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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霸海风云(20)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Dec 25 13:36:03 1999), 转信



             霸海风云     作者:云中岳
                   第一部
                    二十
    这四个女人仍然神出鬼没,以三位高人的江湖经验之丰
富,可说武林无出其右,但仍无法盯住她们十日以上,便会
被她们摆脱溜走。
    终于走得夜路多会碰着鬼;在南京所属的镇江府,终
于被太白矮仙抓住了确证,当着数十名风闻赶至的高手,展
开了一场武林罕见的拼斗。
    那一役,死伤了十名武林高手,仍被她们从容而遁。
    临行之时,其中一名最为狠辣的少女,说了三句话:
“你们记住了,玉罗刹不出山便罢,出则将风雨飘摇。”
    在她们从容逸走之际,一同紧追不舍的共有四个人。
是太白矮仙,一是独掌擎天尉迟太年,一叫玉笛追魂符敏,
一叫诗酒穷儒戚布衣。他们都是青年的武林奇葩。
    此后,四个奇异的女人失去了踪迹,武林平靖了一时,
但“玉罗刹”三字却深印在人们的脑海里,并不因岁月如流
而在江湖全部消失,更未全部淡忘。
    那追赶的四个人呢?下落如何?
    太白矮仙在三年后在太白山重行露面。诗酒穷儒半年
后,带着胸腹两道尺长剑疤,凄凄惶惶沦落江湖,每日以诗
酒消愁,绝口不提当年之事。三十余年前,他收了一个弟
子,名叫梁毓青,十八年前梁毓青却疯了,人家叫他哭书
生,目前师徒两人都不知所终。
    独掌擎天尉迟大年,和玉笛追魂符敏,全都音讯全无,
江湖中不见了这两个英俊的少年英雄的踪迹。
    读者该记得玉笛追魂和哭书生梁毓青。暂且不提,下文
自有交待。
    逸云和两位姑娘,全都心中一凛。
    逸云才知道玉罗刹确是个女魔头,难怪她叫他孩子。便
徐徐举剑,沉声道:“前辈是与晚辈单打独斗呢,抑或群
殴?”
    “孩子,玉罗刹岂是倚众群殴的人?”
    逸云放了心,向如黛说道:“玉罗刹乃是武林前辈,一
言九鼎。黛,请退在一旁。”
    如黛末及回答,碧芸突然尖声叫道:“云弟,我替你答
应第二条件。”
    逸云心中大痛,厉声说道:“不成,你落到她们手中,
哪会有好事?今天我义不独生。芸,恕我!”
    “别管我,云弟,你会令我难以暝目九泉,和黛妹走
吧!”
    “不成!我不能走。”
    “芸姐,我绝不走。”如黛也说了。
    玉罗刹注视三人半晌,突然点头笑道:“百花谷必须与
桃花谷联手,无可更改。我以至诚保证,华哥儿,我绝不教
她们以色相抛头露面,桃花谷有的是绝色之人。”
    “你们的话,华某不敢置信。”
    “信不信在你。我再给你一次允诺,三招之内,你如能
侥幸,我让你和扫云山庄的小丫头平安离开。准备了,好自
为之。”
    “嗤嗤”两声锐风劲啸,她将剑挑了两拂,青芒如电,
剑七飞射。又说:“假如你侥幸,切记不可向外透露我玉罗
刹的名号,如果泄出,可别怪我任性而为。”
    逸云怒声问道:“我别事不闻不问,只问你放我芸姐不
放。”
    玉罗刹玉面一寒,冷冷地说道:“你别再妄想,真要你
死,并无困难,真是人心不足,哼!”
    “云弟,别迫我,我心碎了,让我跟随她们吧。”碧芸
颤声尖叫,泪下如雨。
    逸云一挫钢牙,切齿地吼:“玉罗刹,我芸姐要有三长
两短,倘若华逸云仍在人世,你将受到惨报。”
    玉罗刹冷然地说道:“大言不惭。”
    “且拭目以待。我进招了。”
    “来吧!三招。”
    “接招!”喝声一落,晶芒飞射,伏鳖剑向前幻出一重
光幕,突向右一吸一带。“嗤”一声晶芒在点到的青虹之左
侧,突以炙热的至刚劲道,蓦地射出无数淡谈芒影。
    玉罗刹功力高出逸云甚多,但她的剑气无法反震伏鳌剑
的晶芒,仅能用无匹的内家剑气,错开剑芒。换了别人,长
剑绝难经伏鳌剑一击呢!
    她攻出的青虹,似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带得向左下
方一裁,明明攻到逸云胸前,却已到了他右臂外侧,而晶芒
在剑侧一错而过,攻到了右肋下。
    晶芒和青虹神奇地连错十余次,双方诡异雄猛的内家剑
气相触,发出令人气血下沉的奇异啸声。
    玉罗刹心中一凛,青虹一沉,以十成劲向后千撤,终于摆
脱了奇异的吸力,旋身沉剑。
    “噗嗤”一声,双方剑气正式行全力一搏,剑化龙吟,
两人同时斜退。逸云退了八尺,玉罗刹仅退三步。
    “第二招!”逸云叱喝,再次扑上。他一招未受克制,
而且能抢制先机,心中大定。
    这些奇招,他仅想出十八剑,一柔一刚,一阴一阳,每
两剑相生相成,也各立门户,每一剑都是生死攸关的绝着,中
含巧夺天工功参造化之变,与凌厉无前锐不可当的猛烈雄奇
诡道。十八剑合成九招,连他自己也末纯熟。
    这些奇招,他还末运用自如,但先后两招硬拼,他已将
第一剑参透。要不是玉罗刹功臻化境无坚不摧的剑气强劲无
伦,拼全力挣脱至柔劲道的羁绊,第一招她就得出乖露丑。
    第二剑是先刚后柔,与第一剑恰好相反;每两剑合成一
招,确是罕世绝学。
    第一招,他命名为“如虚似幻”。
    第二招的第一剑,与第一招相反,是先刚猛无俦,再变
阴柔,接着的下一剑,又与前一剑相反。
    也就是说,每一招有两剑,这两剑中含无穷变化,由无
数精微的振动闪缩而构成;而两剑中有四种不同的劲道控
制,收发由心,必须在闪电似的刹那问完成,五通六识不够
火候的人,练一甲子恐也无法体会其中奥妙。
    逸云一招得心应手,雄心大起,豪气飞扬,在喝声中攻
出第二招。
    第二招的运劲心诀,是刚柔柔刚四劲相生。他暂替这一
招定名:“骇浪惊涛”,想得到定然能够狂野霸道。
    但见晶芒以上至下飞卷而来,再由下向上猛掀,那雷电
俱发似的剑啸,令人入耳心悸,心血下沉。在那凶猛的扑击
中,有一道平面的淡淡芒影,以辐射的形态,向前疾肘,令
人毫无所觉。
    而那骤热骤寒的神奇内劲,排山倒海似的涌出。
    嗤嗤嗤嗤……一阵刺耳尖鸣,接着“铮”一声清脆剑
啸,青虹晶芒乍敛,人影又分。
    逸云退了三步,玉罗刹退了八尺以上。
    这一招,玉罗刹完全以性命交修的先天真气,在剑上全
力发出,硬将逸云震退,她已无法化解这神奇的剑招。虽然
将逸云硬行震退,她已损耗了不少真力。
    逸云更是心定,豪壮地大喝道:“第三招!招名‘一线
生机’。”
    身创合一,成一条直线向前飞射,直取玉罗刹六阳魁
首,起初平平无奇。这一招的运劲心诀是柔刚刚柔。
    玉罗刹心中一紧,暗说:“这小娃娃内力不如我深厚,
怎么一得诡异的剑招一衬,却又似乎凭空增长了许多,岂不
可怪?而且他这神奥的剑术大异常规,不但中含无穷秘奥,
而且运劲之奇神鬼莫测,更得神刃之助,威力倍增,我得倾
全力一拼了。”
    她突然踏前半步,宝剑下沉八寸,青虹突然像是.更为耀
目,剑啸声有异,平指电射而来的品芒。她己运足神功,准
备破釜沉丹给予逸云雷霆一击了。
    晶芒像一条亮晶晶的丝线,连人急射而至。
    双方剑尖行将接触,急逾电射。
    龙吟似的剑啸震耳若聋,剑气内劲冲击的锐啸令人毛骨
悚然。青芒向上一涌,“嗤”一声倏然向下一挫,带起一股
强烈的小旋风,向左旋了半弧,青色光芒在晶芒外侧一掠而
过,人影乍分双方换了一个方位,火速转身面面相对,双剑
遥遥对指。
    两人作势站好,方传出气流激荡的罡风厉吼之声和令人
心血凝结的兵刃交错的啸声,惊心动魄。
    逸云目中光采照人,豪情万丈地叫道:“三招已过,前
辈,再来三招!”
    玉罗刹面色渐渐由苍白转复绯红,她发髻上那枝碧玉钗
的钗炳,炸裂成粉屑随风飞扬,把她吓了一身冷汗。
    她这才明白,少年人的艺业,确是深如瀚海,真要生死相
拼,她操胜的机会虽说并非渺茫,但确是毫无把握,不由她
不心中骇然而惊。
    “嗤”一声她的宝剑归鞘,她毫无表情地说道:“不用
了,你确可称神剑二字。你走吧,你将是争夺武林盟主的最
大绊脚石,你不死人人难安。玉罗刹遵守诺言,让你平安脱
离十面埋伏,明知足纵虎归山,但也必守信诺。你和周丫头
可以走了。”
    逸云大喝道:“放下我的苫姐I”
    玉罗刹厉声说道:“你真要埋骨此地,我不勉强你。”
    碧芸凄然大呼道:“云弟,你快走吧,黛妹妹,你劝劝
他。”
    如黛神色忧郁,无可奈何地向她摇摇头,欲言又止。
    碧芸接着叫道:“云,你听我最后一次祈求……”
    玉罗刹冷然接口道:“这不是最后,你们来日方长,我
说过的,你的安全和清白我负全责。”
    逸云一触碧芸的眼神,她那绝望无助的悲怆神色,令他
心痛如割,心中一软。一挫钢牙,向玉罗刹狠狠地说道;
“玉罗刹,请记住,我芸姐要有三长两短,桃花宫将成尸山
血海,天涯海角我华逸云都会找到你们,哪怕我花上百年岁
月,亦在所不惜。”
    “你说得太轻松了,孩子。”
    “绝不是轻松,华逸云单人独创,刀山剑海何足惧哉?
天下奇毒也要不了华某之命。”
    他一手拉起如篱,向碧芸说道:“芸姐,请多珍重,报
仇之事我会尽力,事了我在江湖中找你,再见!”
    他一挥伏鳌创,捡起如黛,身形去势如电,直射谷外。
    他俩人身影消失,玉罗刹神色凛然,向桃花仙子说道:
“师姊,你要不断然处理,后果堪虑呢。”
    桃花仙子眼角挂下两颗晶莹泪珠,沉声说道:“难在我
必须得到他,而且要他心甘情愿。”
    “不可能的,他不会为你的美色所迷,不会为武力所
屈,不争名夺利,你有何所倚?”“
    桃花仙子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有碧芸丫头在,他慢
慢地会就范的。”
    玉罗刹也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不可能,这娃儿血气
方刚,不计利害,真要惹火了他,大祸立至,可怕着哩!”
    桃花仙子摇头叹息道:“论绝色,咱们桃花宫之人,谁
也比他那芸姐黛妹美上三分,可是就引不动他的心,唉!我
对自己的信心……”
    “师妹,听我说,缘之一字,不可强求。那什么盟主之
位,不争也罢!你我已是快将入土之人,他年纪太轻啊!师
妹,符……他真不来找你么?”
    “师姐,别提他!”桃花他子绝望地尖叫,突又叹口
气,说道:“世间有的是男人,我要证明给他看,韩香君的
裙下,尽多俯伏之人。”
    玉罗刹摇摇头,叹息说道:“五十年,多漫长啊!我相
倍你们都陷入痛苦的深渊不克自拔,相互伤害了对方。师
妹,我不勉强你,但你能听我一劝么?”
    “师姐,你说吧。”
    “所谓刚则易折,任性和意气足以害人害己。我们游戏
风尘,任性而为满手血腥,要能永远如此也许不会有麻烦。
岂知你竟然身陷情网动了真情,却又不改本性,和他鹣鹣鲽
鲽近十年,仍然一气之了激走了他,你怎不想想,到底错的
是谁?”
    桃花仙子掩面颤声叫道:“姐姐,别说了!”
    “人说年过三十,方知昨日之非,你我年登耄耋,仍然
一意孤行,良可慨叹!师妹,你真要获得那小后生,赶快改
弦易辙吧!一是柔情,二是布恩,但要不着痕迹,好自为之
啊!把那东西给我吧,我该走了,那老鬼已到了山西,我要
赶先一步。”
    一名侍女奉上一个小包,玉罗刹接过纳入怀中,一声锐
啸,天空射电似掠下两头金鹰,她跨上其中一头,说道:
“二金留在你这儿,保持联系。再见了。”
    她一拍大金的肩头,巨翅一张,凌空而起。二金也尖鸣
一声,腾空相送。
    桃花仙子向金风说道:“三妹,我们分头行事。”
    金凤微微一笑道:“太白山见面,珍重。”她带着一批
人走了。
    接着大姨封菊吟,二姨封茜娘,也率一批男女,先后告
别分道扬镳。
    桃花仙子直待她们去远,方与高唐神女和崔荑,挟着碧
芸率一批男女,缓缓出谷,一面说:“我们盯紧他,走
啊!”
    高唐神女突然说道:“他到伏牛山,宫主,你……”
    “助他捣毁伏牛山庄之后,我们绕道洛阳等他,绝不走
无情岭,我绝不找那无情之人……”
    在尔后一段时日里,桃花宫的男女,遍布江湖,恩威并
施名色齐展,大部份的黑白道武林高手,全都先后俯伏在她
们的粉脔雪股之下。
    她们像一阵旋风,愈卷愈大,声势日壮,高手云集。在
武林中,她们形成一股浑雄的第三势力,君临江湖,轩然大
波因而涌起。
    同一时间,以金面狂枭为首的第一势力,正澎湃地如舀
天巨浪,宇内凶魔全往太白山庄集中了。
    第二大势力是五大门派,包括白道之雄,他们也往陕西
布政使司赶,汇成一股汹涌巨流。可是,他们都忧形于色,
因为事实上五大门派已被控制在金面狂枭之手,虽则他们对
金像落入金面狂枭手中之事,未予证实将信将疑。
    唯一不受管束的雪山派,据说也将参与太白山庄盛会。这
个自从大明建国以来,即退出江湖的名门正派,似乎也有不
甘寂寞之象了。
    江湖上,谣言蜂起。信使以八百里驿传之法,奔走于各
地。
    玄门的玉简羽帖传向四面八方。
    佛门的佛柬法帖秘密地急传。
    侠义柬满天飞。
    绿林箭急如星火飞递。
    江湖小混混也不甘人后,纷往太白山急赶。
    其中也有不受任何门派驱策,自立门户的小门派,各自
汇成小股支流,也前来看看风色见识见识。
    武林中卷起一阵大风暴,在这茫茫霸海中各奋全力争
雄。“武林盟主”这只鹿,看看死于谁手。
    逸云像风暴中的一颗小水滴,也向霸海中流去。
    他心中如割,带着被迫之耻,拉如黛急奔,回到路中抓
起包裹,顺着大道疾走。
    他并不自命英雄,也不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可是在暴力
胁迫下低头,眼见爱侣落入淫妖之手而无法援救,这痛苦真
够他受的。
    他自己有自信,刀山剑树赴汤蹈火他也敢夷然而闯,可
是他不得不以碧芸和如黛的安全为念,这耻辱他得硬生生往
肚里吞。
    如黛知道他难受,任由他带着飞射。她也难过,看云哥
哥痛苦,她怎不心疼?
    逸云那神奇的三招,举世无俦,猛野如狮,气吞河岳,
明明已占绝对优势,为什么他竟然忍辱离开?
    她怎能不知?相处时日非短,小冤家的性情,她比谁都
清楚。
    平日里他外表洵洵温文,似乎十分宽容和达观,可是外
柔内刚,像内蕴火热岩浆的暂歇火山,谁要引发他那潜在的
怒火,岂只可怕而已?
    在玄都观,他的容忍已至极限,大怒之下,几乎把桃花
仙子和芸姐姐,一齐断送在伏鳌创那致命一击中。
    这一次他又狂怒出手,为何竟能忍住?
    玄都观之时,他主宰全局,桃花仙子不是敌手,他凭声
势也可将对方压住。而这一次,三人身入重围,桃花宫的人
先布下天罗地网,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可以全身一拼以外,两
位姑娘绝难幸免。即使杀光了桃花宫的人,怎偿回他的损
失?
    这就是他忍痛撤走的原因,如黛愈想愈难受。小冤家所
受的委屈,比她自己身受还更今她心疼嘛!
    奔出十来里,走着走着,她“哇”一声哭了。
    她一哭不打紧,可把逸云吓了一大跳。他对这位小亲亲
疼爱已极,她一哭这还了得?一股子怨气早抛到九霄云外去
了,慌得一按心神,缓缓停住冲势,丢了包裹,抱她入怀,
急声问道:“黛,你怎么了?你怎么……”
    小姑娘一头撞在他怀中,放声大哭。
    逸云可慌了手脚,惶声地叫道:“好妹妹,哥不好,别
哭啊!哥的心碎了。”
    姑娘饮泣道:“哥,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啊!都是为了我
和芸姐,我……我难受,我恨自己,我拖累了你……”
    逸云伸手掩住她的小嘴,偎着她的嫩颊,幽幽地说道:
“别这样说,亲亲!该怪我啦!连你们两人也护卫不了,眼
睁睁看着芸姐身入魔手而无法挽救。我怎算得……”
    这次该姑娘掩住他的口了,她抬起粉颊说道:“哥,你
再这样说,我更是是无地自容啊!我要更恨自己了、要没有我
们在,女妖们岂敢欺你?”
    “好,都不要自怨自艾了,我们得想法救出芸姐姐才
是。”
    姑娘摇头道:“恐怕不易,那些女妖们似有万全准备,
这时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可是我们却有大事待办。”
    逸云沉吟良久,脑中不住思索,突然说道:“是的,她
们已有万全准备,自从我们一列武昌府,便已分别落在她们
眼线监视之中,嫁祸掳人,全是早定好了的诡计。此后我们
的行踪,可能仍在她们监视之下。”
    “她们为什么如此!看样子,并不仅是争夺武林霸主那
么简单哩!”
    “当然不是,我且将前因后果对你说明。”
    两人放慢脚程,相倚缓走。逸云便将桃花谷强索方夫人
和亡命花子的事,加以详尽的说明。
    如黛静静地听完,突然说道:“这一切变故,全是
为了你。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那老妖怪,哼!不要
脸。”
    “我也疑心这一点,可是她有许多机会捉我,为何却又
适可而止?这一次就是明证,我们绝逃不出她们的手心。”
    “哥,这是欲擒放纵的手法,她要你乖乖上钩哩。”
    “哼!她们枉费心机、”
    “哥,芸姐在她们手中,定然毫发无伤,她们要利用芸
姐向你进攻,张下情网。
    “她们想也不用想。”
    “太白山之会,有麻烦了,除非你向桃花仙子假以词
色,要惹火了她,转而向你报复,那就糟了。”
    “真有那一天,我要替江湖除害!”
    “你是说辣手摧花?你……你下得了手?”
    “你,别胡说,与世除害,怎能说辣手摧花?小妖怪,
你想到哪儿去了?同情她么?”
    “同情是一回事,但我也不反对你对她假以词色。老实
说,她是个可怜虫。”
    “你就会胡说。”
    “绝不是胡说,别忘了,我也曾做过可怜虫。由荆州至
武昌,我曾痛不欲生,一发起狠来,害了别人也苦了自己,
不够可怜虫么?”她粉面酡红,但侃侃而沦。
    “好了好了,愈扯愈远啦!我们快走一步。”
    “嘎”一声鹰鸣,半空中那巨大的金鹰在他们头顶上空
掠过,飞出里余然后高兴地翻腾,翱翔盘舞不去。
    “这扁毛畜生,盯住我们了,摆脱它。”逸云说,挽住
姑娘小蛮腰,向左侧丛山密林中闪了进去。
    那金鹰目力特异,虽身在数百丈高空,地面一只小老
鼠,亦难逃出它的眼下。可是它以常情衡量人,守住大路极
易监视赶路的人,加以正在高兴,只顾翻腾盘旋。
    逸云突然掠入林中,身法如电,等它发觉人已失踪,急
得在这一带急速地尖鸣狂掠不已。
    逸云十分精灵,时窜时停,向山中进入五六里,终于摆
脱了金鹰的追逐。
    许久,金鹰消失在西方视线之外。
    逸云向姑娘说道:“黛,马儿丢了,白天又不能用轻功
赶路,不如在这儿歇脚,晚上起程,直到南召会合方夫人,
岂岂不更好。”
    “别问我,我一切听你的。”她笑眯眯地说。两人躲在
密林下,坐在一块儿,她闭上凤目,整个娇躯倚在他的肩
膀。
    逸云续说:“此至南阳,仅二百余里,进入南召算上,
全程在三百至四百之间,得辛苦一夜,你不嫌辛苦么?”
    “辛苦的是你,你带着我哩。”
    逸云笑道:“小妖怪,要我抱着你赶路么?”
    如黛羞笑,“嗯”了一声,轻轻擂他一粉拳。
    逸云心中一荡,虎腕倏伸,她跌入他怀中,火一样的热
唇令她浑身瘫软。
    良久,他俩并躺在草丛里,相拥相惧情话绵绵,静候夜
幕降临。
    由这儿出泌阳丘陵地带已是不远,远出三五座山头,可
远眺一些零星村落,山势向西婉蜒而下,大道却是迤俪向西
北延伸。
    大道上行旅寥落,好半天不见一个人,要有的话,却是
成群结队而过的行商。
    倦鸟归林,夜幕降临。
    逸云和如黛携手将近大道旁,突然如黛向树丛中一闪,
轻声说道:“哥,看路上那三个人。”
    逸云也隐身树后,向山下路上的三人看去。相距半里之
远,三人的身形面貌历历在目。
    中间那人是个近百年纪的老和尚,鹰目高额,勾鼻阔
嘴,满脸皱纹,眉毛灰白,顶上光光戒疤极亮,身穿大红袈
裟,手点着一根九锡禅杖;步履从容,十分矍铄。
    右首那人是个长竹竿身材,雪白的头发挽在顶端,斗鸡
眼,朝天鼻,瘪嘴尖额,三绺稀须飘飘,面色青灰阴鹫戾气
外溢。他身穿灰袍,腰带上插着一条摈铁护手拐。
    左首那人是个黑铁塔一般的壮年人,豹头环眼,满脸虬
须,壮实得像一头枯牛。身穿黑色对襟劲装,背着一根浑铁
霸王鞭,确是唬人。
    逸云问道:“那是谁?我在江湖认不得这几个人哩。”
    “那老和尚是商城南山文殊古刹的方丈,叫文殊方丈圆
明,有名儿的酒色和尚,在江湖恶迹如山。那长条子老家伙
叫阴风客易城,隐居九华山下,与有名的恶道九华鬼虺处云
子是至交,全是穷凶恶极的魔头。至于那个傻大个儿,却不
知是谁?”
    “文殊方丈我曾听说过,阴风客我也略有风闻。那九华
鬼虺,已经被我宰了。”
    “文殊方丈与朗月禅师是至交,两人有时同在江湖做那
伤天害理的勾当。我们何不跟踪他们?看他们有何图谋?”
    “好,且看他们到这荒凉之地做啥?”
    两人一时高兴,这一跟,跟出祸事来了,但收获也不少。
    翻了一座山,是一条丁字路,顺大道走到泌阳,左面一
条山径像是樵径,三个凶人往左面小径上山而去。
    逸云低声说道:“糟,他们不走大路。”
    如黛说:“他们不走,我们也不放过。”
    “可是天黑了哩。可得小心啊!”’
    两人相距半里地,利用草木隐身,逐段纵跃追踪,却不
敢过于迫近。天色行将尽黑,双方逐渐拉近。
    一接近至二十丈左右,已经不易发现十丈外之物了。但
逸云练有天听之术,虽不见人影,却听得真切。
    山径愈来愈窄小,树林愈密,野草愈深,几至不能分辨
是否有路了。
    两人又接近十丈,已可听清前面三凶的对话。他们鱼贯
而行,直往山窝子里钻。
    忽听走在最先的文殊方文,干咳了一声说道:“还有十
来里,快到了。请留意跟着贫僧走,如有任何声息,千万别
声张,置之不理可也。”
    阴风客接口道:“和尚,陆老儿古怪得紧,他的住处从
不许外人进入,咱们别上他的大当哩。
    文殊方丈道:“不错,白骨神魔的神魔谷,谁也搞不清
入谷之路,从不接待外人。陆老儿为人古怪,谁闯他的住处
谁倒霉,翻起脸来六亲不认,神魔谷算得上是阴曹地府。但
贫僧却是他例外的至交,两位大可放心。”
    那黑大汉并不傻,他用中气十足的嗓音说道:“陆老儿
并不古怪,听说他早年与祁连阴魔横行漠北时,曾与一个大
漠姑娘同居三年之久呢。”
    文殊方文说道:“这确是真的,那姑娘还替他养了一个
黑发碧眼的儿子哩。”
    阴风客问:“后来呢?”
    “后来?有次他回到中原,恰逢瓦刺进兵哈密,流窜沙
尔湖,他那老婆孩子惨死湖畔,整族人全被屠光。从此陆老
儿恨死了有两脚的人,所以杀人从不眨眼。”
    黑大汉冲口说道:“他为何不杀瓦刺,却在中原发
狠?”
    文殊方丈哼了一声说道:“老弟,领瓦刺肆虐的人是我
们汉人哩!陆老儿在阿尔泰山一带漂流十二年,你知道他杀
了多少瓦刺?”
    黑大汉说道:“在下不知其详。”
    “要将白骨堆起来的话,恐怕可以成山,老弟。”
    阴风客说道:“难怪他发狠哪!”
    “他回到中原,虽末变本加厉,但恨念末消,白骨神魔
四字端的名副其实。”
    阴风客大声说道:“杀得好!”
    黑大汉惑然问道:“他因何不与武林人物来往?”
    “这是他个人之事,谁也弄不清。桐柏山黑道盟主太叔
权与他旁邻而居,也不敢大声呼叫。快进谷了,不要出声,
小心跟着。”
    后面跟踪的逸云,向如黛用传音入密之术问道:“黛妹
妹,你可知道白骨神魔陆老儿其人的吗?”
    “从无耳闻,也从未听见江湖有这号人物。”
    “绰号这么难听,我们倒得看看。”
    说着说着,前面三个黑影进入一个谷口。那儿古木参
天,阴森可怖。
    两旁山势峻陡,但古林密布,黑黝黝地鬼气冲天,四处
响起一声枭啼,声如鬼哭,令人毛发直竖。
    三黑影消失在林中,仍可听到极为轻微的足音。
    “紧跟两步。”逸云说,拉着姑娘向林中飘去。
    林中漆照,伸手不见五指,地下落叶盈尺,阴湿之气令
人作呕。
    逸云说道:“真糟!落叶上不好走,不能迫近。”
    幸而林中野草不生,林密如万笛罗列,每一株皆大有两
人合抱,中间空隙不到五尺。
    两人利用大树掩藏,展开轻功踏着树枝而进,全凭听觉
辨证前面的沙沙足音,凝神向里跟进足有三里地,腥霉之气
愈来愈浓,地下已不时可发现大小不一的奇蛇虫豸,四面游
走。
    前面又呐起文殊方丈轻微的语音道:“陆老儿是否出
山,仍是难料,他对武林兴衰一向不关心,争夺盟主之事他
不会动心的,也许贫僧是白来了。”
    阴风客说道:“他不出山,咱们不在乎,咱们明晨就
走,栗老兄传来的消息说,百花教主已到了南召,定于近日
向伏牛山庄下手,咱们可不能耽误行程,免得误了大事。”
    文殊方丈冷冷地说道:“那是你和张老弟的事,贫僧己
应允了朗月法兄之情,助桃花仙子争取武林盟主之位,贫僧
可不能助你。”
    阴风客冷笑道:“不错,你助桃花仙子,我助粟老兄,
各为朋友卖命。可是,你真愿么?嘿嘿!我阴风客可不干。
但表面文章不得不做,相信你也有此念。”
    文殊方丈哼了一声道:“既然彼此有此同念,你急什
么?”
    阴风客说道:“这叫做敷衍呀,和尚。老实说,我对百
花教主感兴趣,这也叫两得其便。”
    文殊方丈道:“半老徐娘,我不要。”
    阴风客嘿嘿笑道:“到时你就不这样说了。据粟老兄
说,在大珠台时,他还不知道她们是百花谷的人,那次共有
八名花不溜丢的绝色少女,还是这几天才发现她们的身份。
你不要,我要。”
    文殊方丈说道:“到时再说,看值不值得我和尚伸手。
别做声,唔!好像后面有人。”
    语声和足声同时沉寂,只有蛇虫滑走和恐怖的枭声。
    逸云和如黛在他们后面十来丈紧楔不舍,听他们的议
论,只觉愈来愈心惊。方夫人的行踪竟然泄露,定是在玄都
观赤面鸠婆摘的鬼,行踪一露,危矣!
    这三个凶人一赶去,要再请出白骨神魔,方夫人岂不危
极?
    逸云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我们必须先剪除他们。”
    如黛问道:“是否马上动手?”
    “到空旷之地再说,这儿他们可以逃逸。”
    “哎……”姑娘手触到一条长虫,冰冷冷滑腻腻,蛇头一
扔,姑娘吓得浑身发软,扑向逸云怀中。
    “沙……”足下竟发声响,她也到了逸云怀中。
    声音虽小,但瞒不过前面三个凶人,彼此都功臻化境,
同时隐身。
    林中阵阵枭鸣,加上蛇豸吹竹喷气之声,令人毛骨悚
然,惊心动魄。
    双方皆借树隐身,屏息以待,用敏锐的听力向四周搜索
敌踪,谁也不敢移动。
    林中其黑如墨,天上虽有半弧上弦月,可—是毫无作
用,即使是日正当中,这儿也是阴森幽暗的。
    逸云的目力超人,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丛莽里,视线
也不过可及丈内而已,何况大树挡住了一切呢?
    良久,文殊方丈突然说道:“我和尚走了耳啦!那是蛇
虫滑行之声,在神魔谷之前,哪会有人跟着?咱们走!”
    足音沙沙,可是比以前轻了许多,也没有语音发出,可
见老和尚这几句话,内中大有文章。
    逸云直待足音远出丈外,方扶正姑娘身躯,用传音入密
之术说道:“黛,听我的语声行进,准备动手。”
    两人紧跟着前面轻微的足音,抄斜方向绕去。
    不久,前面已可发现微弱的光线,不用猜,前面可能已
到了密林边沿。
    逸云说道:“黛妹,准备!”
    只一瞬间,前面轻微的足音倏止,神奇地消失了,只有
由密林中枭鸟的凄厉啼声。
    逸云怔了一怔,也倏然止步。天听之术无用,他往地下
一伏,利用地听。可是除了蛇行蚁走毫无人的足音。
    毫无声息,逸云低声说道:“追!”
    单掌护身,他蛇行而前。如黛怕蛇,她俯下身躯佝偻后
跟,运功护体戒备,摒息着急进。
    他们到了微光之处,呆住了。这儿是矮林怪石密布的地
带,藤萝密布的地方,怪石如林,像一度巨大的假山,峥嵘
恐怖,各处石窟像怪兽张口,鬼气冲天。
    确是可以看到天光,可是黑雾漫天,上面像是覆了一层
面纱,仅有极为微弱的光线透过。而真正的光源,却是满地
的磷火,一片青芒朦胧令人心悸,那是多年的腐烂植物所生
的磷光。
    那三个人呢?早已不见了。蓦地里,谷里响起一声凄厉
刺耳,令人毛骨依然的鬼啸,入耳惊心。
    接着,传来“吱溜”一声鬼叫划空而过,之后一切沉
寂。
    如黛虽是一代英雄,到底年纪太小,在这种阴惨惨、四
处鬼影幢幢几是阴曹地府的地方,她只觉汗毛直竖,挥身发
冷,她情不自禁紧紧地挤在逸云身畔。
    逸云有伽蓝剑在身,胆气也胜人一筹,他毫无所惧。可
是他知道如黛害怕,伸手挽紧她在肋下,附耳说道:“黛,
定下心神,那是人的啸声,故弄玄虚。这鬼谷既叫做神魔
谷,定然阴森可怖而且步步危险,夜间敌暗我明,对我们大
是不利,不如退出谷外,等他们出来再说。”
    他不说倒还好,说了反而激起姑娘的好胜心,她一挺乳
峰隆然的胸脯,壮着胆子说道:“不,我们闯!”
    说闯就闯,她向前跨出两步,伸手拔剑。
    “且慢,你的剑有紫芒,不啻告诉敌人行藏之所。切记
紧随着我的身侧,非必要时不可亮剑的。”
    他掣下伽蓝剑,一手卸下包裹,掩入树下枯叶堆中,挽
了姑娘的右手,向谷内闯去。
    这儿没有路,他俩携手借树梢和石顶飞跃。进入里余,
又是一番光景。
    这一带革木不生,下面全是拳大的碎石,而奇形怪状的
巨大石岩,星罗棋布散处各地,潮湿激荡的气流,掠过石岩
嶙峋的锐角和洞穴,发出“吱溜溜”的尖锐啸声;令人毛发
直坚。这光景端的阴风惨惨,恐怖非凡,每—个岩石,都像
隐藏着无数鬼影,正张牙舞爪作势择肥而噬。
    如黛不由心悸,但她却不愿在心上人面前畏缩,把逸云
的虎掌握得紧紧地,壮着胆硬着头皮往里闯。
    两人凝神戒备,运功护体,绕道碎石滩往里趟,去势甚
疾。
    深入不到百十丈,刚越过两座怪石,如黛偶一回头,惊
得娇叫一声,突向逸云怀里撞去。
    逸云吃了一惊,一抄她的柳腰儿,火速转身。
    他一看身后景况,也骇然而惊。巨石之前,一左一右屹
立着两个高大的骷髅架,骨架惨白,那两个巨大的眼眶,不
时显过一眨一眨的绿芒,时显时没,那两只白森森的手爪,
随着阵阵阴风不时晃动,像个活的。
    他拍拍她的腰肢儿说道:“那是唬人的死物,定下心
神。”
    姑娘惊魂初定,随即大为生气,拾起一个拳大巨石,便
待扔出。
    “不可!要毁了此物,恐会触动消息,定有麻烦。
走!”
    这一带,不知到底有多少骷髅架,散放着在每一角落,
有坐有立,有倚肪而卧,有佝偻俯蹲,每一具的姿势都不同,
甚至还有披著垂腰长发的,显然是女人的骸骨。
    姑娘愈看愈心寒,逸云却愈看愈气愤,他愤然地说道:
“这白骨神魔也太残忍得无丝毫人性了,竟将这些被杀之人
蚀去皮肉,用铁枝撑在这儿唬人,尸骨何辜?找到那家伙,
饶他不得。”
    渐渐地,林木又参天而起,但极为稀疏,地下已有短
萃,黑雾下降,视线模糊。
    阴风尖锐地刮来,枯枝簌簌而动,发出刺耳锐啸,令人
毛骨悚然。
    蓦地卷起一阵腥风,尸臭触鼻,间有血腥,中人欲呕,
而且头昏目眩,气血翻涌。
    逸云大惊,赶忙掏出两包祛毒归元散,给了姑娘一包,
迅速吞入腹中。
    神药入腹,气血归流,触鼻腥臭已不似先前凶猛,神智
清明。
    逸云说道:“快闯!”挽起姑娘疾掠。
    这一段路程,端的惨状胜似阴曹地府。散处每一角落的
不是骨架,而是肌肉经过防腐剂风干了的大小男女尸骸,同
样以各种不同的姿态,狰狞地分散在石前树下。尸体身上并
无片褛,有的惨白,有的漆黑,有些血迹仍在,有些肚裂肠
出。
    所有尸骸背心之上,皆有以磷光写上去的字迹,绿光荧
然,隐约可辨。
    如黛只觉遗体生寒,冷汗涔涔而下,粉面泛青,几乎腿
也软了。
    逸云只觉气涌如山,愤怒如狂。他强抑心头怒火,忍住
呕心腐尸臭,向一具粗胖的尸体走了过去。
    尸体以铁枝由肛门插入,植于地中,肉色惨白,庞大的
肚子从中分开,肚肠下挂,硬冰冰地像冻结了一般,并未干
皱走近了,反而可以嗅到一丝异香,直冲脑门。显然,这
些尸体是经过一种神奇的防腐香料精制过的。
    尸体背后,用利刃刻了一分深的字迹,填以磷剂,故而
绿光闪闪。字共两行,写的是:“锦州贼官周西,屈杀曾秀
才一家十八口。正统十年王月,代天行诛。”
    逸云叹口长气说道:“白骨神魔做事,竟以代天行诛自
任。岂不荒谬?”
    他又走向一具雄壮的尸体后,细看字迹。背上写着:
“绵州峨嵋叛徒,弑师剑山居士。宣德五年八月,代天施
报。”  ‘
    “这人行事,匪夷所思。”逸云自语,又走向一具女
尸。
    “五台龙泉关淫妇粉蝶儿汪兰,与奸夫杀子埋夫。永乐
卅六年五月,代天行诛。”
    如黛“啊”了一声,突然说道:“粉蝶儿汪兰,这人我
知道。”
    逸云惑然问道:“咦!永乐十六年到现在,将近一甲
子,你怎会知道的?”
    一辨清这些死尸的来历,姑娘却惧意全消,她小腰儿一
扭,假嗔道:“你这人,真是!听爷爷说过嘛,不算知道
么?”
    “哦!哥错了,说来听听,可好?”
    “那粉蝶儿在当年,虽不算得上是天下数一数二美女,
但也算得上人间尤物,在京师和山西简直风靡一时。她人
美,功力也高,手中一根长剑,可说是佼佼不群。
    但她的夫婿恨地无环盛光泉,却是一个傻金刚,终日只
知打熬气力,除了庄稼任何不问。对粉蝶儿在外的风流艳
事,一概不管,放任她在外游荡。
    有一年,盛光前突然与他五岁的儿子小牛儿,无声无嗅
地失踪,出事后的第三天,粉蝶儿突由京师游倦归来,发现
夫子同时失踪,竟然找上了五台山。
    因为盛光泉是五台文殊院四空上人的俗家弟子,老和尚
曾经屡次叫徒儿举家迁来五台,另置田庄免生是非。
    粉蝶儿闹上了五台,一哭二闹三拼命,硬说四空上人窝
藏了她的夫子,有意离间她夫妻。其实四空上人毫不知情,
但让一个娘们在文殊院禅林胡闹,也不是办法,答应倾全力
按寻盛光泉父子的下落。
    在尔后十年中,五台的佛门弟子,包括喇嘛僧,足迹遍
天下,但却徒劳无功。在武林,这段无头公案余波荡漾,直
拖了二十余年,方不了了之。”’
    “粉蝶儿呢?她就此罢休了不成?”
    如黛向尸体一指,续往下说道:“喏!粉蝶儿在这儿。
此后一年中,她上了四次文殊院,四空上人被她挤得呆不下
去,只好也丢下院务到江湖游踪四海。但一年之后,粉蝶儿
变卖了田庄,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离开了龙泉关,不知所终。
想不到竟会在这儿出现,成了一具不腐之尸。”
    “这么说来,是否真是她杀子埋夫,并无对证了。”
    “江湖中确是不知内情,列为武林悬案。”
    “也就是说,尸体不一定是扮蝶儿本人,而所刻的字,
也可说是一面之词了。”
    “哥,你怎么问起我来了?明知我和你一样迷糊嘛。”
姑娘向他撒娇了。
    逸云榄住她,歉然一笑道:“对不起,黛。白骨神魔在,
每一具尸体上刻了字,全是证明死者生前是大奸大恶之人,
是否为自己脱去滥杀之名,抑或另有他图呢?哥心中不明
白,以致套起你的口风来了,真该打!”
    姑娘一听有理,黛眉一锁,说道:“是啊!这得追究水
落石出哩。那五台山的僧人一向不问外事,确是为了这事在
江湖追查了二十年,而那粉蝶儿……”
    “确有淫……有劣迹流传江湖么?”
    “是的,艳名四播,风流天下闻。”
    “我们再找找看,还有什么知名的尸骸。”
    两人在阴风惨惨,鬼影幢幢间乱闯,胆气为之一壮。
    在一株大树根下,找到一具伸双手向天,像在仰天呼
号,是个肌肤漆黑的高大男尸。
    “马兰关逆子丧门神卓源,弑父屠兄谋产夺位,景泰二
年冬十月,代天执法。”
    姑娘“噢”一声叹息,说道:“丧门神卓源,乃是鹰爪
门掌门人神爪卓筠的次子,因争夺掌门之位,同室操戈,鹰
爪门徒几乎伤亡殆尽。为了这事,曾闹得风风雨雨,爹曾前
往探访真象,同时前往的还有黄山一生大师。可是去晚了
些,丧门神已经亡命江湖,神爪卓筠的生前友好,和残存的
徒众,曾大索天下,却失去了他的踪迹。这事晃眼三十余年,
仍末令人忘怀哩。”
    “如此看来,白骨神庞的行事,确是无可非议了。”
    “这倒难说,大奸大恶之人,不一定每一件行事,都是
大奸大恶哩。”
    “黛,确是如此。至少白骨神魔与文殊方丈成为至交,
就不是个好东西。据我看,这些尸骸乃是他欺世盗名的幌
子。”
    “哥,怎见得?”
    “神魔谷不许外人进入,但我们业已进入腹地,并末见
有足以阻止外人进入的防范设置,也没有人出面阻拦。”
    “这倒是令人怀疑之事……”
    话未落,突然四面八方响起了咻咻鬼啸,在感觉上,似
乎阵阵阴风劲厉了许多。
    “先退出再说,夜黑如墨,敌暗我明,谨防不测之祸。
走!”逸云沉声说,挽起姑娘,闪电似的向谷外掠去。
    他刚走,四面飘出许多磷火,随风散扬,像是无数萤火
虫飞舞。
    到了砂石地带,那些奇形淫状,狰狞可怖的骷髅架,被
阴风刮得不住晃动颤抖,像活的一般在作势攫人而噬;骷髅
的眼中磷光闪闪,那惨白的牙床,森森白齿格吱吱响地磨
擦,令人心中发寒,毛发直坚。
    逸云挽着姑娘急走,经过一个骷髅架之旁,突然“吱
溜”一声鬼叫,那付白骨架竟然迎面扑到,两只手爪箕张,
来势奇急。
    逸云无暇思索,伽蓝剑去势如电,运足神功一绞一震
并带着姑娘横飞八尺。
    “喀嚓”一声,强劲的浑雄内力,将骷髅架震的四散纷
飞,向四方散射。
    在白骨崩散的刹那间,同时飘起一阵白烟,随风飞扬,
入鼻腥臭令人恶心。
    逸云心有余悸地说道:“好厉害!那是白骨尸毒,要不
是我们先服了祛毒归元散,嗅入一丝片刻无救。这白骨神魔
确是够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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