,虚掩的大门闪出一个黑凛凛大汉,
走到门外便厉声道:“呔!打更值夜的是谁,怎么乱
闯?”
    “大事不好!”文昌低答,向上急走。
    “怎么……哎……”大汉惊叫,一枝银羽三棱箭已射
入他的咽喉,只叫了半声,根本没听清文昌所答的话,糊
里糊涂便一命呜呼。
    文昌也大出意外,想不到一名相当了得的护院如此草
包不中用。他猛地大旋身劈出一拍,将身后的更夫击倒,
抓起更夫的领巾绑上手脚,向后低叫:“上!”声出人
闪,经入一灯如豆的外庭,顺手取回尸体上的银羽箭。
    岷江之鳌应声率人枪入。逐屋向里搜去。
    不久,三楼临江的一面,灯光不住闪动。一群小舟循
光迅速地靠了岸,无数水贼蜂捅而上。
    不久,小舟盛满金钱宝物,悄然向下游发邀。
    赏江阁的右侧不远,是一度占地约十余亩的梅林,中
间堆起了一库巨大的假山,山左下方是荷池,山右高处建
了一座古色古香的阁亭,一块大匾高悬门上,有两个漆金
大字“梅亭”。
    亭下,约有四十名男妇老幼,全都捆住了手脚,用衣
衫包住头。亭中,锦城之虎座在一张虎皮交椅上,脑袋不
在脖子上,却挂在飞檐下。亭柱上,有人用鲜血写了十个
大字“为富不仁,武断乡曲者戒。”
    赏江阁三楼锦城之虎的华丽房间里,一座烛台放在大
床上,床上堆满了易燃衣物,火焰下一寸左右,靠了一朵
红纸花,假使灯烛燃至下一寸,必定将纸花引燃,纸花也
必定引燃下面的衣物,不问可知,赏江阁必将被火星光
顾,一寸烛,需要两刻时间,那时,小舟群顺江而下,该
已到了华阳附近了。
    赏江阁在四更时大火冲霄,白发苍猿闻讯率人赶到
时,已经不可收拾了。
    锦城之虎暴死梅亭,脑袋高悬亭角的消息传出,府城
大震,官府有一阵好忙。
    白发苍猿怒火如焚,问清更夫所看的情况,明白了九
分,第二天朝霞初现,十八艘大船向下游急放。他知道,
岷江之鳌不会放过他,必定不顾一切前来下手斩草除根。江
湖之间的利害冲突,恩怨分明,尖锐而毫无妥协的余地,
不是你死我活决不会轻易罢手,更没有不了了之的情形发
生。
    文昌不管白发苍猿的事,但岷江之鳌怎肯罢手?用江
湖道义向文昌促请,文昌便卷入了是非之中。当然啦!夜
劫赏江阁的事是他策划的,他没有理由一走了之丢下不
管,他必须处理善后。
    白发苍猿的船速度缓慢,徐徐下放,要招引岷江之鳌
前来上钩。
    第三天,船过嘉定州,始终不见岷江之鳌的爪牙出
现。白发苍猿有他的打算,四川他已无法立足,早晚要栽
在岷江之鳌手中,他无法用一生的精力从事日久提防杀星
上门的防范工作。唯一可靠的做法,是将岷江之鳌宰了。
如果不可能,便利用十八艘大船值两三千两银子的货物,
作为日后开创基业的本钱。树倒猢狲散,锦城之虎死了,
他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是个江湖无赖,如果真是英雄,
也不会替府城人人侧目的恶霸锦城之虎作伥。
    过了叙州府,便超过了岷江之鳌的地段。白发苍猿感
到十分失望。也感到十分欣慰,失望的是未能一报登门做
案蔑视他白发苍猿的奇耻大辱。欣慰的是用不着和岷江之
鳌挤命了。
    叙州府以下,不是岷江之鳌的势力范围,这一段直到
重庆府,水上朋友立不住脚,是官府防范极严的平靖江
面。所以事实上,这一段行程是三不管的平靖地带。重
庆府以下,便有江湖朋友横行了,从三峡始,直至南京的
上游,靠水吃饭的英雄好汉多如牛毛。
    十八艘小舟从叙州府开出,顺江而下,距大船群约有
两里地,以稍快于大船的航速行驶,眼看接近了大船群。
    小舟中段设有竹船篷,看不清船中的景象。第一艘小
舟中,船中靠舱门处坐着蔡文昌对岷江之鳌说:“任舵
主,这一段江面不禁夜行?”
    “是的,所以他们不在叙州府过夜。”岷江之鳌答。
    “下游最适于动手的地方在何处?”
    “泸州江安县的长滩,或者棉水口附近。”
    “船到那儿该是什么时光?”
    “明日午间。”
    “午间不行。再往下呢?”
    “必须到合江县附近才可下手。”
    “好,咱们决定在合江下手,超过他们,咱们在前面
等,请打发兄弟们的小舟在重庆府等候。”
    岷江之鳌哈哈大笑,说:“老弟请放心,船到重庆
府,我保证三峡的分水鲤陈业陈舵主已在那儿恭候老弟大
驾,他会派最好的快舟伴送老弟。”
    上弦月已经降下了西山头,夜风萧萧,汹涌的江流呜
咽,已经是三更正了。十八股大船乘风破浪东下,破水声
打破四周的沉寂。船头的夜航灯不住摇晃,掌舵老大目不
转瞬地注视着前面的滚滚江流。船首,每一条船上都有两
名守夜人,不住低声细语,诉说着过去的风月遗痕。
    蓦地,第一艘大船船头突向左一摆,船身一阵摇曳。
舵楼上的舵公,夹然大叫道:“糟了!糟了!舵断了!”
    船首两个守夜人已发现不对,一个大声咒骂;“你他
妈的是个死人?船要翻哩!舵柄断了,你龟儿子不知道赶
快换一根?”
    “不是舵柄,是舵,舵不见了,舵……”舵公绝望地
叫。
    流更急,没有舵,船成了无主宰的水上落果,扭来扭
去,时横时直,速度锐减。
    舱中大乱,人声鼎沸,水夫们向外跑,乱成一团,丢
了舵,在船家来说,一辈子也难碰上一次,碰上了不手忙
脚乱才怪,加上江流很急,不乱天才奇怪。
    第二艘大船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黑夜中看不真切,
等发现前面大船的夜行灯转了头,舵公才着了慌,火速扳
舵柄向左推,或从右方超越,一面竭力大叫:“左满舵!
龟儿子你……哎呀!怎……”
    这位舵公想叫前面的大船往左移,他自己却在一推之
下,手上突然感到压力骤失,连人带舵柄冲在左舷上撞,
“砰”一声大震,倒在舵楼上鬼叫连天。原来他的舵也不
见了,舵轴空转,用力过猛,怎不大糟?
    船上大乱,水夫和货客全都惊起向舱外窜。
    “哎呀!糟!糟!撞上了。”有人惊惶地叫。
    果然撞上了,轰一声大震,船首拦腰撞上前船的右
舷,船板折裂声惊天动地,狂叫尖号之声震耳欲聋。
    第三艘大船的舵公,在前面惊叫声还未传到之前,正
手扶舵柄举目远眺,还不知大祸将至。一个黑影从后舵爬
上了舵楼,是岷江之鳌象一只狸猫轻云地从右面爬上,突
然翻入舵楼。
    舵手恰好扭头回望,突然发现有人入舵,惊叫道:
“咦!你……你是谁?你……嗯!”
    岷江之鳌一闪即至,一掌击中舵手的左太穴,膝盖急
抬,“噢”一声顶中舵手的小腹,两记沉重的打击,舵手
怎吃得消?应声倒地。
    岷江之鳌掌握了舵柄,船以直撞向前面两船的中间,
势逾奔马,以万钧之威向前猛冲。
    前面的惊叫声传到,舱中大乱,有人冲出船首,便发
现危机已迫在眉睫。有两个大汉惊叫,向后艄飞惊,一面
大叫:“怎么啦!为何不转舵……”
    “轰”一声大震,三条船撞在一块儿,第一艘大船开
始解体,有不少人纷纷被抛落水中。
    岷江之鳌一声不吭,丢掉舵柄,以龟鹰入水的身法向
江心飞跃,水花一旋,形影俱杏。
    第四艘大船开始有人奔出,突然有人大叫“不好”,—
底舱进水,糟了船底有……有鬼怪,有鬼……”
    “水下有人弄鬼,有人弄鬼……”另一人大叫。
    船逐寸下沉,抢救已来不及了,虽然绕过了三条大船
相撞的地方,但走不了三五里,水已漏进了舱面。
    十八条大船中,只有三条能安然冲出危境,未受损
害。
    第一艘脱险的大船,舱面血肉横飞。那是第八条船,
白发苍猿坐镇的赛舟。
    江面大乱,前后的大船都先后出事,叫号声雷动,他
的船到平安无事,但所有的人已全部惊起,在船首瞪着
眼。所有的水夫各就各位,八支大桨架起了。
    舱面上,白发苍猿白发飘飘,火眼中厉光闪闪。论年
纪,他不过四十出头,但天生的少年白发令他显得苍老了
许多,一双火眼和窄腮突嘴的怪象,令他得了白发苍猿的
外号。在峨眉俗家门人中。他是个最争气也没出息的。
个。争气的是他所学有成,技压同门师兄弟,没出息的是
他在江湖混了一二十年,依然两手空空,做大户人家的护
院保镖。
    所赚来的银子全都买酒喝了,他为何有火眼,大概是
酒喝得太多的缘故。
    他的左边,站着鬼影子孙明。这家伙答应了七幻道向
文昌夺那四颗珍珠,但他怎敢向敢于与十三怪物做对的文
昌动手?离开了西安府,便逃到四川找地方安身,进入了锦
城之虎的府第,主要是想避避风头,免得七幻道要他的老
命。
    右边,站着身材痈肿怪谊的翻江鳖于靖。这家伙不愧
是水上高手,看了前面的船被撞毁的撞毁,下沉的下沉,
便知道岷江之鳌来了,火速脱掉衣裤,抓起一把分水刀,
向船后大叫道:“右满舵,右舷倒桨,左桨加快,冲上河
滩。”又扭头叫:“岷江之鳌王八蛋来了,弟兄们注意舱
面,在下面水中……”
    黑夜中,除了自保之外,无能为力,无法兼顾其他船
手,他要下去认自己的船。声未落,一条黑影突然踏上了
船首,舱面火把照亮,人影一出现便没有再出现。
    那是一个身穿青绸油水靠的高大青年人,背上有剑,
玉面朱唇,大眼睛神光奕奕,那傲世者的略带讽嘲性的笑
容,令人感到从他身上发生一种可以慑人的无形气质,有
三分孤傲,七分骠捍,站在船首的舱板上,水淋淋地向众
人傲然冷笑,“什么人?”船手说:“哎”
    狂叫声摇曳而下“扑通”两声水响,冒失鬼飞下了江
心。群人只感到来人大手一伸一扔,便将人扔下水中,全
都大吃一掠。白发苍猿晃身边出,沉喝道:“阁下是岷江
之鳌的……”
    “在下是任舵主的朋友。”来人朗声答。
    “尊姓大名?”
    “亡命客蔡文昌”
    群人脸色大变。白发苍猿火眼乱翻,大吼道:“你一
个江湖晚辈,好大的狗胆……”’
    文昌用一声冷哼打断他的话,突然晃身抢入,铁拳上
下齐攻,连攻五拳。
    白发苍猿不愧是出身单门正宗的峨眉弟子,双掌急如
狂风暴雨,化去五拳更回敬了三掌,两人在电光石火似的
刹那间换了两次方位,似乎势均力敌。
    但火限人已一眼看出白发苍猿棋差一着,文昌的拳风
隐有风雷之声,力道凶猛无比,两次换方位,都是白发苍
猿处于被动,化招时略现错乱,也不敢正面化招,所回敬
的三掌,都是在飘掠盘中旋抽冷子出手的。
    鬼影子孙明象似鬼,他一听是蔡文昌便感到心中毛
发。近两年来,文昌失去踪迹,目下再次重现江湖,比往
昔当然更了得,他怎敢对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一声不响便
往舱口退,溜之大吉。
    翻江鳖已看出危机,再往下拖,白发苍猿危哉!他一
摆分水力,抡出大吼道:“弟兄们上,拿下这小辈。”
    舱面不够宽阔,高手相搏,不但进退如风,盘旋以
电,圈子也大,怎能容得下几个人合围动手?但翻江鳖已
发出众多为胜的呼喝,其余的人不敢不上,只有两面一分,
冒险包抄,刀剑飞舞中,一涌而上。
    文昌一声长啸,撤下碧玉屠龙剑,碧光一闪,从右面
抄出的两名大汉便感到冷森森的剑飞已经压体,同声虎
吼,两把分水钩狂野地飞上半空,两大汉感到碧茫已临面
门,百忙中火速后退,“仆”一声,臂部撞在船舷上,重
心立失,惊叫一声,翻跌下江去了。
    文昌以奇快的身法将右面的人迫下江中,立刻回身反
扑,剑向后挥,沉喝震耳欲聋叫:“你也下去,滚!”
    “铮”一声暴响,白发苍猿迫袭文昌的长剑向上荡,
碧茫一吞,剑尖已光临咽喉之前了。
    “不见得。”翻江鳖怒吼,象一个光珠从下滚入。假
使文昌宰了白发苍猿,双腿便可能送给翻江鳖了。
    “你先下也并无不可。”文昌沉此,剑向下落。
    “铮铮铮!”分水刀连挥三刀,砍在下沉的碧茫上,
火星直冒,分水刀出现了三个缺口。
    翻江鳖只感到虎口如同火烙,有血沁出,奇大的反震
力从刀上循臂震向心脏,马步虚浮,连退五尺,吃力地旋
出碧茫的光罩圈,脸色大变,额上青筋跳动。
    “呔!”文昌吼声震耳。
    “啊……”左面两名大汉狂叫,向后退,“呼呼”两
声沉响,撞倒在舷墙之下,爬不起来了。
    船夫们不敢出面,舱面上动手的人,全是锦城之虎的
手下,片刻间便折损了四名,只有六名高手在场了。
    文昌以奇快的身法左右急截,一面和中间的白发苍猿
及翻江鳖硬抢,凶悍如狮,碧芒飞腾。
    船头堆物甚多,四名把桨水夫已经丢下大桨躲到后面
去了。前面门如火如荼,刀光剑影飞腾。后艄突又传出杀
声,岷江之鳌率人爬上了船坊,控制了舵楼,舵又向左岸
急驶,那儿泊有接应的从舟。
    船首大局已去,文吕一把剑主杀了全局,六名好汉包
括了白发苍猿和翻江鳖,已无法近身相搏,只能在外圈游
斗,激斗似已过去,在找机会重新再来致命一拳了。
    这时,翻江鳖反占船首,白发苍猿堵住船舱一面,左
右各有两名大汉,六种刀器摇举,脚下缘缘移动。
    文昌站立在中间,右脚急移两步,右侧的两名大汉火
速退向一侧,不敢进招。
    “呔!”文昌沉叫,突向船首回头猛扑。
    “当当当”金铁交咋响,翻江鳖连挥三刀,方将袭来
的一剑化解,一退再退,已到了船首江神宝座之前,已是
船首尖端,再退便会下江了。
    白发苍猿了得,抓住机会立刻扑下,剑影飞旋而出,
令人心魄的剑飞厉声刺耳,无数的剑尖攻向文昌的后心,
“追星逐月”绝招出手,果然凶猛泼辣,锐不可当。
    文昌本可将翻江鳖边落江中,但身后剑气压体,船也
这时向左扭,浮沉中上不易控制。如果再出一剑,必定难
以照顾身后,虽不至于落江,也必定失去地利身处危局,
毫无疑问会失去有利的局面。
    “来的好!”他大喝,大旋身一剑疾挥,“当”一
声崩开袭到后心的剑影,乘势踏进,“魔幻三剑”出手,
但见碧茫连闪,连人带剑往对方剑影上钻入,碧茫再吐。
    “刷”一声,翻江鳖的分水刀砍中了文昌先前的虚
影。文昌已不在那儿,一刀落空,刀尖距文吕的背心还差
三寸,这一刀白用了。
    同一那间,“啊”一声厉叫,白发苍猿的一条右臂,
连同长剑跌落在舱下面。
    也似在同一那间,碧茫回头反扑,“当”一声暴响,
火星激射,人影倏止。
    翻江鳖一刀落空,立刻再迫进,刚跃进两步,碧茫已
指向他的胸口鸠尾大穴,他只好全力一刀砍向碧茫。岂知
砍中了碧茫,碧茫并未格开,刀反而往侧方反震,碧茫已
经贴肌。他为了保命,只好双手连动,全身推力相抗。哪知不
但没将碧茫推开,剑尖反而入穴三分,冷冰冰的剑气,令
他心胆俱裂,闭下眼站稳,绝望地说:“命该如此,不死
在水中却死在船上。”
    另一名大汉见有机可乘,悄然冲下猛挥一刀。
    文昌收回剑,沉喝道:“下去!在水中等我。”
    喝声暴起,人化龙腾,从下丈余方回头反扑,“当
当”两声金鸣,接着是一声惨叫。
    高手在群殴中,必须眼观四面八方。大汉从后进招,
逃不过文昌的神目,让钢刀经过脚下,碧玉屠龙剑凌空反
击。大汉百忙中挤刀招架,已来不及了,两刀没封住,碧
茫已在第三刀将出的刹那间击中了大汉的天灵盖。
    白发苍猿的右臂已断,不得不逃命,向后奔向舱门,
拾好遏上伸出双股短叉的岷江之鳌,叱声入耳,“姓羊
的,你的末日到了。”
    文昌的喝声,也同时到达,“任舵主,饶了他,让他赳
合峨嵋门人,找我亡命客蔡文昌,不必赶尽杀绝。”
    接着,水声震耳,翻江鳖和文昌先后跃入水中。
    峨嵋江之鳌突然一闪而至。
    白发苍猿已知大事不妙,忍痛奔向船舷要往水里跳。
    双股短叉幻化一道电茫,飞射白发苍猿后心,“扑”
一声贯入脊心,白发苍猿砰然倒地。
    岷江之鳌向前一脚踏住白发苍猿,抓住叉柄冷笑道:
你这龟儿子早就存心要拔我这眼中钉,我怎能饶你?斩草
除根,萌芽复又生,蔡兄弟仍是任某的好朋友,他对头满
天上,已经够麻烦了,任某岂能让你再纠合峨眉门人和他
为敌?你该认命了。”
    双股短叉拔出,鲜血激射,白发苍猿吁出一口长气,
身躯一阵痉挛。过来一名赤膀大汉,抓起尸体丢下江里。
    另三名大汉已陷入包围,仍在死撑。岷江之鳌大吼
道:“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他向水中注视,黑夜中,看不出水中的情景,但他却
看到十丈外上游有人浮沉,文昌的幻电小剑光时隐时没,
他是个重友情的人,深怕文昌放走了翻江鳖,后患无穷,
忙向身旁的手下叮咛一番,飞跃下水。
    文昌和翻江鳖正在追逐,翻江鳖试了两次,发现文昌
的水性比他高得多,手中的小剑近身了两次,他的分水刀
已被砍断了三寸刀尖,令他毛骨悚然。
    之后,他开始逃命,从水面循上江底,再从江底浮下
江面,一阵追逐,他仍难脱身。但在黑夜中,躲闪极易,
水底更黑,伸手不见五指,文昌想迫近进招也非易事。
    翻江鳖全力逃命,向江底急潜。后面,文昌象条鱼,
衔尾紧追,两人之间,相距约在五尺左右。
    下到江底,翻江鳖用脚一蹬江底巨石,从相反方向反
射,只刹那间,便远到丈外。文昌刹不住势,扭头反追,
已经失去了翻江鳖的踪迹了。
    翻江鳖水下能耐果然了得,他抱住一块江底巨石,手
脚平贴,不用劲不划水,文昌便听不出水声,向下寻找。
    片刻,翻江鳖放了手,随手漂流,漂了二十余丈,吞
了两口水压气,直至确实知道已脱离了险境,方慢慢浮出
水面。
    之后,亡命客重现江湖的消息,便由他的口中传出。
江湖大震,峨眉的门人,大举搜索岷江之鳌,但岷江之鳌早
已将锦城之虎的无数金银珠宝均分了,散了伙,天茫茫,
何处不可易身?峨眉门人白忙了一场。但他们不死心,大
批高手纷纷东上,要寻找亡命客蔡文昌算帐。
    文昌在重庆府换船,一叶轻舟下放三峡。他这次从四
川上行,首先是要探听施姑娘的消息,姑娘已到了云阳,
据猜想,姑娘定然是炼狱谷暂避风头。但在未证实之前,
他仍难放下心事,必须到云阳走走。
    他这一艘轻舟,是三峡之雄分水鲤陈业的快艇。陈业
安舵重庆府,早接到岷江之鳌传来的手书,一切安排停
当,盛意款待来客,一见如故。
    文昌在重庆府逗留三天,立刻告辞出川。分水鲤和岷
江之鳌亲送出忠州,殷殷道别而回。
    轻舟下有八名专走三峡的水中高手,舟行似箭,直放
云阳。当天入暮时分,在云阳上岸。三峡禁止夜航,必须
在这儿泊舟过夜。
    文昌忆起方小山曾经说过,要找他可至城里三峡药行
使成。晚膳罢,他交待划舟人一声,换了一身青直裰,独
自进入南门。云阳城的南门,须在二更正关闭,与其他州
县不同,因为这儿是上下船只的宿站泊所,为了方便船上
的客商,所以开放到二更。
    这是一座北山南水的小城,前对大江,江对岸是张飞
庙,据说张飞的脑袋就葬在那儿。北面和东面,星罗棋布
建了三十余口盐井。城南码头下,泊了数百艘大小船只,
却有三分之一是运盐船,盐在这儿装船,上放湖广西面,
是五溪河谷,地势极底,形成业山中的鱼米之乡。
    由于是舟船的停泊所,而且盛产井盐,云阳事实上不
比东面的府城差,入夜市面相当的繁华。
    三峡药行在南大街,距城门不过十问铺面。很好找,
一问便知。
    如果在这儿看见任何一个江湖人,向他打听白头山炼
狱谷的去向,他必可如数地告诉你该如何走法,最后也必
定好意地告诉你,还是不去的为好。当然啦,假使是炼狱
谷方家的朋友,又当别论。
    文昌不想到炼狱谷,他不愿在生死未定余毒未除的今
日,跑到炼狱谷博取方家的怜悯,更不想在这时重见方姑
娘,使自己的心中激起波渊,虽则方姑娘的背影仍经常打
扰着他,中午已近,但他不能也不愿在这时相见。他处身
在徘徊之中心念道:“快两年了,也许,她和小山弟已料
定我死已不在不安,江湖人的命运,注定是可悲的,在生死
难料的时候,免得见了方姑娘后,令人怀念,他们是否仍
在怀念我呢?”
    他不知却是为了他的失踪,炼狱谷的人大举动重出江
湖几乎闹翻了天。
    方小山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健壮的少年,昨天才从
湖广回到谷中,同回的还有黑铁塔,他成了炼狱谷的上
宾。他的伤已经早就养好了,他和方小山走遍了万水千山,
但文昌的音讯却如同石沉大海,两人的心情十分沉重,打
算过了三五天,再到江湖中打听。
    谁也没想到文昌已到了云阳,鬼使神差错过了。
    鬼影于孙明已逃到了湖广,不敢将消息外传。
    翻江鳖逃向峨眉,还末将文昌的事传出,所以江湖中
还不知道亡命客重现江湖的消息。等到消息传到云阳炼狱
谷,已是半月后的事了,炼狱谷的人大举入川,双方背向
而驰。
    文昌问清了三峡药行的所在,向店中走去。
    三峡药行规模并不大,左边是柜台,药柜巨大,一名
掌柜先生、五名伙计。里间是两名大夫,病人就诊十分方
便,并且两位大夫的名气在云阳十分响亮。但在外表看,
谁也不知三峡药行会是炼狱谷联络站。
    别小看了这家药行,所有的人全是了不起的高手,外
表看去全都是一团和气的生意人,事实都是一等的武林高
手。
    文昌踏入了店门,伙计们正在忙。三名伙计在为客人
捡药,两名在后面用大铡刀切药。
    掌柜先生年约花甲、红光满面一团和气,戴了四方平
定帽,长衫扬扬,外面加了一件短袄。对刚进门的文昌含
笑点头,说:“客官请坐,小店能为客官效劳吗?”
    文昌在柜前的长度椅上落座,双手支着柜面,目光不
在意地朗药柜上流看,指着写了“跌打万应丸”的大瓶
说:“劳贺,请为小可包二十包。”
    “二十包?”掌柜先生一楞,又道:“跌打损伤轻者
每服一包,重者二包,最多三服必可复原,客官……”
    文昌突然压低声音道:“小可奉施公所差,特来请询
贵谷方谷主,方小姐目下景况如何。”
    掌柜先生又是一伤,不住朝文昌打量。文昌生得奖
俊,雄壮如狮,玉面红唇的确不象下人。
    “呀?尊驾是……”掌柜先生张口问。
    “小可仍是成都施府的护院。”
    “施府怎会有护院?老弟,你……”
    “先生有所不知,自从锦城之虎闹事之后,敝长上深
怀戒心,所以请了五名护院,小可便是其一。”
    “施大人目下可好?老弟尊姓大名?”
    “施大人目下尚称即健。小可姓文,名武。”文昌信
口胡说面不改色。
    掌柜先生找不出破绽,就只好说:“施姑娘昨夜到达
敝地,今天己派人护送入谷,文老弟不远千里到来,请到
内间待饮。”
    文昌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摇头道:“小可不再打扰先
生了。请转告方小姐,锦城之虎已遭纵死,赏江阁化为瓦
砾场,已没凶险之尤。至于是否在近期返回成都,悉由谷
主定夺。对,少谷主小山弟目下可好?”
    “少谷主也是昨日返回。”文昌心想好朋友安危,他
走遍了天涯海角,心里想念万分。掌柜先生“啊”一声问
道:“老弟怎知少谷主叫方小山?”“从施大人口里知道
的,在下告辞了。”文昌站起双拳一礼,一身轻松地踏出
了店门,扬长去了。
    少谷主方小山名字是乳名,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掌柜
先生不愧是老江湖,立刻起疑。按常情论,方嵩父女不可
能把底细完全告知施大人,施大人也不会告诉一个请来护
院的,他立即召来一名伙计,吩咐道:“晓平,快!盯住
那人,务必查明底细。”
    文昌出了店,也知道掌柜的起了疑心,但还不知已被
盯稍,他朝南门速走。
    正走着,对面街灯光下出现了两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他吃了一惊,赶忙朝人丛里一闪,低下头,足下加快。
    前一人是个高大狰狞的红衣喇嘛,铜铃眼里碧光闪
闪,手上拿着一根极重的紫金龙杖,天那,是碧眼青狮巴
隆活佛。
    在巴隆活佛后面五六丈,是一个幽灵般的女人,一身
黛绿衣裙,腰系长剑。半点不假,是几乎要了他的命的冷
蝎高飞,她脸上冷冰冰,别没表情,看情形,她定是盯上
了巴隆活佛,毫没顾虑地近身盯稍,好大的胆子。
    文昌对这两个家伙,可说恨之切骨,但衡量自己目下
的造诣,任何一人他也惹不起,越过了两人,他心里越发
冒火,心说:“不给他们一点脸色看看,怎消得下这口恶
气?”
    他越想越火,仇人相见,格外眼红,他开始转身反盯
住前面两个人,一面在心里打主意报复。如果光明正大地
动手,他有自知之明,就能接下三招两式,搞得不好反会
丢掉小命,不可妄动。
    摸清了两人的去向,他开始从对街超越,走在巴隆活
佛的前面十多丈外。他身上末带碧玉屠龙剑,穿的是小民
百姓的贱服之衣,除了高大雄壮之外,并末岔眼。
    机会来了,前面有一个黑黄色竹捞把炸好的小鱼起
锅。
    他快步入店,把一锭银子放在灶上,抓起两团麻布
说:“大师傅,帮个忙,这锭银子把你这锅油卖给我。”
    不管大师傅肯不肯,两手端起油锅弃出店门,大师傅
和两名伙计呆住了,莫名其妙,抓起银子一看,确定是十
两纹银。
    “疯子、疯子、十两银子买一锅油,龟儿子是疯
子。”大师傅手足无措地怪叫。
    文吕脚步放慢,等候巴隆活佛到来,油香四溢,锅离
了火,油却在沸沸扬扬。
    行人逐渐少了,越往前走的人越少,履声陈阵,碧眼
青狮已接近身后了。
    由于行人渐少,冷蝎高飞拉近了些、已在八九丈外。
文昌侧首看去,心中暗叫可惜。
    在对街盯稍的药店伙计晓平,感到莫名其妙。这位自
称是施府的护院大个儿,行径太古怪啦!端着一锅油满街
走,干啥?
    碧眼青狮已到了身后不足一丈,是时刻了。
    文昌一直等到附近已没有行人,看了真切,沉着地动
用两臂,徐徐半转身躯,双手一送,就把沸腾的油泼向碧
眼青狮,同时大叫道:“贼喇嘛!有你快活的。”
    碧眼青狮的目光,本来是不住向两侧看望,想寻一家
有美女的住宿以便今夜安身,并末留意前面有人暗算他。
    也是他命不该绝,正好转头向前,同时,文昌是先发
声后泼油,按武林规矩出手。
    碧眼青狮的功力已近化境,同时早已闻到油香,知道
不妙,不敢用掌反击,滚沸的油来势凶猛,已近身直接泼
来,左右闪避都难脱身,唯一的办法是往后退,他一声怪
叫,右左袖子一震,罡风发是殷雷,人向后方即退。
    可惜,距离太近,文昌也用了全力,碧眼青狮未能全
部避开油的袭击,下身被不少的滚油泼中。幸运红衣的下
摆又宽又大,护身神功在仓促间也发挥了五成的威力,被
衣摆所阻,未能近身。但两足却糟了,滚油一沾长裤,热
力直逼肌肤,膝以下足以上立刻皮破泡起。
    “啊……”他一声狂叫,人向下落,立足不牢,突然
坐倒在地。“当”一声大震,紫金降龙杖砸在青石街上火
花四飞。
    文昌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碧眼青狮如此了得,竟能避
此一劫,一不做二不体,往街心闪出,想绕过滚油地面扑
向倒地的碧眼青狮。
    可惜迟了些,后面的冷蝎高飞已经到了。
    店铺的灯光明亮,文昌的脸容没所循形。
    冷蝎高飞本来弃向碧眼青狮,突见文昌出现,粉面一
定,扑上叫,“恶盗你竟末死在洛阳祝家,今夜你的末
日……”
    文昌心中一惊,这鬼女人眼力果然了得,此刻碧玉屠
龙剑不在手,想硬打已没机会,他就好暂避风头。
    随手把油锅劈面扔出,怒叫道:“贱母狗,大爷日后
寻你,会让你耻辱中死去,大爷定报洛阳数剑之恨。”
    “当”一声暴响,冷蝎高飞用飞快的剑法挥剑去接,
油锅迎剑碎裂,铁片飞射,口中叫道:“恶贼纳命!”
    文昌跑入一家店门内,扭头叫“贱母狗!大爷会有剥
光你的一天,为期不远了。今夜如果不是碧眼青狮走在你
的前面,你就是受报的人。再会了。”
    “你走得了?”冷蝎高飞厉叫,飞扑上来。
    文昌冲进木立手足无措的店伙丛,跑入室内叫:“快
拦住那发花乱寻男人的女疯子,呵呵呵呵!”
    狂笑声中,他消失在内厅,走上了楼破窗而去。
    冷蝎高飞也随着厉喝之声追入室内,但文昌的人影已
无踪。
    这时候,对街突然跑出一个身穿八封衫披鹤氅的老
道,一把扶起怒吼如雷的碧眼青狮,怪叫道:“巴隆道
友,你……你怎样了?”
    文昌进入别的店内安身,冷蝎高飞没有办法,她一个
少女,总不能追入别人的店内撒野。文昌胡说八道说得太
难听,说她是发花寻男人的疯子,她怎么受得了?可是又
没有法追上。
    这时,街上行人越来越多,油香四溢,人声沸腾。她
收了剑,恨恨地顿着弓鞋,切齿道:“我会追你到天涯海
角,你跑不了的,除非你死了。”
    二楼窗口,突然传来文昌的声音,说:“不要脸的女
疯子,即使我死了,天下男人多的是,你何必伤心?”
    他骂得太恶劣,冷蝎高飞受不了,一声怒叫,凛空飞
上两丈高的临街窗口,破窃而入,可是,文昌早已溜走
了,气得她冷冰冰的秀脸变成了青灰色。女人和男人斗
口,先天上便占不了便宜。
    街心上,穿八封衣的人是七幻,他扶起碧眼青狮紧问
缘由,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碧眼青狮的两足脱了一层皮,吃力地站起怒叫道:
“我没看清他的面貌,泼了我一锅沸油。王八蛋,佛爷要
剥了他的皮,吃了他的心肝,白鹤道友,请为我追拿他,
那鬼女人定然知道他是谁……”
    七幻立刻飞起追去,进入楼中,冷蝎高飞的身影,刚
消失在打破了的天窗口。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破空而入。
    文昌并未定远。他隐在另所大楼的飞檐下,星光灿
烂,看得真切。
    冷蝎高飞正气得发呆,突然身后传出声响,扭头一
看,看清了七幻道长。
    七幻道长也看清了是她,一对曾经大干了近十次不见
胜负的死对头朝了面,冤人相见,格外眼红,同声怒叫,
一对宝剑风雷突起,火辣辣地在房面上干上了。
    下面的碧眼青狮撕掉裤管,一双小腿血红,有些水泡
已经破了,惨状让人心惊。他取出药散上小腿上,撕了衣
服捆伤。看到瓦面上有双剑交错的震鸣,以为文昌已被
七幻道长拦住了,夹起紫金降龙杖,一声怒喊,象一朵红
云,从街心飞上了三丈五六高的瓦面,入到声道:“交给
我,我要活剥了这王八蛋。”
    “是冷蝎高飞,这女人贫道要了。”七幻道长怪喊。
    冷蝎高飞见两个凶魔全到了,知道不妙,攻出两剑扭
头便走,如飞而去。
    “追!抓住她我要拷问。”碧服青狮怪吼。
    两人奋起狂追,正好经过文昌藏伏的瓦面。文昌对七
幻道长恨入骨髓,怎肯放过机会?在七幻道长单足落在瓦
上的刹那间,一块青瓦全力出手击出,他不想暴露身份,
所以不敢用暗器,错过了机会。
    他现在的功力已不比往昔,瓦片飞得比声音快,听风
声辩器术已用不上了,七幻道长就没想到有人从瓦檐下暗
算,“叭”一声,碎瓦片飞溅,击中了后心。
    文昌飞身而下,如飞而走。
    “哎”七幻道长怪叫,出其不意地狠重一击,击得他
摔倒在瓦面上,骨碌碌向下滚,滚近檐方止住滚势。一
记重击,如果他没有罡护身,背胸会被击穿,大石头
就经受不起文昌全力一击。
    想不不到在云阳小地方,却是藏龙卧虎之地,一夜中会
碰上三个功近化境的死对头,三个对头都是宇内十三怪物
之一,大事不妙,必须离去。文昌心中凛凛,抄道逃出上
了船,向船老大问:“各位老兄,今天能否下航?”
    “小事一件。三峡水道夜航象是过鬼门关,在下在二
十一年中,只闯翻了二十条船。不是吹牛,一滩一石在下
全都了如指掌,就要蔡兄不着慌,在下敢担保可以平安下
放湖广。”船老大拍着胸膛保证。
    所说二十年闻翻了二十条船,文昌笑了,说:“这么
说来,老兄对翻船极有经验了!”
   “一次凶险一次乖,这才是以性命换来的经验。”船
老大傲然地答。
    “高论,高论,下航。”文昌简洁地发话。
    船悄然滑出,滑到了中流,悄然以极速向下游冲去。
八名水中英雄两面一分,镇静地控制着向前航行。
    还没到雨季,江水水位不高。三峡的起点夔州府起,
一段水程事实上很安全。算行程,明晨便可冲入关门,
如果起晨发航,明天必须夔州府靠岸过夜。
    云阳城闹翻了天,文昌却在岳州府出现。
    他换了衣衫,内穿深兰色劲装,外穿深兰色长袍,一
律兰,兰督巾,兰靴子。不知怎地,他对兰的有一份深厚
的感情。他记得深闺养伤的那段日子里,施姑娘就为他做
了一套深兰的劲装,这套劲装虽已早就破烂丢失,他却从
那时起对兰的有很深的亲切感。
    他在城西北洞庭老店投宿,可以看到西城门,西城门
之上就是大名赫赫的岳阳楼,平民百姓是不可以登临的。
    首先,他遍访所有的药材店,就是没有千载交藤,结
果让他十分失望。
    交藤,就是何首乌,千载则成形,是长生不老的稀
药。其实,这玩意剧毒的功能并不大,但它能排除体内的
杂物,对生机勃勃没有阻碍,多服之后,可以让头发不
白,所以起名首乌。这东西并不是稀见之物,但千载上品
却不易寻,平时就可活二三十年便自行枯死,必须获得天
地之灵气,方可生长千年。在他的九转玄丹中,就有这种
奇药在内。
    他在药市中寻找,想得到必定很费劲,失望自是意料
中的事,寻了一天,他有点心灰意懒。
    近来,他就感觉到真气运行已有异象,运气时总有点
力不从心的感觉,逐渐有点吃力。他想:可能是余毒已经
开始在经脉末梢结瘤了,危机就要来了。
    在焦虑中,他想起该寻武林人物探问消息,也许在武
林朋友中,可以寻到千载交藤。要不可以去寻玄门道士设
法,修真之人对这玩意比常人知道的多些。
    要寻老道寻问,乐州府本地宫观不多,宫观大多在城
外巴陵县境。最著名的三座,一是府城西北岳阳楼北边的
吕仙庙,一是三十里外君山的相山祠,一是县南出产名茶
的切湖水仙殿,最近的一座,当然是距此地不远的吕仙
庙,前往碰碰运气岂不甚好。
    入夜时分,他系剑挂囊,外穿长衫,直走吕仙庙。
    庙在西北城角下,吕仙庙前面是一块广场,广场前是
一条街口和两条巷口。一些小食摊排列在那儿,广场中是
占卜星相的场子。游人三五成群,灯光辉煌。这儿不但是
消遣地,也是游乐场。
    大殿建筑的金碧辉煌,纶巾羽扇身背宝剑的吕仙宝像
高踞巨大的神龙,配有各种怪物奇鬼。二殿是八仙过海,
塑像栩栩如生。
    这庙庙占地甚广,香火道士上百,是岳州府第一大
庙。据说当年吕仙在岳阳楼题诗之前,就在这儿住宿,原
来是座客店,信徒们斥贫称工,建成了这座大庙。
    文昌走着四方步,大袖扬扬,穿越热闹的人群,走向
金碧辉煌的庙门。
    庙门左右,古槐成萌柏林青青,设有不少茶座,是游
人歇足的好地方,也是消闲的好去处。
    在末摸清吕仙庙的底细之前,他必须寻人问清,便向
右边走去,在一座竹造茶座上落座。
    过来一名小后生,含笑躬身问:“客人请吩咐,敝处
的茶有切沏茶,西湖龙井,武夷山的……”
    “要一壶切沏茶”。文昌中断小后生的话。
    夜市刚过,游人如即,庙中香烟了绕,但壮严肃穆中
却有喜笑之声,大概吕祖本人就是一个风流神仙,善男信
女们也没有入和尚寺院敬佛祖大士般虔诚。
    不但有男人前来上香,还有女人哩!广场中有两处卖
解场于,每一座场子都有三两个会玩刀舞剑的女人亮相。
游人中,也不时可以看到由一群健仆护着的大嫂子少奶
奶,她们来这里烧夜香,天知道。
    响起几声零碎的音符,两个俏妇人围着桐木琵琶,依
依娜娜出现在茶座旁,香风中人欲醉。
    “客人,照顾些儿。”一个左面有个美人痣的少妇,向
文昌俏生生地打招呼。
    文昌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呼呼跳。心说:“好妖美的
女人,要命!”
    两年多没亲近过女人,他似乎忘了,辛勤的苦炼消去
了他大部份时间和精力,他连想也不敢想啦!但先天上的本
能,就消外力一加诱发,不请自来。
    这两个女人确是妖美,穿的是荆钗布衣,但掩不住她
们的成熟体态和美感,浑身曲线玲戏,一个年约二十四五
岁,另一个略小些,二十一二岁右左,粉面桃腮,小口丰
满充足性感,凤眼中水灵灵,一道目波,足以让人扬扬如
仙,忘却人间何世。春衫单薄,露出的两双细腕白里透
红,端得是我见犹怜,让人平然心动。
    “好吧,两位可以任意弹上一曲。”他信口说。
    两个女人在对桌先道了谢,然后落座。年长些颊旁有
美人痣的少女一面调弦,一面问:“客人,可要唱哪支小
曲。”
    “随便。”文昌依然信口答,虎目在庙门寻看,希望
能看到一名香火道士,以便请店伙唤来一谈。
    一阵细碎的弦声响起,声势如万马奔腾。
    他心中一惊,定神向女人望去。
    两女人的目光,正紧紧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神情极
为暖昧。
    “唔!是走江湖的有刺花儿,我几乎定眼。”
    有美人痣的少妇突地艳然一笑,用呖呖莺声唱道:
“铁拳如电,剑上光寒……”
    天!居然是他编来卖唱,甚至连弦声的声符曲调也完
全一样。他吃了一惊,摇手道:“姑娘请住手,这首曲是
怎么回事?”
    弦声突停,少女面上泛起迷糊的神情,说:“这是江湖
中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姓蔡名文昌外号亡命客所编的
歌,大爷可是不喜欢?”
    文昌面目一沉,苦笑着问:“这人目下何在?”
    “不知道,可能死了,可能藏世了,他象一颗光亮的
流星,突然而来,谁知他日下怎样了?”
    “姑娘称他为英雄,有说法?”
    “很难说他是不是英雄,一个人在世之时,难免毁誉
交加,真正的英雄大丈夫,很难免妻不贤子不孝的,何况
他一个蔡文昌?据妾身所知,八个字可以说明他的为人。”
    “请教是那八个字。”
    “亦正亦邪,亦侠亦盗。”
    “说得好,形容的正到好处,姑娘请往下唱罢。”
    “大爷真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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