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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凌空飞燕(4)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7:43:50 2000), 转信
凌风飞燕 作者:云中岳
四 枝节横生
出宾阳门四五里,便是本城的名胜区之一的东湖,湖畔的东园是
名胜区的中心。
十年前,湖的南岸一座小坡上,建了一座紫虚观,观主法号道宏
,出身据说是大冶县名观兴道观的名法师。
兴道观祀的是许大仙许旌阳,他从江西追逐一条孽蛟经过此地歇
脚,后人便建观奉祀他。
因此兴道观的道爷法师们,传统上都是由有道行、法术无边的方
土主持。所以这位道宏法师,当然是道术通玄的法师,观内所奉祀的
当然也是许大仙许旌阳。
道宏观主貌不出众,但确也仙风道骨,在人们的心目中,确是有
道行的羽士法师,甘心情愿奉上香火钱求大仙降福消灾,请大法师降
神撵鬼,据说十分灵验。
十年来,紫虚观的香火一天比一天旺。
观内的十余名道侣,也都是些道行高的作法事能手。
晁凌风扮成年轻儒生,进入建了十余间殿堂,比洪山宝通寺更宏
丽的紫虚观,买了香烛叩拜许大仙如仪。
佛寺与道观不同的地方,是佛寺古朴庄严,道现则富丽堂皇;都
可供施主们观赏随喜。
进香的善男信女真不少,十余名道侣相当忙碌,幸好没带有市侩
味,但免不了有些势利眼,对多添香火钱、衣着华丽的权贵,少不了
多巴结些。
他跑了几间殿堂,反正见神拜神,暗中留意其中格局,细察可疑
事物。
他发现有一半殿堂是封闭的,道人们的藉口是内部缮修,暂不开
放,游客和香客止步。
当然,表面上是看不出异状的。但行家例外,可以从极细微的征
候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花了一上午工夫,他在观西面里余,湖滨一座酒肆进午膳。一个
成竹在胸的人,心情必定沉着稳定,他就是成竹在胸的人。
店堂仅有八副座头,’平时游东湖的人并不多,仅游春季节才有
大批游客,酒肆平时并没有多少客人。
八副座头,仅有三桌有食客。
他这一桌靠近临湖的明窗,算是位置最好的一桌。两壶酒三四味
菜肴,自斟自酌显得悠闲舒泰。
进来了六位男女食客,占住了他右邻的两张食桌。
他感到眼前一亮,暗暗喝彩。
“好灵秀的小姑娘!”他心中暗叫。
六位食客分为两桌,一桌是一位明眸皓齿、衣着华丽的少女,十
六七岁芳华,正是姑娘们一生中,最美、最动人青春气息最焕发的黄
金岁月。
黛绿色的劲装,把动人的胴体曲线表露无遗,外面披了薄绸的同
色斗篷,走动时动人的身材时隐时现,更增三分吸引人的妩媚。
那双深潭也似的明眸充满灵气,更流露出三分慧黠的神情。
小蛮腰间的佩剑却古色斑谰,斗篷微动时,隐约可看到剑鞘上所
镶的一条青龙图案。
下首坐的两位诗女,也清丽脱俗。
另一桌,是两名佩刀大汉,和一位像是保姆的中年妇人。两大汉
精壮骠悍,一看便知是少女的保镖。
少女也看到了倚窗而坐的晁凌风.但并不在意。
晁凌风像位儒生,读书人在练武人的眼中,只是一些求取功名的
书虫,秀才与兵,很难凑合在一起意气相投。
好在他人才出众,所以少女总算多看了他两眼。
店伙送来了菜肴,保镖这一桌也叫了两壶酒。那位留了大八字胡
的保镖刚斟上酒,便被另一位伸手拦住了。
“不能喝。”那位狮鼻海口的保镖说:“金狮宋斌那些手下,都
是些祭骛不驯的货色,很可能做出一些蠢事来,咱们必须严防意外。
”
“谅他们也不敢撒野。”八字胡保镖笑笑:“金狮宋斌不是不明
事理的人。我倒有点耽心他们义坛的人。”
“他们的义坛正在大肆整顿,忙得很呢!”
“要知道,九天玄女在义坛颇负人望,她被黜之后,义坛的人必
然会迁怒我们,难免有些忠于她的人不顾利害,做出一些反常的激忿
行动来。”
“有此可能,所以你更不能喝酒误事。”那位中年保姆伸手将酒
壶放在一旁:“假使出了事,小姐有了什么失闪,谁也担待不起。”
“大娘,别替我担心好不好?”邻桌的少女微笑着向这一桌说:
“我回家没几天,算起来只能算是局外人,不会有人找上头来生事的
。就算有人生事,我也能应付得了,怕什么呢?”
话说得相当自负,晁凌民不由自主地转头向少女注目,脸上的泰
然神色,立即引起少女的反感。
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十分重要。
少女本来并不对他特别留意,但这时却被他泰然的神色所吸引,
会错了意,以为他心存轻视,没安好心。
“哼!”少女狠狠地以眼还眼,还冲他哼了一声。
少女的五个入,不约而同转头向他注视。两个保嫖的目光,尤其
凌厉。像这种场合,如果换了旁人,必定走避不迭。但他不想走避,
仍然泰然自若进食。
气氛一紧,少女六个人气焰逼人。
脚步声冲淡了紧张的气氛,三名魁梧骠悍的佩剑人踏入店门,先
向店堂扫了一眼,目光在少女这一桌停留片刻,接着便移向近窗这一
桌,大踏步向晁凌风走去。
“三位爷请进里坐。”店伙抽出左邻一桌的长凳,向三位佩剑人
微笑招呼。
“我们要这一桌。”为首的佩剑人指指晁凌风:“叫那个人让坐
,让远些。”
“大爷……”店伙大感为难。
“你没耳背吧?”佩剑人鹰目一翻,语气霸道凌厉:“赶快叫他
搬走。”
“可是……”
“小二哥,不要为难。”晁凌风的忍耐工夫相当够火候:“替我
搬好了。反正我游不了半天湖,在这里看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搬吧!”
“书虫,你不服气是不是?”佩剑人得理不让人,大概是身侧不
远有美女旁观,正好乘机摆摆威风。
“咦!在下可没和你生气,还有什么不服气的?”晁凌风的态度
并没改变,脸上保留着泰然自若的神情,不介意对方的无礼。
“谅你也不敢,快滚!”佩剑人更神气了。
晁凌风不再理会,离座向邻桌移动。
“小二哥,劳驾啦!”他向搬菜肴移来的店伙含笑说。
少女的态度又变了,女入真不可思议。
“没出息!”少女白了他一眼,三个字说得清晰入耳。
三位佩剑人刚好分三面围住了食桌,等候店伙清理桌面。为首的
佩剑人立即粗眉一轩,瞪了少女一眼,接着神色一变,变得嘻皮笑脸
。
“唷!小姑娘,他是你的什么人呀?”佩剑人怪腔怪调,眼神邪
邪地:“十个怀春的大闺女,倒有九个半喜欢白面书生。那小书生没
出息并不足怪,他一见咱们身上的刀剑就发抖,有出息又能怎样?”
少女放下筷子,伸手按住了怫然而起的一位侍女。
“呵呵!麻兄,人家大闺女不愿意呢。”另一位佩剑人怪笑:“
你可不要逞口舌之能,人家不但佩了剑,而且带了侍女和保镖呢。”
“保镖又怎样?”佩剑人麻兄瞥了两位保镖一眼:“有几个钱的
人家,谁不花些冤枉钱,请几个会几手鬼画符的草包来做保镖护院?
你未免太瞧得起他们了。”
气氛一紧,店堂的食客惊恐地走避。
留八字胡的保镖冷然离座,怒目而视。
“朋友,你的大话说得太满了。”保缥沉声说:“在下虽说只会
几手鬼画符,毕竟学了几年武,于保镖一向也胜任愉快。但不知诸位
的鬼画符,到底比在下高明多少?在下焦家祥,请教尊驾高名上姓。
”
“麻天华。”佩剑人傲然一笑:“阁下对这姓名如果感到陌生,
那么,一指高升的绰号,阁下可能有所耳闻,没错吧?”
两保镖吃了一惊,焦家祥更是脸色大变。
“原来是麻前辈,失敬失敬。”焦家祥的嗓音都变了:“在下有
眼不识泰山……”
“你给我谈到一边去!”一指高升麻天华神气起来了,声色俱厉
。
“在下……”
“你不理会我一指高升的话了?”
“在下重责在身……”
“保镖之责?”
“是的。”
“这小女人。”
“她是帮主的千金。”
“帮主?什么帮主?”
“青龙帮。”
“哈哈哈……”一指高升轻蔑地狂笑:“原来是这段江面的小帮
混混。喝!想不到小泥鳅公冶长虹,竟然有这么一位标致娇媚的女儿
,真是异数。喂!漂亮的小女人,你有婆家了没有?”
少女一声轻笑,离座而起。
“我听说过你这个什么一指高升,你的穿云指可以无声无息,杀
人于丈外。”少女在对方约一丈左右止步;“在天下众邪魔外道中,
排名不上不下,指下的冤魂听说数不胜数。”
“你这位保缥,听到太爷的名号,就吓得发抖,已经证明太爷的
绰号决不是唬人的。”一指高升狞笑:“小女人,好像你比你老爹更
有勇气呢,你老爹虽然是一帮之主,太爷敢保证,他听了太爷的绰号
也会发抖。”
“你错了,家父不但不会发抖,而且不屑一提。”少女的笑容美
极了,连旁观的晁凌风也感到心中一跳:“以我来说,我就没把你放
在眼下。”
“什么?你……”一指高升几乎在怒吼。
“你根本就浪得虚名。”少女一步步把对方逼向爆炸边缘:“家
父功臻化境,技绝武林,像你这种浪得虚名的人物,哪值得家父计较
?要不信,你可以把你的绝活穿云指,运足十成功力,向本姑娘攻击
三指,看本姑娘在不在乎你的唬人绝活?喂!你只有攻击三指的火候
,可不要藏私,因为你三指失败之后,本姑娘会回敬你三指。你唯一
活命的机会,就是必须利用三指的机会杀死我。相距一大.正是你穿
云指威力最强劲的距离,准备发指吧!不然就没有机会了……好!火
候真不差。”
一指高升并没暴怒,反而平静下来,脸色变得阴森冷峻,鹰目中
冷电森森,手一抬,一指虚空点出,一缕罡风疾射少女的左期门穴,
阴狠轻薄,全无成名前辈的风度,邪魔外道毕竟是邪魔外道。
两保镖大惊,保姆也脸色灰败,已无法出手抢救,对方出其不意
出手,太快了。
少女左手轻抬,纤掌内拂,可怕的穿云指力,突然消失了,传出
一声泄气的异鸣。
旁观的晁凌风,已看到少女的身躯震了一下。他是行家,行家一
出手,便知有没有;少女虽然表面从容,化接指力也轻描淡写,其实
纤掌已凝聚神功,已耗去不少其力,化接得不像表现那么轻松。
一指高升震惊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脸色大变,意似不信地死
盯着仍然半举的晶莹如玉小纤掌,似想从纤掌中找出能轻易破解穿云
指的秘密。
一指高升的两位同伴,也大吃一惊。
“你还有两指。”少女沉静地说:“希望不要每况愈下,不要真
的浪得虚名。”
一指高升一咬牙,拉开了马步。
“对,你必须把全部功力运到指上。”少女继续说,她身上的斗
篷出现向外飘动的现象,似乎她体内正向外涌发奇异的气流,将斗篷
向外鼓张。
“一指高升!”一指高升沉叱,食中两指全力向前点出。这次有
破风的厉啸发出,用上了全力。
“波”一声怪响,少女双掌一合,向上一托,向外张的斗篷猛然
上升,立即下扬。
“下一指,你只能发出四成劲道了。”少女脸色一冷:“你已经
没有机会了,本姑娘第一指便会废了你。”
“太爷不信你仍然禁受得起。”一指高升咬牙说,重新稳下马步
运气行功。
店堂回,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年约花甲,面目阴沉的老太婆,手点
着寿星杖,三角眼中冷电四射。
“麻天华,你真的毫无机会了。”老太婆突然说;“穿云指碰上
了无为掌,指力火候如果不比掌劲强三倍,毫无胜算。她将用愚人指
攻击作,你的内功也要比她强三倍才能承受得起。大痴李李怪客的天
痴八式中,无为掌与愚人指,还不是最厉害的绝技。”
大痴李,一个曾经在江湖邀游了半甲子的怪杰,也叫李怪客,身
份来历如谜,连他的大名也无人知晓,已经失踪了十年之久。
在邀游江湖的三十年中,被他整得很惨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还
没听说过有谁胜得了他天痴八式的人,不论是黑白道高手与邪魔外道
名宿,提起这人莫不咬牙切齿,也心惊胆跳。
一指高升大吃一惊,迟疑着不敢发指。
“你是大痴李的门人?”一指高升的嗓音变了。
“不必问根底。”少女说:“你的年纪比我大三倍,功力也应该
高三倍,就算我的武功技绝天下,毕竟火候有限,你怕什么呢?出手
吧!你还有一指之力,可别要错过了。”
“老身攻她的胁背,助你一臂之力。”老太婆寿星杖一伸,向前
缓缓逼近:“麻天华,出手!”
店堂口又出现一位红光满面的魁梧中年人,佩了一把沉重的雁翎
刀。
“老孟婆,你如果卑鄙得以两个老前辈之力,向一位小姑娘联手
合击。”中年人声如沈雷:“在下的天雷掌如不震碎你的五脏六腑,
从此收山退出江湖闭门思过。”
老孟婆僵住了,止步缓缓转身。*
“不错。”中年人傲然说。
“落单了?”
“不错。”
“凭你?”
“不错。”
老孟婆一声沉叱,冲上就是一记怪蟒争窝,杖动风雷俱发,抢制
机先骤然进攻,全无成名人物的风度,神态狞恶已极。
刀光一闪,中年人的反应迅捷绝伦,刀出鞘便接个正着,铮一声
大震,寿星杖出了偏门。
“出来!老孟婆。”中年人向店外退:“拆别人的店,你算什么
成名人物?”
老孟婆哼了一声,大踏步跟出。
这瞬间,一指高升身形暴起,但见青影连闪,已从老孟婆身侧狂
风似的超越,溜之大吉。
他的两位同伴,也惊恐地向店外退。
“哼!虎头蛇尾的怕死鬼!”少女向惶然退走的两个人说。“你
们告诉姓麻的.他欠了本姑娘两指,哪儿见哪儿算,休让本姑娘找到
他。”
店门外,传出两声刺耳的刀刃破风锐啸,然后是老孟婆的一声惊
呼和咒骂,人影瞬即消失,似乎是老孟婆几乎挨了一刀,见机溜走了
。
两位保镖惊喜交集,保姆和侍女更是兴奋万分。
一小姐吓走了这宇内可怕的凶魔,这件事不久便会传遍江湖。”
保镖焦家祥兴奋得手舞足蹈:“咱们青龙帮的声威,毫无疑问的陡增
三倍。帮主要我和汪兄保护小姐,岂知我们反而需要小姐保护,帮主
居然也不知道……”
“不要说了。”小姐回座落坐:“这一闹,九天交女的人恐怕要
闻风走避,无法找到他们了。”
她虽是向保缥说话,灵秀的明眸流波顾盼,却是落在晁凌风身上
。
晁凌风自饮自酌,旁若无人,不理会所发生的事故,似乎刚才所
发生的事与他无关。
她心中更是不悦,哼了一声。
晁凌风放下酒杯,抬头注视着她板着的秀脸,感到心中好笑,也
因之而脸上有了笑意。
她冒火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她气虎虎地质问。
“我没笑呀!”晁凌风收了笑容,正襟危坐:“遭遇了这种扫兴
的事,还能笑得出来呀?”
“你是个不知道感恩的人。”她恼火地说。
“谢谢姑娘解危之德。”他隔着食桌抱拳为礼。
“这还差不多。”她的气消了,嘴角有俏皮的笑意。
“小姑娘,你们练武的人。”晁凌风的手作出打拳的姿态,虚空
掏了两拳示意;“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是不是很好玩?”
“胡说八道!”一名待女白了他一眼:“好玩?命是好玩的?不
懂就免开尊口。”
晁凌风摇摇头苦笑,慢慢斟酒。他觉得,这位青龙帮公冶帮主的
千金,实在比乃兄公冶胜宙要横蛮些,武功也高明多多。
姑娘们才貌超人,难免把自己看成公主,如果明白事理成熟些,
倒没有什么不好。而这位姑娘,分明童稚未脱,却已经喜怒无常,不
是好现象。
他决定与这位姑娘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同时,也与青龙帮保持
距离。
这几天,青龙帮忙得不可开交,公冶胜宙虽然曾经派人寻找他,
但并不积极,近来可能猜想他已经动身到南京去了,所以寻找他的事
便搁下不再进行。
他住店用了假名,外出也换了装束,所以他相信青龙帮与太极堂
,都把他晁凌风忘了。
女人进食不会匆匆忙忙,因此他结帐离店,少女几个人仍在进食
,目送他扬长出店。
小径饶湖伸展,弯弯曲曲穿越树林修竹。
西行里余,绕入一处湖弯,一排合抱大的垂柳中,突然踱出一指
高升三个人,劈面拦住去路。
“太爷愈想愈不甘心,可等到你这小混蛋书虫了。”一指高升狞
笑着说:“至于那青龙帮的小美人,太爷会找人来对付她的,把她弄
到手快活快活,还可以利用她来控制青龙帮,想起来就可以乐上好半
天。”
晁凌风轻摇折扇,泰然停步微笑,他不再示怯,附近不见人踪,
示怯足以自取其辱。
“哦!你们三位还没走呀?”他泰然微笑:“竟然躲到这里盘算
,做白日梦,太危险了。你们要等区区在下,打算怎样对付?”
“毙了你这书虫,丢进湖里喂龟虾。”一指高升凶狠地说,缓步
接近。
“在下与尊驾无仇无怨,也没有冒犯……”
“小子,你害得太爷在那小泼妇面前丢脸,看到了太爷的狼狈相
,你罪该方死。”
“你这人未免太荒谬绝伦,也未免把自己不当人,这些小事是你
自取其辱,怎么迁怒到在下……”
“不错,在你小子来说,这件事荒谬绝伦,在太爷来说,却是理
该如此。太爷是个睚毗必报的人,你是引起事故的罪魁祸首,不宰了
你,岂能甘心?”
“你宰不了我的,阁下,你还有机会保全你自己不致进入枉死城
,赶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晁凌风的语气仍是平和的,神色上
也没有任何变化,折扇轻摇,笑容不带丝毫愠色。
“你死吧!”一指高升狞笑叫着.伸手欺进,右手疾扣地的咽喉
,只要五指一收,就可以扣破他的气管。
“啪啪”两声脆响,折扇连收带发,像是同一瞬间击中一指高升
的双颊,力道恰到好处。
同时,伸出的右手已被晁凌风的左手扣住了脉门,向前一带一沉
。
“哎……唷……”一指高升阴沟里翻船,吃足了苦头,狂叫声中
,向前俯,双腿下挫,身躯向前倾跌,几乎要跪下了。
但无法跪伏,折扇已抵住了咽喉,脆弱的竹纸制折扇传来可怕的
劲道,逼紧了更脆弱的咽喉,头部不得不拼命向上抬,状极可怜可笑
。
另两人大骇,惊呆了,忘了上前抢救。
“你要宰我,要将我的尸体丢入湖中喂鱼虾,对不对?”晁凌风
阴笑着问。
同样是笑,但微笑与阴笑完全不是一回事,笑得一指高升心胆俱
寒。
“哎……哎……轻一点,轻……”一指高升胆怯地叫,左手全力
抓住抵在咽喉上的折扇,拼全力将扇往外推,却不发生任何作用,白
费劲。
“你还没回答在下的话,阁下。”
“是……是的……”
“那么,在下也有权宰你,像宰一条虫,一头猪,或者一只鸡。
”
“放……放我—……一马……”
“你并没有放在下一马,你在路上等我。”
“饶……饶命……”
“你来武昌有何贵干?”晁凌风转变话题。
“听说青……青龙帮要……要和太极堂火……火并,所……所以
闻……闻风赶……赶来看……看结果……”
“其实,你该说想来混水摸鱼。”
“这……来……来的人不……不止我们几个……”
“来帮谁?”
“还……还没决……决定,反……反正帮实力最……最强的一方
”
“晤!聪明的人,永远站在强者的一方。阁下,你听清了。”
“我……我在听……”
“离开我远一点,下次再让我碰上,我要卸掉你十个手指,你的
一指高升绰号,就要改成无指高升了。”
“我……我回避你……”
“滚!”
一指高升真听话,仰面摔倒,后滚翻滚了一匝,爬起撒腿狂奔。
“还有你们两个……”晁凌风用扇向另两个惊恐的人一指道。
两个家伙打一冷战,扭头就跑。
晁凌风哈哈大笑,一手掖住袍袂,跟踪便追。
“跑得了吗?”他在后面叫;“在下要刨出你们的根底来,以便
好好记住你们这些人性已失的邪魔外道,你们必须招供……”
“不要追来……”两个家伙争先恐后狂奔,势如奔马,一面不约
而同厉叫。
绕过一栋大宅的院墙角,另一条小径出现两位少女,穿了朴素的
村姑装,梳了两条大辫子,灵秀绝俗,令人一见难忘。
“咦!”两位少女站住了。
“不要追来,放我一马……”逃在后面的家伙情急狂叫,几乎一
跤摔倒,原来一脚陷入烂泥里去了。
晁凌风脚步沉重,撒开大步急赶。他一时兴起,有意捉弄这些高
手名宿。
“饶你们不得,休走……”他怪叫连天。
“救命!”几乎摔倒的人跳起来,向前飞跃狂叫,希望逃在前面
的同伴回头救应。
穿小花衫裙的少女突然掠出小径,拦住去路。
“不许欺人太甚。”少女拉开马步,向急奔而失的晁凌风娇叱。
星凌风一怔,在丈外站住了。
“武昌灵气所钟,小姑娘们都非常出色呢!”他心中暗暗喝采。
两位少女一看便知是小家碧玉,拦路的年长些,另一位不过十三
四,梳了双丁髻,穿的是青衫裙,像是丫鬟。
年长些的身材发育还没成熟,却是少女们最动人、最具有青春特
色的年代,美丽的面庞涌起怒意,一双亮晶晶的凤目居然也泛现冷芒
。
论年岁,与那位青龙帮主的千金不相上下,但气质却各有特色。
公冶姑娘流露出高贵的逼人风华,才貌稍差的异性真有自惭形秽
的感觉,甚至会心中发虚,不敢平视.会被她的光芒所震慑。
这位村姑打扮的姑娘不同,没有富贵逼人的气氛流露,令人感到
可爱可亲,却又不敢亵渎。
“小姑娘,不要先入为主。”他和气地说:“你可知道他们是些
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把他们追得像漏网之鱼。”小姑娘怒声
说:“人家怕你也就算了,何必穷追不舍?所以我不许你追赶。”
“他们怕我?你看到他们佩有剑。”
“有剑并不一定是强者。”小姑娘理直气壮。
“罢了!再追也追不上了。”他苦笑。
“你本来就不该追嘛!”
“那三个人,有一个人叫一指高升麻天华,你说我不该追,其实
他们曾经要宰我。”
“什么?”少女大吃一惊:“你说那三个人中,有一个叫……”
“一指高升麻天华。小姑娘,你好像知道这个人。”
“你说谎。”小姑娘嫣然一笑,怒气全消,妩媚地白了他一眼:
“一指高升伸出一个指头,就可以在你身上戳一个透明的窟窿。”
“反正人已经逃掉了,你信不信反正没有对证。”
“不是我不信你的话,而是那老凶魔决不是你这种奔跑起来像头
牛的读书人,所能对付得了的。你不老实,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人
提起来过这号人物,信口开河乱说,却没料到我是行家。”
“行家?失敬失敬。我虽然不是行家,但那人确是自称一指高升
,他用手指可以远隔文外把人点死,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哦!那他一定是冒充一指高升吓唬你的。”
“那可不一定哦!”
“你的意思……”
“你看,我后面是不是来了六个人?”
“是的。咦!你和她们……”
“走在前面那位穿黛绿劲装披斗篷的美丽女郎,你一定认识。”
“晤!不认识。她后面的几个人,我……我觉得有点眼熟……哎
呀!是青龙帮的人。”
“那位女郎,就是公治帮主的千金。”
“公冶纤纤。”小姑娘的目光落在后面百十步,正缓步而来的六
男女身上;“听说过。但公冶帮主的女儿从小就随师学艺,武昌的人
谁也没见过她的芳踪。”
“她是大痴李的门人,天痴八式绝技火候相当精纯。不久之前,
一指高升有眼不识泰山,用穿云指攻了她两指,不敢发第三指就逃走
了。”
“咦!你……你怎么知道的?你……”
“一指高升就是因为欺侮我,才和公冶姑娘冲突的。小姑娘,你
如果还以为我在说谎,你可以问问公治姑娘,你就会明白信口开河的
人是你而不是我了。”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和这位小姑娘讲道理?根本没有这种必要
。
也许,是这位可爱的小姑娘本性善良,值得他讲道理吧!至少,
他觉得这位小姑娘比公冶姑娘要可爱些。
“也许你是对的。”小姑娘脸一红:“可惜我不认识公冶姑娘,
我不能问她。”
“那就算了,再见,小姑娘。”他从旁越过:“你是一个热心帮
助弱小,纯真活泼的可爱小姑娘。”
“你……”小姑娘扭头大发娇嗔。
可是,他已经脚下沉重地奔出三丈外去了。
公冶姑娘一行六人,老远便认出晁凌风的背影,脚下一紧、已接
近至二十步内。
小姑娘王婢俩让在一旁,目不转瞬地注视轻快地接近的公冶姑娘
,眼中有好奇的神情,也有疑云。
来至切近,公冶姑娘脚下一慢。
两只灵秀晶亮的凤目,相互吸引住了。两人同样秀丽,年岁也相
等,同性相斥,双方立即有了敌意。
“你认识那个人?”公冶姑娘突然止步,指指已奔出二十步外的
晁凌风背影问。
“不认识。”小姑娘爱理不理地说。,
“刚才你和他站在此地说话。”公冶姑娘咄咄逼人。
“是又怎样?”
“那你怎么说不认识他?”
“咦!你这人真怪,我不认识他,难道就不许我和他说话吗?”
“你……”
“你别神气好不好?大痴李的门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小姑
娘撇撇嘴说。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冶姑娘惊问。
“是他说的。”
“他说的?难怪。”
“他说一指高升攻了你两指,是真是假?”小姑娘忍不住追问。
“不错,那三个家伙逃得快,不然,哼!”
“咦!这就奇怪了。”小姑娘黛眉深锁,像在自语。
“什么奇怪?”
“刚才有三个佩剑的中年人……”小姑娘将三个人的相貌装束简
要地说了。
“对,就是他们。”公冶姑娘点头。
“三个人一前两后,像是见了鬼,拼命逃走。而他,却在后面抓
住袍袂穷追,一面追一面叫喊,逃的人甚至狂叫救命。这……这到底
是怎么一回事?”
“那三个怕死鬼,看到了他,一定以为我也追来了,所以只顾逃
命。”
“哦!原来他是你们的人?”
“不是,你没问他?”
“没有。”
“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小姑娘不愿再说下去:“小梅,我们走。”
主婢俩袅袅娜娜循原来的岔道走了,不时回头察看。
公冶姑娘也目送她俩去远,方举步动身。
小姑娘主婢绕湖远出里外,显出有点心事重重。
前面百十步外,突然出现狂奔而来的老孟婆。
“女儿,拦住那老孟婆。”后面二十步外出现佩了雁翎刀的中年
人.沉雷似的喝声传到:“小心她的孟婆散,别让她跑了。”
“爹,她跑不了。”小姑娘娇叫,立即飞掠迎上。
老孟婆哪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下?被中年人追得心中冒烟,惊怒
交加中,一听这小姑娘是对头的女儿,不由恨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
双方对进,急如星火。
一声怒吼,老孟婆疾冲的身形倏然停顿,寿星杖来一记凶猛绝伦
的横扫千军,虎虎杖风发出可怕的怒号。
这一杖的劲道,足以将腰大十围的大汉扫成两段,小姑娘那纤纤
小蛮腰怎禁受得了?
小姑娘急进的娇躯,也化不可能为可能,突然停止而且稳若泰山
.力迫千钧的杖尾间不容发地掠过她的腹前,危极险极。
这掠过的刹那间,她的纤手闪电似的一拂,奇准地按上了杖尾,
拂力骤发。
“哎呀!”老孟婆惊叫,杖的去势突然猛烈了一倍,带动了马步
,杖反而将老孟婆带得斜冲出两丈外,砰一声撞断一株碗大的桃树,
枝叶蔌蔌而下。
“要活的!要问她们来武昌的阴谋……”冲来的中年入一面大叫
。
小姑娘一跃而上,五指如钩伸手擒人。
老孟婆杖不要了,身形着地向侧急滚,接着一窜而起,远出两丈
余,落荒飞遁。
“算了,女儿!”追到的中年人急叫;“你欠缺经验,暗器可怕
,追不得。”
老孟婆已逃入前面的树林,三两起落便形影俱消。
鲇鱼套是一座城西南的小镇,距城仅五六里,通常前往鲸鱼套有
两条路,一走望山门南湖长街,一走路堤。
龙王公冶长虹的家,在镇北巡检司衙门的右首不远处,是一座有
二三十座厅房的大宅院。青龙帮的总舵,则设公陈公套。
套对岸的白沙洲,是总舵快船的泊舟站。
大宅的左侧是里河,有小艇作为交通工具,可以疾驶府城,水陆
交通十分方便。
重要会议在陈公套总舵进行了三天。
这已是第三次会议,议事堂戒备森严,非经内堂掌旗使者传带,
任何人擅自接近,皆可能受到严重的处治。
帮主龙王公治长虹年届半百,但像个精力充沛的壮年人,高坐案
中极具威严。他的两个儿子,公冶胜宇、胜宙,分列在案两侧。
堂两侧两排长案,分别坐着全帮的精英。
左首,是帮中主要执事人员;右首,是各地分舵应召赶来参加会
议的各分舵大爷,济济一堂。
这是五年来全帮最大的一次盛会,也是青龙帮有史以来,在最严
重的危机下,所召开的重要会议。
总舵令主八极灵官程啸天,今天显得特别激愤,青黑色的脸庞,
因激动而青中泛紫。
“帮主明察。”八极灵官站起来怒容满面,声调提得高高地:“
这三天来,咱们的眼线,发现了许多掩起行藏面目的江湖高手名宿,
在府城至洪山之间飘忽出没。午间令媛不但发现一指高升、老孟婆那
些凶魔,而且太极堂的堂主旱天雷,也曾经现踪。洪山是太极堂的山
门重地,可知那些掩起面目行藏的江湖邪魔外道,都是太极堂暗中请
来助拳,暗中计算本帮的人,太极堂消灭本帮的阴谋,已昭然若揭。
帮主,已经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唯一可做的事,是先下手为强,后
下手遭殃,再拖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属下坚决主张,立即主动袭
击太极堂,不能等他们抢先一步下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
和他们彻底了断。”
荆州分舵舵主五爪蚊陈昌,朴实的面孔显得老成持重,立即离座
而起,摇摇头苦笑。
“总令主的主张,属下不敢苟同。”五爪统沉着地申述:“迄今
为止,咱们不曾获得太极堂阴谋消灭本帮的确证。不错,江湖一些心
狠手辣,居心叵测的人闻风而至,活动在府城与洪山之间,但这并不
能证明这些人是太极堂请来助拳的,太极堂一定会声称无权干涉那些
人的活动。咱们以之作为抢先下手的籍口,名不正言不顺.不论胜负
结果如何,本帮皆会受到天下江湖朋友的杯葛,千万不可贸然行事,
帮主务请慎重考虑。”
“陈分舵主。”八极灵官怒叫:“你好像要替太极堂说好话,你
是何居心?”
“属下岂敢?”五爪蚊毫不动容:“属下只是就事论事。兹事体
大,牵涉到本帮的生死存亡,必须冷静权衡利害,岂能意气用事?”
“你指证本座意气用事?”
“属下并未指证令主。只是,令主与太极堂第四坛智坛坛主阴阳
一刀阳一新,过去有些恩怨也是事实。该堂义坛坛主九天玄女于天香
劫持二少帮主的事发生后,令生不等帮主下决定,便擅自派遣人手潜
往洪山,意欲袭击太极堂总香堂。要不是三珠使者赶往制止,情势恐
怕早就不可收拾了。”
“你胡说!要不是三珠吴令主赶往勒令撤走,哪会有三江船行的
事故发生?哼!”
“不许互相攻讦。”龙王公冶长虹大声制止:“诸位.咱们现在
是研究情势,拟定对策,而非意气用事的时候。程令主力排众议,坚
决主张光下手为强,确也有点轻率,毫无证据师出无名,本帮恐将成
为众矢之的,不宜操之过急。陈分舵主力主慎重,不知有何建议?”
“属下认为,在没获得证据之前,本帮为防意外,必先求自保应
变,以免措手不及。”五爪蚊沉静地建议:“本帮的人集中在总舵,
建立严密牢固的防卫网,然后积极查证,留意小洪山镇太极堂的动静
,时机成熟,再公然和他们了断。”
传旗信使四珠使者入云龙太虚羽士,轻咳一六站起。
“本帮总舵固然可攻可守。但对方如果想一举歼灭本帮的人,就
希望咱们集中在总舵防守.断然不可。”入云龙充满智慧的虎目炯炯
有神:“咱们人力分散。固然防守力薄弱,但必定可以避免被对方一
举突袭歼灭的恶运。至少,图谋本帮的人,会考虑后果。分头袭击,
他们的力量必定分散。集中袭击某一处,只能伤害本帮一部价人,而
他们的阴谋,便会立即暴露,所以就不敢妄动。”
“可是,四珠使者可曾想到,咱们集中防守,实力强大无比,不
是可以吓阻对方妄动吗?”五爪蛟振振有词:“防止敌人,使他不敢
攻,才是自保的不二法门。”
“只要咱们一集中.就已经给予对方可以攻的机会。”
“四珠使者似乎有故意将人手分散,予敌方逐一歼灭的机会。”
五爪蚊悻悻地说。
“本使者的判断正好相反,集中之后,一定会受到致命性的无情
攻击。”入云龙斩钉截铁地说。
“目前的情势,对方还没有发动的迹象,至少太极堂还没有召集
人手进行攻击的准备,近期还不至于有受到致命攻击的情势发生。”
公冶帮主有意中止双方的争执:“因此,本帮还是暂勿集中的好。目
前最迫切的是,加强眼线的活动,分配调查监视的人手。现在,咱们
来慎重调遣,组成可进可退的打击小组,以应付可能的特殊变化。根
据情势估计,大规模攻击的情势还不会发生,小规模的杀手活动可能
展开。因此,咱们派出的人必须小心严防意外,诸位有何高见,请提
出来大家集思广益参详。”
八极灵官是最不高兴的人,他的先发制人计划受到否决,委实感
到不是滋味。
五爪蛟集中防守的建议也不被接受,当然也感到极为不满。
会议在不愉快的气氛中进行,每个人的心头皆感到十分沉重。
资料提供:赤雷
整理:Luo Hui Ju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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