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his (心剑),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冷面刀客  二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n 28 07:54:01 1999), 转信


                      
          冷面刀客    作者:云中岳
          
                        2
    “映月剑?剑园三宝剑之一,这孽障真是剑园的人。”另
一个道装中年人,认出吴志贤的剑,“贫道要行法活擒他!”
    一声长笑,吴志贤突然抢攻,宝光耀目的映月剑幻化耀
目光芒,从西面那扮山民的大汉方向突围!身形奇快。
    大汉仅有一把短匕,怎敢硬接无坚不摧的宝剑?心里
虚,侧闪躲避, 匕首虚架电射而来的剑虹。
    剑虹猛然伸长、闪动。
    大汉的右手臂齐肘而断,断臂仍然紧握住匕首飞起。
    “孽障休走!”老道沉叱,如影附形追随、身剑合一破空
发招,同时左手袖一挥,响起一声乍雷,火焰狂喷而出,黑
烟迎风狂涌。
    吴志贤的身影,同一刹那向下一沉,似乎平空消失了。老
道的喷火奇术失效,吐出的十剑也落空,眼前人影消失,任
何绝技攻击也无用武之地。
    闪电发自地底,脚下奇光眩目。
    老道仍接剑向前冲,砰然大震中,摔倒在三丈外,立即
发出可怖的哀号。
    双脚掌失了踪,齐踝而断。
    无情剑到了,剑进射向慑人的激光。
    吴志贤正长身而起,映月剑风雷骤发。
    铮铮两声狂震,无情剑斜震出两丈外几乎跌倒。
    几乎是一刹那,另二名老道的剑二方骤聚,剑气进发似
隐隐风雷,三剑聚力雷霆一击。吴志贤脸色有点苍白.真力
耗损得差不多了,怎敢硬接三剑聚击?身影再向下一挫,再
次失踪。路对面野草急剧中分,像一阵狂风掠地,刮入二十
步外的山林,枝叶簌簌而动。
    “穷寇莫追!”一名老道急叫。
    无情剑与另一扮山民的大汉旁观者清,看出吴志贤是以
惊人的速度挫身窜走的,同时飞跃而上狂追,闻声不得不收
势止步。 
    即使追也追之不及,吴志贤已经入林.在密林中追逐一
个武功惊人的高手,是十分危险的事,大汉断了有小臂,还
有左手可用,老道去了双脚掌。这辈子算是完了,注定了成
为废人。重伤两个人,情势也不允许他们穷追。吴家子弟不
少,来了一个人已经难以对付,再出来二、三个人,他们恐
怕都得留在此地。七手八脚替伤者救治,一个个心中发虚。
    “这……这狗小辈的剑术,委实可怕!”无情剑脸色不正
常,被吴志贤的剑术吓住了。
    他的剑已有二处豆大的缺口,已成废物,幸好人没受伤。
他以剑术超尘拔俗自豪,剑出无情,杀死了许多与他为敌的
高手名宿,声威显赫。
    今天他碰上了高明的劲敌,只接了二剑便几乎丢命。同
伴都是一剑便丢手丢脚的,老道的武功比他高明,道术通玄
会吐雾喷火,却一照面便栽了。
    “剑园吴家的剑术,号称绝剑,在武林有崇高的地位与评
价,当然可怕啦!”替老道裹伤的老道有余悸,语气充满悲观,
“咱们除了凭人多势众之外。奈何不了他的。吴家躲在这种山
深林茂的偏僻地方,咱们人多的优势可说完全消失了。”
    “是啊!颜兄,人多不足恃。”另一扮老道的人苦笑:“人
多他们走避,人少他们突袭一击即走。咱们七个人那小狗一
个人就敢出面挑战。颜兄,再这样下去,咱们今后不知还要
损失多少人,而且毫无胜算。这种策略办法行不通,不能再
使用了。”  
    “我会改弦易辙对付的。”无情剑直咬牙。
    “如何改?”
    “请超绝的高手对讨他们。”  
    “向鄢大人身边要人?”  
    “鄢大入不会答应的,他的安全重要。”
    “那你打算……”
    “请外面的人。”
    “哦!请得动敢对付剑园的人吗?”
    “一定可以请到。”无情剑语气肯定道:“我告诉你,想打
倒剑园吴家以扬名立万的人多得很呢!邪道魔道贪图重赏的
高手名宿,也随请随到。”
    不久,召集散处各地人手的信号发出,先后有十八个人
赶来会合。抬了伤者撤出山区。

             
    徐州府,南京北面的第一座大城。
    其实,这座城本身并木大,仅有九里周径,由于位于平
原,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城墙高有三丈三尺,宽也有三
丈三,厚实坚牢、易守难攻。也由于交通四通八达,便成
了商贾集中要地。
    那时,护城堤并没修筑,黄河远在城东北十余里。黄河
本来是在城南的,府城原是大河北岸的大城。今年春讯(嘉
靖三十八年),河决秦沟,夺闸河改道城北,城就成了河南岸
的大城。百废待举,城外的市街正以惊人的速度复原、重建,
街道拓宽,有了像样的规模、本来只有三十余万人的府城,突
然增加了十万人口,都是从外地灾区涌来的工人,受雇重建
城内城外的市街,筑堤整濠、日夜赶工,徐州成了最忙碌的
城。
    在这里,你只要肯卖力,忠诚勤快,到处都争相聘请,本
城需要大批人才。商业中心在城南,白天人潮汹涌,夜间灯
火通明。重建的市街建筑日夜赶工。六月天,在大太阳下赶
工辛苦可知。而在道上赶路的旅客似乎更为辛苦,车马经过
时尘埃滚滚,步行的旅客更是倍极辛劳。
    南关大街的楚都骡车行,决提期间受损并不严重,目下
一切皆已上了轨道,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楚都骡车行是本城
四大车行之一,规模坐三望二,以长程客货运为主,不租借
零星的牲口。本身有客货大车四十余辆、与同等数量的小车。
仅厩房就古了小半条街,店前的驻车场大得惊人。街尾,就
是名胜区,小小的石佛山(云龙山)、太山。
    车行规模大,用的人手也多,各有专职,所管的事务有
大有小。管理百余名掌鞭与二百余名车夫的管事,也称班头,
共有六名之多。负责车夫掌鞭的调度、差勤,说忙并不算太
忙,问题是必须有压得住这二、二百名桀骜骠悍大汉的才干
和魄力。
    六名管事中的柳思柳班头,就具有这种才干和魄力。虽
则他是年纪最小,年方二十六岁的人,生得俊而不秀,手长
脚长,剑眉虎目,身材高壮活蹦乱跳。打起架来信疯子,拳
打脚踢摔跤斗牛门门精通,喝起高粱一锅头像喝水。
    但如果不惹火他,平时笑吟吟很好说话肯讲理。惹火了
他,三拳二脚立即把人摆平。
    他在楚都车行干活不到一年,在府城却颇有名气,与三
教九流朋友混得很熟,为人四海手面广。有人叫他拼命三郎,
有人叫他出山虎。
    店东神鞭李一飞也是一条好汉,对手下这位伙计颇感困
惑。显然每月五两银子的高工资,还不够这位班头当零钱花,
但似乎身上的银子制钱永远不虞匮乏,到城里上彭城酒楼喝
酒,酒席钱一付就是二三两银子只多不少,几乎是半月的工
资。而他每月上酒楼决不少于四五次,这家伙的银子从哪里
来?
    尽管这位自称是京师人氏,说一口悦耳的风阳腔京师官
话的柳管事,一切举动都令人生疑,但确是一个办事的好人
才。
    车胎店脚牙.多少沾了些江湖味。店东神鞭李一飞本来
就是江湖闯过一段时日的人,因此虽生疑却不计较。
    京师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大户人家,本籍是凤阳,因
此京师的官话也就混合了凤阳腔。如果某个京师人士自称是
风阳人,一点也不奇怪,由于不准他们迁回故居,更不准自
由旅行.所以每逢清明祭祖期间,他们扮成化子,打着花鼓
走四方,目的地却是回乡祭祖。
    徐州府本来隶属风阳府。洪武八年才从凤阳分出建府。所
以柳管事虽说自称是京师人士,但要说他是风阳人也没有错,
说他是徐州本地人也说得过去。
    因此骡车店的伙计们,并没有把他当外地人,事实上他
的徐州腔官话也说得非常流利。
    这是一个谜——样的年轻人,一头具有潜在危险性的猛虎。
  

    南行大官道,从南关大街向南伸展,两里外的街尾,便
是云龙山(石佛山)麓。官道穿越二三里长的山脚.西是云
龙山,东是太山。两山夹峙形成进入徐州府的关口。官道平
均,宽阔、笔直,可容四辆大车并驶。
    两侧树林青葱,西面云龙山麓有不少豪门的园林巨厦,是
游春的好地方,风景相当美,有好几条登山小径,路口建了
相当古朴的歇脚亭。
    申牌初,日影将接近云龙山头,从南面来的旅客。陆陆
续续向府城赶,车、马、轿络绎于途。货驮与徒步旅客,也
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徐徐北行。这时,已经没有南行的旅客就
道了。
    柳思乘了一匹枣榴,也风尘仆仆从南面来。他是从南乡
的三十里外黄山集返城的。楚都骡车行的货车在该集出了一
点小意外。
    他上午前往处理纠纷,事毕即策马回城,无事一身轻。
    远远地.便看到路旁聚集了一些人,路侧小山坡也有人
聚集,停了一辆颇为精致华丽的马车,几匹雄健的坐骑,显
然有事故发生了。
    事不关己不劳心,但好奇是人的天性,任何地方出了事
故,都会围了一大堆人看热闹。
    他也不例外,策马疾赶现场。
    在路旁的大树下系马,他好奇地进入山坡。
    确是发生了纠纷,似乎牵涉到三方面的人。
    势力最单薄的一方,是一个明眸皓齿的村姑打扮少女,青
衣布裙掩不住青春美丽少女的风华。但似乎不能算是村姑,因
为手上有一根精美的马鞭。这一带的妇女很少骑马,用不着
马鞭。另一方是八名粗豪的大汉,穿了青骑装,一个个精壮
如牛,全是些拳头上可以站人的莽汉。其中一人耳轮破了,血
流满脸,行家一看便可瞧料七八分,这位仁兄必定挨了一马
鞭。
    近路的一方,是三女四男。三女是一仆妇、一侍女,主
人是一身罗衣胜雪,美丽动人的少女。
    四男是骑装大汉,一个比一个出色,高大雄伟,气势逼
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保镖打手一类人物,站在三女的左右
戒备,威风凛凛像四个护法金刚。  
    八个粗豪大汉,一个个脸有惊容,也一个个气愤填膺,显
然是唯一的输家。
    柳思一露面,八个粗豪大汉惊容立消。
    “柳兄弟,请帮帮忙。”为首的大汉像沉船的人,抓住了
一块木板,“咱们有了困难。”  
    他认识这八位仁兄,寒山左家庄的长工头头。左家是大
农户,田地不知到底有多少,建了三座下院,长工有五六百
人,可以组成一支军队。
    中原地区有些大地主土地之大,简直大得令人难以置信。
徐沛是产生英雄的地方,汉高祖和楚霸王在这,带都是枭雄
和英雄,他们都靠大地主的力量,组成子弟兵逐鹿天下。
    晚汉蜀刘备起兵,糜夫人嫁给刘备,海州糜家陪嫁的兵
马就有七千之多。糜家是大地主,兵马都是由糜家的农奴所
组成的。
    左家的长工,真可以组成一支军队。在徐州附近州县,左
家的田庄还不是最大的。
    左家庄距府城二十余里,闹起事来还真有翻天覆地的力
量。
    左家的子弟经常在府城出入,普通人家真不敢招惹他们,
他们也不是横行府城的豪霸。
    土霸碰上外地的巨豪,那就得看谁的能耐大了。
    眼前的情势,左家的人显然是输家。
    柳思认识左家的一些人,这位长工头头所以向他求援。人
不亲土亲,他义不容辞排解纠纷。
    他只好挺身而出,向八人走去。 
    所有的目光皆向他集中,看热闹的旅客让开去路。
    “怎么一回事?”他向提出请求的人说:“我要知道经过,
看谁是理屈的一方。”
    “我们理屈。”长工头头有骨气有担当,“那位姑娘。”向
执马鞭怒目而视的少女一指,“那位姑娘生得美,小魏不该不
长眼,说了几句不中听的混话,挨了一马鞭就冲突起来了。”
    “原来如此。”他恍然:“你们没道歉?”
    男人们人多势众,见到漂亮的姑娘们,口头上快活,说
几句轻薄话调戏,是十分正常的事。
    其实无意任所欲为,粗野男人的本性而已。有些话甚至
是变相的赞美,只是态度上让姑娘们受不了。
    “这……”长工头头苦笑。
    “还在理论,那几位。向七男女一指,恰好路过。认为我
们是恶霸,有多为胜欺负单身旅客,不肯甘休。”
    “你们理亏,还想动手对付那位姑娘?”
    “没有呀……”
    “气势汹汹,是吗?”
    “这……”
    “我明白了,理亏在你们一方。”他向少女走去,笑吟吟
抱拳施礼,“小姑娘,这些人是南面左家庄的种地粗汉,人并
不坏,有眼无珠得罪了姑娘,可否接受他们道歉放过他们?”
    “他们想倚仗人多要行凶呢2”少女气乎乎地道。
    “人一多,是很容易一错再错的。好在他们已经知错,让
他们赔不是,或者赔礼,姑娘意下如何?”  
    “不行!”四个金刚似的人之一,声如洪钟威风凛凛,“必
须把他们打个半死!”
    “何必呢?兄台!”他心中有点不以为然,修养有限,“他
们已经知道错误,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让他们诚心向这位
姑娘道歉赔礼,把他们打个半死。也未免惩罚过当。”
    “你想包揽是非?”
    “我哪敢?”他强忍怒火:“是非已明,所以我要左家的人
赔礼,这并无所谓包揽。”
    “你是这些人的党羽?”
    “阁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城外传乡的人,大半是种庄
稼的无知莽夫,不会结帮织会网罗羽翼,不会有什么党羽;不
错,我认识处们,毕竟是同一座城的人,见面三分情谈不上
党羽,而且我也不种地。更不可能是他们的党羽,阁下言重
了。”
    “你不服气?”金刚冷然踏进二步。
    “我哪能不服气?你瞧你。”他冷冷一笑,“一看便知你是
闯过天下,见过世面,佩了剑威风凛凛,一言不合便拔剑相
斗的打抱不平好汉,我哪敢不服气?好吧!我不敢排解,你
爱怎么办就瞧着办好了。你们这些英雄好汉,为了几个见了
女人就评头论足的材大,便拔剑宰了他们,我算是服了你。似
乎休以为徐州府是个没有王法的地方呢!你要听老实话鸣?”
    “你要说什么?”  
    “徐州府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兵就有两卫之多,想造反的
人,最好是不要在徐州府与兵作乱。”
    金刚冷哼一声,身形乍闪,眨眼间便逼近至六尺内,伸
手可及。
    他冷然屹立,冷冷一笑。
    “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种招惹横祸的话。”金刚的右手
徐提,要动手了。
    “无所谓胆大,我说的是实话。”他身材并不比对方差,面
对金刚毫无所惧,对方的气势压不倒他.“左家的这些村夫,
就算落在育府里,官司上身,当街调戏妇女,也只不过关两
二天聊加惩罚而已。你们如果管闲事打伤了人,可就不是监
禁三、五天所能了结的罪名呢!”
    “你是公人?”
    “我只是个在车行干活的小伙计,每月工资四五两银子,
不是干公人的料,少抬举我了。”他向后退去,表示不再多管
闲事,“我会在附近睁大眼睛看,上了公堂我就是目击证人,
现在,看你们的了。” 
    金刚正要跟上,围观的旅客中,突然传出一阵怪异的,鬼
哭似的阴笑,声音不大,但入耳清晰,今人不由自主毛骨耸
然。大白天依然有令人感到阴森诡异,毛发森立心底生寒的
反应。金刚吃了一惊,脸色骤变,警觉地虎目怒睁。转身面
对着三丈外夹杂在旅客中的一个灰发老人。
    老人其实并不老,很可能属于头发早白的一类人,脸色
有点苍白,但没有老纹,生了一双深陷的鹰目,唇薄颧高,半
露出白森森完好锐利的牙齿,留的小八字胡却是黑漆光亮,与
泛白的头发完全不同。这人的手杖也特殊。握手的杖头,雕
了一个牛头鬼的像,四尺余长泛着灰蓝的异光。穿一袭黑色
宽大的长衫,佩的剑鞘绘了不少奇形怪状的鬼形与异兽的切
案。胁下悬了个包袱,确是旅客。这人仍在笑,半露的白森
牙齿,有点像肉食兽类的撕肉利器,相当令人胆寒。
    “白发郎君东门信,你在向在下示威吗?”金刚虎目彪圆,
手本能地按上剑鞘。
    江湖朋友都对名列魔道,而且是色魔的白发郎君东门信,
怀有相当程度的恐惧,尤其是家中有美丽大闺女的高手名宿,
不论正邪黑白,都对这个色魔深怀戒心,而且恨之刺骨。
    这个色魔确是少年白发,在江湖肆虐将近十年,真正的
年龄仅三十出头,他那根牛头鬼杖与泛灰的头发,便是他的
活招牌,十年来他不知糟蹋了多少年轻貌美少女,武功超绝
罕逢敌手。被他盯上的年轻貌美少女,很少能逃过他的毒手
蹂躏,是令人恨之刺骨,却又奈何不了他的大名鼎鼎色魔。不
过,受到蹂躏的女人,极少受到残害,兴趣一过腻了之后,他
会大大方方加以释放一走了之。如果受害的少女被杀,决不
是他下的毒手;如果是自尽,他当然会理直气壮声称与他无
关。所以他绰号称郎君,不是杀女人的凶手暴徒。
    “你不是也向这些村夫俗子示威吗?”白发郎君停止示威
性的怪笑,鹰目盯着四金刚护卫着的美丽少女,“我白发郎君
自信武功相当不错;决不会自贬身价,与那些种庄稼和做工
的村夫俗汉叫阵示威,把百十个这种蠢汉打个半死,决不会
替我增加光彩。”  
    “有你替他们出头,在下就找你。”金刚不再理会柳思,矛
头转而指向白发郎君。
    “很好很好。那个做工的伙计没有勇气担当,我敢。你找
上我,是我的光荣。我想,你们的气势不错,而且知道我白
发郎君的名号,绝不是泛泛之流。怎么在江湖道上,从没听
说过你们这些人物?哦!那位美如天仙的小姑娘,一定是阁
下的主人了,贵主人贵姓芳名,你阁下又是何方神圣,可肯
见告?”
   “打发他走!”美丽的少女火爆叫道。
    一声虎吼,金刚的剑出硝,剑气进发中,火杂杂挥剑直
上。
    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而且对方的特异牛头鬼杖,就
是相当霸道的兵刃,钢铸打磨相当沉重,不但可以硬碰刀剑,
而且比刀剑长尺余,可以单手使用,双手使用更是霸道灵活,
不用剑是非常危险的事。  
    任何宝刀宝剑,锋刃必须尽量避免正面接触,沙粒大的
缺口,得磨上老半天。世间真正削铁如泥锋刃不伤的刀剑,根
本不可能存在,那只是神话中的利器,不存在于现实人生。
    但高手拼搏,兵刃不可能发生撞击,出招的速度太快,招
一发便不可能中途急变了。
    白发郎君冷冷一笑,一杖急封。
    金刚的猛烈攻击是虚拍,怎肯让铁杖硬封硬架轻灵的宝
剑,剑光候然回收、下沉。
    人剑一体幻化流光,从杖下流泻而出,似乎人平空缩矮
了三分之二,像是贴地急剧进发的电光。
    白发郎君骇然一惊,杖势落空便心生警兆,不愧称名动
江湖的超拔高手,双脚上缩飞腾上升,一记美妙的前空翻,从
剑光的上空一掠而过,远出两丈外飘然落地,脸色一变。
    双方都在走险,生死须臾十分凶险。
    杖与剑带起的罡风,刮趋了无数草屑,人影分开后,空
间里似乎仍遗留下隐隐风雷似的震鸣。
    “该死的!原来你们是二十余年前,颇有名气的仰止山庄
四大金刚。十余年来贵山庄的人绝迹江湖,现在又出来现世
了。东方未明庄主,还能重振昔日雄风吗?”白发郎君显得兴
奋,似乎觉得能碰上高手名宿而雀跃。“东方未明绰号叫一剑
愁,从地堂刀法中参悟出下盘攻击的剑招,据说足以称无双
秘学,你这一剑不过如此而已,咱们放手一拼!”
    拼字声如乍雷,牛头鬼杖风雷暴起,豪勇地扑上了,单
手运杖冲进抢攻。
    这家伙口说金刚这一剑不过如此而已,其实心中已感到
寒意,刚才的反应如果慢一刹那他的脚就不属于他的了,剑
光掠过靴底的压力似乎仍在呢;
    金刚以为他真的要放手一拼,迎着挥来的杖影斜身急接,
剑光闪烁与杖对进,一接触的急剧变化将石破天惊,同时采
取攻势,很可能一招便分胜负。
    “铮!”杖影接触,响声震耳。
    人影骤分,金刚震出丈外,单足一点地,突然脱力向下
挫,稳不下马步。  
    同一瞬间,白发郎君一声长笑,“铮”一声轻响,击落一
颗从少女手中发出的铁莲子,身形再起,远出五丈外脱出人
群。  
    “恶贼可恶!”少女咒骂声同时传到。
    金刚摔倒在地,立即被另一个抢出的金刚扶住了。
    一把四寸长的小小柳叶刀,插在金刚的右大腿上,斜贯
在腿外侧,两端仅可看到半寸刀尖。
    在接触的刹那间,悄然发射肉眼难见的暗器,即使事先
心理上已有警惕,仍然无法闪避。
    “小美女,我白发郎君订下你了!”远在五六丈外的白发
郎君兴高采烈高叫:“你的保镖再多,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提防。
你很美,很够女人味,我喜欢你,你是我的,我一定可以把
你弄到手快活,你最好早些向我表示亲近,我会把你当成淑
女对待,不然……”
    少女人化流光,电掠而上。
    白发郎君哈哈狂笑,掠走如风。
    看热闹的人、哄而散,怕被快速奔掠的人撞及。
    忙乱中,左家八个人悄然溜走,是被柳思打手势示意乘
乱撤走的。
    当事人也迳自走了,没有人再理会这位孤单的小村姑啦!
仰止山庄的人,已追白发郎君去了。
    柳思等左家的八人八骑走后,才策马北返府城。
    看热闹的一些旅客仍在现场,有几个人干脆在路旁的大
树下歇息。
    

    两个中年旅客坐在大树下,目送柳思的坐骑远去。
    那位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的中年人,脸色有点不正常。
    “仰止山庄的武学,确是神奥难测,剑是不宜用在下盘攻
击的,那位金刚却运用得神乎其神。换了我,绝难躲过那一
剑。白发郎君也的确了不起。名不虚传。但这家伙好阴险,一
比一,他足以从容应付一个金刚,他却抽冷子放冷刀,真可
怕。”中年人不但脸色不正常,说话也不时抽冷气,“以后万
一碰上这些人,我宁可避开他们免生闲气。”
    “陶兄,这些人并不可怕。”另一个生了一个大酒糟鼻的
中年人。一双冷电湛湛的鹰目仍然盯住柳思远去的人马背影,
“论真才实学,你我都可以和他们论短长。老实说,这些人都
不配称超拔的高手。”
    “当然,我们的名号也够响亮,但……”
    “我见过最高明最可怕的人物。”
    “谁?”  
    “刚才仰止山庄的人,可说非常幸运。”酒糟鼻中年人答
非所问。
    “白发郎君奈何得了他们?”朱砂痣中年人陶兄冷笑,“姜
兄,别开玩笑2你看到那小姑娘追逐的身法吗?那就是仰止
山庄庄主,一剑愁东方未明的绝学流光遁影。身动影逝,独
步武林。”  
    “我是指另一个人。”
    “哪一个?”  
    “那一个。”姜兄指着远去的柳思背影,“那个自称柳思,
在车行干活的小伙计。”  
    “那个人?姜兄开玩笑!”陶兄笑问。
    “我哪有心情开玩笑?”姜兄冷笑,“这个人隐身在这里,
天知道会发生何种灾祸!”
    “姜兄,你的话我听不懂。” 
    “刚才要不是白发郎君出面干预,仰止山庄的人必定一意
孤行,那就……仰止山庄七男女,很可能灰头上脸,甚至会
有人丢命。”  
    “老天!这么严重?”
    “毫无疑问。”  
    “这个叫柳思的人?”
    “他不叫柳思,叫柳心田,心田二字加起来就是思。心田,
也可能是他的字,思是不是他的本名,就无法断定了。”
    二十岁以前有名,二十岁满就可以有字。直接呼对方的
名,是很不礼貌的事,应该呼字,名与字是两码子事。
    “你……你说他就是柳心田?”陶兄脸色一变。
    “应该不会错,我见过他。”  
    “你见过他……”
    “对!我在铁血团有朋友。”
    “陆都堂的铁血团?”
    “一点不错!”
    “老天!霹雷……”
    “霹雷虎柳心田,铁血团的密谍勇将。”  
    “你没看错?” 
    “错不了。”
    “咱们不要在徐州逗留,免惹是非。”陶兄打一冷战,“我
宁可离开铁血团远一点。”
    “不错!咱们明早加快离境。”姜兄同意,站起整衣,“徐
州某些人将有灾祸了,招惹了铁血团,注定要灾祸连连,死
而后已。咱们走吧!”  


    天下四大奸恶:严嵩、赵文华、鄢懋卿、陆炳。
    陆炳,目下位极入臣,大明朝唯一的二公兼三孤大臣,而
且掌锦衣卫。
    他拥货千万,在天下各地建了十八座巨大庄院,势倾天
下,所豢养的密谍称铁血团,每个人皆拥有锦衣卫身分的密
令。
    他的属下皆称他为陆都堂或者陆堂。
    四大奸恶中。陆炳是最好的一个。
    他为世人所诟病之事,是他与第一大奸恶严嵩父子大小
相同狼狈为奸.走得很近。其实严嵩父子很怕他。
    他的铁血团密谋。吃定了严嵩父子的二大秘谍集团:黑
龙帮、黑鹰会。  
    这个令朝野害怕的大奸,整人的手段极为凶残。但他所
整之人,几乎全是大的贪官污吏,以及天下巨室,动不动就
把他们弄入锦衣卫抄家杀头。北地,押送北镇抚司(锦衣卫
执法衙门);南地,押送南镇抚司。公然法办,不私行处决。
    他为世人称道的是:结权要周全善类,慷慨救助一掷万
金毫无吝啬。严嵩父子与赵文华数兴无辜大狱,他能居中多
所保全。折节下交真正的正人君子士大大,不曾构陷一人。
    他曾经与严嵩陷死大学士夏言,其实夏大学士也不是一
个好东西;而且夏大学士先坑害他,他找机会报复而已。
    这个人是不折不扣的奸雄,四大奸恶中,他也是唯一能
寿终正寝的人。虽则下一个皇帝(隆庆)曾经追究他的罪恶,
抄他子孙的家,籍没坐赃八十万两银子。  
    他健壮如狮,全身火红,两膀有干斤神力,马上马下勇
冠三军,阴沉鸷猛,威严天生。因此他豢养的密谍,负责查
察天下叛逆,每个人都必须武功谋略超拔,可独当—面的顶
尖人才。
    他的母亲是今上(嘉靖帝)的奶妈;队小在宫中与今上
一起长大,君臣感情深厚。嘉靖十八年,他掌管南京锦衣卫
南镇抚司,从皇帝南幸,御驾驻跸卫辉府。四更天行宫失火,
他排闼冲入火海,将嘉靖帝背负出火场。据说他是火德星君
投胎转世.所以大火烧不死他。
    这个人,目下五十来岁春秋正盛,严嵩已垂垂老矣!严
世藩把他看成天下唯一的劲敌,两奸暗中教劲斗法。明里却
双方见面言笑宴宴。
    他把一度宏大的别庄建在南昌,摆明了要监视位于安州
的严府动静。
    他的美丽姬妾到底有多少,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最
美丽的姬妾,安罗在五处大田庄内:西湖(建有他母亲的乱
娘庙)、临淮、扬州、南昌、承天(安陆府——嘉靖帝任国主
时的封地)。 
    十八处大别业,都是铁血切密谍的活动中心。
    铁血团,对内称铁血锄奸团,每一个人都是可独当一面,
武功超绝的密谋全才,绝对冷酷无情的杀手。天下各地那些
油水喝得太多大肥的大官小官,各地雄霸一方为富不仁的大
豪大户,一提起铁血团三个字,半夜三更也会从恶梦中惊醒
跳起来。  
    他们也是化装易容的专家,但名号却不变,相貌随时随
地更改,所亮的名号却始终不变。
    姜兄说认识柳思是铁血团的霹雷虎柳心田,陶兄将信将
疑,原因在此。
    思与心田,的确会让人联想在一起。
    可是,姜兄陶兄二位仁兄,却没有勇气留下求证,他们
不敢沾惹铁血团的人。
    那些横行天下的江湖大豪大霸,也是铁血团盯梢追踪的
对象,只要他们有不轨的图谋或蠢动,格杀令会很快地颁发
下来。
    连严嵩父子的黑龙帮与黑鹰会,也对铁血团怀有极高的
戒心。  
    

    柳思掩护左家的人撤走,迳自返回楚都车行。
    他心中明白,今年他流年不利。  
    今天地不得不出头,结果与仰止山庄的人结了怨。去年
更倒楣,冲了太岁;今年,流年仍然不利。
    其实,他并不担心有麻烦。仰止山庄弟子已经十几年没
有在江湖走动了,就算新一代的子弟出外闯荡,以仰止山庄
过去的名头威望,绝不可能向一个车行并不重要的小伙计找
麻烦。 
    他日下的身分,确是楚都车行的伙计。
    仰止山庄的人如果到车行找他,岂不贻笑江湖?  
    他曾经目击少女扑向白发郎君的身法,以及赤手空拳与
快速猛扑的无畏气势,心中暗暗喝彩。
    白发郎君手中有牛头鬼杖,左手掌心暗藏了小柳叶飞刀,
任何一个知名的高手,也不敢赤手空拳无所畏惧地飞扑而上。
    “这小丫头真不错,而且很美。”这是他对那位少女的评
价,“可惜脾气火爆,过于自负了些。”  
    但事后思量,他修正了一些看法。一个年轻貌美出身名
门的少女,面对一个声名狼藉的大色魔,脾气哪能不火爆?
    次日忙了一天,太平无事。
    申牌将逝,他一身轻松踏入府城。城门天一黑就关闭,断
绝城内外的交通。三更正夜禁,可知他申牌时分进城,今晚
不打算出城住宿了。
    距府前街还有百十步,街有的一家店铺抢出一个人,一
出门便照了面,大眼瞪小眼。
    一头泛灰的头发,白发郎君的活招牌。
    “你没扯谎。”白发郎君笑得像盯着鸡笼的黄鼠狼,“你果
然是楚都骡车行的伙计。”
    “他娘的!你调查我?”他粗野地、笑吟吟地叫:“府城南
关外的人,谁不知道我是楚都骡车行的伙计?吃喝嫖赌都有
我一份。我是城南可敬的父老们,作为教训儿女的活榜样,还
用得着费力去调查?”  
    ‘我知道,所以我喜欢你这个人,这叫做……叫做什么?
沆瀣一气?”
    “不对。叫臭味相投。”他也发出暖昧的怪笑:“我还不配
和你这种有杖有剑的人沆瀣…气,做个烂朋友倒还马马虎
虎。”
    “如果我不出面替你抵灾,你会有什么结果?”
    “我不知道,反正我那时已经表明撒手不管了。”
    “他们……我是说,那些仰止山庄的男女,会打断你的手
脚,因为他们是英雄人物。”
    “是吗?算我欠你一份情……”
    “对,你欠我一份情。”
    “请你上彭城酒楼喝几碗酒,聊表谢意,如何?”他抢着
说。
    像白发郎君这种名号响亮的江湖凶魔,向一个小混混套
交情,如果没有特殊的要求,决不会有好事。
    “不,不够。”白发郎君果然提出要求,“我要你替我打听
一个人。”
    “打听一个人?老天爷!城内城外人丁不少于三十万,你
要我汀听迤个人?” 
    “对,打听迤个人;像你这种地头蛇,消息迤定比一些有
头有脸的爷字号人物灵通,所以我要你帮我打听。”
    “你说说看。”
    “一个姓陈的人,年约五十出头,本名叫陈祥,三年前有
人在贵地见过他。大多数人有许多假名,但很少改姓。猜想
他仍然姓陈,名当然一定改了。”
    “徐州最少也有二万个姓陈的人……”
    “这人不一样,他是天生的斗鸡眼,武功很不错;又狠又
毒,绰号叫九尾蝎。蝎子一条尾巴已经够毒了,他有九条,可
怕吧?五年前,他还是湖广武昌府三霸天之一。”
    “哈哈!蝎子并不毒呀。咱们这里的小孩,都把蝎子揣在
怀里玩呢!被蛰一钩,并不比被蚊子叮一口严重。好吧!我
答应替你留意。”
    “我住高升客栈,有消息赶快通知我。”  
    “好的!”柳思爽快应允,“天色不早了,我请你到彭城酒
楼,走吧!”
    “那是府城第一大酒楼,你真有钱?”
    “有,三、五两银子我付得起。”
  

    天色其实仍早,夏季要酉脾时分才天黑。
    彭城酒楼在近西大街迤南近十字街的钟鼓楼,它不是府
城排名第一的酒楼,而是名气不小,接待的酒客品流复杂,真
正有地位的士绅,从不光顾这里。
    正所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申牌时分上酒楼,算是早了些,但还有比他们更早的人。
    冤家路窄,仰止山庄的人已先到,占了二桌。四大金刚
一桌,那少女与二个侍女是一桌。
    更巧的是,侧方相连的另一座食厅,那位扮成村姑的少
女,也和三个士绅打扮的中年人同桌进食。
    村姑装已改为穿碎花连身水蓝色衫裙,显得灵秀出众,气
质非凡,流露出青春少女的风华。  
    府城内不能在大庭广众问闹事,即使是生死对头,也不
能愤然拔剑而斗,那是极为犯忌的事。
    一登楼,两方先到的人全向他两人注目,在怒目而视中
谁也不便发作。  
    柳思叫了一声霉气,暗叫不妙。
    与一个大色魔在一起,当然不妙。
    他是酒楼的常客,店伙计热心地领他到北窗下的一副座
头,交代菜式毕,先送来茶水。
    酒客不少,显得有些嘈杂。
    八式下酒菜肴一同上桌,有一坛本地大名鼎鼎的烈酒一
锅头。徐沛高梁名扬天下,一坛十斤一锅头,可以醉倒十头
牛。 
    不用杯,用碗,两人存心较上了。
    敬过三碗酒,话匣子打开。白发郎君是者江湖,但在徐
州往返的三五次中,并没在这里逗留,一个过客,对徐州所
知有限。

    白发即君以为他是地头蛇,三流的小混混,不屑与他谈
江湖见闻,甚至不想提江湖事。不久,便谈上了本地的动静,
当然有意套他口风,以了解当地的情势。
    他心中雪亮,仰止山庄的人与那曾用马鞭揍人的少女,皆
拉长了耳朵有意无意地,留心他两人的谈话。
    “贵东主绰号叫神鞭,是条好汉。”白发郎君已喝了七八
碗酒,有点苍白的脸色,似乎不但不见红,反而显得更苍白,
是属于肝功能不足,愈喝脸愈白的人。“贵地出英雄,砀扬徐
沛,人杰地灵。老弟,你还年轻,也可以做英雄呀!”
    “哈哈!你看我像一块英雄的料吗?”他笑声惊四座,酒
意上涌:“不错!至少咱们这里曾经出过真正的英雄。”
   “谁?你是说徐州双太岁的老大,毒手丧门刘大风?。沾了
刘邦大风歌的光,就成为英雄了?”白发放君大为不悦,自命
不凡的人、最讨厌人家捧其他的人为英雄。
    “我是指一千多年以前的楚霸王。”他向窗外‘指,指向
高耸入云的霸王楼,“那就是他住的地方,他把国都建在这处
兵家必多的平原大城。因此失败了、做不成皇帝。但是司马
迁老先生眼光独到;所以他是历史上唯一有本纪的人;史书
中只有皇帝才配有本纪。”  
    “谁是司马迁呀?也是英雄?”
    “哦!司马迁就是马司迁呀!”他故意不加解释,“是不是
英雄,见仁见智全在你怎么看了。咱们这里不但出英雄,还
出美女呢!”  
    “美女?”白发郎君兴趣来了,那再理会写史记的司马迁
是不是英雄? 
    “对!美女。”柳思向远处西北角的一座大楼一指“瞧!那
就是燕子楼。”  
    “看过,但没上楼去玩。”  
    “有一个绝色美女住在里面,叫关盼盼!”  
    “好哇1带我去看她。”白发郎君眉飞色舞。
    “她死了。” 
    “什么!死了?”
    白发郎君大表失望。
    “对,死了。她是名妓,也是名姬妾。她的丈夫张建封,
官拜尚书镇守徐州,替她建了这座楼藏娇。后来张建封死了,
她住在楼上,十五年不下楼,悼念她的丈夫。”
    “她还在楼上守寡?为何又说她死了?”
    满楼的酒客闻言皆掩口偷笑。
    仰止山庄那位美丽的少女,咬着樱唇笑不出来,恨恨地
白了柳思一眼,似乎在嗔怪他在大庭广众之间胡说八道戏弄
外地人。
    “她本来不死的,但偏偏就有一个人多事,写了几首诗给
她,把她给逼死了。”
    “有这么狠心的人把美女逼死了?”
    “是呀!那个人姓白,叫白居易。给她的诗意思是说,你
丈夫死了,你为何不死?她一看,回了诗就绝食,十天后就
死了,死在楼上。” 
    “那个白居易岂不要打人命官司?”
    “打官司?她是自己绝食而死的呀!何况那个白居易,连
皇帝皇后都还卖他三分帐呢;”
    “我去宰了他!”
    白发郎君几乎跳起来,怪可爱的。
    这家伙是恶名昭彰的色魔,但从不杀死他到手的女人。
    “那姓白的也死了,死了好多好多年,都成仙啦!”柳思
似乎对胡说八道学有专精,作弄人不假辞色,“后来有一个节
度使时博,也坐镇徐州,被一个叫朱温的人攻破城池,跑到
这座楼举火同焚。”
    “你是见鬼啦!这楼不是好好的吗?”
    “这是后来又后来重建的啦2别多问了,喝酒,喝酒,敬
你一碗!”
    “后来又后来……”白发郎君喝了一碗酒,抓抓头皮,
“这座楼我十年前就看过了,本来就是这鬼样子,不像是重建
的呀!那美女关盼盼,应该死在十余年前……”
    “反正你再也见不到她啦!老的不死,小的不来,天下间
新的绝色美女多得很呢!是不是?”
    “对!我中意的一个……”白发郎君用木箸遥指仰止山庄
少女,一定比关盼盼更美丽漂亮。”  
    四金刚成了真的怒目金刚,推凳欲起,却被少女以手势
阻止,及时制止了可能发生的暴力冲突。
    “我不像你呀!”柳思说:“你武功高强,不论是人或东西,
中意了拿了就走,拿不到跑得也快,不会有后患。我没有本
事,所以不敢中意某个漂亮女人。小人物瞟人一眼,也可能
遭到杀身之祸。对漂亮女人说句荤话,铁定会被打破头。所
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呀!”
    伴同少女进食的三士绅,也怒目而视跃然欲动。
    左家的人说了几句荤话调戏少女,其中之一便被少女用
马鞭抽得头破血流。
    “这世间本来就是如此,谁强谁就可以主宰弱者的生死荣
辱。”白发郎君已有七、八分酒意,大言不惭地越说越神气,
“像我武功高强,有本事,当然可以随心所欲,获取我想要的
东西。”
    “包括女人。”柳思也像在说醉话,“你要女人,可以凭武
功本事攫取。我要女人,只能凭劳力赚钱,用工资去换取。所
以我实在羡慕你2他娘的,早知如此,在娘胎里我就该练武
功,现在很可能成为雄霸天下的人物,甚至能成为西楚霸王
第二呢!”
    “你没希望了啦!小子。”白发郎君说,“你说的却是真话,
有些人的确是从娘胎里练起,没怀孕之前,就吃一些有益胎,
儿的神奇灵药。所以普通人家,也有所谓胎教之说呢!你这
一辈子不可能练成好武功了,注定了做一个小混混的命。”
    “我本来就认命了呀!”
    “你替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白发郎君指的是追查九尾蝎之事。
    “我会尽力,一有消息立即奉告。”柳思脸上有邪邪的笑
意:“我这人颇为守信,当某些事我认为有承诺的必要,就不
会计较对方所采取的手段如何,会尽力而为。反之,如果这
件事我认为不该做,我是不会答应的,对方不管采用何种手
段,我一概拒绝。”
    “你的意思?”
    白发郎君还没了解他的话意。
    “你要我替你打听九尾蝎?”柳思放低声音。
    “对呀!”
    “那是一个即剁碎来喂狗,狗都不吃的货色。好人找他,
八九不离十会要他的命。坏人找他,七八成是找他算账的老
伙伴。”
    “我……”
    “我不管你是好人坏人,与我无关。”
    “你好像知道九尾蝎。”
    白发郎君脸色一冷。
    “知道一些。”柳思淡淡一笑。
    “毕竟我是车行伙计,聊算是见过世面的江湖人:你白发
郎君还不算恶毒的坏胚;我不会过问你找他的理由。晤,看
来你有麻烦了!”
    “我应付得了!”  
     白发郎君的目光,凶狠地落在仰止山庄的人身上。
     那位挨了飞刀的金刚正缓缓站起,手中抛弄着那把四
寸柳叶刀,杀气怒涌的虎目,狠盯着白发郎君。
    另一个金刚伸手阻止同伴离座,大概知道同伴腿伤行。
动不便,不宜出头讨公道。
    “我来!”这位金刚接住同伴抛起的飞刀,离座向白发郎
君接近,嘴角噙着令人莫测高深的冷笑,虎目中神光四射。
    “想在大庭广众间撒野,你能得到好处?”白发郎君双手
放在桌上,先发制人主动向金刚打招呼:“我敢,你不敢。因
为阁下你不能落案,我能!”
    “我只是想把飞刀还给你。”金刚冷冷地说:“失落暗器可
是有损声杏的事。”  
    “哈哈!那是所谓真正名家高手的作风。”白发郎君大笑,
“尤其是那些在暗器上,加了标记表示负责的高手名家,最喜
欢卖弄这一套作风,发出去有信心收回来。而我不一样,我
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一流人物,信心不足,就不敢在刀上刻
标记,所以我不会硬着头皮拍胸膛承认飞刀是我的。”
    “是吗?”
    “对!正是顺便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所谓暗器,并不专指可以发射的镖箭飞刀一类小玩意
儿。任何可伤人杀人的东西,包括人的拳脚在内,用之明则
明,用之暗则暗。你在别人后面,偷偷摸摸一拳打破别人的
脑袋,你的拳头同样算是暗器,所以也叫暗算。双方交手,任
何物品攻击,都不能算是暗器,你应该懂,是吗?”
    “我懂!所以要正大光明还给你呀!”金刚右手徐举,三
个指头拈住小飞刀,本来白光晶亮的刀身,渐渐变成暗红色。
    白发郎君脸色大变,呼吸不正常了。
    柳思亦眼神一动,但神色不变。
    “纯阳真火!”邻桌一中年酒客脱口惊呼,“飞刀在奇功的
御发下飞出,十成火候的金钟罩也抵抗不了,速度必定目力
难及,无从躲闪。淫贱,你的末日到了!”
    “不见得!”  
    白发郎君低叱,身形候动向下一挫。
    同一瞬间,柳思搁在食桌上的双手一拾,食桌猛地一掀,
酒菜杯盘飞抛。
    小飞刀插在掀倒在一侧的桌面上,竟然不曾穿透。按金
刚所发的劲道,穿透寸余厚的桌面绝无问题。
    白发郎君向下挫的身躯还不够快,只感到背部有物划过,
是透过桌面的两寸长锋利飞刀尖。
    他扑下时,食桌恰好贴着他的身躯倒下,不但挡住了金
刚的视线,也挡住了飞刀,但透桌面的刀尖划伤了他的肌肤。
    而桌子是如何倒的,他不知道。  
    不由他多想,贴楼板向前一窜,全速脱身,楼梯一阵急
响,飞奔下楼逃之夭夭。
    柳思左手端着酒碗,右手握着木箸,坐在长凳上傻傻地
张口结舌,盯着侧倒的食桌发愣,似乎不明白食桌是如何倒
下的。
    所有的人皆认为是白发即君掀倒食桌脱身的。
    “我的酒菜!”
    柳思叫苦的语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仰止山庄七人,皆追下楼去了。
    中年酒客走近,留心察看倾倒的食桌。
    桌的底部另有一把飞刀,锋尖也透出桌面,但仅有三分
左右,比起金刚所发射的透桌两小飞刀,表面上看劲道相差
甚远。
    “是着地的刹那间发射的,没获得发射的充分距离,所以
劲道不足,这淫贼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假使没有食桌阻挡,
那位用纯阳真火御发飞刀的仁兄,性命可能不保。”中年酒客
是行家,所说的估计相当正确,“如果没有食桌阻挡,这淫贼
也非死不可。”
   “两败俱伤,真傻!”曾经扮村姑少女的一位中年同伴,也
在一旁察看。
    “老兄,你不感到可疑吗?”中年酒客问。
    “有何可疑?”少女的中年同伴问,“在下看不出,有何可
疑的地方。”  
    “淫威既想以飞刀回敬,为何又扳倒食桌,阻挡自己发射
的飞刀’?他这种高手,是不可能犯这种的错误?”
    中年酒客提出疑问。
    听中年酒客一直把白发郎君称为淫贼,可知必定厌恶已
极。
    “任何一个高手,也可能有计算错误的时候。何况情势急
迫,变化之快如电光火石。想伤人又想自保,犯错误在所难
免。”
   “唔!也有道理。”中年酒客伸两指起出一把飞刀。  
    此时店伙计已七手八脚前来整理善后。
    “这个人。”少女的同伴也拔出另一把飞刀,指指已另觅
食桌重新叫酒菜的柳思背影,“似乎不是淫贼的同伙;也许也
是臭味相投的淫贼。”  
    “他是楚都车行的伙计,在本城小有名气,与淫贼无关。”
中年酒客是本地人,替柳思辩护,“淫贼是入暮时分进城的,
从风阳来。”
    “兄台是……” 
    “在下姓徐,徐良。”中年酒客说。
    “哦!徐州徐家的活报应徐大爷,久仰久仰!在下姓汤,
汤辉。”  
    “这淫贼在敝地一露面,家有美貌大闺女的人都心中不
安。”活报应苦笑,“在下有二个女儿,不得不留意他的举动。
老实说,这淫贼如果在本城撒野,敝地真没有人克制得了他,
委实令人忧心仲仲。刚才那位仁兄……”
    “他们是仰止山庄的人。练成纯阳真火的那位,是仰止山
庄四大金刚之一。”  
    “哦!难怪。”  
    柳思在远处角落的一桌,叫来了酒菜埋头进食。
    楼上人声嘈杂,酒客越来越多,没有人再注意他,他也
不理会其他的人。
    他当然知道本城的话报应徐大爷,但毫无瓜葛;他一个
小伙计,哪配与本城的爷字号人物套交情?
    匆匆食罢,他会了帐悄然溜走。
    曾经扮村姑的少女,是唯一留意他一举一动的人。  

扫描校正:Luo Hui Jun ,
小勤鼠书巢:http://book999.126.com  and  http://book999.zb169.net
请在转载时务必保留此信息。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44.81]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3.346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