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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霸海风云(8)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Dec 25 10:31:19 1999), 转信
闹声一止,歌声却落,楼上六桌二十一个人,全向这儿
瞧。厢内帘子一掀,有人探头向外张望。
邻桌为首大汉突然凶睛一瞪,戟指逸云大吼道:“书
虫,你鸡啼狗叫唱什么?把太爷的酒意全撵跑了,该死!再
唱大爷割下你的舌头。”
第三桌三名短髭敞胸大汉,为首那人“啪”一声一掌击
在桌面,敞声喝彩道:“好!好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万古
绝响。”
另一个说:“真是好!”他举杯向逸云虚抬虎腕,一饮
而尽,再以空杯向逸云一照,朗声说道:“诗仙写得好,阁
下的歌更好,这几句,比元次山的“我持长瓢坐巴邱,酌饮
四座以散愁”豪壮太多了!意境超尘拔俗,前无古人,后无
来者,哥儿,我敬你一杯!”
他斟满一大杯,豪放地干了,向逸云照杯,善意地一
笑,从容就坐,虎目向八大汉一扫。
骂逸云的凶恶大汉怒火上冲,“乒乓”一声,酒杯在半
空中跌落楼板上,打得粉碎,碎屑中有一根鱼腹刺。
“想行凶?真是找死!洞庭八寇,姑奶奶劝你少在大庭
广众之间献丑。”声如银铃,发自第四桌一个玄衣少女之
口。
洞庭八寇全都推座而起,老大就是发杯之人,他大吼
道:“鬼丫头,你是何人?谭其要教训教训你,三脚猫功夫
也敢管闲事?哼!”他大踏步而出。
“慢来!你先找咱们中州三义,这笔帐请先生偿还,猛
狮沈雷先领教高明。”向逸云干杯那短髭大汉走出走道。
第一桌四名中年劲装大汉全站起了,一个嘿嘿笑,说
道:“要打么?咱们江南四霸也算上,看看中州三义是否浪
得虚名,也可领教少林的无上绝学。”
正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间,左侧客厢帘子一掀,走出
两个年届古稀老头子,前一人身穿鸦青长袍,神目如电,鹰
鼻突腮,领下三绺长须拂胸。后一人长脸短须,两耳招风,
吊客眉,大麻脸,身穿墨绿团花罩袍。
鹰鼻老人冷然注视厅中众人一跟,阴森森地说道:“什
么人敢在这儿大惊小怪,说给我三步追魂章钧听听?”
三步追魂章钧六字一出,在座的人全都一惊。洞庭八寇
的老大凶焰尽消,躬身形礼陪笑道:“晚辈无状,不知老前
辈大驾在此,多有惊扰,尚请老前辈海涵。恕晚辈等不知之
罪。”
“谭老大你可是前来祝贺独脚天尊出山的?”三步追魂
撇撇嘴,大概这就代表他笑了。
“晚辈正是专程前来祝贺袁老前辈出山盛举的。”
“你坐下。”他又向身后老人道,“詹老兄,要不要打
发他们?”
詹兄不屑地冷哼,爱理不理地道:“他们?哼!还不值
得我拘魂无常詹化伸手。”
“拘魂无常詹化”这六个字像一声巨雷炸响,令人闻之
变色,谁不怕这黑道中与独脚天尊齐名的宇内凶魔?说起这
凶魔,便令人想起与他经常并肩施毒的毒僵尸古奇,他俩人
在江湖上神出鬼没,血腥满手,心肠之毒,世无其匹,流毒
天下足有四十年,当他们三十年前在应天府横行之时,惨杀
了被召返京内调的江西布政使张弼亮全家五十六口,直震天
庭,宣宗龙颜大怒,立派锦衣卫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南下应
天,追缉元凶归案,同行的高手,全是武林中顶尖儿人物,
最有名的一个叫天罡手谢鑫,在全力踩探下,在扬州终于追
上了两个凶人。
一场恶斗结果,两凶人的四个没人性的徒弟,全被群集
的高手生擒活捉,拘魂无常挨了一记天罡掌,仍能力毙三名
高手,从容而遁。
天罡手谢鑫的大名,真个妇孺皆知,双掌之下,无三招
的英雄,年青时曾独闯大河岸群雄所设英雄擂,力挫天下
有名的三十名顶尖儿高手,字内震动,誉为天下第一条好
汉,想不到扬州一战,竟然让两魔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脱
身。天罡手大怒之下,发誓要踏遍天下找到这两个凶人归
案,可是一追十年,两凶始终逍遥法外。
这事在武林曾经轰动一时,江湖轰动。后来在山西吕梁
山下,毒僵尸古奇请出乃师金面狂枭粟飞,师弟袁天雄(这
家伙那时叫血手天尊,后来被四海狂客截了他一条腿,为害
更烈,终被各泥掌门谋诛五怪,迫他遁隐了十年。四个人联
手合攻,把天下第一条好汉天罡手杀了。
这事余波荡漾了七八年,天罡手的子孙始终未能将这段
公案了结,武林中尽人皆知,这几个魔头人皆畏之如蛇蝎,
拘魂无常这一亮名号,所有的人全变色而起。
正在紧张,楼口不知何时,已现出三个人影,一个四十
余岁的英伟中年人,还有两个恍若临风玉树的小后生。三人
一身上打扮,灰布对襟衫,阔腰巾,足踏爬山虎,腰巾上斜
插一把连鞘巴首。虽则粗衣淡服,却掩不住他们那虎虎英
气。尤其是那一双相貌相同的少年,猿背鹰肩,剑眉虎目,
面色红润,英气四射
三人目中杀机重重,却忍住并末发话。
拘魂无常一掀帘于,向内沉声叫道:“小子,你出来,
替为师将他们赶下楼去。”
应声窜出两个保人出来,五短身材,看年纪约有三十岁
左右,一个身白,一个身黑,两人面貌相同,十分岔眼唬
人,瘦骨嶙峋。长脸尖额吊客眉,白多黑少的鬼眼,上眼皮
向下搭,脸色青中泛白,阴惨惨毫无血色,端的有其师必有
其徒,大无常教出小无常,实不足怪。
两小无常枪至厅中,穿白的用老公鸭嗓子厉叫,“你们
听到么?我师父叫你们滚!大概还不至于叫咱们两个小无常
替你们招瑰吧?”
洞庭八寇全都拱拱手,向两老魔一躬到地,慌忙向楼下
撤退,乖乖溜了。
后面接着走的是江南四霸,和那个獐头鼠目的狰狞汉
子,这家伙临行还向两位姑娘吞了两次口水。
最后走的是那两个人才一表的青年人,经过姑娘身畔,
故意打一踉跄,向姑娘一倾。
“叭”一声脆响,一个青年人口中鲜血直冒,退了五六
步,另一个晃身便退。
出手的那位姑娘杏眼一瞪,骂道:“花浪子,你在本姑
娘面前弄鬼,早着哩!”
花浪子掩着嘴,恶狠狠地说道:“姓何的记下了,再
见。”两人狼狈而遁。
楼上共有四批人没走,一个是中州三义,一是老婆婆和
两位少女,一是逸云和如黑,一是楼口的三父子。
两小无常一看他们全没要走的意思,尤以逸云、如黑更
可恼,别人全站着,只有他们安坐椅子上,不时举杯相请,
笑意盈盈,似乎没将楼中的凶险放在眼中。
不止此也,只听逸云笑道:“许年兄,有关酒的赞语,
古今往来,名人逸士见于吟咏之中,确是美不胜收,且听我
一一道来。”
他又饮了半杯,咧冽嘴,轻轻放下酒杯,左手高扬,摇
头晃脑正欲向下一拍,又要高歌啦!
小白无常无名火起,这引起纷争的小穷酸太可恶啦!没
事人似的,岂不可恼?他明森森的向前走,一面说道:“你
这两个穷酸可恶,白无常要替你招魂。”来到逸云桌前蓦地
大吼道:“穷酸,站起来!我白无常教你永远唱不出。”
他往逸云走的瞬间,中州三义手中各摸了一双象牙筷;
老太婆和两女盯视着叉手而立的小黑无常,楼口的三父子三
双虎目,正和拘魂无常三步追魂两老魔遥遥怒视。
逸云举起的手不拍下去啦!他偏着头,满面诧异神色,
向白无常睥睨了一眼,不解地问道:“咦?你明明是人,小
生双目不花,你何以自称无常?真是匪夷所思!”
如黑也咧咧嘴,“呸”了一声道:“这世界人鬼不分,
光天化日之下,可能真有鬼。”
白无常怒叫一声,踏前两步,正欲掴出一耳光。
“且慢!”拘魂无常突然此喝,白无常回身一看,只见
师父面向中州三义,而中州三义各伸出一只手,掌心中每人
两根象牙筷,遥向这儿作势射出,假使真要掴出一耳光,六
根象牙筷淮会从后腰射出。
拘魂无常目露凶光,向中州三义嘿嘿冷笑道:“你们好
大的狗胆,赶快自断右手,免罹五阴搜脉之惨。”
中州三义老大叫赛孟尝沈刚,老工猛狮沈雷,老三通曾
猿沈电,都是专管人间不平事,义薄云天的好汉,行侠江
湖,声誉甚隆,义之所在,不畏生死,老二猛狮性情较躁,
他用洪钟也似的嗓音道:“姓詹的,沈某还不至如此脓包,
五阴搜脉唬不倒中州三义,来吧,你试试啦!”
说完,操起身畔齐眉棍。
黑无常突然狞笑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让徒儿
擒下他。”
拘魂无常点头道:“中守三义浪得虚名,你足可应付裕
余,上吧!
接着又向楼门口父子三人阴阴一笑道:“阁下何人?老
夫眼生得紧。”
中年人哼了一声,沉声说道:“要不是刚才你自报名
号,在下几乎失之交臂,数十年来浪迹天涯,不想却踏破铁
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下姓谢名铂,天罡手谢公之
后,你没忘记了吧?”
“哈哈!幸遇幸遇!斩草不除根,来春又复发;老夫成
全你,免得你天涯浪迹。”
黑魔说完,徐徐向楼门口举步,经过两姑娘身旁,他只觉
幽香扑鼻,情不自禁向两女狠狠盯一眼,自语道:“这两朵
花儿刺不够利,倒是个窝心尤物,要是替粟老前辈弄去,能
使他高兴,嘻嘻!真妙!”
就是因为太妙,他轻薄地一伸鬼爪,要过摸姑娘高耸撩
人的乳峰。他也知妞儿带刺,所以暗中已运功戒备
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他刚捷如电闪的将毛爪伸
出,白芒一闪便迎面射到。
黑无常色胆包天,更来注意有人敢在前面发射暗器,
“哎哟”一声狂叫,左手脉门白芒一闪而过,“得”一声远
抵壁墙;原来是一把匕首,钉在墙上只露金芒闪闪的小柄在
外。
黑无常的左掌只有一丝皮肉牵连,痛得他额上青筋不住
跳动,用手压住血脉狂叫。
姑娘得理不让人,飞起一足,“叭”一声将黑无常踢飞
丈外,“哗啦啦”撞倒一张八仙桌,惨矣!她扭头向梯口左
侧少年嫣然一笑,却又粉面泛霞。
这乃是霎那间事,拘魂无常眼看巴首飞出少年人之手,
却救应不及,厉吼一声,向前猛扑,五指大张,伸手向少年
人抓去。
白无常也大喝一声,飞扑小妞儿。
谢韬冷哼一声,右足前移,喝声“接着!”一掌登出。
小姐儿一闪身,旁边的老婆婆声色不动,手一晃,盘龙
杖一闪,“噗”一声倒了一个人,那是白无常。
“砰”一声巨震,整个大楼撼动不已,拘魂无常扔臂接
了谢韬一记天罡掌,老魔功力确是深厚,身形略挫,神色末
变,谢韬却直退到梯口,脸上变色,几乎跌下梯去。
三步追魂一看白无常被老太婆点了穴道,抢前两步抄出
腰中一枝蛟筋带,叱道:“老婆婆,留下名来。”
“无情姥杨婆婆,你这老鬼竟然不知,还走什么江湖?”
中州三义老三通臂猿亮声叫。
“看招!”三步迫魂狂此,蛟带向前一冲,“啪”一声
带尾向前急震,直射无情婆婆前胸,罡风雷动。
“哗啦啦”桌椅飞跌,盘龙杖褐影飞扬,两人动上手
了,带如灵蛇,杖似怒龙,好杀!
另一面谢韬一掌受挫,奋身急上,天罡手风雷俱动,抢
制机先连攻五掌。
拘魂无常不住狞笑,错开五掌回敬六招,占尽上风。
四所雅厢内的人,纷纷出外观战。
逸云对如黑轻声道:“这两个老魔果然了得,独脚天尊
羽翼之丰,出人意料之外,我们且戏弄他们一番,杀一杀他
们狂妄之气。”
“哥,由你出手,我不行,一动手就被人看出哪。”
“好,看我的。”他一伸手抓起饭盅内一把米饭,仍将
盅盖掩上,一面举杯叫道:“许同年啊!他们到底是粗人,
动不动就逞血气之勇,瞧!闹出人命了,我们管不着,喝
啊!好酒!”
杯一沾唇,饭粒却在桌下飞出,六粒白饭无声无影,齐
膝射去。
最近的是三步追魂,他正抢得上风,“砰”一声刚将盘
龙杖格开,正想振出一招“丹凤点头”,突感到两膝一凉,
他惊叫一声,撤招飞退,低头一看,脸上变色。
原来膝盖横裂了两条缝,深至骨内,创口长有两寸,鲜
血如泉,是钝器由侧方擦伤的。
同一瞬间,拘魂无常一掌拍得谢韬退至楼口,正想抢前
再出至命一掌,突然大股如被针刺了两下,气血为之一窒,他
大吃一惊,平常的刀剑根本攻不破他的护身真气,浑身筋骨
坚逾精钢,怎会被针伤呢?
他火速暴退,伸手一摸,大股两旁湿腻腻的,染了一手
鲜血,不错,伤口大如米粒,深入恐怕不只两寸,可能暗器
还在肉中呢。
他运劲一吸,手中多了满手血,和一小堆鲜红渣末,不
知是何种歹毒暗器,已经碎烂了,用手一捏,竟然是软的
嘛!他回头大吼道:“谁敢在老夫身后暗算?王八蛋!有种
滚出来……”他骂声末落,膝盖一麻,“噗”一声坐倒,膝
盖骨下一寸三角形的迎面骨上,又有两个洞,要没有骨头挡
住,准是两面开孔。
三步追魂比较冷静,他心中有数,能用细小的暗器,击
伤自己比金钟罩更强的护身气功的人绝不是好相与的人,惹
他不得。
他向无情婆婆切齿恨道:“咱们有算帐的一天,明日把
暗中助你的人一起请来,青龙岭童某恭候。”说完,径自下
梯去了。
拘魂无常一倒地,雅厢中涌出十余名男女,扶起他急问
原因,他一咬牙,向谢韬吼道:“咱们死约会,青龙岭一清
仇怨,不见不散。”
他站稳了,向众人道;“我们走!”有人抬了重伤的黑
白无常一起走了。
谢韬恨得直咬牙,可是他们人多势众,十余人中无一庸
手,眼看杀父仇人溜走,他几乎咬碎了满口钢牙。
其余三厢内的人,全感到莫名其妙,这两个大名鼎鼎的
字内凶人,怎会虎头蛇尾溜了的?
有个身材瘦小的人“咦”了一声,向楼板上一指叫道:
“看!那是血,两个老前辈受了伤似的。”
两凶人所经之处,果然有一串血滴,那还容怀疑么?众
人全都一惊,议论纷纷用目光向四面搜索。
无情婆婆向谢韬摇首道:“谢贤侄,看来此行凶险,要
没有高人在暗中助我们一臂,恐怕武安居就是你我丧身之
地,这老魔果然了得。”
小瘦子鼠眼一瞪,叫道:“老虔婆,你敢在背后骂两位
老前辈……哎哟!”他掩住口,“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和
两颗门牙,还有两颗被血染红的饭粒,他脸上铁青,躲入厢
内去了。
所有的人全都吃惊,疑神疑鬼,恐怖地退出。
“婆婆,我们走吧!暗助我们的高人既不愿现身,我们
心里谢他,相信明日他定会驾临青龙岭。”
少女说着,凤目向四面搜寻,除了两个书生,无一可疑
之人,更无任何岔眼事物出现,他悚然而惊,暗道:“这人
神出鬼没,功臻化境,定然是游戏风尘的奇人。”
少年后生纵至壁间,取下匕首入鞘,向无情婆婆道:
“杨婆婆,我们走吧!”
杨婆婆叹息一声,率两少女随即下楼,谢家父子在后紧
随,向中州三义拱手一笑,下楼而去了。身后响起逸云清朗
的“请啊”声,随之是悠扬的朗吟:“……人生飘忽百年
内,且须酣唱万古情,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吹
虹霓,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
中州三义走在最后,老大赛孟尝向逸云拱手笑道:“在
下沈刚,下榻北门悦来老店,兄台如有暇,请移玉一顾,我
兄弟虽是一介武夫,但颇识文词!兄台如肯下交,足慰平
生。”
逸云站起笑道:“沈英雄人中豪杰,小生如有暇,当专
程拜访。”
三义一走,他含笑坐下。由于硬着头皮喝了好几杯,玉
面红云飞起。他生得俊美绝伦,酒一往上涌,玉面像个大姑
娘一般,他还用手去拈杯,如黑伸手一拦,捉住他的虎掌温
柔地轻声说:“哥,酒能乱性,足矣!你能依我吗?”
逸云笑道:“不妨,我可用内功迫出。”
如黑不依道:“那多脏!身上衣着又得我费神。”
逸云推开杯,笑道:“好弟弟,依你,我们用餐。”
店小二一窝蜂登楼,七手八脚整理残局,梯口足音又
起,大踏步上来了三个怪人。
先头一个年约八十以上,头上次发挽成一个道士髻,内衣
穿大红紧身,外罩淡青绣红云彩袍衣,袍内悬有长剑,身
材奇伟,高有八尺,短帚眉,铜铃眼,狮子大鼻,血盆大
口下有一绺山羊胡,貌极狞恶,他目中泛煞,像是怒气末
消。
后两人中有一个长相十分唬人,长发披肩,其色青绿,
秃眉毛,双目深陷,只见两个大眼眶阴森森的目光使人不寒
而栗,鼻子无梁,只看到两个大孔,两排森森白齿参差不齐
而十分尖利,颔下特长而无须,整个脸上不到四两肉,一层
惨白带青的头皮,紧紧包住头颅骨。身材高瘦,身披灰袍,
鬼爪似的枯手上掂着根苍白色似金非木的哭丧杖,假使夜间
出现,胆小朋友不被吓死,也得大病三十年,这家伙就是金
面狂粟粟飞的大弟子毒僵尸古奇。
另一个年约七十,高大雄壮,全重大概约三百来斤,端
的其壮如牛,一头金发闪闪生光披散四周,脸上黯黑,粗眉
大眼,双眸略带青色,定然是个西羌人。一丛与发色同色的
兜腮短须,毛茸茸像个刺猬,身穿两截青色大褂,腰带中斜
插一把连鞘长刀,这家伙正是西羌人,经常在祁连山一带为
非作歹,与祁连阴魔同称塞外双魔,名叫金毛吼景泰,与大
明上一代景帝年号相同。
三人一上楼,店伙忆上前招呼,但三怪理也不理,向楼
上打量,雅厢内奔出五个狞恶大汉,向三人行礼,惟恭惟
谨,证明三怪地位极高,五大汉其中之一躬身道:“禀山
主,前来迎接的三步迫魂已经返回青龙岭去了。”
毒僵尸怒道:“他们怎敢不等山主?”其声无半点人
气。
大汉惊然答道:“有人闹场,章詹两位前辈同时受伤。”
山主凶睛怒突问道;“什么人伤了他们两位?”
大汉道:“出面的是几个小辈,章詹两位前辈被人暗中
用暗器所伤,凶手下落不明。”
金毛吼冷笑道:“三步追魂乃是暗器祖宗,竟会被暗器
所伤,奇闻。”
山主阴森森地道:“昨晚那一双人影,功力确已登堂入
室,本山主追逐一夜,连面目也未看清,江湖中确有名手,
三步追魂章老弟恐怕也遇上了硬点子,吃亏当在意料之中,
咱们先赶往乌枫岭,先一见粟老兄。”
众人迈步下楼,片刻消失在楼门口。
如黑突以传音入密之术,向逸云道;“我想起来了,这
人号称山主,长像特异,定是传闻中的桐柏山主,摄魂魔君太
叔权,他练有魔音摄魂之术,那特制的摄魂剑中有三孔,孔中
张有三根鬼虮蛇筋弦,舞动时音浪亦可令人心脉下沉,束手
就死,内力修为不够之人,必死无疑,我们此行凶险万分,
要小心啊!”
逸云也有传音入密之术问道:“另两个呢?”
“我也弄不清,但看他们的长像,可能是毒僵尸古奇,
和金毛吼景泰,都是一等一的恶魔。”
“看样子,明日有一场生死相搏,我们得好好准备。”
两人匆匆膳毕,下楼结帐出店,转入大街,迎面便见亡
命花子尹成,和一个瘦小走方和尚一面低谈一面信步向南
走。亡命花子一见逸云和如黑,怔了一怔,注视两人一眼,
匆匆走了。
走不多远,迎面看见三名村妇冉冉而来,三人中,内有
五妞儿如烟,她们一身土灰衫裤,灰布包头,脸上微微黄带
灰,病容甚显,显然经过化装,但逃不过两人神目。她们低
首前行,用眼角余光搜寻可疑人物。
两个书生甚是放眼,大个儿俊美绝伦,微红的俊面令人心
醉;小个儿奇丑,五官却又俊秀,明亮如黑玉的星阵,委实
动人。
三女看了两人一眼,看他俩并肩携手而行,轻摇折扇,
文绉绉地低语谈笑,倒末在意,只是感到大个儿像个大姑
娘,未免有点好笑。
前面是一条十字路口,不远处现出一对身穿布褂的年青
夫妇,正一前一后由东面小街上转出。
如黑突然一拉逸云,转身向一条小巷定,逸云莫名其
妙,一面走一面问道:“错啦!这是万寿巷,可以穿出朝阳
街,该由那边走哩!”
‘且往朝阳街走走,还早哩!”
两人转入万寿巷,身后不远,那对夫妇向南走了,他们
正是玉麒麟夫妇,也在易装踩探。
辰州府城墙高仅两丈六,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所有的
客店大多临江门和大南门,北门只有几家清静些儿的老店。
近北门有一条丁字路口,正中通市中心区的是北大街,
街西一条窄小街道,名叫石狮巷,街口有一对年代久远的石
狮子,故有此名,在大明时代,街、道除了通行要道之外,大
多窄小得可怜的很,既名为巷,自然更小。
石狮巷口,北大街的右面,有两家老字号客店,一叫“悦
来老店”,一叫“兴隆客栈”。这两家客店住的大多是江湖
朋友,悦来老店住有中州三义和无情婆婆。兴隆客栈则住了
谢韬父子,还有洞庭八寇。
石狮巷也有一家,“安居小筑”,那是一家小有名气的老
店,地方不大,但后面有一座颇为雅致的小花园。平时,这
小店是府县的投考府试的士子们寄寓之处,极少有商旅在这
儿投宿,巷子小车马不能进入,有钱的富家子弟也不屑在这
儿驻驾。所以这小店确是雅人所居。
逸云和如黑就投宿在这家安居小筑内,一出大门,远远
地可以眺望街口对面的悦来老店。
安居小筑再往左十来家小店面,是一家“盛兴布庄”,
那是一家殷实老店,生意并不十分的好,地方太僻啦!平常
上门买布的人大多是北门外一些村夫农妇,就在店后阁楼
上,住着天魔夫人一行众女,深居简出,等待时机,这小小
布庄,竟是天魔夫人的秘密隐身之窟,可见他们十余年来苦
心孤诣经营,倒挺有成效。
逸云和如黑并未走出朝阳街,万寿巷走不到三百步,小
如黑不走了,他道,“哥,还是回安居小筑歇歇吧?天气炎
热,不如小睡为佳;夏日炎炎正好眠,咱们使得竟会冒着烈
日逛街,哈哈哈!”
“那就往回走,今晚咱们有得忙,养精蓄锐,大有必
要。”
走回北大街,如黑走入一家刺绣店,定做了一个三层夹
底内衬防水油绸,外绣一只飞凤的小锦囊,多加三倍工钱,
言定日暮时分必须完工。有钱能使鬼推磨,好办事。
逸云被他弄了个一头雾水,出了店门问他道,“你像是
定做暗器囊,我不是看见你已经有一个了么?”
“傻哥,那是给你定做的,你身上没有一样兵刃,多
糟?防身是必要的,酒楼中我看你那手惊世绝学,确是有带
暗器的必要。”
“不干,我不需此物,摘叶飞花扬尘击石,随处可以找
到作为暗器的材料,何为带在身上?而且,你怎么在上面绣
上一个凤儿,我又不是女孩子,多难看?”
“摘叶飞花扬尘击石,并不惊人,武林高手常用的平常
材料,不易令人惊骇,我送你的暗器管教挨揍的人惊骇,你
且等着瞧,至于凤儿,不打急,藏在农底下不露于外,怕什
么?我有一个小妹,凤儿绣得栩栩如生,等回家之时,我叫
她依样给你绣一个。”
逸云不和他夹缠,两人回到了安居小筑,各自回房歇
息,行功调息养神。
日落西山,如黑悄悄溜上街,走了一圈,回来叩开逸云
的房门,将小暗器囊交给逸云,笑嘻嘻地道:“打开它,看
看里面盛的是什么?”
逸云打开瞧瞧,喜道:“黑弟,果然是妙,谢谢你。”
夹底是绿豆,三层里中的是黄豆、米。
如黑笑道:“平常之极,可也使人吃惊。如果是我,在
山林旷野中,让人用米粒打中我一两粒,我也会骇然变色。”
“高明之至,亏你想得出,不但有惊人的功效,而且不
需费神打造,真妙。”
如黑接过囊合上,替他撩起衣尾,用囊上绣带替他系在
里面青绸子劲装的鸾带上,那神情,真够亲热的。
逸云并末在意,一路上,他的换洗衣裤鞋袜,全是如黑
费心,小家伙刁蛮时花样百出,可是照应逸云的起居,倒像
一个女孩子般温柔而细心,尚令逸云心感。
掌灯时分,两人在房中进膳,膳罢梳洗后,逸云道:“方
夫人日间已派人至青龙岭乌枫岭两地踩探,今晚咱们要在那
儿过夜,该准备了,黑弟,可别穿那幽香阵阵的衣着,三文
之内逃不过有心人之鼻,换上新衣好么?”
“没法儿,包裹内有西兰草,多少带些香气,你别管。”
他回房更衣去了,逸云只好摇头。
到青龙岭刚好十里地,到乌枫岭则有六十里,都在西河
之旁,好找,白天里,两人已将道路问清,以他们的功力来
说,六十里地简直是近如咫尺,不劳费心,二更时启程,足
有余裕办事,所以他们从容等待。
城中人声渐疏,大明圣律,地方官可视各地府州县匪盗
猖獗情形,自行决定宵禁的举措,辰州府这几天下令宵禁,
军民人众等三更一刻,不但城门早闭,市井必须闭户,加以
这些天人心惶惶,二更正一过,夜市渐散,逗留市井游荡的
人,纷纷归家安歇。军兵和司吏四出巡查,以防宵小乘机活
动。
远远地传来二更的更柝之声,这座山城成了死寂之城。
逸云内穿青绸紧身,外罩一面天青的四川薄绸,为夜行
人专用的披风,无月之夜用天青一面穿上,月明之夜用银
灰,今晚是初八,新月已下西山,故用天青,脚下是软鹿皮
人发织底的短靴子,灯光下,显得英武出尘,比穿起青衫文
绉绉的书生又是一番光景。
如黑也是同样装束,只是背上多了一把用紫色剑裹裹着
的一把长剑,这把剑,他从来就未曾用过。
两人相对一笑,套上头罩,逸云笑道:“黑弟,你那一
天才丢掉那什么茜兰草儿?等我有了小婶子,大概你就可以
丢掉了。”
如黑轻轻擂他一拳,嗔道:“胡说。”
逸云吹灯,说道;“我等那一天,看看是否胡说。请先
出去。”
如暗穿窗而出,逸云翻出窗口,带上窗门,用借物导力
神功将窗内之扣放下,两人不立即上房,闪入后面小花园,
到最后园墙边贴墙顶越出园外,沿这一带矮屋循角,飞射盛
兴布庄后面阁楼。
逸云将手中一团纸卷儿弹入纱窗灯影之内,身形未停,
绕左疚掠,径扑北面城根。
他俩在这一面越城而出,右侧五十丈外,二连串的黑影
也一一飞越城墙,向城外急射。
逸云耳目锐敏,早巳发现他们,遂向如黑道:“看那些
黑影,咱们追。”
相距甚远,只看到一条条小黑影,模糊地纵跃,无法分
出是人是鬼,但逸云却看清是人。
如黑说道:“盯住她们!”两人同右疾掠,一闪即没。
这一群黑影中,先头三名身法奇快,像三头大鸟贴地急
掠,不属六大门派的任何一派。
后面三人略为差些,身躯直立,向前狂泻,逸云道:“那
是‘流水行云’,少林轻功绝学,准是中州三义。”
后面还有六人,又略次一筹,身躯前俯,双膝微弯,那
是“草上飞”轻功,最后那三个身材娇小,似是女人。
如黑道:“武安居酒楼上的人全来了。”
十二个人展开轻功,衔尼急追,先头三个显然未用全
力,引后面的九人沿官道急赶。
这是一条仅通行人的宫道,倚山傍水直达永顺宣慰司,
平时行旅甚少,所以沿途人烟更为稀疏。
转眼到了五里亭,小道进入一处突出的山麓,下面是西
河的流水,山高林密,在夜色中阴森恐怖。
前面三人在五里亭倏然止步,发出一阵似是午夜鸟啼毫
无人气的阴厉长笑,星光下,赫然是三步造魂章钧,拘魂无
常詹化和毒僵尸古奇。
后面的九个人先后到达,一字排开。中间是中州三义,
左是无情婆婆和两女,右是谢韬父子们。
九个人一看清毒僵尸面容,全都大吃一恢,倒抽了一口
凉气,只听毒僵尸狞恶地笑完,说:“小辈们,你们白天里
没死成,老夫没在场,让你们平安如意,可是—老夫可不能等
到明天,明天你们的魂魄可以参加也是一样,尤其是谢小
辈,你那死鬼爹爹正等着你呢!”
谢韬踏前数步,厉吨道:“老狗,你可是毒僵尸古奇?”
毒僵尸暴发出一阵狂厉狞笑,说道:“老夫这副长像还
用问?你今晚死得不冤哪!”
拘魂无常也狞笑道:“小子,白天暗算老夫的人呢?”
谢韬冷笑道:“暗中出手的人自会找你,今晚在下要替
先父一雪乱刀分尸之仇,老狗,你上吧!”
拘魂无常仰天长笑道:“你就会与你那死鬼爹爹见面
了。”他蓦地疾闪而出,伸手便抓。
三步追魂向无情婆婆点手叫道:“老虔婆,你来!”蛟
筋带一闪,突然扑上。
毒僵尸阴森森地厉叫道:“谁是中州三义?你们一起
上。”
赛孟尝提根掠出,冷哼道:“侠义门人,从不倚多为
势,沈刚来也。”齐眉棍一体,当胸便点,招出一半,蓦地
一晃,挫腰吸腹,就是一记“铁牛耕地”,点搭挑三诀攻取
下盘,变招奇快速,一气呵成。
毒僵尸嘿嘿冷笑,略一斜身,双手未动,飞起一脚踢棍
身,沈刚叱喝一声,信手猛扫,毒僵尸一仰身,“噗”一声
单脚上掩,镔铁齐眉棍脱手而飞。
沈刚只觉手中一震,虎口欲裂,握棍不牢,棍飞五丈。
毒僵尸“呸”一声吐出一口浓痰,疾射沈刚胸腔,说
道:“丢人现眼!”
沈刚正怔神间,以内力发出的浓痰呼啸而至,他还没有
看清,乃弟通臂猿已扔出齐眉棍。“得”一声响,棍痰相
交,似乎冒出一涌火花,沉重的铁棍一退即坠,险些将沈刚
压倒。
同一瞬间,那边也起了巨大的变化,三步追魂已存心将
无情婆婆置之死地,蚊筋带一招“平分秋色”,震得盘龙杖
向左一荡,带尾“啪”一声向里一震,向老婆婆右胸奔雷似
的拍去,老太婆错步急退,垂势斜飘,带尾掠胸扫过的霎那
问,盘龙杖向前急点。
“着!”三步迫魂叱喝,饺筋带突然向上一挥,杖向上
一荡,带尾已由腹下向上猛拂,招式恶毒而又下流。
老太婆感到杖上传来一般直撼心肺的无穷巨力,双手如
被火烙,顾命要紧,向上凌空一纵,并向后倒飞,几乎被带
尾扫中下阴。
章钧号称三步追魂。就怕对方不逃,逃则走不脱三步,
可知他另有绝着。蛟筋带向上一拂之时,左手中已悄然飞出
三枚银桃花。
老太婆盘龙杖上荡之势末竭,且身在空中,银花来势奇
疾,白芒一闪即至,想避已是无能为力了。
眼见无情婆婆命在顷刻,旁边压阵的两个少女还来看出
危机,茫然杖剑准备截击。突然黑影快逾电闪,与银花几乎
同时到达,一股罡风先期而至,银花突然向侧激射,去势更
疾。
在银花崩裂声中,黑影已反扑三步追魂,老贼只知淡淡
黑影扑到,定然是敌非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又飞出一组五
枚银花,蛟筋带迎面抽出一招“怒鞭督邮”,并大喝一声
“纳命”!
银花一近黑影,被黑影一掌横拍,似被罡风所扫,全向
一侧激射,老贼连人也末看清,只觉带尾己被抓实,一般无
穷潜力由带身突然震到,他身不由己,“哎哟”一声扔掉
带,人凌空震起来,连翻三个筋斗,跌出五丈外。
他总算艺业超人,功力深厚,头晕目眩一落地,仍能分
清方向向前一窜,落入路侧河中,“扑通”一声,英雄落水,
径自逃命去了。
这不过是眨眼间事,来得十分突然,这边,三步追魂落
水逃命,另一面谢韬和赛孟尝同时命在须灾。
拘魂无常功力比谢韬要高明得多,白天对掌之时已决定
了命运,谢韬心切复仇,以仅有四成的天罡掌力全力进击,
恨不得一掌将老魔毙了,可是老魔强得太多,一切努力全属
徒然。
拘魂无常已知对方虚实,先是连接八掌,只打得“砰啪”
之声震耳欲聋,罡风如狂飚般四方八面狂射。八掌硬接,谢
韬已退了八步,气血浮动,内力损耗了七成,双腿也无法保
持马步了。
“你也接我八掌!”拘魂无常蓦地大吼,踏前一步,一
掌斜劈,恍若开山巨斧,潜劲如怒潮滚滚。
“第二掌!”拘魂无常叫时已经如影附形扑到,猛地一
掌吐出,人随声至。
一旁的两个少年人已经看出乃父遇险,同是叱喝一声双
双抢出。
拘魂无常冷哼一声,吐出的右掌向右一拍,接住两个少
年人,左掌突出,猛袭谢韬。
两声蓬然大震,人影乍分,两少年人飞退丈外,谢韬向
后一挫,登登登连退十余步,哇一声喷出面口鲜血,终于不
支坐倒,显然内腑受伤极重。
“第三掌!”拘魂无常已到谢韬身前,一掌猛拍。
突然他心生惊兆,眼角但见晶芒一闪,一件原是三步追
魂蛟筋带的晶芒,已经到了肋下,他骇然一惊,半途撤招反
掌向晶芒猛拍。
“叭”一声掌带潜功接实,他狂叫一声,带着血淋淋的
一只右掌,侧飞丈外,双足一软栽倒在地。他眼角瞧见另一
条黑影正和毒僵尸杀得劲风怒号,人影难分,取胜极为不
易,他心中发毛了,身躯一定,爬起就跑。
在逸云将三步追魂迫落河中逃命,反手扑拘魂无常的瞬
间,赛孟尝三兄弟已同时下场,被毒僵尸一双大袖追得险象
环生,岌岌可危,性命呼吸之间。
如黑到得正是时候,在毒僵尸一袖将沈雷最后一根齐眉
棍震飞,大袖疾卷赛孟尝妥将他击毙袖下的瞬间,救星自天
而降。
如黑救人心切,竟然矢矫如龙,凌空疾射老魔身后,一
掌向他脑后拍落,他知道老魔功力了得,用上家传无上绝
学,先天真气如怒涛澎湃,随掌而出。
毒僵尸突觉暗劲如山自后一涌而至,护身的僵尸功竟然
有难以抗拒之感,他骇然一震,火速旋身,大袖猛扔。
“嘭”一声巨震,如黑被震落下地,毒僵尸身形一挫,
足下陷入地中三寸。如黑吃亏在功力不足,且身在空中,所
以略差半筹,他心中一凛,依然而惊,暗说:“这是我离家
以来,最强的对手,我得小心了。”
毒僵尸更是骇然,他鬼眼射出炯炯烈火,沉声道:“练
有先天真气之人定然不是无名之辈了,脱下你的头罩让老夫
见识见识,留下名来。”
如黑嘿嘿大笑,说道:“你这僵尸怎会说话?怪!打!”
说打就打,双掌如惊涛骇浪,连绵涌到,先天真气直迫
丈外,暗劲若排山倒诲,几有裂肤侵骨之功。
老魔厉号一声,僵尸功运至十成,浑身肌肉缩紧,似若
粗钢,纵跃如飞,大袖罡风倏发。
两人只一照面间,各攻十招以上,端的快捷险极,为武
林罕见一场好杀。
如黑心中喃咕:这老魔功力奇高,先天真气不能持久使
用,正面又攻不破他那双袖,老魔又不取下他腰带上的铁鬼
爪,自己当然不能亮兵刃,这样斗下去,准吃亏的。
他心中一动,身形倏变,意动身动,鬼魅似的欺身抢
攻,忽而在前,忽焉在后,竟然贴身而斗,专攻老魔肋下后
腰,他将如幻步用上了。
只三五盘旋,几乎结结实实地击中老魔五六掌,潜劲震
得老魔已经收缩肌肉隐隐作痛,他愤火中烧,只感到四周都
是黑影,大袖所攻处却又全部落空,令他悚然而惊,也杀机
炽盛。
他发出一声凄厉锐啸,身形突向下一挫,突然,千丝万
缕腥鼻而强劲的真气自体内向四面八方飞射,整件罩衫连同
一双大油,化为万千碎屑向外一震,破空之声慑人心魄。
如黑正在老魔身后,不料有此突变,距离又近,躲闪已
是不及,腥臭之劲风夹着万千碎布屑密如骤雨,往哪儿躲?
他只好临危拼命,尖叱一声,也身形一挫,扫云山庄旷世绝
学“朝元真气”突发。
可措他晚了半步,真气刚发,就在肌肤表面与袭来的如
山暗劲相触,固然免了毒气侵肌之惨重,但他也被自己所发
而受强力反震的力道所伤,内腑一震,真气一窒,眼前一阵
黑,口角突现血沫。
但他神志尚清,在倒下的瞬间,突闻逸云一声怒极的大
吼,那奇特的慑人心魄啸声怪异掌风已到,身躯突然到了一
个气息十分熟悉的温暖胸怀里,接着是一声凄厉万分的厉啸
发自身后,瞬即愈去愈远。
逸云刚伤拘魂无常的右掌,正想取他性命,突见毒僵尸
恶斗如黑,那排山倒海似的罡风端的凶猛浑雄,而如黑却不
知道厉害,近身相搏,确是危险。
他不知如黑已可用先天真气制敌,更不知他练有朝元护
身真气,一见他大意地近身相搏,与老魔一甲子以上的修为
相较,委实太过危险啦!使舍了拘魂无常,飞射如黑身畔,
他想换下他去呢!
可是晚到了半步,老魔已用“僵尸毒功”如雷霆的一
击,想救应已是迟了,他狂怒地扑到,“梵音掌”全力扔
出,妙起如黑挽入怀中,正想再加上一掌。
岂知老魔确是不等闲,掌劲一到,他刚向前窜,僵尸毒
功仍源源发出,劲道一接,他只觉浑身如泄了气的皮球,正
想回身动功却敌,那股力先至声后到的奇异啸声,令他大吃
一惊,这不是传说中的梵音掌么?
他还不知已受内伤,刚想运气逃命,突觉心中一疼,内
腑如被万千刀剑所扎一般,他厉号一声,吐出腹腔内浊气,
咬着齿逃命去了。
三魔先后撤走,除了逸云之外,其余的人多多少少都受
到伤害,他们九人伤在功力太差,如黑则失之于大意。
逸云心中难受已极,他捧起已经昏迷了的如黑,向众人
容:“诸位,请听我良言相劝,对方功力太高,不是逞匹夫
之勇的时候;丧身辱命,罪莫大焉,诸位好好权衡,免致重
蹈覆辙;最好四出邀请能人出面,在下一人实难兼顾,别
了,请自珍重!”说完,向城内一闪即逝。
九人面面相视,只好垂头丧气返回客邸。逸云抱着如黑
飞掠入城,由后园返回安居小筑,一入房,将如黑放在床
上,掌起灯。首先,他在厨中取出包裹,检出一包大大小小
药瓶,他家学渊源,在龙吟尊者处受益更多,对医道真是几
不作第二人想,平时带在身边的膏丸丹散为数不少。
他一一放置停当,将如黑背上的长剑和披风一一卸了,
一把如黑脉息,不由剑眉紧锁,脉细而沉,而且凌乱不堪,
这是内伤沉重之象,可能是经脉滞塞之虞。
他日光落在如黑胸前,想查看他的呼吸,这一定神细
看,吃了一惊,如黑里面穿的是薄绸紧身,在外表可以看出
身躯的形态,只见他呼吸似已静止,而胸前隆起老高,难道胸
上被重物所击伤,因而肿起的么:
他先且不管,倒出瓶中一粒护心丹,用水先灌入如黑口
中,先护住心脉,然后他七手八脚替如黑卸装。
外衣绊纽一解,里面是硬帮帮的胸围子,乃是翠绿缎子
紧缀数层而成,幽香阵阵,直冲鼻端里去,他一皱眉,自语
道:“这小家伙,硬是娘娘腔。”
他无从着手,索兴将如黑的鸾子解了,腰细得可怜,
不像是个练武的人,外衣一递,他又吃了一惊。
如黑的手臂,肘弯以上直至肩窝,细腻晶莹几如羊脂白
玉,小臂以下颈项之上,却青中泛灰的颜色,这真令人莫名
其妙,怪事。
胸围子的带儿在肋下,结儿一松,胸前突增高数寸,
他向下一拉。
突然,他像被人踩着尾巴的小猫,倒抽一口凉气,赶忙
给他掩上,一蹦而起,呐呐地叫道:“我该死,早该知道她
是……是……是个……女孩子,真笨!这……这怎好?怎
好?”
怎好?人还能不救?他硬着头皮探二指在胸围子轻按。
手太阴肺经无妨;足阳明胃经略有阻碍;手少阴心经有阻塞
之象;足少阴肾经最严重,气血凝滞;最麻烦的是全身上下
的足少阳胆经了,其阻塞的程度也够人吃惊。
他检查了一遍,自语道:“她竞被自己的真气内震所
伤。这丫头,唉!竟不知护身,还想伤人,怎不吃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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