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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凌空飞燕(30)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7:58:04 2000), 转信
凌风飞燕 作者:云中岳
30
荆门山庄在山的南面,江流这一段向东流,由于南岸江
流湍急而有涡流,所以航道在北岸,平时很少有船靠南航。至
荆门山庄的船,必须在上游六七里的多宝场小村靠岸登岸还
得走上十五六里,才能抵达山麓上的荆门山庄。前往拜会景
庄主的人,可在多宝场景家的招待所获得礼遇,不识路的人,
照例由招待所派人领路前往。自从冷剑少在江湖走动之后,荆
门山庄的访客愈少,也表示冷剑的武林声望地位不复当年,冷
剑不以为意,反而乐得清闲。
山庄警备工作,并不因此而松懈,反而日渐加强,为了
防止天绝谷的人前来报复,景家的子弟亲朋,二十年来兢兢
业业不敢掉以轻心,戒备森严日夜提防意外。
当神秘的客船驶入隐蔽江湾时,荆门山绝顶的仙人桥附
近,升起了袅袅的狼烟。
神秘客船的人,谁也没留意山绝顶的青烟。
妙手空空一马当先,对荆门山庄熟悉得很。共来了十二
位男女,他成了领路人。
没有路,全靠高耸的山峰指引方向,十二人埋头疾走。远
出十里地,天已黑了,新月已沉下西山,繁星满天,月初的
月亮下沉得早,不能靠月光赶路。
他们尽量向西南绕,再转向山麓接近,脚程逐渐放慢,沿
途留意可疑的征候。
不久,进入小山冈下的一座树林,黑黝黝的荆门山庄就
在眼前,不会迷失方向了。
“山庄就在上面的冈顶。”妙手空空向同伴指指点点:“庄
内自有山泉,童老哥无法从庄外水中施毒,咱们快速强袭,打
他个措手不及,诸位意下如何?”
“强袭好是好,只是有点冒险。”飞天夜叉长孙三旗说:
“景小辈这二十年来,为了怕天绝谷主报复,加设了许多机关
削器。咱们是血肉之躯,和这种死物玩命,犯得着吗?”
“柏老弟,老朽也反对强攻。”九阴神荼申公化支持飞天
夜叉的意见:“小心潜行接近,进入庄内才开始强攻,一面放
火一面施毒,八方裁杀鸡犬不留。对机关削器老朽欠学,据
说即使一个八寸径的小陷足坑,可以毁掉一条一等一的好汉,
不是好玩的。”
商量片刻,妙手空空不得不同意潜行接近。
十二个人,分为三组,藉草木掩身,小心地向上爬升。距
庄墙足有两里地,对这些名宿高手来说,片刻便可升抵墙根,
毫不费力。但为了伯沿途有机关削器陷坑,他们进展并不快。
沿途的确发现了三座设有巧妙翻板的陷坑,和套胫的固定短
套索十余具之多。
走在最前头的妙手空空,突然怔住了,不由自主长身而
起,口中发出一声轻噫。
原来从庄内飘来一阵轻雾,遮住了已可看清的三丈高墙。
雾续向冈下飘,似乎愈来愈浓,片刻间,他们已嗅到潮湿的
雾气毒味,眼前一片朦胧。
“奇怪这季节怎么有雾?”妙手空空讶然轻呼:“春天才有
雾,岂不邪门?”
“那是江上飘来的雾,少见识。”那位儒衫的老文士语气
有讽刺味:“咱们的船靠岸时,江上就已经起雾了,有什么好
怪的?”
“有雾岂不更妙?”香山毒叟欣然说:“天助我们,可以平
安越墙不会被发现。”
“快走!机会不可错过。”一位獐头鼠目白发满头的人说,
立即超越妙手空空,这时用不着隐起身形了。
仅走了十余步,突然前面不足八尺草丛中,窜出十余个
黑影,贴地扑来声势汹汹。“呔!”这人不假思索地大喝一声,
一掌拍出,攻向近面扑来的第一个黑影。
“汪汪……”一阵犬嚎,黑影倒地。
一阵大乱,十二个人被十余头巨型黑犬闹了个手忙脚乱,
阵阵凶猛的狂吠声大作,人与犬缠成一团。
偷袭失败,情势有进无退。
浓雾中,突然传出罡风的呼啸,,夹杂着一阵阵鬼哭神嚎,
接着电光两闪,幻成阵阵阴火磷光满天飘浮。
“快退!”老儒生急叫:“妖术,可能有毒雾。糟!死鬼五
通妖神若没死,该多好!”
退下两里地,才脱出雾影的笼罩。
“见了鬼了,冷剑景小辈这种方方正正的人,庄里怎会养
有会妖术的人?”九阴神荼愤愤地说:“简直混蛋!所养的犬
不叫就咬人,可恶!”
“去他娘的方方正正,他在武昌公然宣布不再是侠义门
人。”妙手空空恨声说;“白天妖术无用,天亮后再说。”
“唔!会不会是逍遥仙客赶来了?”飞天夜叉突然嗓门变
了:“那晁小辈也来了。”
“鬼话!”香山毒叟说:“那小辈在府城,等候太极堂处治
八极灵官那些叛徒和凶手,他不可能赶来这里帮助景小辈,况
且就算他愿意来,也没有我们快。”
“你可别忘了,主谋是柏老弟。”飞天夜叉似乎心怀恐惧:
“晁小辈与逍遥仙客结伙,逍遥仙客号称地行仙,会五行遁术,
用遁法遁行千里易如反掌……”
“老太婆,你居然相信这种夸大的鬼话?”
“哼!五通妖神就有这种妖术,你如果不信,刚才为何首
先后撤?哼!”
“好了吧!你们有什么好吵?”九阴神荼出面制止:“好好
养息,天亮后再说!”
草堆就可以睡,十二个人各找宿处。
口口 口口 口口
晓色朦胧,第一个被鸟鸣声惊醒的人,是一直心神不宁
的飞天夜叉长孙三娘。
刚挺身坐起,便看到上面二十余步的草丛中,站着两个
黑影,全穿了青衫,像是两个游山客,悠闲地背着手,向下
面含笑注视,目光恰好向她集中。
“你看。我猜对了吧?”晁凌风的熟悉语音入耳:“你瞧,
果然是女人先醒来!”
“真是你这小狗!”飞天夜叉惊恐地叫。
谈话间,十二个人都惊醒了。
“老虔婆,多谢你还记得我。”晁凌风大笑:“哈哈!你们
真可怜,像兔子一样睡草窝。我们比你们早到半天,算定你
们必定前来行凶。柏大空,我本来要亲手宰你的,但景前辈
一再求我,让他父女送你这不仁不义,鲜廉寡耻的混蛋去见
阎王!”
晁凌风和逍遥仙客突然转身飞掠,眨眼间便远出百步外
了。
三声钟鸣,冷剑父女首先飞跃而下,飞越三丈宽的护庄
河,轻灵飘逸点尘不惊。
接着飞越的是女飞卫、紫霄散仙、游僧昙本、电剑严涛
……
冷剑父女与其他十六名朋友和庄中子弟,在草坪严阵相
候,墙头上,飞燕杨姑娘偕同四侍女观战,她的气色仍差,反
而更显得清丽可人,女人韵味十足,往昔女英雌的气概荡然
无踪,这才是女人的本来面目。
晁凌风与逍遥仙客站在一边作壁上观,像是见证人。
十八比十二,荆门山庄的气势,比在武昌时壮多了。双
方相距五丈列阵,事已至此,必须破釜沉舟作一了断,反正
早晚要解决的。
“狼子野心,果然够狠够毒。”冷剑咬牙说:“柏大空!你
……”
“景青云,不必浪费口舌!”妙手空空横定了心:“只有名
利才让人不惜一切去争取。我柏大空混了大半辈子,依然不
能成为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你不死,我这辈子出头无日,
也永远没有机会东山再起,所以你我之间,今天只许有一个
人活着。”
“你永远不配与家父拼搏,我魔莺就可以送你下地狱。”景
姑娘缓步而出,语气锋芒毕露;“你说得不错。因为你的武功
与心术都恶劣万分,你只配在混,而成功是需要努力的,混
永远成不了事。”
妙手空空冷厉地向前迈步,香山毒叟不假思索地跟出。
“这里只许公平生死一博。”晁凌风大叫:“可以指名单挑,
不许趁乱鬼混。香山毒叟,你给我乖乖退回去,休想起乱使
用你的毒物。”
“老夫就挑你。”香山毒叟厉声说。
“等柏大空这场结束了你再挑,挑我你一定死。”
香山毒叟硬不起来,怨毒地瞪了晁凌风一眼,根恨地退
回原处。
相距还有三丈空间,景姑娘已一声娇啸,挥剑冲来,剑
啸声如午夜松涛,迎面射来的剑芒有如电虹乍张,感到彻骨
裂肌的压力及体,欲闪乏力,似乎光芒有强烈的束缚力.想
闪避也力不从心。
生死关头,面对无比狂猛的压力,柏大空一声沉叱,功
贯全杖,猛地招身斜推,啪一声将射来的电虹架偏近尺,扭
身时手出如奔雷,斜旋而出,剑虹也侧转,斜掠。
乍合的人影斜分,各向左前方闪出丈外,传出急促的裂
帛声,与利器击破护体内功的异响。瞬间的接触,双方各向
鬼门关跨入了一步。
景姑娘的左胁,被妙手空空威震武林的如意神手,抓脱
了两层胁衣,露出掌大的一片洁白肌肤,十分抢眼而且诱人
想入非非。
妙手空空的左背肋,被剑划破了一条半尺长裂缝,血染
衣袍,伤并不深,已表示半甲子苦练的内功,挡不住姑娘的
创气一击。
“你的如意神手,比本姑娘的十二擒龙手诡奇多多。”她
平静地说:“在运杖全力一博中,依然能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
使用如意神手,冒了万千风险,果然名不虚传。”
“好说好说。”妙手空空神色冷肃地说:“你的剑术,比你
老爹更神更冷,老夫承认碰上最强劲的对手,你足以取代武
林至尊地位,老夫该算栽了,仍可与你周旋,不知谁死谁活
呢!”
景姑娘重新逼近,剑势已控制对方的活动空间,神功默
运。
妙手空空的紫竹杖。传出风雷声,紫影摈纷化为漫天幻
影,抓住机会抢攻,杖山凌厉地压到。
剑也突化幻影,如万星激射,楔入重重杖山,风吼雷鸣
人影如虚似幻中,万千点寒星突在杖山中骤然汇集,传出奇
异的气流激喷声,虹剑激旋而出,杖山突然崩坍。
妙手空空疾冲出三丈外,身形陡然折回,斜飞而起出了
草坪,去势如电射星飞。
草地下,洒落下串血珠,表示又中了一剑,看逸走的速
度,这一剑也不严重。
景姑娘闪退的方向相反,一动一止,便已拉远至五丈左
右,很难追上了,但她发出一声冷笑,身形乍起,有若飞鸟
投林,向山下飞赶,有如流星陨落。
飞天夜叉恰在她的迫向侧方丈余,不假思索地踏进一步,
一爪虚空抓出,咻咻劲气破空厉啸,这一记天魔爪可怕极了,
丈外便可把人抓裂。
斜刺里人影出现,刀光似奔雷掣电。双方都太快了,招
一发便已决定了结束。
刀光一沉,如击败革。
老太婆的右手齐腕而折,抓出的劲道也被刀气震散了,刀
光一转,遥指着老太婆胸口。
“你已犯规。”晁凌风笑道:“断一手叨示薄惩。你只是一
个不甘寂寞的帮凶!”
“哎……”飞天夜叉的左手扼住了右手断腕,脸如厉鬼:
“你……你怎……能用……普通的刀,砍……砍断我宝刀难
……难伤、功力贯注的手?”
“要不要试试我用树枝,也可以打断你的另一条手臂!”
“晁老弟请退。”冷剑高叫:“他们是冲景某来的,让老朽
和他们了断。”
“咱们只是助拳的人。”老儒生沉声说:“柏老弟会承当一
切责任,咱们……”
“姓柯的,你不要抬出助拳来做挡灾牌。”冷剑沉声说:
“我景青云已经不再自命侠义英雄,不再重视武林的道义,再
也不会上你们的当。你夺魄狂生柯茂,也是一代之豪魔中之
魔,你必须为自己行为负责,不能以助拳人的藉口来自保,你
的指功号称天下无匹,准备施展吧!”
“哈哈!他的指功比不上令嫒的天心指。”晁凌风大笑:
“这几个老魔,其实也很伯死,也缺乏信心,才会安排四人突
袭暗算,也无奈我何,要推卸责任是怕死的最佳表现呢!”
“别在这里浪费口舌。”逍遥仙客拍了晁凌风一把:“追主
凶要紧。你这小于也会遁形术,我妖仙就是不服气,比一比。”
“好,比。”晁凌风说:“走!”
但见人影一闪即没,再定神远眺,两个淡淡的虚影已到
了百步外,再一晃,形影俱消。
“我们办我们的事。”紫霄散仙撤剑而出:“贫道超度这些
孽障,功德无量。”
徐二庄主定一刀出来了;女飞卫出来了;电剑严涛也拔
剑上……
口口 口口 口口
妙手空空闯了大半辈江湖,精明机警经验皆超人一等;初
出茅庐的景姑娘想在这山林僻地里追上他,机会决不会超过
两成。
他逃命的经验很丰富,专往荆棘茂草丛中钻,往腐木烂
枝中穿,这些地方本来就步步荆棘,更有蛇虫出没,小姑娘
怎敢深入穷追?因此逃至山下不足三里地,后面已没任何声
息。
天色已大明,送他们来的船,已经离开了,领他们前来
寻仇的人,也怕受到报复,在天亮前离开脱身事外。
他第二次拼搏左上臂挨了一剑,创口深仅三分,失血不
多不太妨碍活动。两处创伤,令他勇气全消,信心尽失,所
以见机逃命,丢下同伴不管了。
落荒而逃,向东又向东。’往东,一定可到达江边,因为
江流从洪口村下游五六里折向东南流,那一带可以找得到渔
船脱身远走高飞。
钻出一座树林,江畔的小小三家村在望,远处江流滚滚,
辽阔的江面帜影片片,在朝阳下静静地疾驶,一切显得和平
安详。
不管找不找得到,他都要前往找村民打交道,至少也可
找到食物充饥,吃饱才有精神办事。刚想举步,前面十步外
的矮树下,升起两个人影,令他心胆惧寒。
“算算你也该来了。”晁凌风微笑着说;“逃离荆门山庄的
人,向这一带逃是唯一的活路。你多次造访时,暗中留意知
道山庄的虚实,所以一定会从这儿逃,果然等个正着。”
“我妖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逍遥仙客得意地说:“追
踪寻迹,更是专家中的专家。小子,贫道不错吧!”
“佩服佩服,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晁凌风由衷地说;
“我才请你助一臂之力!”
“并不完全为了助你,也助我自己。”逍遥仙客说:“他们
的失败,关键在我孽徒身上,元凶首恶不除,日后哪有好日
子可过?我妖仙毕竟不是真的未卜先知神仙,也难逃他们不
择手段的有计划谋杀,所以我愿意作你的前驱摇旗呐减助威,
你我都有好处,是吗?”
“你们要赶尽杀绝吗?”
“为何不?”逍遥仙客狞笑:“向你学的呀!”
“向我学?”
“是呀!你到荆门山庄为什么?不会是向冷剑景庄主道歉
的吧?你以为你来得快,要先下手屠绝荆门山庄,再在江湖
上与景庄主玩命,他那种人怎玩得过你这枭雄?”
“道长,我发誓,事先并不知道夜枭程景道宏是你的门人
……”
“姓柏的,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事最重要。”晁凌风接口;“四十九条人命的债,等
你去偿还。”
“事已至此,要了我的命,也救不活死了的人。”他硬着
头皮说:“我还有数万银子窑藏,用来赔偿死者的家属,大家
都有好处,是吗?”
“你一个侠义名宿,居然有如许丰富窖藏,不但令人高深
莫测,更心中懔懔,天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弄来的?那些金银
一定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血泪,那些死者的家属,不需要这
种血腥钱。”
“晁老弟,人死不能复生……”
“你也休想活命!你别指望遁回武昌收拾残局,准备东山
再起。”晁凌风向前逼进:“你走后,一群鬼面人以雷霆万钧
的声势,掘掉你五处秘站的根。你侄儿鬼神愁柏寒秋、毒郎
君欧阳炎、阴风客上官奇、厉魄毛炳等等凶徒,一个也逃不
掉,你回去只有一条路好走:向官府投案。走吧!我带你走,
我不想杀你,毕竟我不是执法人,你必须上法场。”
“我……我发誓,毒杀旅客的事,不是我的主意。”他仍
图作最后挣扎:“那……那件事你……你也有责任。”
“什么?我有责任?理由何在?”
“是的,你也要负责。本来我策划了三件妙计,第一
……”
“绑架金狮宋斌的亲友?”
“第二是绑架龙王帮主的次子,本来已经成功.”就因为你
的介入。功败垂成。如果成功了,第三计划就不会实施.所
以你有责任……”
“贼王八!你这是什么歪理?呸!老狗,亏你说得出这种
混帐歪理来。”晁凌风粗野地破口大骂:“天下间的理都被你
歪曲,成了你争名夺利的护身符,哪有半点人样?”
妙手空空突然向侧一窜,飞掠而走。
“哈哈!这老狗真了不起。”身后传来逍遥仙客的震耳狂
笑:“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丈夫他当之无愧,难怪能混出非常
的局面来,哈哈哈……”
他不在乎嘲笑,逃命要紧,一跃兰丈,穿林入伏如飞而
遁,前面人影幻现,不假思索地一杖挥出,劲道已运足十成,
情急拼命。
人影消失,枝叶纷飞,杖及处枝断叶落,打出一条生路
来,不管是否击中,狂冲而过。
人影出现在右侧贴身而立,噗一声响,右肋挨了一肘尖。
噗噗声急剧传出,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铁砧,被三四
个铁锤,同时向他锤打,打得他如中雷殛,三五下之后,便
气散功消浑身骨肉欲散。
“噢……”最后他惨嚎一声,砰然倒地。
“我要带你到武昌投案。”晁凌风揪起他说:“从你口中迫
出六合瘟神的下落。”
“哈哈……桀桀……”他突然反常地狂笑。
“你笑吧!”晁凌风制了他的任脉三处穴道:丹田、七坎、
鸠尾。
“我不会跟你投案。”他似乎稳定下来了,恐惧感已经消
失。
“你非去不可。”晁凌风将他摆平。
“你休想从我口中,追出六合瘟神的下落。”
“你会说的。”
“不要太自信,六合瘟神会替我报仇,他会毒死上千上万
的人。”
“所以我要找到他。”
“你永远找不到他,他却以找到你。”
“他是个六亲不认的恶魔,你都不敢亲自与他打交道,他
不会为你报仇。你神通广大,知道他的下落,利用他的表侄
请他行凶杀无辜的人,你一定知道他在何处藏匿。一个人有
了太多的造孽钱,决不会仍在天下浪迹,他会建一处可以享
受的秘窟,你一定知道在何处。”
“不错。”
“所以你要招供。”
“不可能了,阁下。”
“天下间没有不可能的事。”
“哈哈!我吞下的毒药要发作了……呃……”
晁凌风急急扣住了他的咽喉,他的舌头向外伸,一双怪
眼睁得大大地,脸色渐变。
“糟!他……”晁凌风惊叫。
“他手下有毒郎君做爪牙,有香山毒叟撑腰,备有自杀毒
药,该是正常的事。”一旁出现的逍遥仙客苦笑:“来不及了,
小伙子。”
晃凌凤颓然放手,妙手空空气息已绝,脸色死灰泛青,一
代枭霸,含恨而终,死不冥目,伸手一按妙手空空的眼睛,大
姆指轻扣牙关,片刻,手挪开,妙手空空的怪眼已经闭上了,
舌头也缩回口中,口也闭合了。
“完了,到何处去找六合瘟神的下落?”晁凌风沮丧地说。
“回武昌。”逍遥仙客说。
“回去能找得到线索?不如到李端公的家,去向他的亲友
找线索……”
“连李端公都不知道,他的亲友会知道吗?回武昌找天绝
谷主,错不了,他的消息灵通得很。”
“什么?找天绝谷主?”
“是呀!那些鬼面人,就是天绝谷的人。”
“但是……我又不认识他们……”
“总该试试,对不对?”
“好吧!也只好一试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他们仍然在鸿宾店落脚,逍遥仙客回到自己的庄院处理
事务。
晚膳设在这一进的客院雅室中,四位侍女张罗吃食。飞
燕杨娟的伤势已经痊可,显得灵秀温婉,往昔的英风媚态,早
已消失无踪。一个有决心改变自己的人,就可以克服困难。
“魔莺要在近期内,仗剑在江湖行道。”晁凌风信口说:
“以她的武功才华,扬名立万是弹指间事。小娟,你是不是感
到心动?”
“我才不羡慕她呢!”杨娟白了他一眼:“好像那天荆门山
庄的饯别宴上,你似乎要同意她所提的莺燕双飞,为武林添
佳话计划,你是什么意思?”
“我似乎?似乎两字是不是莫须有?”他笑笑:“我若有意
思,上次就答应她了。你这只飞燕,已把江湖搞得风风雨雨,
再加上一只魔莺,不天下大乱才怪。说实话,我希望她不要
仗剑出来行什么道。我不知道用剑来行道能代表些什么,道
是剑呢?抑或是道需要剑来行?”
“凌风,你不放弃追凶,不也是行道吗?”
“不是的,我认为这是理。道,是道路。道字从首,从走。
意思是说,要正正当当领先往前走,往正确的道路上走,是
顺乎自然的法则,没有强迫性的约束。而理,是有明辩性的,
黑白曲直必须分明,必须有正确的认定。六合瘟神为了五千
两银子,而昧着良心毒杀一船人,他这样做是不对的。我是
船上的乘客之一,总算机警福大,幸而逃过大劫,我必须让
他明白他是理屈的一方,他必须偿付理屈所造成惨案的代价,
免得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行事理所当然,继续残害他人。如果
不牵涉我,我无法知道内情,我就不会多管闲事,但我是当
事人,知道我是理直的一方,必须把这件事弄个是非分明。”
“六合瘟神是人见人怕的恶毒凶魔,江湖的高手名宿没有
人敢找他,你……”
“我敢!糟的是我没有他的线索。逍遥仙客自称是无所不
知的妖仙,他说武昌已找不到天绝谷的人了,要我等他的消
息,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可以去找呀!”
“我从来没和天绝谷打过交道,怎么找?景庄主那些人讳
莫如深,诡称不曾与天绝谷的人接过头,连他们都不知道,我
算老几?唉!烦人。”
“你知道我有亲友。”
“不错,我见过一位自称宗老的人,他说是你的长辈,三
昧真火的火候不差。”
“仅是不差而已?”姑娘笑问。
“我无意对你的尊长无礼。”晁凌风苦笑:“老实说,宗老
比冷剑高明不了多少,三味真火还克制不了冷剑的元神御剑,
仅稍占些上风而已。我与冷剑交过手,也知道他的底细。”
“你胜了?”
“差不多。”
“他希望见你。”
“谁?”
“你说的宗老呀!”
“他……他……你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吗?”
“你知道的。”姑娘红云上颊,回避他的目光,羞态可掬,
显然她知道宗老逼晁凌风表示意见的事。
“小娟,给我时间。”他突然捉住姑娘的手握得紧紧地:
“让我们双方深入了解对方。我们是共过思难的好朋友,是不
是?”
“是的。”
“我们要结伴遨游五湖四海,是不是?”
“是的。”杨娟含蓄地说,与往昔不可一世的表现迥然不
同。
“希望在你的心目中,我不是一个乏味的、无趣的人。好,
我去见他,同时向他道谢。”
“谢什么?”
“上次在鹦鹉洲,他带了八个人突然出现,揭破八极灵官
情急召援的事。他知道妙手空空那些人见机撤走,等于是提
早逼八极灵官露出叛徒面目。”
口口 口口 口口
宗老就住在对街的悦来老店,那是颇有名气的客店。踏
入第三进的客院,便看到那位相貌老丑的青衫客,这人在院
子里活动手脚,看到晁凌风善意地笑笑,并没启口打招呼,笑
完适自拉开马步打一趟太祖长拳,颇具功力火候。
晁凌风一怔,原来这位制了丧门恶煞的青衫客,是宗老,
的人,显然宗老一直就派人在他附近留意动静,也许是负责
暗中保护杨娟的。
“前辈请了。”他客气地抱拳打招呼:“请问宗老可在?”
“西厢。”青衫客停止打拳,向西厢一指:“进去就可以看
到他了。”
“谢谢。”
“不客气。”
西厢有座小院子,果然看到宗老坐在廊下的茶座品茗,附
近冷清清,没有其他的人。
“过来坐,茶刚沏好,喝一杯,别站在那儿像个傻蛋。”宗
老笑吟吟地说。
“打扰宗老了。”
“小子,想通了吧?”
“无所谓想通。”他也笑说:“我说过的,小娟是位好姑娘,
我们是共过患难的好朋友。我邀请她一同进游天下,第一站
是出东海,宗老想必不反对吧?”
“出东海有事吗?”
“没有,看海,看海上的雄壮襟怀,找三神山。”他兴趣
来了:“南京龙江船行的东主,迫云拿月杨震寰,是家师的俗
家师弟,他有二十余艘海舶,专走海路往返两京……来往南
北运货……”
“且慢。”宗老突然阻止他往下说:“追云拿月杨震寰,很
少与江湖人士打交道,地位很超然,手上的功夫非同小可,但
很少听他与人争强斗气,他是你的师叔?”
“不但是师叔,也是我的表舅。”
“哦!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这小子武功深不可测,追云拿月的武功根底,知
道他的人就没有几个,知道他功臻化境深藏不露的人更少之
又少,我是其中的一个。”
“宗老是……”
“你到南京见你表叔,提一提宗棠老哥向他致意,你到时
候便会知道我是谁了……”
“宗老,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婆婆妈妈.?你一说,岂不是会
一清二楚吗?小姐不是姓杨……”
“她并不姓杨,杨是她娘的姓,我最好别先告诉你。好,
我同意她与你游东海。小子,你要明白,女孩不像男人,男
人五十岁更成熟神气,女人一到五十就成了老太婆,你明白
我的意思?小娟十五岁就在江湖闯荡,表面放浪形骸,骨子
里却在留心江湖动静,才能消息灵通,用心良苦,所以我才
能对江湖情势了如掌指。可能她与你年岁相若,所以……”
“我……我明白,宗老,在我家乡妻子比丈夫大三五岁平
常得很,何况小娟不可能比我大,你操什么心?”晁凌风大笑;
“这可不是你这做长辈的人该说的话。小娟要我来向你老人家
请教……”
“有关六合瘟神的下落?那丫头心急,要不得。”宗老摇
头:“她希望你赶快了断三江船行的事,急着要你带她游东海。
小子,我反对你去找那老毒魔。”
“这……”
“老毒魔凶残恶毒.无与伦比,有至毒的毒物防身,近身
三丈的人难逃他的毒手。他与仇家照面,所走过的地方,仇
家不走则已;走则必定中毒而死,连他自己也没有几个灵光
的解药。哼!我能让你去找他?”
“我不需走他走过的地方,也无需接近他三丈以内。”晁
凌风固执地说;“我会逼他来找我,我会在三丈以外杀他,甚
至在百步外杀他。”
“什么?你……你吹牛也该有个谱。”
“请相信我,宗老。”他郑重地说:“对付这种凶残恶毒的
人,我反而有必胜的信心。反之,我很可能栽在…个手无缚
鸡之力的人手下。只要我心生警觉,想计算我的人不会如意
的。”
“这个……”
“不告诉我.我会踏遍天下找老毒魔了断,小娟也将辛辛
苦苦,可可怜怜地跟在我后面走天涯。”
“你……小子,是勒索吗?可恶!你……”
“就算是勒索吧!”他怪笑:“你不希望小娟受苦?说啦!
我听觉很灵敏的,小声说不要紧。”
“你赢了,小子。”宗老又好笑又好气地说。
口口 口口 口口
府城东面十余里有座洪山,山很小,所以也称小洪山。云
梦与襄阳之间,则有一座大洪山,山真大,峰岭上百,周围
干里,有些地方人迹不至,北面与桐柏山接壤百峦千峰形成
山区蔽地,也是亡命者的逃逋薮,豪霸强盗的垛子窑所在地。
山径窄小,鸟道羊肠,人在山里走动,走上三四十里不
见人烟。有些小村落隐藏在山助深谷里,除非是熟人,不会
走上这种小村的山径。
晁凌风只带一只比百宝囊稍大的革囊,从京山的北面入
山,出城二十余里,便进入一处河谷,通过一座面水的歇脚
亭,他看到亭中坐着一个村夫打扮的人,正在用砾石细心磨
着砍柴刀,对过往的行人毫不在意,连头也不抬,专心地磨
着本来就很锋利的砍柴刀。
晁凌风也不加理会,大踏步昂然而过;
村夫朝他逐渐去远的背影瞥了一眼,然后长身而起,本
来平平凡凡的怪眼中,涌起冷电似的光芒,冷哼一声,收起
了砾石。
刚要举步出亭,猛地倏然转身,刚从刀匣中取出砍柴刀,
却又僵住了。
亭侧,鬼魅般的站着三位青袍人,中间那人正是宗老,意
外地佩了一把古色斑澜的长剑。以往,他从不公然佩剑,即
使在鹦鹉洲群雄大会时,也不佩兵刃出现。
“呵呵!是你。”宗老大笑:“怎么,做起樵夫来了?大概
是发财发腻了,想回归自然重享山林之福啦!”
“郝……郝谷主,你怎会跑到这地方来了?”樵夫显得不
胜惊讶:“不会是找地方重建天绝谷吧?”
“我不能来吗?呵呵!我知道,这地方是绝地,天地不容
的所在。”宗老仍然怪笑:“天绝谷不会再重现世间了,人老
了,难免要改变的。江湖道上,年轻的一代人才辈出,天绝
令已经吓不住这些年轻后彦了,何苦再现世?田兄,你怎么
替怡园做起看门的人来了?”
“没地方好混呀:我五年前投靠怡园的,闲着也是闲着,
总得找些事来打发日子呀!哦!谷主是追踪那小辈来的?”
“不错。”
“是何来路?居然劳动谷主亲自出马,他……”
“他叫晁凌风。”
“晁凌风?没听说过,是哪一位高人的门下?”
“你不知道?早些日子,詹老魔从武昌得意返园,大概一
直就闭门享福,未留意他走后的变局了。”
“是的,詹老哥也上了年纪,在江湖走动一遍之后,返园
休息一段时日,懒得再过问山外的事。谷主与那姓晁的小辈
……”
“呵呵!田兄是不是要发信号?”宗老顾左右而言他:“怡
园就会派人出来收拾前来闯山的人!田兄,不要发信号。”
“这……为什么……这……”樵夫听出警兆,立即戒备。
“晁凌风是郝某的晚辈,我很爱惜他,他是来找詹老魔讨
债的,你说该怎办?”
“谷主,请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呢?”宗老笑笑:“你不能为人谋而不忠,唯
一的办法是各行其是各尽其责。你还要发信号吗?”
“你说过,各尽其责……”
“很好,很好。”宗老向同伴挥手:“打发他。”
柴刀立下门户护住了身前要害,田兄的神情相当不稳定.
徐徐向河滨退移。
“得罪了!”雷霆使者沉叱,踏出一步左手疾扬。
田兄猛地飞跃而起,后空翻远出三丈。只要一着地再跃
一次,就可以跳落河中。
三枚晶亮沉重的奔雷镖,发出隐隐殷雷似的破风声,接
二连三飞出,快得肉眼难辨。
田兄的身形向下翻落,晶芒恰好挟风雷而至,砍柴刀狂
急地拍击,连一枚也没拍中,连贯入体。任何精纯的内功,也
挡不住这种专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田兄砰然翻落挣扎。
“走!不要接近,免得小家伙发现。”宗老向小径举步:
“他若知道咱们跟来,会生气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小山谷的谷口,树立一座牌楼式的木栅门,匾额上刻了
两个大字:怡园。
晁凌风站在没有建有门的木栅前,不住打量四周的形势,
片刻,开始从革囊取出油布、火折子等物,找根枯枝缠上干
草,再加上油布。
“吱!”一声轻响。火折子的火刀擦击火石,火星溅出,引
燃了火媒,撮口一吹,火焰上升。
栅内右方的矮树丛中,跳出一名大汉。
“你干什么?”大汉沉喝,举起了手中的虎尾纹奇形喷筒。
‘放火。”晁凌风笑笑说:“不久,整座怡园与山谷便会成
为一方火海,老兄反对?”
“该死的混蛋:”大汉大骂:“胆大包天竟敢在这里放火,
你死吧……”
嘭一声响;喷筒喷出一股青蓝色的毒汁,以三尺径的汁
网,向晁凌风喷去。
人影突然消失,出现在大汉身侧,一把扣住了大汉的颈
背,另一手拍飞他手中喷筒。
“你把话带给六合瘟神詹老毒魔,告诉他武昌李世鸿的事
犯了。”晁凌风厉声说:“我在此地等他了断,他如果不出来,
我就火化了这座山谷,记住了没有?”
“我记……记住了……”大汉嘎声答。
“我等片刻,他最好在火起之前出来。走!”
大汉一面狂奔,一面发出长啸。
口口 口口 口口
年过花甲的六合瘟神并不显出老态,甚至头发还是黑色
的,生了一张朴实面孔,令人难相信他是一个凶残恶毒的一
代毒魔。他亲自领了八名中年骠悍大汉,挟了他的活招牌紫
金蟠龙手仗,掠走如飞抢出谷口。
晁凌风站在木栅口,手中有一根三尺六寸长的木棍,留
了一段横枝,便成了一根手钩,与他初次出现在咸宁道上,所
持用的如意竹钩杖有点相似。
小径前面三丈左右,地上排列着九块鹅卵石,其大如拳,
三列排成九宫格,径大三尺见方。
“不要超越石堆,詹老魔。”晁凌风在对方到了五丈外,才
发出沉雷似的暴喝,山谷为之应鸣,似乎草木也为之簌簌撼
动,令人感到耳膜欲裂,脑门发晕。
六合瘟神浑身一震,脚下一顿。八名中年大汉大叫一声,
双手托头乱蹦乱跳,丢掉挟着的奇形喷管,几乎摔倒,惊骇
莫名,然后蜷缩着、叫嚎着,倒了一地随即昏厥。
“咦!你是……”六合瘟神吃惊地叫,不为喝声所撼。
“是我,有点面熟,是吗?”晁凌风沉声说:“我也依稀看
出你这双怪眼,似曾相识。我是三江船行下行客船的乘客,也
是唯一幸而逃命的人。阁下,我该叫你李世鸿呢?抑或是六
合瘟神詹无极?”
“不可能。”六合瘟神怪叫:“五十具尸体,老夫数得一清
二楚,决不可能的!”
“可是,数是不可靠的,你太过自信,没有一一查验,对
不对?”
“你真是……”
“半点不假,我是唯一幸存的旅客,所以我出现在这里,
要将你带往武昌投案。另一个凶手,五湖水妖已经落案,育
龙帮已因此宣告解散,只等你了。”
“你混蛋!你是什么东西?知道老夫的名号,依然敢一个
人前来送死,老夫要将你化骨扬灰……”六合瘟神一面说,一
面阴森森地向前接近。
“我知道你的厉害,所以不容你接近三丈以内,你最好不
要超过地下的石阵,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詹老魔,你
很喜欢金银,为了五千两银子,你竟然失去人性,毒杀五十
个人。我带了一百两银子,是准备给你的。”
“五十个人算得了什么?这世间人太多了,最好成千上万
杀掉,可以节省许多粮食。”六合瘟神乖戾地说,在石阵前站
住了:“你这几块石头,称之为石阵?别笑掉老夫的大牙了,
你以为你在玩儿戏吗?”
“那确是石阵,每块石头纵横间隔一尺,九为数之极,极
数有一种神奇的毁灭或重生的力量,只要加上外力驱动,接
近的人必有两种结果:毁灭,或重生。”晁凌风从革囊中掏出
一锭十两装的纹银亮了亮:“我带来十锭银子给你,但你必须
凭本事接住。接得了,我允许你超越石阵,与我面对面公平
地生死一决,我会冒中毒的凶险和你了断。接不住,你输定
了。”
“什么玩意?哼!居然有人敢在我六合瘟神面前,说这种
骗小孩的话。”六合温神向前迈步:“老夫练气五十年,十两
银子还不配替老夫掸灰尘……哎……”
石阵前缘的中间鹅卵石,突然不可思议地飞起,太快了,
即使全神注视,也无法看清。
远在三丈外的晁凌风,脚平分宽与肩齐,宝相庄严,眼
中有奇异的光芒射出,从双手支棍的手上可看出用力的线条,
眼中有奇异的光芒凝聚在六合瘟神的身上,眼神极为怪异。
飞起的石块,击中六合瘟神的小腹,传出沉重的打击怪
响和石块爆裂声。六合瘟神在惊叫声中,暴退八尺,左手按
住了小腹,脸上有强忍痛楚的表情流露。
“你……你在搞什么鬼?”六合瘟神骇然问:“石……石块
下埋……埋了炸药?”
“我又不是白痴,为何要告诉你?”晁凌风阴森森说:“不
听警告的人,必须受到应得的惩罚。”
“老夫却是不信邪。”六合瘟神怒叫,伸杖飞跃而起、直
上两丈,要从石阵上空飞越。
“噗噗!”两声怪响,又有两块鹅卵石飞起在上空击中六
合瘟神的右大腿和左靴底。
“哎呀!”六合瘟神厉叫,半空倒空翻飘落原地,屈右腿
挫倒,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
鹅卵石坚硬无比,也被六合瘟神的气功反震成碎屑,但
老毒魔也禁受不起打击的彻体神奇劲道,双方皆用了全力,功
深者胜。
“你过不来的。”晃凌风冷笑:“我不许你接近至三丈内洒
毒。你已经牵动气机,损了两成元气,再挨三两下,就会气
散功消,石块可以贯入你的躯体了。”
六合瘟神激怒得快要疯了,大吼一声,挫身冲进,蟠龙
手仗贴地扫向剩下的六块鹅卵石,不可思议的异象第三次发
生,杖一近石,石便先一刹那飞起,循杖飞升,一闪即中,共
有三块鹅卵石飞起。
这三记挨得更沉重,右腋、右肋、胸下三处全中。这次
鹅卵石碎裂的程度减弱,已经不是碎屑,而是裂成七八片,老
毒魔的气功反震劲道,快接近强弩之末啦!
六合瘟神连退了七八步,直不起腰来,浑身痛苦地抽搐,
头脸直冒冷汗。
“差不多了,你又损耗了两成先天真气。”晁凌风大声说:
“你非常了不起,柏大空没能把你请在身边做护法,这是他最
大的失策,天下间能制你的人没有几个,你足以横行天下。”
六合瘟神调和呼吸,蓦地一声长啸,先斜跃出路旁,再
折向反扑,避开小径的石阵,挥杖疯狂地向晁凌风冲去。
“啪!”银锭破空化虹而至,击中了前伸的蟠龙手仗,手
杖断裂尺余,震散出一阵灰汁腥雨,掉落三枚灰蓝色的四寸
小毒钉,银锭也碎了。
“啪!噗!噗!……”暴响似连珠,银锭接二连三电射而出,
击中人体的异响相当惊人。
五锭银子。倒有三锭击中了六合瘟神的胸腹,两锭被杖
击碎,蟠龙手杖也成了两尺余长,内中既无毒汁也无毒钉的
废物。
晁凌风退了两丈余,保持三丈的距离以策安全。
“嗯……”六合瘟神蹲在地上呻吟,快要受不了啦!
“还有五十两。”晁凌风咬牙说:“为了五千两银子,你毒
杀了四十九个人,用血腥的人命钱,来供你在此地建造怡园
享福,你不死,天道何在?”
“你……你永远要不了我的命。”六合瘟神从原路吃力地
退走,一步步后退:“我在怡园等……等你,你难越雷池一步
……”
“真的?”
“老夫的怡园,可以毒死千军万马,可以……”
“你看。”晁凌风向谷中一指:“我知道你的怡园栽满了毒
草怪树,洒满了铅石奇毒,就算你死了,一百年之内,这地
方仍可置人畜于死地,所以,我不能让它留下来为祸人间。”
栅内五六十步,小径两旁的草木丛中,升起十余柱青烟,
火起了。
原来堆集了十二堆枯草干枝,中间各点了十二枝蜡烛,烛
渐渐矮短,最后燃及靠近烛的枯草,计算得十分准确,这是
行家定时纵火的妙术。
“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六合瘟神狂叫,向青烟升起
处狂奔,强忍住痛楚,要将火扑灭。
晁凌风不从对方奔走的路线追逐,向侧绕走,速度比六
合瘟神快十倍,一眨眼便到了左侧方三丈。
“接银子!”
噗一声响,六合瘟神的左肋挨了一击,没接住,砰一声
向右摔倒。
“噗!噗噗噗!”后四锭银子,把六合瘟神打得满地乱该,
滚入路旁的草丛狂叫挣扎。
晁凌风的棍钩,突然凌空飞出,原来柄部系了一根三丈
长的牛筋索,棍钩成了链钩。
一声怒吼,棍钩勾住了六合瘟神的腰带,在晁凌风的怒
吼中,被钩飞而起。
噗一声暴响,飞掼在三丈外的一株大树干上,枝叶摇摇
中反弹落地,这一掼要了老毒魔半条命。
钩再次抡起,再钩。第一次没钩中,第二次钩住了六合
瘟神的右腿,一拉之下,右腿骨折。
棍钩不断钩落,十余次之后,六合瘟神手脚骨折,身上
也出现不少伤口,已是气息奄奄,成了一团死肉,只能呻吟
扭动,快要面目全非了。
由于棍钩是斜直的,所以有打击的功能,最后一击,形
成斜钩的横枝,硬贯入六合瘟神的小腹,可知老毒魔早就气
散功消了。
“哎……小王八蛋你……”六合瘟神含糊地叫骂,几乎难
以听倩了。
晁凌风拉紧牛筋索缠牢在草中,静静地注视老毒魔片刻。
“柏大空为名,你为利,最后终于为名利而道报。”他喃
喃地说:“名利本身不会害人,害人的是人自己本身的欲望;
在你们名成利收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们手中,你们实
在该死。要怪我,你们向阎王告我吧!”
他转身大踏步走了,火已燃及树林,正以奇速向四周蔓
延,树枝爆裂声渐来渐紧。
后面里外,小径绕过一处高冈,冈上下来了十几个人,其
中有飞燕杨娟,魔莺景春莺也赫然在内。
阴盛阳衰,其中六名侍女,有两位是景姑娘带来的。
宗老不在,老人家不想出面。
“凌风,你在下面玩什么把戏?“杨姑娘兴奋地笑问:“好
像你们并没交手,是怎么一回事?”
“在捉迷藏,好玩得很。”他笑笑:“你怎么不在城里等我?
该打。哦!景姑娘怎么也来了?”
“我能放心呀?”杨娟幽幽一叹:“想起老毒魔我就心中发
冷,要不是景小妹拉住我,我早就下去和你并肩应劫了。凌
风,但愿以后不再有打打杀杀的事发生。”
“我是从武昌得到消息,十万火急赶来的,心想也许你用
得着我。”景春莺说:“但一看你并没有接近老毒魔的意思,我
知道这里用不着我了,所以也拉住娟组,免得娟姐乱了你的
心神,我做对了吗?”
“谢谢你,景姑娘。”晁凌风一面含笑道谢,一面亲热地
挽住了杨娟的纤手:“任何人现身,都会让我陷入险地。小娟,
回去再罚你。如果我所料的不差,宗老他老人家一定也来了,
他呢?”
“走了。”杨娟喜悦地羞笑:“你是神鹰,他很放心让我伴
你遨游天下。喂!要不要莺燕双飞?景小妹对鬼蜮江湖极感
寒心,从此不谈江湖事,你欢迎吗?”
景春莺红云上颊,连粉颈都红了,用满怀希望的绵绵目
光,偷偷地注视着他。
“那不是我该管的事。”他笑笑:“火快烧到此地,这里没
有我们的事了。”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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