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四海鹰扬(8)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Mar 11 17:53:26 2000), 转信



               四海鹰扬     作者:云中岳
                          八
    彭允中与黑煞女魅饱餐了一顿午膳,他甚至喝了半葫芦酒。
    黑煞女魅表现得亲热极了,不时夹了菜往他嘴里送,把他窘
得脸红耳赤,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在河边洗漱毕,他的目光又警觉地四和张望。
    “允中,我看你神经兮兮地像是惊鹿,又在看什么呀?”黑
煞女魅笑问:“晚上有事呢,你不打算好好休息养神吗?”
    “这地方我总感到阴森森地,充满凶兆。”他剑眉攒得紧紧
地;“真的,我就是放心不下。”
    “又在疑神疑鬼?”
    “我觉得,我忽略了些什么。”
    “你呀,你忽略了我。”黑煞女魅轻佻地白了他一眼。
    “我忽略了你?”他一怔。
    “你忽略了我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废话!你本来就美丽。”他笑了:“你总不能要我无时无
刻赞美你吧?”
    “你……”
    “你先休息,我要到处走走。”
    “胆小鬼!”黑煞女魅推了他一把:“我可不陪你穷紧张。”
    小河仅宽三丈左右,对岸野草丛生,杂林错落。
    自从他俩到达之后,对岸的草木丛中,有一双阴森森的怪跟
透过草木的空隙,远远地监视着他俩的动静。
    一个杰出的、感觉敏锐的猎人,常会察觉出潜伏着的猛兽正
窥伺着他,虽然他并不知道猛兽在何处。
    有些人也具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官能,玄门弟子称之为未卜先
知的神通,佛门弟子将之列为六识之一。
    其实、这是绝大多数人类所失去的本能之一。
    黑煞女魅就没有这种本能,所以一直就认为彭允中疑神疑鬼
的。
    彭允中像一头伺鼠的猫,在草木丛中潜行极少发出声息,他
小心翼翼地留意四周的动静、时走时停,飘忽如鬼魅。
    他本能地感觉出小茅屋不安全,可惜他的道行浅,不知道潜
在的危险究竟在何处?又是什么危险?
    他只能盲目地搜索,愈搜愈远。
    经过一处竹丛,他突然向下一伏,像一头猛兽发现了入侵的
同类,浑身刚毛耸立,蓄威待发。
    片刻,他迅速地站起,脚下毫无声息发出,绕至竹丛后面。
    他呼出一口释重负的长气,警戒的神情一懈。
    竹根下,仆伏着神智已经昏迷的断肠箫。
    他走近将人翻转,心中一宽,这人仍然活着。
    那支古怪的黑箫,静静地躺在这人的身旁。
    略一试探察看,不由苦笑。
    他对迷魂药物不算陌生,不用详细检查,便已知道症结所在。
    他将箫拾起,插回那人的箫囊,将人抱起往原路退走,到了
百步外的一座小荷池旁。
    用荷叶兜水,往那人的头胎上一泼,然后在一旁席地坐下,
等候那人清醒。
    奇怪。怎么好半晌仍无动静?刚想再次察看,一声响、眼角
看到有物移动,右胁已挨了一下重击。
    功臻化境的人,意动神动,眼角有所发现,便会本能地立生
护身反应。
    他本能地急急运功抗拒,可是,袭击他的人是断肠箫,功臻
化境的武林怪杰。
    他滚跌出丈外,扭身斜跃而起。
    “你这老狗!”他破口大骂:“我救了你,你是这样谢我的
吗?”
    断肠箫正摇摇晃晃站起,狠狠盯着他。
    “唔!好像老夫打错你了。”断肠箫从衣袋内摇出一只小荷
包,取出里面的一只小玉瓶,倒出一颗丹丸吞下,脸上毫无愧疚
的表情,似乎打错了就算了。
    “你本来就打错了。”他揉动着被打处牙痒痒地说:“你中
了迷魂的药物,躺在半里外的竹丛中像条狗。在下不能见死不救
把你抱来水边救醒你,你却恩将仇报,简直岂有此理。”
    “你来这鬼都没有的地方干什么勾当?”断肠箫不理会他的
指责。
    “我高兴来,就来了。”他气呼呼地说。
    “唔!你像是很有个性,倔强得很。哼!你知道老夫是什么
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
    “救了我,你将后悔。”
    “你这老狗说的不是人话……”
    话末完,断肠箫突然冲上,一耳光掴出,快逾电闪。
    他向下一挫,一记扫堂腿反击回敬,同样迅捷绝伦。
    断肠箫估计错误,吃了一惊,跃起、前掠、出腿、猛攻他的
头部。
    他仰面背部着地,侧滚而起,后滚翻先腿上头下飞升,身躯
接着划出一道快速美妙的降弧,飞跟而下,双脚后端断肠箫前跃
的背脊。
    这种身法神奥诡奇得不可思议,人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他
竟然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大大出乎断肠箫意料之外,更为吃惊,
足不点地扭身侧旋,险之又险地总算躲过他这一记神妙绝着。
    交手之快。几乎在同一刹那发生和结果。在气势上,断肠箫
显然棋差一着输了一分两分,两次反击皆妙到颠毫、几乎得手。
    “咦!”断肠箫闪在一旁讶然惊呼:“你这愣小子到底是人
还是鸟?鸟也不可能倒转向上反飞呀!”
    “老家伙。你很了不起。”他也大感惊讶:“你空中旋体扭
转移位的身法,快要修至凌虚大挪移境界,我算是服了你。”
    “好手难寻,来,愣小子,分个胜负。”断肠箫掖起袍袂叫。
    “算了算了。我年轻、等我活到我这把年纪,恐怕早就讲话
流口水,咳嗽屁又来了,算我输好不好?”
    “服输你还不滚?还赖在此地做什么?”断肠箫毫不客气地
下逐客令,
    “你他娘的像头又臭又蠢的老驴。”他笑骂,扭头大踏步便
走。
    断肠箫被骂得火起,猛地飞跃而上,虚空向他的背影一把抓
出,相距足有丈二。
    一声长笑,他斜向飞翻,美妙地连翻三匝,旋了大半个圈子
反而到了断肠箫的身后。等断肠箫势尽落地,转过身来时,他已
再次腾身而起,后空翻腾远出三丈外去了,而且一落地便消失
在草木丛中。
    但听草声簌簌,刹那间便形影俱消。
    “咦!这小子真的会飞,而且会折向翻腾而飞。”断肠箫讶
自语:“浑金玉,倒是怪可爱的。唔!你跑不了的,我倒要看
你在这里搞什么鬼。”
    口口  口口  口口
    小茅屋地势稍高,距小河边约有十余步。
    黑煞女魅坐在河岸边,正在梳理半干的一头秀发,突然发现
身后侧站着一个人。
    “哎呀!你想吓死人吗?”她几乎惊跳起来,看清来人却大
发娇嗔。
    彭允中站得笔直,不住向对岸用目光搜索。
    晚春水涨、河宽约三丈,对岸的地势略低,由于水涨而形成
约两丈宽的水浸地带,水面可看到菖蒲或荠草的叶尖也像水草。
    更外侧,是初生不久的荻草或嫩草。至于水浸地带是不是泥
沼,可否涉足,就不得而知了。
    万一是泥淖陷进去可不是好玩的。
    “我想过去看看。”他信口说:“那一带草木阴森、很可能
藏了些什么不测。”
    远处潜藏在草木丛中的那双怪眼,极有耐心地监视着这一面
的动静。
    “像你这样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紧张兮兮,早晚会发疯的。”
黑煞女魅站起来妙曼地掠发:“你到底烦不烦呀?你该洗一洗,
赶快回屋睡一觉.免得晚上精务不济。”
    说完,袅袅娜娜往小茅屋走,临行回眸一笑,流露出绵绵的
万种风情。
    他解下腰帕脱了靴袜,走入水中,一面洗头脸,仍然一面向
对岸察看,但过河的念头,却因而打消了。
    至少,他已经了解这一带河岸的地形状态。
    他盥洗的这面河底,淤泥深仅及踝。水色虽然不清澈,水流
并不急。
    他却知道这种泥底的小河,从水面看不出凶险,其实相当难
测,不谙水性的人,一陷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回到小茅屋,温暖的阳光下,四下里静静悄悄。而四周稍远
处的草木葱茏内,却阴暗苍郁静得可怕。
    黑煞女魅披着一头秀发,等候发干,全身黑,只露出红馥馥
的脸庞,显得可爱而又有点阴森的感觉。
    “明天,我和你进城一趟。”黑煞女魅抬头向他嫣然微笑:
“早些歇息啦!”
    他掩上竹门,在一旁坐下。
    鼻中嗅到女性的芳香,和稻草不太难闻的味道。
    “进城有何贵干?”他问,用腰带擦干披散的头发。
    他洗了头,也成了一个披发怪物。
    “给你买衣着呀!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你穿是那么寒酸,
连狗都不怕你。”黑煞女魅一面说,一面移坐过来:“来,我替
你整发……”
    “不必了,还没干。”他一口拒绝,脸一红:“我自己会,
我觉得衣着愈随便愈好。你带有侍女,当然不嫌麻烦。我可不需
要带随从,愈简单愈好。”
    黑煞女魅不理会他的拒绝,坐到他身后替他拭发整发,表现
得极为亲热。
    “你家里一定姐妹很多。”黑煞女魅说。
    “正相反,我兄弟姐妹都没有。”他笑笑:“你根据什么瞎
猜”
    “你的态度随和得很。”黑煞女魅说:“我见过许多许多年
轻子弟,稍坐近些,要不脸红耳赤,就故意装得正正经经发僵,
你不会。要不,你就是曾经和许多女人厮混过,对不对?”
    “见鬼,一点也不对。”他笑了:“早些年,我娘也有时候
替我束发,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在城里赌场中鬼混、不错吧?地藏庵附近那些地方肮脏
得很,是水怪许先包娟包赌的混帐地方。嫖赌不分家,你……”
    “唷!你一个大姑娘,说这种话一点都不脸红?你……”
    “少贫嘴!”黑煞女魅拧他一把:“我一个江湖女英雄,见
过大世面,敢作敢为,我什么都不怕,还会杀人呢!好好招来,
在地藏庵是不是有相好?”
    “见了鬼啦!我一到了那地方,眼睛里除了跳动的色子,么
二三四五六之外,什么都看不见。那地方是有许多粉头,我连碰
都没碰过,少胡说八道。”
    他看不见身后黑煞女魅的神色变化,信口胡扯神色从容。
    不错,他在地藏魔鬼混,意不在赌,更不在嫖,而是借此掩
饰他侦查蓝六爷的行动。
    他对年轻的异性,其实并不陌生,在那种地方,难免与那些
风尘女郎照面,毫无机心毫无所求地说笑、他毫无他念。
    在家时,紫菱小姑娘几乎算是他的玩伴,接触久了,相处也
就泰然。
    一个男人如果对异性不存非分之念,情绪就不会反常,天下
间男女各占一半,没有什么好怪的。
    “我相信你。”黑煞女魅满意地转移话题:“我问你一件事,
你可知道府城的蓝六爷?”
    他心中一动,大感意外。
    蓝六爷蓝贯全,冷面煞星韩登。
    “听说过,高邮的富豪。”他泰然地说:“咦!你怎么知道
蓝六爷?”
    “你在飞天豹那些人的口中,可曾听说过他们提及蓝六爷其
人其事?”
    “这……没听说过,他们从不对我说及旁的事务。姑娘,你
问这些……”
    “我知道他们在高邮,不仅是坑害了你一个人,还作了了其
他血案,包括害死蓝六爷,这些混帐东西无法无天,我要查一查
他们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勾当。”
    “哦!听他们说,你也并不是什么好人,怎么有兴趣查他们
的坏勾当。”
    “咦!我并不认为我很坏,你……”
    “我不配过问谁好谁坏。”他有意回避问题:“一个初闯江
湖的人,最忌先入为主,必须多看多听,决不可以耳代目:对不
对?”
    “如果我是坏人,你就不打算和我……”
    “你真的坏吗?”他打断对方的话。
    “很难说,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坏蛋承认自己坏。”黑煞女
魅技巧地说:“同时,坏的标准也人言人殊。
    好与坏并不是绝对的,连当事人也不易分清。此中牵涉到利
害关系,对你有利,就了;对你有害……”
    “不谈这些乏味的事。”他有意终止话题:“我说飞天豹同
样的认为我坏,因为我洗劫了他们的财物。咦!你怎么替我系儒
生结?我要梳道士髻。”
    “道士髻?”
    “该说是懒人髻?”
    “不可以。”黑煞女魅坚决地说:“我要把你打扮得像临风
玉树,我要让江湖朋友深刻地认识你这朵武林奇葩,你会让这几
年来崛起的年轻俊秀失色,你……”
    “哈哈!你真会奉承人……”
    “我从来就不奉承人,黑煞女魅只会受人奉承。对你,是例
外。”
    “真的呀?我……”
    黑煞女魅突然把他拖倒,不由他有所反应,幽香阵阵的火热
胴体,已经压在他壮实的胸膛上,灼热润湿的樱唇,贴上了他的
脸颊。
    起初,他感到浑身发僵。
    接着,美妙的感觉君临,气血开始不稳定,呼吸随着黑煞女
魅激情的娇喘而变得急速,心跳加快了三倍。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这火热的胴体。
    突然发生前所未有的情绪变化,变化得太意外,冲击力也因
之而极为强烈。这片刻,他几乎迷失了自己。
    但当他的手,接触到他不该接触的部位,他吃惊了。
    猛地将手从黑煞女魅半裸的胸怀中抽出,一把将那令他心荡
神摇的火热的胴体推开,一跃而起,发疯似的推开门奔了,直奔
河滨。
    片刻之后,他满头湿淋淋地站在门口。脑袋浸在凉水中好半
晌,他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激情了。
    “我很抱歉。”他回避黑煞女魅火热的目光:“给我时间,
让我好好认识你。”
    “有此需要吗?”黑煞女魅平静地梳理自己的头发。
    “有。”他说:“不然,我会有犯罪感觉。”
    “你奸像看得很严重。”
    “是的。”他肯定地说:“两个彼此一无所知的男女,在一
起本来就有点反常。比方说到现在我还不知你贵姓芳名。”
    “这重要吗?”
    “你愿意告诉我吗?”
    “我可以随意捏造一个姓名。”
    “我不满意。”
    “黑煞女魅……”
    “绰号能代表你的情意吗?”
    “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我愿意等。”他深深吸入一口气,信手掩上门:“我要小
睡片刻。”
    “这一小睡”,直睡到黄昏届临。”
    傍在他身旁入睡的黑煞女魅、反而比他先醒。
    “喂!该醒了吧?”黑煞女魅摇醒了他:“你真是个奇怪的
男人,竟然睡得那么平静香甜。难道说,我没有吸引男人的丝毫
魅力。”
    “与你无关。你是个迷人的美丽姑娘。”他站起伸伸懒腰,
发觉屋内幽暗得像是黑夜了:“问题在我,我很少有机会无牵无
挂地倒头大睡。”
    “我知道,在船上你一直就担惊害怕。”
    “是的。”
    他这几天虽然有忧虑,但还不至于担惊害怕。
    他真想说:“我们彼此都在欺骗对方。”
    不过,他说的也有一半真实的。
    自从开始习武以来,他吃尽了苦头。
    长大了,比往昔更苦。
    晚上,他要出湖打渔。
    白天,他要练功,练家传的武功,练他那位不为外人所知的
师父,所授的奇功秘技。后来,又学神鹰传授的绝学。
    每天,他觉得最可爱的东西、就是那张床。
    可是,在他床上安睡的时刻太少太短了。像这样没有人管束
监督的甜睡,真是太少太少了。
    黑煞女魅将包食物的荷叶包摆好,而且,用火折子点亮了油
灯。
    “饱餐一顿,二更初咱们再动身。”黑煞女魅说:“记住,
我要活的。”
    “什么活的?”他惑然问。
    “活的接引入魔。”
    “哦!废话!”他恍然:“我同样要向他讨陷害我的口供,
当然要活的啦!”
    两人一面进食,一面闲谈。
    不片刻,他喝干了葫芦里的酒,脸上有点酒意。
    掩上的竹门,突然支嘎嘎地怪响,似乎被风所吹动,自行启
开了。接着微风视然,灯火摇摇。
    “咦!”黑煞女魅讶然轻呼。
    风突然转急、竟然发出呼啸声,灯火跳动。
    “怎么会有怪风?”黑煞女魅一蹦而起、要将竹门关上。
    他手急眼快.一把拉住了黑煞女魅。
    “躲到壁根下。”他低叫,吹熄了灯火、黑暗重临:“有古
怪,沉着应变、移位!”
    黑煞女魅只感到手上一轻,身旁已一无所有。
    风仍在呼啸,竹门时开时合,发出刺耳的怪响。片刻,外面
鬼啸声时高时低,时远时近.配合着风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心中发冷。
    躲在壁角的黑煞女魅,惊得心底生寒,不住发寒颤,缩成一
团毛发森立。
    绿芒一闪,门外飘入一围海碗大的鬼火。
    碉嗽反声渐近,比鬼啸更令人心寒。
    第二团鬼火飘入,第三团……
    怪风似乎已经停了,但气流的旋啸声仍然时起时伏。
    全屋绿芒隐隐,随飘入的鬼火数量增加而逐渐增强。
    黑煞女魅猬伏在壁根的稻草中,颤抖愈来愈猛烈。她自己以
为自己胆子很大,以鬼魅作为绰号,真正发觉有鬼魅出现,却吓
得魂飞魄散。
    终于,她听到鬼笑声发自耳畔。
    她虽然惊吓过度,但本能的反应却不由自主抬头。
    “天啊……”她发出可怖的惊叫、叫声不大,但刺耳已极。
    绿芒闪烁中,她看到眼前出现一双几乎并贴在一起的鬼皱纹
和像血污的线条,加上张开的血盆大口,你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
怖。
    接着,她看到一双可怕的,鸟爪形的手掌搭上了她的左肩。
    她的脸早已变得苍白失血,这时在绿芒鬼火的映照下,更是
扭曲变形。
    假使这时她能有一面镜子,一定可以发现她自己的面孔,比
这两张并在一起的鬼面孔更难看,更恐怖。
    “呢……”她终于崩溃了,随即昏厥。
    两张并在一起的鬼面孔分开了。
    原来是两个披了淡绿色软丝袍的女人,在绿色鬼火映照下,
具有隐形作用,如不胆大心细,惊吓中很难看出其中玄虚。
    两个女的头故意并靠在一起,所以黑煞女魅所看到的,只是
联在一起的两个鬼头,视力的错觉令她魂散隗飞。
    “咦!那个男的呢?”一个鬼女讶然轻呼。
    “是啊!男的呢?”另一个也反问。
    斗室四壁萧条,一目了然,彭允中形影俱消确是不在屋中。
    “可曾看到有人出去?”第一个鬼女向外叫问。
    门外出现一个穿灰道袍的老道婆,鹰目炯炯面孔阴森冷漠,
鹰勾鼻,颊上无肉。
    “贫道守住门口,不曾看到有人出来。”老道婆用刺耳的嗓
音说:“怎么啦?”
    “问问二师姨。”
    “她守在屋后,有发现一定会打招呼的。”老道婆说。
    “大师姨,真的没发现有人出去。”
    “你不相信贫道的话?”老道婆沉声问。
    对话中的称谓相当奇特,很令不知内情的人迷惑,弄不清
她们之间的辈份。
    “弟子……”
    “到底怎么啦?”
    “男的不在屋内。”
    “真的?不可能。”老道婆一惊,急步抢入。
    “开门的瞬间,我的确是发现两个人。”第二位鬼女取下了
鬼面具,露出一张秀丽的面庞:“奇怪,怎么不见了,难道他会
变化?会五行遁术?”
    “出去搜!”老道婆叫。
    门外,出现中一个同样丑怪的老道婆,比第一个老道婆稍小
几岁,道髻的白发也淡些。
    “你们怎么啦?”另一个老道婆在门外问。
    身后,鬼魅幻形似的,出现彭允中高大的身影。
    “她们在寻找。”他沉静地说:“我与那位姑娘在此地歇息,
与诸位无仇无怨,素相识,不知诸位因何扮鬼吓唬可否明告?”
    老道婆转身恶颜相向,跃然欲动。
    “二师姨,请让弟子与他说明白。”第一个鬼女一面说.一
在打手式要老道婆退入茅屋:“我们在此约会对头,距会期还有
两天。你们鬼鬼祟祟闯来我们认为你们是对头派的踩探的人。”
    “诸位料错了。”他苦笑。
    “真的呀?”鬼女的嗓音变了,变得十分悦耳、不带丝毫鬼
气,而且取下鬼面具笑容相常动人:“按情理,你两人确也不像
是先期前来踩探的人。”
    “真的。”他消了几分戒心:“我们是冲接引人魔那引起人
而来的,他们有五艘船泊在江边今晚正打算与他们了断一些恩怨
是非呢。”
    “哦!可能真的误会你们了。接引人魔车行健?他是天下三
魔之一,十分可怕的老魔,你们敢向他挑衅?”
    “是他们找上了我们。”
    “难怪,那老魔是不饶人的。我们与他也有一些过节,何不
进来谈谈?误会不是难解释的。”’
    “对,希望诸位相信在下的解释。”
    他泰然举步往门口走,黑煞女魅已经被制,他非进去解释不
可。
    称为二师姨的老道婆并没有进屋,站在门外右侧,脸色相当
难看。
    刚踏入门口,突变骤生。
    老道婆二师姨突然出手攻击,一掌柏在他的背心上。
    他骤不及防,没想到对方请他进来解释,却又突下毒手攻击
他缺乏江湖经验,不知江湖的险诈,吃亏自在意中。
    这一掌真够狠毒阴险。
    要不是他与黑煞女魅到达此地时,便已深怀戒心,从早到晚
都随时提防意外不测,这一掌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的身躯如受万斤巨锤所撞击,直向屋内幢去。
    叫大师姨的老道婆抢进一掌削出,劈他的右颈根。
    同一瞬间,第一个鬼女的小蛮靴,扫在他的右腰上,打击力
道可怕极了。
    当他发觉有变时,也就是安全的时候了。
    除了二师姨那一掌发自他身后,他无法及时发现而吃了苦头
之外,颈根一掌与腰间一脚,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了。
    他所练的奇奥护身内功,能在神意一动中发出快速的防护力
除了功力比他深厚的人外,能给他致命一击的人还未曾有,只能
造成并不算严重的伤害。
    第二个鬼女晚了一步,随后跟进伸手擒人。这瞬间,他扭身
摔倒蓦地风生八步,绿芒四散!
    四个女人只感到劲气袭人,眼前生花,看到人影倒地,看到
依稀的人影滚动,眨眼间便像轻烟般消失了。
    最后只听到一声砰然大震,屋侧一座草编的墙倒了,夜风一
吹,鬼火四散熄灭,四周漆黑一片。
    “咦!这家伙是人还是鬼?”四女几乎同时惊呼。
    她们穷搜四周,许久方失望地返回。
    黑煞女魅静静地躺在干草中昏迷不醒,不曾目击这场不可思
议的变化。
    口口  口口  口口
    四周漆黑一片,虫呜此起彼伏。
    两个人相对而坐在草丛中,草高及腰,不走至切近,决难发
现他们。
    断肠箫坐姿懒散,像在假寐。
    彭允中的坐姿是玄门的五岳朝天式,浑身热气蒸腾,衣裤被
汗水湿透了,几乎可以绞出水来。
    他们已经坐了一个更次。
    一个更次是一个时辰,漫长得令人心焦。
    终于,彭允中呼出一口长气。
    “伤势控制住了没有?”断肠萧问。
    “老前辈的灵丹,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彭允中沉静的说:
“谢谢!”
    “不必谢我。现在,我不欠我什么了?”断肠萧的语气仍然
乖戾。
    “好,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老前辈,那些扮鬼行凶的人,
到底是何来路?”
    “你不知道她们?”
    “晚辈闯道不过几天工夫。”
    “那就难怪了。王屋山有座百了谷,里面住了一个阴毒无耻
的女道姑无常散仙。那两个扮鬼的女郎,是无常散仙的得意门人
镜花仙姑任桂,水月仙姑任兰。那两个老道婆,是无常散仙的忠
仆,已获无常敬仙的真传。”
    “老前辈与她们……”
    “她们是找我断肠箫的。我提早来,她们比我来得更早。约
会的地方,就是那座小茅屋。”
    “我怎么这样倒楣?”他苦笑:“专碰上这种热闹,大概流
年不利,冲了太岁。”
    “你说你是初出道没几天的?”
    “不错。”
    “以你的身手来说,天下大可去得。但以后再粗心大意,前
途黑暗得很。最近几年来,武林朋友静极思动,好手纷纷露面。
    年轻的一代。更是各展奇能扬名立万,你要想在江湖出人头
地,将会与那些高手宿发生利害冲突。”
    “晚辈颇具自信。”
    “很好。信心是不可或缺的,但武功并不是万灵丹,你必须
明白。”
    “晚辈将小心应付。”
    “你认识三山别庄的公孙庄主?”
    “不认识。”
    “那老混帐是黑道巨擎,武功平平,却有一双满怀机诈、面
呈英华的儿子。老夫一时失察就是栽在他们迷魂散气的奇药上。
日后,你会碰他们的。”
    “可能的,老前辈。”
    “送你十粒解药。”断肠箫将一只小纸包丢过:“天下间绝
无入鼻即昏,触体即死的迷药毒药,只要发觉些少异状,立即服
下,尽快远避、这是保命的金科玉律。”
    “晚辈多谢厚赐,感激不尽。”
     不必放在心上,就算是补尝你无辜涉入老夫的事,几乎送
命的代价好了。”断肠箫挺身而起:“老夫一生中,只欠了一个
女人的债,所以也不希望别人欠我的债。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黑影冉冉而逝,奇快绝伦。
    口口  口口  口口
    河对岸里余的一座树林,东南角有一座大池塘。荷叶田田,
晚间不走近.不易看出是池塘。
    塘边林缘,搭建一茅棚,可蔽风雨。
    两个老道婆名分上地位低。但两位美道姑却作不了主,由那
位称作大师姨的老道婆暗地里主事。
    事先,她们已测探过小河,认定断肠箫不谙水性,过不了河。
即使谙水性,也不会脱光衣袍游过河来察看,所以躲在河的这一
面,白天在远处监视,晚上推进至河潜伏,严防断肠箫提前赶到
小茅屋附近设埋伏。
    她们没等到断肠箫,却等到无意中闯入的彭允中和黑煞女魅。
    她们没想到,断肠箫救走了彭允中。
    她们是利用竹筏渡河的,白天拖上岸藏在草丛中。如果白天
彭允中曾经过河侦查,很可能找出竹筏来。
    四个人坐在茅棚内,她们不需派人警戒。
    太过自恃的人,早晚会倒楣的。
    她们没料到,彭允中不是名人,而是水性超尘拔俗的蛟龙,
敢于脱光衣裤游过河,不怕有失身份的年轻闯道者。
    黑煞女魅被捆了手脚。蛟筋索十分霸道,可以随肌肉胀缩,
缩骨功也脱不了身,力大如牛的人也挣不断。
    她被推倒地在上,四个老少道姑围坐在她四周和她盘问。
    天色漆黑,她看不清四个道姑的面貌。
    幸可告慰的是,她知道对方是女人。
    她是聪明人,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以免皮肉受苦,便将与接引
人魔一群人结伴向三山别庄寻仇,中途与彭允中的联手经过一一
招供。
    知道所擒的人是黑煞女魅、四个老少道姑显得相当兴奋,但
对彭允中的身世存疑。不信彭允中是一个平凡的打鱼郎。
    “好啊!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煞女魅。”镜花仙姑欣然
说:“这几年来,你在江湖道上干得有声色,已经成了年轻一代
江湖男女中,成就甚高的女英雄,失敬失敬。”
    “你们到底是何来路?”黑煞女魅硬着头皮问。
    “身入王屋,一了百了。”
    “百了谷?”
    “不错。我姐妹奉师命出道、已经两个月了。”
    “我黑煞女魅冒犯了你们吗?”
    “没有。”
    “那……”
    “数有前定,小妹妹。”镜花仙姑得意地娇笑:“这几年来
在下各门各派,革莽龙蛇都在培植人才,扩充实力壮大自己、百
了谷不甘人后,也不例外。”
    “你是说……”
    “你既然落在我们手中,你只有两条路可走,投效本谷,或
者死。你死了,我们就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者,小妹妹,你明白
本仙姑的意思吗?”
    “我明白。”黑煞女魅心中叫苦:“有我做你们百了谷的爪
牙,你百了双姝便向成功的途劲迈进了一大步,身份行情看涨,
压倒了黑煞女魅,便足以平空高涨三倍。”
    “你是个明白人。”
    “我宁可死掉。”黑煞女魅爆发似的尖叫。
    “劈啪!”镜花仙姑给了她两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口中
冒血。
    “你给我放明白些。”镜花仙姑凶狠地说:“杀死你,百了
双妹同样可以行情看涨。”
    “你不要神气,你敢和我黑煞女魅公平决斗吗?用阴谋诡计
决不可增加你们的名望,胜得了我黑煞女魅.才能树立你们的声
威地位。”
    “你在说外行话.小妹妹。”镜花仙姑格娇笑:“当我用绳
索套住你脖子。拖至各地亮相示威。谁知道我是用什么手段擒获
你的?
    不客气地说,你那两手鬼画符武技,不登大雅之堂,凭你还
不配与百了谷的门人公平决斗。”
    “你要不要试试?哼!”
    “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你游戏,那会误了我们的正事。能
省些劲,我何必浪费精力?说,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不……”
    大师姨老道婆一伸脚,多耳麻鞋尖,准确地堵住了黑煞女魅
的嘴,叫不出声音了。
    黑煞女魅感到一阵恶心,几乎呕吐。
    “师姐,让我来治她。”水月仙姑说:“我去抓把烂污泥,
塞住她的五官。”
    破风声入耳,接着泥块呼啸而至,最先一块击中了镜花仙姑,
泥块粉碎,在镜花仙姑的右肩背爆裂。
    四个人几乎同时跳起来,愤怒如狂。
    草声簌簌,有人奔逃。
    镜花仙姑与老道婆二师姨,暴怒地跃出棚外飞赶。
    用泥块掷击的人,逃向是里外的小河。
    两道姑看不清人影,仅能循声狂追。
    片刻间,便追到小河旁。
    逃走的人已经不见了,也听不到逃跑的声息。
    “分向上下游追搜。”水月仙姑向二师姨发令:“二师姨请
负责上游。这狗贼可恶,非擒住他不可。”
    水月仙姑向下游急掠而走、远出三十步外,眼角瞥见有物快
速移动,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凶猛的劲道及体。有人撞及背部。
    “噗噗”,水月仙姑反应超人,及时用肘后攻,两时尖几乎同
时撞中身后那人的双肋。
    像是撞在韧甲上,身躯已被身后的人冲得向左前方跌出,一
双铁臂将她连手带腰拖得结结实实。
    “扑通……”水响震耳,两人同时落水。
    她不会水,愈挣扎愈糟。
    喝饱水即将呛得昏迷的前一刹那。她总算明白自己是被一个
赤条条的人,将她撞入河中的。
    她一双肘尖的力道,完全不发生效用。
    老道婆二师姨失望地返回茅棚,发现水月仙姑还没回来。
    “咦!二师姨、二妹呢?”镜花仙姑在棚外惊问。
    “我们分头追的。”二师姨说:“该快回来了。”
    “看清是什么人吗?”二师姨冷冷地说:“只看到忽隐忽现
奇怪绝伦的模糊怪影。真的很怪,好像是一头灰毛巨猿。”
    黑夜中,把一个赤条条的人看成灰猿不算走眼。
    “巨猿?”大师姨不安地说:“胡说也该有个谱。你以为这
里是什么地方?蛮荒绝域?四川巴山?”
    “总之,是个奇特的东西。”二师姨肯定地说。
    西面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声女性的尖叫!
    在这种荒僻的夜空中,听得极为真切刺耳。
    两个老道婆似乎心意相通.不约而同飞跃出棚。
    看不见形影,却听到草木急速擦动声。
    两个老道婆耳力极为敏锐,脚下一紧,循声狂追。在草木丛
生的黑夜里追逐,危险性增大十倍。
    但两个老道婆艺高人大胆,不顾危险放胆狂追。
    落后丈余的二师姨轻功并不比大师姨差。但她不能逞强超越,
刚发现脚下有异,草中泥泞纵跃不便,刚要出声示警,刚将身形
放慢……
    右前方怪影暴起,闪电似的抱住了前面的大师姨。
    “噗噗……”怪声入耳,接着人影冲到。
    二师姨大吃一惊,一跃而上,脚末沾地,双手已经抓及撞落
的赤条条人影。
    她心中大骇。所抓处滑不留手。
    原来是一个没穿内衣裤,浑身却裹满污泥的人体,可怕的爪
功毫无着力处,不但抓不牢,也因此而自己失去重心,人向前倾
然后双脚一沉,路落在烂泥淖里,身躯也向烂泥里栽。
    面前滑出的怪人,已抱着大师姨重重地倒入泥淖中,只听到
一声尖叫,和一阵水泥飞溅的声浪。
    她狂叫着向下沉,手脚把泥浆搞得翻翻腾腾,片刻间便沉落
不见。在昏迷的前一刹那,她发现自己的脚被人拉住往上拖,泥
浆一呛,她终于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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