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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22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Mar 11 18:01:58 2000), 转信



               四海鹰扬     作者:云中岳

                      二十一
    黑天鹰是有备而来,当然知道恨天无把的底细,右掌发如电
闪,力道万钧,噗一声格住了上抓的右爪,左手疾插恨天无把的
右肋。
    恨天无把反应十分惊人,左手收招上抄,急抓插向右肋的手。
    糟了,攻下盘的手被引上。下盘也因此而失去防卫力,招一
变便暴露空门。
    “噗噗!”黑天鹰右脚吻上了恨天无把的右膝和右肋,力
道可怕极了,而膝盖又是禁不起重击的脆弱部位,挨了一脚膝盖
更疼痛欲裂,几乎骨裂筋松。
    后续的打击更快速,更凶猛,拳脚交加,记记着肉中骨,眨
眼间,便挨了七八下重击,最后心窝挨了一记霸王肘,打得恨天
无把气散功消,重重地向后摔倒。
    其他五个人根本看不清双方是如何交手的,也插不上手。室
内仅容得下两个人拼搏,等发现挨揍的是恨天无把,恶斗已经结
束。
    “大哥……”虬须大汉总算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及时冲出扶
住了昏天黑地,即将倒地的恨天无把。
    “不要枉……枉送性……命,退……”恨天无把嘎声叫,口
角流血,双目难睁,浑身骨头好像都散了,完全失去动弹的能力。
    抢出的四位同伴应声止步,悚然后退。
    黑天鹰仍然堵在门口,双手叉腰恍若天神当关。
    “没有正确的消息,黑天鹰是绝不会走的。”黑天鹰语气强
硬声调,声调阴森:“恨天无把,你那七成火候的混元气功,即
将达到崩溃的边缘,再也挨不起多少下了。你很聪明及时阻止你
的爪牙冲上来,替他们免去头破血流,骨绽肉裂的灾祸。”
    “你……你要……要怎么样?”虬须壮汉扶恨天无把在椅上
坐下来,跳至右壁摘下挂着大刽刀。
    “要无情剑的下落。”
    “胜得了在下的刀……”
    “你绝对禁不起黑天鹰的一刀,所以最好不要动刀。”黑天
鹰的口气,具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壮汉不信邪,一声虎吼,扑上就是一刀力劈华山,刀沉力猛
气势迫人。
    黑天鹰单刀出鞘,恰好用刀背硬架沉落的沉重刽刀。招用得
极为冒险,显然意在示威、以轻灵的单刀接刽刀,力道即使够份
量,单刀也会折断。
    “铮!”刽刀反向上震起,刀缺了口。
    “去你的!”黑天鹰冷叱,起右脚跳出,快逾电光石火,靴尖
吻上了壮汉的下领。
    “啊!……”壮汉仰面摔倒,刽刀在青花砖地面发出暴响,
溅出一串火花。
    黑天鹰收刀入鞘,举步逼近,露出头罩外的双目冷电四射,
令人不敢逆视
    “我要消息。”黑天鹰语气坚决。
    “我……我告诉你。”椅中的恨天无把软弱地说。
    “你知道后果吗?”
    “什么后……后果?”
    “我是说,你并不打算实话实说。”
    “你……”
    “我已经从你机诈的眼神中,看出你正准备撒谎,用假消息
来搪塞。”
    “你……”
    “你给我记住,我黑天鹰会飞回来。”
    “你……你要飞……飞回来?”
    “如果你的消息有半点虚假的话,黑天鹰一定会飞回来的。
那时,淮南第一家将步三山别庄的后尘。”
    “这……”
    “三山别庄公孙英的船现在东码头停泊,他会告诉你三山别
庄遭遇到了些什么变帮。”
    “你是……”
    “黑天鹰。”
    “好吧!你赢了。”恨天无把虚脱地吸入一口长气,以舒解
胸问的压力:“他带了八名女伴,到淮安雇舟,折往泅州找他的
故交天王甄海。”
    “他走了多久了?”
    “前天一早走的,这时恐怕已经在途中了。假使了在府城逗
留,在下就无法告知。”
    “好,黑天鹰姑且相信你的话。如果你撒谎,黑天鹰会回来
找你。再见,但你们最好希望不要再见到黑天鹰。”
    黑影一闪,便消失在室门外。但觉微风飒然,灯火暗而复明,
似乎眨眼之间,人便走了。
    “咱们到盐城喝海风去。”恨天无把挣扎着站起:“不管谁
回来,咱们都受不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船解了缆北航,航向五十里外的淮安府城。
    公孙英深感不快,原以为恨天无把早上会按江湖礼数,带人
前来回拜,便可询问一些江湖变化,甚至可以找藉口留下来,多
结交一些本地的、或者途经此地的成名江湖人物。
    岂知恨天无把派人送来拜贴,附口信说接到外地传来的不好
消息,有十万火急的事。以三山别庄的声望来说,比淮南第
一家高得多重得多,恨天无把决不可以用任何藉口来逃避礼貌上
的回拜。
    这举动不啻明白地表示,淮南第一家并不重视与三山别庄的
友谊。
    船超越了两艘客船,公孙英倚在舱窗旁,信目眺望河中往来
的船只。摄魂妙剑几个人,则从坐在矮案旁品茗。
    “大少庄主,恐怕咱们引敌远走的计谋要落空了。”绰号叫
袖里乾坤的古建阳说,眉心紧锁,显得有点心神不宁。
    “古叔,怎见得?”公孙英转首问。
    “迄今为止,还没发现可疑的船只跟来。”
    “也许在远处跟踪吧!在河上航行,不怕把船跟丢,用不着
跟得太近。”
    “大少庄主,如果有人跟来,恐怕早几天就迫不急待现身动
手了,犯得着跟这么远。”
    “这……”
    “桃花坞女匪是不会久等的,她们讲究的是兵贵神速,攻势
如雷霆,决不可能跟得这么远。
    至于那些想取三山别庄而代之的镇江那群小混混,也不可能
跟到此地来。百了谷的仙姑们假使仍然真喜欢你,也该早就现身
了。”
    “没有人跟来当然最好,反正我们的目的,并不专为了引敌
远走。”
    公孙英显得满不在乎:“只要让江湖朋友知道.知道公孙家
的人已离开镇江,北上而非西上。这就成功了。
    等我们到了京师,绕河南而回,家父该已经重建山庄,重壮
声威了,谁会想到家父暗中西上的秘密?”
    “那可不一定哦!”摄魂妙剑苦笑:“大少庄主,纸是包不
住火的。”
    “凌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孙英大为不悦,语气中毫
无尊敬的意思。
    “我只耽心别庄被毁那天晚间,庄主与少庄主都不在的事,
必定引起有心人的猜疑。”
    “猜疑什么》”
    “猜疑庄主的去向呀!那天晚上,少庄主真不该在百了谷门
人的住处缠绵的。”
    “你少管我的事。”公孙英冒火了。
    其实,他正因那天晚上不在庄中而庆贺呢!
    假使那天晚上他在庄中、说不定小命休矣!凭他,还能挡得
住彭允中和大群桃花坞女匪?
    这段河面,恰好与东岸的大官道会合、并行。
    “咦!看那边。”东面舱的一位中年人惊呼。
    众人皆拥向东舱窗,定神往两里外的官道上察看。两里外
两个黑衣人分乘两头健驴,一男一女,驴背后捆着行囊。
    相距过远,看不清面目相貌。
    两人都戴了遮阳帽,帽檐压得低低地、想看也看不见。
    女的身材窈窕,看不出异状。
    男的由于身材高大,而健驴又太矮小了,双脚好像没地方放,
张得开开的。健驴似乎不胜负荷、走越来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
可能累得倒下去。
    远远看去、一人一驴状极可笑。
    “那边两个人吗?”公孙英问。
    “是呀!”
    “那又怎么样?只是两个黑衣男女而已。”
    “黑煞女魅!”
    “见你的鬼!黑煞女魅已经死在褚家的陷坑内了,还有那姓
彭的小杂种,都死了。”公孙英嗤之以鼻:“你总是疑神疑鬼,
吃多了,撑着了是不是?”
    由于他这么一说,其他的人也就不再理会,各回原位,喝自
己的茶。
    健驴与船速差不多,不久,官道被一长堤隔开了,再也看不
到骑驴的男女。众人也把这件事置于脑后,船上人何必管道上人
的事?
    距府城二十余里的古集,集期是二五八,小市集即使是集期。
也没有多少赶集的人,市集太小了,而且距城太近。
    集在运河东岸,河水从南面汹涌北注,在集南形成一处河湾,
经常有人在河湾一带游泳,也是集中小孩玩水的地方。
    两头小驴系在岸旁的树林内,一位赤裸上身的大汉,正在河
湾内浮沉。
    河中船只上下不绝,由于这段河面形成湾流,似乎宽了一倍,
足有二十七八丈。近午时分,往来的船只稍少些,河面一宽,显
得更稀少了。
    当公孙英的快船,顺水顺流驶入河湾道,在水中浮沉的大汉
失了踪,似乎不小心没顶了!
    船扬帆急驶,轻快的冲入河湾。
    “糟糕!”后舱的舵工突然惊叫:“老大,快出来看看,怎
么船好像要往水底下钻了?”
    船上一阵乱,公孙英一群人也钻出舱面察看。
    “你他娘的死人!”从后舱钻出的船老大跳脚大骂:“怎不
早说?船漏啦!而且漏得很严重。天杀的!这怎么可能呢?”
    船漏水真的十分严重,说话间,船已下沉五寸以上,两侧的
眩板走道,快接近水面了。
    “奸像是从前面漏的。”舵工大叫:“你看,船头拼命要往
下钻……”
    “看你娘的宝!”船老大粗野的大骂:“降帆,往岸边靠,
快!”
    几位船伙计忙碌地降帆、架桨,船首稍转,向东岸靠去。
    漏水的程度,出乎意料的严重,船冲上河岸,水已浸上舱面
了,一群人像乱鸭,纷纷飞跃登岸,一个个跳入长满水草的烂泥
里,狼狈不堪。
    公孙英的双脚,自膝以下全是污泥,奔上高处的河岸,气得
直跺脚咒骂。
    十余名雄壮的舟子,齐心协心交船拖上岸。
    但只拖了一半,再也无能为力了,可能是烂泥堵住了漏口,
船内的水排不出去了,重量何止数十万斤,怎能拖得上?
    “去你娘的!我真不该用你做船主。”公孙英向在一旁大叫
大嚷指挥舟子的沈五湖骂。
    沈五湖绰号叫青蛟,脸色泛青,身上也有刺青的蛟龙图案,
年已半百,吃了一辈子水上口食.见过大风大浪,却没想到平静
的运河里几乎沉船,这笑话闹大了。
    本来就一肚子气恼、难过,再经公孙英一骂,懊丧就不用说
啦!急得快要吐血。
    “船漏了也不能全怪我呀?”青蛟羞愤地叫:“船是新船,
河下是泥底不会撞礁,天知道怎会来次大漏?怎能怪我?”
    “你姓得不对。”公孙英存心呕人。
    “我姓又姓错了?”
    “姓沈的就不该吃水饭。”
    “什么?少庄主……”
    “沈又读沉,沉没的沉,你懂不懂?你姓沈的驾船,不沉船
才有鬼。”
    青蛟简直哭笑不得,青脸膛变成了紫青脸。
    “算了算了。”摄魂妙剑出面打圆场:“沈兄,到底该怎么
办?”
    “等水泄尽,后补漏应急,到淮安府再大修。”青蛟气得直
跳脚:“他娘的!看来我真该改行了,沈五湖,真真可能沉入五
湖死翘翘。”
    “舱里的行李完蛋了。”一名舟子摇头苦笑。
    “先搬出来再说呀!混球:”青蛟可找到出气的对象了,向
众舟子大叫大嚷:“快搬、清舱,站在—旁光瞪眼干什么?你们
这些混球,白痴!”
    “咱们先找地方休息,总个能在达里等这些饭桶修船。”公
孙英指指前面的市集:“那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古集。”一名大汉说:“这地方我好像走过,是
处小市集。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没有地方休息,市集太小,没有旅舍供旅客歇息。”
    “小食店总该有吧?没有的话,找一家像样的宅子借地方歇
息。”
    搬舱、补漏,可不是一两个进辰所能力妥的。除了十四个船
上的伙计之外,二十二个高手进了市集,果然找不到旅舍。
    最后,在集南近河处,找到了一家有两进院的大宅安顿,不
管宅人肯是不肯,摆出霸王面孔。毫不客气的占住了中院的正房。
    主人是一双姓陈的老夫妇,子女皆在府城开店,留下一双年
老花甲开外的老夫妻看家,怎奈何得了这群凶神恶煞?
    干脆闭上后院的厅门,不再理会住在前面的人。
    安顿毕,在河湾修船的沈船主,派人前来禀报结果,令众人
大吃一惊。
    船是被人用铁器凿开船底,撬坏了五块底板,五个大洞分布
整个船底,难怪进水的速度惊人。
    修,必须更换整个船底、等于重造一艘船。
    是什么人凿船?可时凿的?怎么查?
    公孙英愤怒如狂,立即派人北上府城,南返平桥镇找恨天无
把,调查古集附近的可疑人物。
    他自己坐镇陈宅,静观其变。
    府城和平桥镇相距一样远,这一住下来,就走不了啦!
    依摄魂妙剑的意思,是先雇船到府城再说。但公孙英在愤怒
中,坚决表示要在此地彻底清查凿船的人,这口怨气非出不可。
    天一黑,小市集便静悄悄,家家闭户。
    黑寂寂的运河中,桅灯往来不绝,夜航的船只悄然而起,谁
出懒得理会岸上的事。即使发现有事故,也不会停下来过问。
    晚膳毕,中堂点起灯火,几个首脑人物在堂中品茗,商讨今
后的行止,以及研讨凿船事故发生的前因后果。希望能找出合理
的结论。
    身在客居,这些人仍然保持警戒。毕竟是有组织的江湖人。
照例派人巡风守夜。
    院子相当大,栽了一些花木,由于乏人照料,显得杂乱凌落,
杂草比花更繁茂。
    厅廊挂了一盏灯笼,光度朦胧,风一吹,灯笼轻晃,花木的
阴影也随着摇摆,真有点鬼气森森的气氛。
    那位担任守卫的人在阶下,就不肯往前走远几步。
    不是这位仁兄的胆气不够,而是没有往复巡走的必要,只要
守住厅前廊,就可以看清四周的景况。
    有人从两厢的走廊接近,也看也一清二楚。
    近东厢的院墙旁,长了一株老悔树,枝中繁茂,梅实累串。
站在厅阶下,只能看到一丛树影。
    似乎,树下多了一团黑。
    担任警卫的大汉相当机警,武功当然也不弱,目力更是超人
一等,远在四五丈外,居然看到了树前的怪黑影。
    起初以为是眼花,定睛再看,怪,黑影似乎  这眨眼间,离
开了树下,似乎接近了八尺左右。
    不是眼花,确是黑色的人影,在朦胧的柱灯下,黑得像一团
漆,黑得令人毛发森立。
    是一个披发的黑衣女鬼,全身黑黝黝,而面孔却白得吓人。
披散的黑长发在苍白的面孔前飘拂不定,下垂的双袖长及地面。
宽大的黑长初更是迤地近尺。
    绿色的鬼火乍明乍灭,就在这千闪一灭之间,大汉看清了女
鬼的朦胧面孔,黑色的大眼圈大得离了谱,口中露出白森森、又
长又尖的牙齿。
    人在陡然震惊中常会发出不受意识控制的举动。
    一个久经历练的江湖人,对鬼的观念要比平常的人淡薄,但
在内心深处、仍有潜意识隐伏。
    “有鬼!”大汉下意识地狂叫,扭头奔跑上阶,到了门廊下。
    厅堂中正在谈论的七个人,变色而起。
    袖里乾坤古建阳一掠大厅,啪的地声给了大汉一记耳光。
    “见你娘的大头鬼,鬼在何处?”袖里乾坤揪住大汉的口沉
声骂。
    “那……那边……梅树下……”
    夜风萧萧,林疏影动,很可能乱了视觉,将树影看成鬼。厅
内的人都出来了,那里有鬼?
    “胡说八道!”袖里乾坤将大汉推得几乎摔倒。
    这时,灯先后一一熄灭,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西北方向的院角暗影处。突然传出刺耳的啸风尖厉怪声,令
人闻之毛骨悚然。
    “怎么一回事?”公孙英站在阶上沉声问。
    手按剑靶戒备,嗓门特大有意壮胆。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毛骨依然,颈、脸、手臂的汗毛,根根
竖立,绽起大片鸡皮疙瘩。
    有人正要往黑暗的厅堂抢,大概是最胆、最不怕鬼的人。
    蓦地绿芒一闪,众人清晰地看到被头散发的黑衣裙女鬼,站
在厅堂中间,苍白可怖的鬼面孔,在绿芒的短暂明灭间,恐怖已
极。
    “鬼!”刚要跨过门槛闯入的人,狂叫着扭头飞奔,真看到
鬼,胆子大不起来了。
    “有同道在装神弄鬼。”袖里乾坤沉声叫,右手大袖一抖,
风雷骤发,袖内电芒破空而飞,一把金钱镖像暴雨般,射入黑暗
的厅堂。
    公孙英和百了谷的仙姑有过一段露不姻缘,也多少知道一些
装神弄鬼的邪术,猛地拔剑一跃而入,舞剑护身进入厅堂。
    “进来掌灯!”他站在厅内高叫。
    众人胆气一壮,对公孙英的大胆肃然起敬,定下心神,一个
个鱼贯跟入。
    “啊……”后面传来凄厉的叫号声。
    众人骇然一震,纷纷闪在两侧藏身。
    走在最后的两个人,近来不及进入厅内,惊骇中挫身转头回
顾,看到了异象。
    原先担任警戒的人,本能地回头看,看见鬼影冉冉消失在通
向西院的廊口,速度惊人。
    阶下,遗落那人的单刀。
    摄魂妙剑与另一位中年人反应奇快,同时冲出厅门,同时狂
追狂号着渐渐消失的黑影。
    公孙英再次冲出。心中暗暗焦急。
    “分开搜索四周!”他大声下令。
    厅中点亮了灯火,一无所见。
    袖里乾坤带了三个人留在厅内,仔细搜寻蛛丝马迹,看刚才
乍隐乍现的女鬼,到底留下了些什么可疑线索。
    但这位老江湖却失望了,毫无踪迹可寻。所打出的飞钱,散
布得十分平均,全嵌入家具与墙壁内,并没击中任何异物。
    当然,鬼是不可能被击中的。
    搜索的人陆续返回,住在堂后的人和几个舟子,发誓没发现
任何怪异的事故。
    当下几个江湖高手,重新聚集在厅堂内,对失踪的那位同伴
的命运,感到十分忧虑。
    门外,仍然派了一名警卫。
    灯火辉煌,加了四盏灯,驱走了每一角落的暗影,可以保证
没有妖怪鬼魅藏身的地方。
    “一定是咱们的对头仇家装神弄鬼,在此地计算咱们。“袖
里乾坤固执地说:“我不信世间有鬼神,鬼由心生。
    天下间果真有鬼神,有因果报应,那咱们这些黑道朋友,早
就该死光下地狱了,岂能在人间逍遥自在?依刚才的情景看来,
来人不止两个。”
    “这装鬼的狗王八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一击即走,可恶透
顶。”公孙英也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咱们毫无线索,事先没
听到风声,所以上了当。现在。我们得设法把那狗王八揪出来剥
他的皮。”
    “咱们辛苦些,白天再歇息。”摄魂妙剑说:“咱们好好分
配人手,设下埋伏等他。”
    “对,划分地区分头埋伏。”公孙英下定决心:“我想。
下半夜地一定会食髓知味,前来重施故技的。”
    门外,突然传出一声刺声的阴笑。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离座散开。
    一个人影飞跃而入,速度惊人。
    “自己人!”公孙英急叫。
    一名壮汉刚出掌向跃入的人影劈去,闻声收掌向侧急闪,几
乎撞上了。
    另一个截出,双手斜伸,将人接住了。
    “是担任警卫的霍兄弟。”接人的大汉惊叫。
    确是守在门外的人,昏迷不醒,是被人抛进来的。
    有一半人抢出。大院子暗沉沉,静悄悄的那有半个鬼影?
    众人心中一惊,也感到愤怒。
    “阁下来无影去无踪,武功一定超尘拔俗,如此装神弄鬼,
鬼鬼祟祟,算那门子英雄?”站在阶上的公孙英厉声叫骂:“狗
东西!给我滚出来,让我公孙英看看你是啥玩意?”
    五丈处那株大海树下绿芒一闪,鬼影又现。
    袖里乾坤这一次已预作准备,蓦地飞跃而起,远出三丈外,
人飘落的前一刹那,袖底飞出三枚枣核镖。
    鬼影一闪即没,消失在梅树下。
    两名高手从下面窜出,猛扑大梅树。
    梅树旁是院墙,行家一看便知,鬼影如果是人扮的,必定是
越墙走了。
    正在大肆搜索,厅内又传出惊叫声。
    厅门内外都有人,全挤在门口留意一部份人搜索院子,却忘
了留意厅内的动静。
    一位仁兄站在大厅门右内侧,手扶门框向外瞧,突然发觉身
后有人挪动的声音,不自觉地转首回望。
    一个黑衣人站在主座前面,面向着大交椅似乎在沉思。
    看身材,相当高大,穿的黑色,紧身衣有点像夜行衣,一看便
知不是自己人。
    可怪的是,头上怎么顶部高了许多?
    这位仁兄可能艺高人胆大。也可能是一时好奇,或者真的受
到鬼迷,本能地往厅堂内走,慢慢地达堂下,到了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本来一直凝立不动,这时缓缓转过身来。
    这位仁兄大吃一惊,愣了一愣。
    “你……”这位仁兄终于说话了,黑衣人的黑鹰头罩在灯光
下益形恐怖。
    “黑天鹰。”黑衣人说。
    “你是……”
    “来要你们的命。”
    “什么……啊……”
    人被黑天鹰冲下,擒住,快得像是电光一闪,双手被拉断肩
筋,小腹也挨了一记重拳。
    叫声惊动了挤在门口的人,回头看时,黑天鹰正一步步往内
堂内退,炯炯怪眼似乎阴火闪烁。
    “是什么鬼怪?”有人狂叫。
    三名高手不管是鬼是怪,奋勇飞路而入。
    黑天座退势转剧,一闪不见,消失在内堂的黑暗中。
    一阵穷搜,白忙一场,宅内宅外气氛一紧,所有的人,谁也
休想睡觉了。
    厅堂中,公孙英暴跳如雷。
    “是什么贼王八有意向咱们示威,要打击咱们的威望来成名
立万,出手阴毒无比。”公孙英拍案怒吼:“不将他揪出剥皮抽
筋,难消心头之情。狗东西!什么他娘的黑天鹰?天下七鹰已经
够多了,这贼王八居然又以鹰为号,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三更初,集东的一座树林里,彭允中与黑煞女魅,在树下摆
设睡具。
    睡具很简单,江湖人如果不能露宿。还是回家本本份份做人
好了,一条青布当褥、一件袄当被,包裹就是枕头,兵刃就是睡
伴。
    气候温暖,必要时可以不用睡具。两人靠在—起铺开睡具,
但互不侵犯。
    “好好睡觉,一觉睡到天亮。”彭允中往布褥上一躺,将夹
袄盖住腹部:“你我养精蓄锐,明天才有精力宰他们。
    我敢打赌,今晚他们必定紧张兮兮疑神疑鬼,目不交睫怕得
要死。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已经胜了一半。”
    “明天,我要宰公孙小狗。”黑煞女魅咬牙说,恨恨地躺下:
“有仇不报柱为人。”
    “你明天要是宰了他,以后就不好玩了。可以断定的是,你
将失去了追杀无情剑的机会。”
    “你……你是说……”
    “要想把他们赶在—起,就不能提早宰了公孙英。宰了他,
这些人便一拍四敞了。”
    “可是,我见了他……”
    “忍耐,姑娘。忍不了一时之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要
和他拼命,你还奈何不了他。必须逐一铲除他的狗党,剪断他的
羽翼,让他心胆俱寒精神崩溃,成为丧家之犬,你才有宰他的希
望。”
    “好,依你,允中。”黑煞女魅把手伸过来,感情地紧抓住
他温暖的大手。
    “你最好听我的安排,姑娘,因为你非常重视仇恨和复仇,
便会失去灵台的清明,会坏事的。”
    “允中,你不重视仇恨和报复?”
    “是的,我对任何事的看法,都是顺乎自然,这与我所练的
武功有关。不管任何事,不必勉强。
    当你为某件事全力以赴时,不必过于重视结果,成功与否,
只要问你自己是否已经尽了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还不至于如此宿命。”彭允中笑笑:“我的看法是,谋事
在人,成败不计;一次不成,下次再来。
    性命相搏的事,如果得失之心太切,武功只能发挥三四成威
力;除非对方的确比你要差劲,不然定将稳输不赢。所谓勇者不
惧,那是指双方具有相同条件而言。
    反之,螳臂当车、螳螂即使有可吞宇宙的勇气,又有何用?
白送死而已。话说得很重。休怪。”
    “允中……”黑煞女魅低声轻唤,将他的手紧抱在自己的胸
怀内。
    “好好睡,不要胡思乱想。”彭允中伸另一手拍拍对方的手
膀:“晚安,姑娘。”
    他睡了,睡得很平静安详。
    黑煞女魅却无法合眼。双目像午夜的朗星,透过夜色,不住
凝视身畔的大男人。鼻中,嗅到男人的粗犷气息,今她感到心乱。
    在她记忆中,还从来没见过能在她身畔平静安详入睡的年轻
男人。
    “也许,我真的与他无缘。”她心中自语。
    “也许,他介意我的过去。”她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经过了多久,她身上的热浪消退了,感情也从滚滚激流,
变成了潺潺细流,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阵鸟语花香惊醒了她,睁眼便看到朦胧的晓色。
    她发觉自己蜷缩在彭允中的怀里,温暖的气息令她感到浑身
舒畅,精神焕发。
    她感到浑身发热,脸更热。
    原来昨夜在下意识中,她钻入彭允中的睡具里,相拥而眠,
一觉睡到天色破晓。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她捏了彭允中一把。
    “我还以为怀中睡了一只猫呢!”彭允中笑笑说。
    “哼!不是春熙姑娘?”
    彭允中突然全身发僵。
    可怕的沉默,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凉意。
    “允中,我……我是无意的。”她激情的抱住彭允中,语音
抖切。
    “我不怪你。”彭允中僵硬地说。
    “我……我真的……”
    “我知道,我做了一件错事。”
    “不是你的错……”
    “我不能错第二次。”
    “我知道有关桃花坞女匪……”
    “不管她们是什么人、我不能把自己的错误推给别人。我逃
避她们,因为我知道我犯了错。我知道我可以用一千个理由来为
自己辩护。但我不能这们做。”
    “是自我谴责吗?”
    “也许,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准备了。
    她从彭允中怀里挺身坐起,目不转睛向彭允中凝视。
    “比起公孙英那种人,你比他强一千万倍。你,才配得上真
正的男子汉。但是,在人生的坎坷旅途上,你将失去很多很多东
西。”
    “我知道。”
    “有一天,你会碰上一个纯情的姑娘,她会无条件地向你付
出全部的爱心和爱情。我想,如果上苍有眼,你会得到和应该
得到。桃花坞女匪那些人,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尽全力
阻止她们侵害你。”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彭允中挺身而起伸伸懒腰:“白
云苍狗,变化无穷,我不介意日后的事。”
    “我真羡慕你的旷达。”她忘形地在彭允中的脸颊上亲了一
吻,跳起来:“到集镇饱餐一顿,再说其他。天大地大,食比天
大。”
    口口  口口  口口
    河湾中,留下五名舟子,漏修补船只。
    其实没有什么好修的,找些舱板加钉补漏,只求能到达府城
而不沉就够了。到府城再卖船继续北上,这艘船报废报定啦!
    辰牌左右,公孙英带了所有的人,回到修船处,抬回三个双
臂骨折的人。昨晚他们乱了一夜,惊扰一夜,一个个垂头丧气,
无精打采。
    船还没修妥,打湿了的行李打开在岸上晾晒。日上三竿,今
天是一个很好的艳阳天。
    “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把漏缝塞妥。”沈船主青蛟向公孙
英据实禀报。
    “我要在府城严查。”公孙英咬牙发齿说:“不将这个什么
黑天鹰的根刨出来,决不罢手。”
    东西三五十步,生长着一丛灌木,野草荆棘丛生,树丛内
突然传出一声鬼啸,接着豪笑声震耳欲聋。
    众人大吃一惊,神色惊恐。
    黑影乍现,穿了一身劲装背系长剑的黑煞女魅,从灌木丛中
跃出。
    “果然是黑煞女魅。”昨天看到两个黑衣骑驴人的大汉,情
不自禁骇然惊呼。
    “公孙英。你这天杀的贱胚!”黑煞女魅站在远处破门大骂:
“你公孙家一门污秽,你是不贱的猪狗不如畜生,有娘养没娘教
的人,就是你这副德性。”
    公孙英又惊又怒,发出一声怨毒的咒骂,一跃三丈,向前猛
扑。
    后面,三十余名爪牙像一窝蜂跟上。
    黑煞女魅转身飞掠而走,回如星跳丸掷。她的轻功比公孙英
要高明一分半分,相距十余步,想追上谈何容易?
    而公孙英那些爪牙,能与公孙英并驾齐驱的人不到一半,连
摄魂妙剑与袖里乾坤两个高手,也比公孙英高明不了多少。
    一追,追出两里外。
    经过一排杨林,公孙英已落后三十步以上。追得最快的摄魂
妙剑两高手,已超前十步左右。
    “鹰来了!”黑煞女魅突然娇叫,倏然止步回身,发出一阵
阵银铃似的娇笑。
    杨林深处,突然飞起一头大鸟。
    不是鸟,是人,全身黑,戴了鹰头罩的人。
    人在林梢升起、跃落、再升、滑翔、飘然而降,恰好挡住狂
冲而来的两位高手。
    “铮!”单刀了出鞘,映日生光,与一声鹰鸣相应和。
    “黑天鹰!”有人狂叫。
    黑天鹰这种在林梢飞翔的轻功绝技,真吓坏了不少人,真
可称得上鹰。
    摄魂妙剑追得太急,已无法闪避,百忙中拔剑挥出,本能地
挥剑自卫,已谈不上什么妙招了。
    “铮!”刀封住了剑,火星飞溅。
    摄魂妙剑连人带剑斜震得远飘三丈外,几乎一跤摔倒,感
到虎口火辣辣地很不好受。
    “啪!”后一步到达的袖里乾坤,封住了黑天鹰左手拍来的
一掌,登登急急暴退了六七步,摇摇欲倒。
    幸而黑天鹰见他没用兵刃,所以不用刀而用掌攻击。如果用
刀,老命必定难保。
    公孙英虽然不知道黑天鹰是谁,但黑煞女魅现身,这头鹰用
的又是彭允中善用的刀,因此一猜便着。
    猜出这头鹰就是彭允中,可怕的死对头。
    这家伙非常聪明,刹住脚步,等候后面的人追来。
    两个倚为左右臂的人,一照面便落了下风,如不见机,冒失
地冲上去,必定凶多吉少的。
    “快点把他围住,分了他的尸!他是彭允中。”公孙英拔剑狂
叫。人多胆壮,一个人真没有勇气上。
    “哈哈哈哈……”黑天鹰狂笑,身形顷起,一连串美妙的高
空翻,远出三丈外,恰好落在黑煞女魅身则,妙到丝毫,不可思
议。
    “走啊!狗多咬死羊,避一避。”黑天鹰叫,拉起黑煞女魅
的纤手,脚下如行云流水,冉冉而去,片刻间便消失在杨林后面
的桑园麦田里,然后传来一声鹰鸣。
    人多人强,公孙英神气起来了、咬牙牙齿下令穷追,似乎不
将人追上决不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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