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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冷面刀客 三十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n 28 08:08:14 1999), 转信
冷面刀客 作者:云中岳
30
朱家皇朝的人对“朝天”二字,似乎有特别的爱好。原
因可能与朱元璋做过和尚有关。 ’
做和尚而参加香军推翻蒙古的皇朝,香军却是半佛半道
的四不像组织,所以登基之后,第一个整顿的就是佛寺官观,
彻底管制这些吃了饭没事干的僧道,根除日后可能也造反的
祸源,却又鼓励百姓求神拜佛听天由命。所以南京有供官民
膜拜的朝天宫,规模最大香火最盛。
京师北迁,又在阜城(平则、平贼)门附近改建朝天宫,
供官民膜拜,都设有道官住持。
朝天宫除了庙会期间,昼夜有香客前来叩拜之外.平时
天一黑就管制大牌楼的孔道,不再任由信众进香。大官员出
入.也只能从偏殿往来。
但观四周却是繁荣的市肆,夜市并不比秦淮河风月区差。
仅夜禁开始,夜市即散而已。
天刚黑,一声绵绵的震天长啸破空而至,不知发自何处,
震得数十间殿堂里的道人们,个个悚然而惊,似乎连大殿也
在震颤。有如处身在狂风暴雨中。
引起了一阵骚乱.宏大的二座大殿门闭门了,各处的灯
火不但没减少.反而增多。不必要的执事人员,纷纷回避,必
要的人,则不安地各就定位。
不久,全观骚动已止,除了必要的值夜执事人员走动之
外,里里外外一片沉寂,大有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光景.准备
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观外的夜市并没发生多少影响,逛夜市的人依旧摩肩接
踵,观内所发生的事故,观外是不可能知道的。
没有人再出入,似乎内外断绝了交通。
强故将至,长啸声已表明朝天宫已成了目标,想冒险将
囚禁的人带出,不足容易的事,外面可能受到封锁,阴谋诡
计已被看穿了。
二更初,狭了长布卷的人,终于出现在观前,踱着方步
昂然通过大牌楼。
两个把守的中年老道,本来打算将人拦住,一触来人焕
发慑人炯炯奇光的虎目,打一冷战,退至一旁,远出三丈外,
仍然感到凌厉的杀气逼体。
口口 口口 口口
跨入香烟缭绕的偏殿,劈面迎出两个中年老道。
“呵呵!你这里的殿堂真够雄伟壮观。”他抢先发话,笑
声直震耳膜,“千余年古宫观,不同凡响,用来作赌注。即使
不是其蠢如猪,至少也是愚不可及,因为赌一定会输的。”
“施主你说甚么?”那位长了一字粗眉的老道,似乎真的
听不懂话中的含义。
“我的话,每个字都直震耳膜,你如果听不清,那就算了。”
“施主……”
“我来讲理的。”
“讲理?”
“对,讲理。我要见正—真人紫府散人,不要说他不在。”
柳思声如洪钟,脸上有令人莫测高深的笑意。
这种笑,不怀好意,有如盯着鸡笼的黄鼠狼。
正一真人是道官的封号,地位甚高,紫府散人是绰号,等
于是天官的散仙,是道号。
另有俗家姓名,通常知者不多。
“施主贵姓大名.是否事先约好的?敝宫……”
“我叫柳不思。”他的话简单明了,不讲礼数,“当然不需
事先约定。你们最好带我去找他,以免贵宫的神像法器遭殃。
因为他—定会和我碰面的,晚见不如早见,是吗?”
“真人正在入定。”老道断然拒绝,“施土有事必明天再来,
或者……”
“你去通报好不好?真人会见我的。”柳思冷笑:“他知道
我来了,不可能入定躲起来。”
“不,施主……”
“我自己去找他,后果你们负责。”
老道伸手急拦,眼前人影却一闪即逝。
—声怪啸,老道发出了警讯。
各处传出隐隐金钟声,在外走动的人惶然走避。
片刻问,全宫沉寂。
口口 口口 口口
闯入一座小殿,五个老道惊叫中慌乱窜躲。
朝天宫的老道约有两百余名,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整
天与官吏信众打交道。绝大多数所谓神棍,一旦碰上舞刀弄
剑、天不怕地不伯的强梁,胆都快要吓破了,谁还敢出面应
付?
少部份宫中的亲信首座人物,是紫府散人的党羽,皆集
中保护紫府散人的安全,不敢分散至各处与入侵的强梁防守
拼搏。
“带我去见贵宫的住持。”柳思抓住一个走避不及的老道:
“如果不,我砍你十七八刀。”
“我……我带……你去……”
老道魂不附体,乖乖应允。
砍一刀已经没有命,砍十七、八刀还得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宫北端的一座讲坛。四周花木扶疏,共有三十六盏气死
风大形圆灯笼,坛四周临时插了十六支火把,广约二亩的空
间里火光通明。
十六名主要职司的老道,穿了朱红色法服,佩剑执拂,一
个个宝相庄严,在两丈见方的讲坛左右列队,还真有几分有
道全真的气概。
讲坛上,一道、一僧、一俗并肩而立,年纪皆在花甲上
下,更具威严。
正一真人是道官,在两京的道官与外地道录司道官的衣
饰不同。
中间那位老道,戴九梁冠,穿金栏朱红法服。栏,也就
是外面的装饰衫,用金色的边饰,所以叫金栏。只有两京的
道宫才配穿用.十分神气。所佩的剑古色斑调,拂法是白色
马尾毛柄加金雕图案。
南京的皇亲国戚以迄百姓小民,都知道这位有道的正一
真人,朝天宫的主持,称他为活神仙,据说道力通玄.能知
过去未来祸福休咎。
和尚也有高僧的气概,地位也很高,穿黑绦皂法服,披
浅红色袈裟,袈裟的绿文和饰环是金色的,一看便知是僧官。
禅杖金光闪闪,所挂的念珠每一颗皆有鸽卵大,乌光闪
烁,决非菩提木所制。
右首的花甲老人穿绿底团花绸长衫,佩剑装饰华丽,剑
穗育一颗猩红的宝石,映着火光红芒暴射。
没有仰止山庄的人在场。也就是说,掳人的主犯不在,也
就没有证人指证,这种理怎么讲?
柳思将刀从布卷中取出,插妥在腰带上,脸上有邪笑,或
者阴笑,大摇大楼到了讲坛下。
坛高三尺,石阶五级。这是说,如果他不登坛,站在坛
下,身分地位就低了一级。
他毫无顾忌地拾级而上,登坛的用意极为明显。
身分地位高的人,喜欢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与人打交道,
高才显得大。
公堂、台坛、甚至大厅,建筑的格局都是高的。金銮殿
皇帝的宝座,当然高高在上。
他不是来听讲道的.所以要登坛。讲理如果没能获得同
等地位,那是投诉而非讲理。
扼守在坛口的两名老道,当然不容许他撒野,守土有责,
不许他越雷池半步。
“不许上来,大胆:”两老道同声沉喝,挫马步出手相阻,
双掌齐伸,向下虚拨。
挫马步,表示已经用劲,虚拔应该伤不了人,坛上坛下
相距足有一丈。
但在内功有成的高手来说,劲道外发伤人平常得很,威
力的远近,决定于修为火候的精纯度,以及所练的内功种类。
有些人可在三丈外灭烛,有些人在丈内可以裂石开碑。
两老道两个巨掌一拨之下,暗劲如潮,似乎形成一股小
风暴,气旋呼啸向下涌发。
柳思今晚穿了青长衫。袖桩与袂尾风扬而起,但身形却
沉实稳健,逆风而进丝毫不受影响。
脚下不但不受迟滞,反而急步加快而上。
双手左右一伸,大袖桩飞扬中,双手吐出袖口,虚空猛
地—抓、内收。
“呃……”两老道还来不及发第二掌。像被无形的巨灵之
爪所抓住,立脚不牢,惊叫着往内侧倒,骨碌碌滚至坛下,手
脚略一抽搐便昏迷不醒。
柳思已登上坛口,举目环顾。
“谁胆敢在讲理之前.毛手毛脚下毒手,严惩不贷。”他
冷冷一笑,笑容带有邪恶味,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邪
味十足,“那两个老道死不了,但他们是人质,就算你们行文
武当山,把武当山的元老请来,也解不了他们所受制的经脉。
在下不想杀朝天官的老道,但废了便不至于惊动南京。”
其余十四名老道,本来要冲上动手.却被紫府散人抬手
示意,阻止他们妄动。
“大天龙爪”花甲老人惊呼。
“错了,是神魔爪。”柳思站在坛口不再逼进:“我柳不思
勉勉强强其是魔道人士,不敢掠正道人士打抱不平,惩恶霸
除贪官的美誉,所以所使用的武功,用魔字比较贴切些。前
辈认为是大天龙爪,也可能有所根据.爪功其实不论如何标
新立异,功效大同小异。请问前辈贵姓大名?”
“你不要管老夫姓甚名谁,反正你不会因为我是甚么人而
退缩。”花甲老人不愿通名,做巡缉营走狗,本来就不是应该
感到的光荣的事。
“对,就算西天大菩萨,加上元始大天尊出现在这里,也
阻止不了我挥刀。”
柳思豪气飞扬:“不将月华仙子完整地交给在下带走,我
要杀得你们这些混蛋做噩梦。喂!紫府散人,你这牛鼻子妖
道,要为了藏匿一个女人,与朝天宫共存亡吗?”
“贫道不会让你撒野。”紫府散人必须站出来,以主人身
分打交道:“朝天宫经常有人前来讹诈,威胁。你不是第一个,
从来就没有人成功过,你也不例外。”
“在下不是装腔作势无聊威胁的人,我来,就有成功的把
握,朝天宫绝对没有巡缉营营区坚固,巡缉营营区何在?你
这里已受到封锁,事实俱在。”
“小辈,你恫吓不了我……。
“哈哈!你怎么这样蠢?”柳思大笑,“我只要任意放上一
把火,整个南京便会沸腾起来,你这种禁不起火的地方,平
时都得火烛小心,何况是有人故意放火?把人交给我带走.何
必冒玉石俱焚的凶险?鄢狗官能拔给你百万银子重建朝天官,
落成后也不可能让你主持了,你怎不想想后果?我现在和你
讲理,就是要你明白利害。”
“小辈,你根本名不正言不顺,居然敢来讲理?朝天官三
百余名道侣,没有任何一个人招惹你这个默默无闻的小辈
……”
“你这个名满南都的所谓活神仙一宫之主,根本就是一个
浪得虚名没有权当的混蛋。”柳思笑骂:“你朝天宫的三百余
个杂毛,的确没招惹我,但藏匿月华仙子,就表示你朝天宫
包揽了这场是非。我只等你一句话:放人或是不放人。”
“贫道……”
“说!”柳思叱声如沉雷。
“月华仙子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这就是朋友的道义,不能以如何重要来衡量。”
“你们是一伙的?”
“没错。”
“那就对了,贫道有一起擒住你,文给巡缉营法办的理
由。”紫府散人不再和他胡扯。
“这就对了,你总算有担当,不是没有担当的混蛋,我为
坛两侧还有十二名老道,被爆发的劲流撼动,纷纷倒退
落坛下,无法及时发动攻击。
这瞬间的暴乱,攻击落空。
蓦地长啸震天,刀光疾下宛如雷电自天而降。
是柳思,人升至两丈高下,脱出和尚与紫府散人的合击,
然后凌空下搏,刀如雷霆急降。
和尚与紫府散人哪来得及再发招?全力一击后劲不可能
立即凝聚、发出。
一声怪叫自紫府散人口中发出,与震天长啸相应和。
一僧一道化虹而走,花甲老人也向下一挫退出讲坛。
坛厂有两个昏迷的老道,另两个仍在挣扎叫号求救。
柳思屹立坛上,收刀仰天呼出一口长气,和尚老道不接
招化虹而遁,他凌空一击浪费了不少真力。
拔出一枝火把,他跳下坛昂然走向不远处雄伟的殿堂。
殿旁的花圃钻出两个娇小的人形,脸上一块黑一块白,所
穿的夜行衣也有灰斑,真像两个鬼,曲线玲珑,一看便知是
女人。
“柳兄,人囚禁在后面的静室。”一个鬼面夜行人奔到,是
潇湘龙女的嗓音。
“防守森严,我们进不去。”另一个是吴惠茹姑娘,绝剑
狂客的爱女,“门窗都闭死了,人躲在门窗内防卫,进去不易,
不能用火攻,怎么办?”
“咦!你们不是今晚要再次袭击巡缉营工地吗?”例思先
不回答火攻的问题:“这里不需要你们策应……”
“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潇湘龙女说:“必须先解决你的
电我们才放心.我们的事并不急,柳兄。”
“临时改变汁划,人少并无妨碍,人多改变必定不易,会
吃亏的。”
“只是改为骚扰性的攻击而已……”
“哎呀!”
“柳兄,怎么啦?”激湘龙女惊问。
“难怪八表狂龙一些重要人手没赶来出面。”柳思苦笑,
“你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就会找你们。我想,他们已经找出你
们的潜伏处了。”
“这……不可能的。”潇湘龙女心中存疑:“我们是分散潜
伏的……”
“赶快回去通知你们的人。”柳思郑重地说。
“柳兄,你的意思……”
“千万不要忽略他们的侦察能力,谭姑娘。他们一定会潜
抵你们藏身的地方,等侯你们回巢,破晓时分发动攻击,你
们一个也跑不了。”
“柳兄,我们有一部分人在宫外。”
“赶快要他们派一部分身手灵活的人,回去要你们留在藏
匿处的人秘密撤走。哦!绝剑狂客的藏身地方在何处?”
“在下浮桥附近。”
“好,务必在八表狂龙抵达之前撤走。记住,一定要秘密
撤走,切记不要惊动监视的眼线,必要时,哪怕要钻狗洞扮
虫蚁,一寸寸地爬离现场。”
“这……”
“你们走吧!我应付得了。”柳思冷冷一笑,“我要在这里
吸引他们,可能要拖至五更初,他们就会认为我在这里救人
不顺利,就可以放心大胆等候时机,按计划一举歼除你们了。”
“吴姐,你走一趟好不好?”潇湘龙女抓住吴姑娘的手臂,
“我跟在柳兄身边.也许用得着我。”
“好,我通知外面的人。”吴姑娘心中焦急,对柳思的判
断深信不疑,事关她老爹的生死存亡,她恨不得插翅飞走传
警,说完便急急走了。
柳思丢掉火把,放弃用火把将妖道逼出来的念头。因势
利导,必须依情势的变化调整对策。
八表狂龙利用他制造有利情势,他为何不将计就计另造
机会?
朝天宫的人把他拖住,走狗们便可集中全力,不必派人
防备他,一举歼除九华余孽了。
如果他早早成功,走狗们就必须派高手中的高手对付他,
必定影响歼除九华余孽的实力,很可能被一些首要人物漏网。
放火威胁是速战速决的手段,但他不需速战速决。
“你们还没找到可以对付八表狂龙的人?”不需速战速决,
他也就放松情绪,缓步向那座外面光亮,里面幽暗的殿堂举
步。
“没有找到。”潇湘龙女失望地叹厂一口气:“恐怕日下的
武林四霸天,也对付不了芥子神功一击。我和吴叔负责联手
缠住他,由其他的人铲除其他的走狗。”
“很危险,你们两人缠不住他,他会以快速的行动,歼除
你们的人,逼你们和他近身决战。”
“吴叔也知道危险,因此始终不敢大举发动攻击,本来预
定三更天再次袭击巡缉营的工地,不得不中止以免牺牲一些
人。”
“这混蛋不亲自来找我;真聪明,反而利用我吸引你们的
注意力,暗中策划歼除掉你们的妙计。唔!你知道绝剑狂客
的藏身处?”
“知道。”
“你不要逞强出手,尽量保存精力。”
“你的意思……”
“不久自知。”
“柳兄,透露一点嘛!”潇湘龙女碰碰他的手膀央求。
“天机不可泄漏,反正你跟在我身边,尽量避免交手保存
精力,以后就有精力应付强悍敌人。我要进殿堂和他们玩玩,
你不妨用坐山观虎斗的心情旁观。”
“这……”
“玩,需要有好的情绪才能得心应手,你如果存心拼命,
反而会把命玩掉的。”
柳思一面走一面说:“白发郎君满肚子复仇怒火,所以我
就不敢带他来闯龙潭虎穴了。”
“你救月华仙子,救人如救火,也救人心切呀!”
“那不同,姑娘,我有信心,有把握。妖道再蠢,也不会
为了一个与他无关的月华仙子,而让朝天宫化为火海屠场。我
可以断定,他已经在后悔了。他与茅山三子虽则有交情,还
不至于冲交情份上,用朝天宫的存亡来尽朋友的道义。他容
许走狗们将人掳来朝天宫暂时藏匿,并不知道我这个三流混
混不易对付。刚才他用神御小飞剑行致命一击,铁定可以成
功的,岂知却劳而无功.他总算知道大事不好了。心中一虚,
他还敢和我赌命?事实上他一知道藏匿月华仙子的消息走漏,
便知道大事不妙,后悔已来不及啦!他这座市区中人人可来
的朝天宫,根本就防止不了一个小混混入侵。”
“但如果走狗们逼他……”
“他会运用官方的压力,对付巡缉苦的逼迫。鄢狗官虽则
权倾朝野,毕竞不敢干犯众怒。不会允许走狗们胡为,以免
影响他的前程。看我的,分!”
潇湘龙女居然知道配合他的心意,投身向左鱼跃,远出
两丈外,手—触地身形斜滚三匝。
五六种暗器。从殿前廊的暗影中破空飞出,危机间不容
发.暗器全部落空。
柳思是向左激射而出的,斜飞而起,暗器皆从他的身下
呼啸而过,发射暗器的人,没料到他先一刹那看出危机,更
没料到他胆敢腾空飞跃。
腾空飞跃是最危险的事,会被人当飞鸟般射下来。
但速度太快,发射暗器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已腾空,失
去第二次发射的目标和机会。
身形再起,砰然大震声中,坚牢沉重的中间大殿门,被
他长身踹开了,门杠一折两段。
共有四个伏在廊下的老道,焦急之下,不假思索地跟入,
被人破门而入当然焦急。
刀光反而从殿内向外进射。人影在门内与刀光会合。
一眨眼,先冲入的两个人肩骨被刀背敲碎了,狂叫着摔
倒,半边身躯失去活动能力,任何移动也会痛入骨髓,连右
锁骨也断了,有肺必定受损。
刀光到了门外,门外的两个老道冲势难止,也不知道先
入殿的同伴遭了何种变故,发现刀光及体,已经无法闪避了。
刀到人倒,也是被刀背敲倒的。
“拖进去摆在神案上。”柳思拖起一个老道,向奔来的潇
湘龙女指示,“他们是人质。”
神案又长又大,柳思用刀扫落案上的供品、法器,将四
个只剩下半条命的老道搁上案,解老道的腰带上绑.四马倒
钻蹄摆成一排,权充供品。
神案是供桌,摆四个人绰绰有余。
取下方面殿门的门杠当拆屋的工具,三五下把把中间的
神龛打得一塌糊涂,巨大的漆金神像头断足折,神幔座架全
被打得撤了一地。
一阵暴响,三座神龛七零八落。
“砰砰……”他开始打毁门窗,偏殿门、厢窃、后殿门,
全在门杠的扫击下崩毁。
他回到殿中,丢掉门杠拔刀出路。
“就会有人出来了。”他将几盏长明灯,放在一堆神幔的
中间,灯一倒,定会燃烧那一堆干燥的织金神幔:“你负责看
守这四个老道,必要时宰了。”
“施……主……”一名老道哀叫:“你们与巡……巡缉营
的过节,与……与本宫无……无关,请……请施主高抬贵……
手……”
“去你娘的混帐?”柳思破口毒骂:“你们躲在廊下用暗器
偷袭,已经罪该万死,竟然敢说与你们无关?你们可以任意
行凶杀人,别人都不用活了,我要砍掉你的狗脑袋。”
钢刀的锋刃,压上老道的脖子。
老道手脚都被绑在身后,像捆妥的猪,不但无法挣扎,连
挪动也力不从心。
“饶……命……”—老道厉叫。
刀刃轻轻拖动,颈皮被割裂,鲜血慢慢涌出,老道惊得
魂飞魄散。
“用你来活祭。”柳思高叫,刀举起作势欲砍。
“住手!”悦耳的女性嗓音,从破了的右后殿门方向传来。
“卡喳!”钢刀略偏,下落,砍掉了老道的道髻头皮,也
伤了顶门部位,钢刀砍入神案近寸。
“嗯……”者道胆落地叫,突然吓昏了。
香风入鼻,一个打扮得像仙女的美妇,带了一个同样美
丽的俏侍女,轻灵地出殿。
仙女不会佩刀剑,这主婢两人的剑宝光四射。
“朝天宫里暗藏春色,紫府散人知法犯法。”柳思拔出刀,
流里流气怪叫:“好哇!他这个道官完蛋了。喂!你是哪条花
船上的粉头?是哪一朵秦淮名花?好,一身媚骨,艳冠群芳,
以后我去找你快活。”
正一真人是道官,查禁各地宫观神庙的不法勾当,绝对
禁止夜间女香客逗留,所以柳思说紫府散人知法犯法,这可
是极为严重的罪名。
有些地方的寺庙,甚至不许妇女进入烧香。
茅山的山门外,皇帝朱元璋亲颁了圣旨,刻碑竖在门正
中,碑上刻的字是:禁止妇女登山。
禁令维持至大明中叶之后,妇女可以半公开地上山烧香,
但圣碑仍在。
美妇美艳绝伦,天香国色大概颇为自负,脸上不施脂粉,
细嫩的肌肤白里透红,不需脂粉添颜色。
这一番刻薄的话,把美妇气得直咬银牙,脸色更白了,甚
至冷青。水汪汪的媚目也变得不再可爱动人;猛然放射出阴
森锐利的光芒,眼神十分可怕,真像一头凝视着猎物的母豹。
“狂徒无礼!”侍女沉此,手按剑靶便待冲出。
美妇伸手虚拦,阻止侍女超越。
纤手再抬,五个线条柔美晶莹洁白的手指,奇怪地伸屈
张合,具有吸引人好奇的潜在魔力。
柳思眼神一变,接着邪笑重新涌现。虎目也重现笑意,全
身肌肉开始放松。
“你在有意勾引我?”他邪笑着问。
美妇的神色变得好快,先前因激怒而引起的母豹阴森形
象一扫而空,婿然一笑媚态横出,罗裙款摆莲步轻移,风情
万钟向他接近了两步、三步……
他的侧后方不远处,一根大柱后突然射出一道激光。
潇湘龙女像一个虚影,快得几乎令人目力难及,剑光进
射,叮一声击落了即将光临柳思背心的激光,跌落大方砖,发
出铿锵的清鸣。
是一把八寸扁针,有点像柳叶刀。她正要扑向大柱,突
然感到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潜劲,将她吸住往柳思身后拉,双
腿准备弹跳而出的力道也突然消散了。
她本来就接近柳思身后,不由自主向柳思的背部靠。惊
骇之下,她猛然醒悟,缓缓迟至柳思身后,背部相向替柳思
警戒后方。
大往后闪出另一名侍女,快速地移至美妇身后,偷袭失
败,侍女脸色大变。
扁针的速度惊人,只能看到光而不见影,竟然被潇湘龙
女奇准地一剑击落,怎能不惊。
美妇显然也暗暗心惊,狠盯了潇湘龙女的背影一眼。
潇湘龙女只留意柳思后方的动静,看不见美妇的举动,却
感到神智有点模糊,而且显然有点心神不属,警戒的意念渐
浙淡薄,举剑的手也懒洋洋地下垂。
幽香更浓,微风是从美妇的方向吹来的。
美好像是虚悬在空中的。飘浮在地面脚似乎不沾地,优
美地飘近了两步,已到了柳思身前一丈左右。
腰问伸来一只大手,潇湘龙女本能地左手一抄,抓住了
从背后仲来触及她的大手。
一颗豆大的丹丸,塞入她的手掌心。
她虽然陷入神智恍榴中,但并没完全迷失,心中一动,将
丹九塞入口中吞下。
两个人在一起,要想神意契合,必须经过长期的接触,相
互了解而且曾经长期合作过。
她与柳思相处的时间,虽然次数不少,但一直不曾真正
在一起长时间相处,居然与柳思的种意契合,确是异数,连
她自己也大感迷惑。
其实,在柳思指导她如何对付八表狂龙时,她便对柳思
寄以完全的信任和依赖,对柳思的思念与时俱增,无形中她
的意识,已不由自主地紧附在柳思身上,也就感受到柳思的
关切,因为柳思也有点喜欢她。
丹丸下腹,片刻便神智恢复清明,她的注意力,也立即
放在身后的变化上了。
“你很狂放。”美妇不再接近,笑吟吟地说:“东方小妹说
你是好色之徒,你与白发郎君一样好色如命……”
“你错了,女人。”柳思也邪笑,满面春风:“天下的男人,
十之八九好色,即使教养到家,表面道貌岸然,心里面不见
得无贪无欲。问题是,好色的手段和作法看法,是否不损害
别人。以我来说,我认为男女相悦,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投
嫁人我没娶要,我喜欢你即使算是好色,也没构成犯罪呀!”
“咦!”美妇大感吃惊。
“你怎么啦?”
“你……”’
“我并没胡言乱语,表示我是神智清醒的。”
“我不信”美妇拒绝承认事实。
口中不承认事实,行动却暴露了心中的不安,身形一闪
却至,纤纤五指点向胸膛,五个看似柔若无骨的手指,突然
呈现有力的线条;每个手指皆劲道十足,分别寻找目标、将
柳思的左右期门、膻中、左右神封、五处重穴三道经脉,全
控制在五指所能及的范围中。
很不妙,掌心突然被柳思伸出的一个食指,不轻不重地
—捺,正中劳宫穴,整条手臂突然劲道消失,阻断了力源。
眼一花,左颊被拧了一把。
美妇骇然飞退,张首结舌如见鬼魅。
根本没看到柳思的双手移动,怎么手和颊突然受到攻击?
“信了吧!呵呵呵……”柳思大笑。
“你……你真的会妖术……”
“是吗?”
“难怪茅山三子也奈何不了你。”
“他们的道行差远了。”
“紫府散人的元神御飞剑也劳而无功……”’
“所以他躲起来了,由你这美死人选死人的骚狐狸,用天
狐香与美色双管齐下,对付我这个好色之徒。哈哈!你来得
好,你一身媚,正合我的胃口。可是……”
“可是甚么?”
“我对你这种特殊的女人,有特殊的嗜好。”柳思流里流
气,笑容近乎邪恶:“你必须把全套骚狐的技巧全用上,才能
应付我的无边需索,我要把你在床上整得几乎变成零碎,今
后你将永远记得我这个可爱的男人。”
“该死的!你……你像是知道我的底细。”
美妇跳起来咒骂,手一动长剑出路。
“我有你在江湖上坑害良家子弟十年来的全部资料。但事
不关己,我不会找你。你既然找上我,我非常高兴,你我是
郎才女貌,荡妇碰上色狂,你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保证你
上了床妙不可言。”
“你……你真知道我?”美妇意似不信;
“第一眼我就看穿你了。”柳思的手按上了刀柄,“艳名满
天下的荡妇天下双狐,你喜穿白,白妖狐彭秋月;另一头狐
是黑妖狐尚春萱。”
“咦!你……”
“我的消息非常正确,声望愈高的人,不论文武,皆在我
掌握之中。”
美妇大吃一惊,粉脸变色。
“黑妖狐尚春萱,目下在杭州鄢狗官身边,是鄢狗官名义
上的第三姬妄,她在京师一露面我就知道她的底细了。你白
妖狐与她臭味相投,与她颇有交情,为了重赏出面帮助她的
走狗,是情理中事。鄢狗官为了防止刺客,不断地网罗羽翼,
以夫子、护法、客卿、总管、班头等等名义,以重金聘请具
有奇技异能的人才,保护他的安全,也替他搜刮天下。我想,
策划仰止山庄的人,劫持月华仙子,定是你的杰作,你才会
了解五福客栈内住客的情形,东方玉秀主婢怎敢到那种地方
踩探?”
人影急冲,剑光似匹练,白妖狐乘机发起猛烈的致命攻
击,身动剑出发招一气呵成,速度已发挥至体能极限,剑气
凌厉志在必得。
柳思似乎更快些,刀已在闪电似的瞬间出鞘,铮一声架
住剑,左脚切入右手扣住了白妖狐的右腋窝,手一共,剑脱
手抛出。
“哎……”白妖狐痛得尖叫。
两侍女大骇,双剑化虹而至。
柳思将白妖狐向左一推,以白妖狐挡住一名侍女的剑,侍
女骇然撇剑移位,刀已乘虚光临。
一声轻响,刀背部中侍女的颈脖。
同一瞬间,潇湘龙女像怒豹般扑向另一侍女,剑出狠招
乱洒星罗,整整刺了侍女七剑之多。是那位用扁针偷袭的侍
女,所以她出手不留情。
八表狂龙也对她的剑术深怀戒心,可知她剑上的造诣是
何等高明了。
两个侍女,几乎同时倒地,一死一伤,结束得好快。
一阵裂帛响,白妖狐成了一个大白羊。
“不要,不……”白妖妇只能绝望地狂叫。
“你要的,骚狐狸。”柳思将裸女按倒,扭转双手用对方
的腰带背捆双手。
“柳……兄,不……不要这样好不好……”在…旁背转身,
手足无措脸红耳赤的潇湘龙女也向他央求。
“如果不将她如此折辱,倒楣的一定是我们,尤其是你。”
柳思一面捆一面说:“这骚狐狸一身都是杀人小玩意,而且迷
魂大法道行颇高,袖底衣带都有泻放天狐香的管囊,发髻上
所有针钗都可致命。你最好避免和她的媚目接触,即使她已
被捆住。她的目光一吸住你,就会有可怕的事故发生。”
“那是迷魂大法?”
“对,一种控制神智的正宗神技。月华仙子也精于此道,
但缺少这妖狐的媚力。”
柳思抓住带头站起:“她要你替她解绑,你将毫不迟疑遵
命。她要你拔剑向我攻击,你出剑将比任何人都快。”
“这……定力……”
“你能无时无刻运用定力吗?”
“也许……”
“没有也许。”柳思郑重地说:“如果她不在我的控制下,
你必须毫不迟疑立即打昏她,或者一下子就把她完了,不然
你一定遭殃。
“我……我记住了。”
“没有甚么可羞的,谭姑娘,在江湖闯荡的男女,在弱肉
强食的鬼蜮江湖中,你会碰上许许多多,千奇百怪残忍可怖
的事,如果适应不了,赶快回家过安安分分的日子。哈哈!你
羞红得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怎么还能动剑与人拼命?你出
观去吧!免得碍事。”
“你……你不要小看我。”潇湘龙女壮着胆转过身来,脸
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我也会在秦淮河一带踩探,我不会离
开你。”
“好现象,总有一天,你会取代日下武林三女杰的地位。”
“我不会,我会和家父回洞庭打鱼。”
‘洞庭有一位前辈。岳阳的五湖钓叟候洞庭,他的女儿凌
波仙子侯翠华正是武林二女杰之一。这两年,好像有点消沉,
极少在江湖走动了。”
“我家在湘阴与侯家没有往来。”潇湘龙女说:“我也人想
做什么女杰。这次随家父出来替吴家助拳,完全是冲家父与
吴家的交情。你呢?仍想在江湖游荡?”
“男人有天生的劣根性,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其
中包括在江湖浪掷生命,有些人称之为理想或野心。”他不作
正面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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