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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霸海风云(26)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Dec 25 14:02:27 1999), 转信



             霸海风云     作者:云中岳
                  第一部
                  二十六
    “你说吧!最好连你们的名字全说出来,太爷替你记
上。”
    “这儿的土名儿,叫做舍身崖。至于咱们这几位老兄
弟。不必告诉你,免得惊破了你的狗胆了。”
    “不说也好,反正你们全是些浪得虚名之徒,污我之
耳。这儿没有崖,倒是你们最好的葬身之所。”
    “替你自己担心吧!我们会替你招魂。”
    “你们是一起上吧,抑或单打独斗?悉从尊便,太爷奉
陪。”
    “呸!老夫岂是倚多为胜之人?”左首一名老家伙怒叫。
    “少打肿脸充胖子,你们传信的人不是说有十面理伏
么?到底你们来了多少人,只有你们清楚。”
    “十面埋伏是不错的,那是怕你逃走,防微杜渐不得不
然,你如不打主意逃走,我们的人不会拦你。”
    “少废话掩饰了,你们上!”逸云大叫,在下首一站。
    “狂小子,你专与咱们黑道英雄为难,今天你非死不
可,老夫要掏出你的心肝下酒。”
    名家伙阴森森地说完,大踏步而出,突然伸出鸟爪也似,
的黑漆大手来,劈胸就是一立掌击出来了。
    逸云屹立如山,任由如山潜劲袭到。
    老家伙吃了一惊,也心中狂怒,突又加了三成劲,猛切
逸云肩井及左胸。
    “叭”一声暴响,逸云骤然一掌拍斜,硬接来掌,疾似
惊雷,双方皆欲制对方死命,拼上了。
    双方所立处坡度并不大,老家伙在上,按理这一记歹毒
的黑气毒掌,定然将狂妄的小家伙毙在掌下的。然事实却大
谬不然,双方雄奇的掌力一接触,老家伙被向后震退四五
步,几乎一交跌倒。
    逸云一掌未将对方震倒,也心中暗凛,轻敌之念顿消,
揉身欺上大喝道:“好厉害的黑气毒掌,可是在下不怕
毒,再拼两掌。”
    老家伙被少年人用炙热如焚的奇异掌力,几乎被震伤内
腑,黑气毒掌回头反奔,差点儿把他自己伤了。
    逸云凶猛地拍到,他正将真气迫住,事实上禁不起雷霆
一击,不由老脸泛灰。
    “我接了!”右首一个瘦长老鬼出声扑出,双掌疾推。
    “砰砰!”四掌接实,腥风与寒流乍合乍分,内力骤
发。
    老家伙挫腰后退,“噗”一声坐倒,那冷如万载寒冰似
的奇异潜力,由他的掌心直攻心脉,气血立时凝滞,只冷得
他挥身颤抖,脸色死灰。
    四个人一伤一惧,只一两招便胜负立判,天聋矮叟和另
—名老鬼,全惊得脸上变色。天聋矮叟一把挟起受伤老鬼叫
道:“退!等会儿再收拾他。”
    两人各扶一人,向上面急退。
    “哪儿走?留下命来!”逸云叫,如影附形迫近他们身
后。
    “砰”一声闷爆,天聋矮叟脱手扔出三颗毒烟弹,同时
爆散,青烟腾起如雾。
    同一瞬间,草丛中飞出两根标枪,和一把三股托天叉,
来势如电向逸云射到。
    逸云对毒烟总多少有点顾忌,不知祛毒归元散是否可以
克制那些剧烈奇毒,所以只好向左急闪,暂避毒烟。
    他身法之快,有如鬼魅幻形,脱离了毒烟,三把射来的
重家伙亦同时落空,但老鬼们已经逃出十丈外去了。
    他向前一纵,大吼一声双掌齐扬,神奇的天心指绝学出
手,并向前一掌登出。
    三个用叉枪突袭的人,有两个应指使向下爬伏在地上,
他们刚刚爬起,脑袋便已经洞穿一个孔。
    那一掌真力有如怒涛狂涌,最后一名大汉大概知道跑不
了,也刚爬起便双掌同推,迎个正着了!
    “砰砰!”人影飞起,“噗”一声尸体在五丈外落地,
大汉不但双臂齐肩散裂飞射,胸前也血肉模糊。
    由于三贼一阻,四老鬼已经远出二三十丈去了。
    逸云毫不迟疑,急起直追。在林缘之旁,看看追及。
    林缘突然响起一声厉喝,现出了十四个人影,正中间,
是在雷峰山逃掉老命的祁连阴魔左钧呢!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逸云也不和他废话,掣下伽蓝剑
猛扑而上。
    十四名字内狠贼一声怒叫,纷纷抢出林来。天聋矮叟也
放下重伤老鬼,回身反扑。
    要真说群殴,真正接触的人并不多,功力差劲的人加入
群殴,反而碍事。这一十六名都是武林中顶尖儿人物,但要
对付逸云这位高手中的高手,仍然感到人多碍事,施展不
开。
    逸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叱喝一声展开绝学抢攻,但见
他来去如电,飞腾扑击八方腾跃,褐影怒张,人似神龙矢
矫,所经处人影四面闪让。
    但这些家伙是有计划的诱敌行动,一沾即走,向林中逐
渐退去。一入林中,行动大受拘束,逸云的身法大受影响,
没有在空旷地段如意了。
    祁连阴魔和天聋矮叟在南面,两人联手,似乎并末用全
力,在引诱逸云步步深入。
    这时,天空中一头金鹰,正向这儿疾飞。
    逸云上山的小径上,现出了一群少林僧人的身影。
    那先前见过的五名道俗,也去而复来。
    官道西面,桃花仙子与百花教主等人,也以全速向这儿
急赶,桃红色的劲装十分醒目。
    官道东面,也有许多武林朋友,向这儿急掠而来。
    林子的最南一面,是一处深崖,这儿才是“舍身崖”。
    已到了山巅密林顶端,那是最南一面。祁连阴魔和天聋
矮叟边斗边退,另十四名凶悍恶贼也步步后移。
    第一批由官道赶上密林中草坪的人,是少林弟子十八
名,由碧眼行者率领向上冲到,和四涌而出的二三十名悍贼
短兵相接了。
    第二批到达的是回头而至的道俗五人,他们刚拔剑放例
截出的八名恶寇,进至草坪边沿,后面也就到了桃花仙子众
女。
    道俗五人一看众女赶到,为首老道回身大吼道:“妖
妇,天下不算大,咱们又狭路相逢了,今天不分胜负绝不罢
手。”
    他一面说,一面迎面一截。
    桃花仙子走在最先,她惶急地叫:“松溪老道,咱们在
宝丰拼斗两日的帐尔后再算,目前本姑娘有要事待办,闪
开!”
    “你这妖妇还有要事?哼!是要会合祁连阴魔么?”右
首那身穿银色短褂的清瘤老人冷笑着道。
    桃花仙子火了,纤指戟指老人,叱道:“无尘居士,老
东西你少胡说八道。祁连阴魔布下陷阱,正要引你的师侄身
临绝地,你还有暇在这儿和我夹缠?”
    无尘居士一怔,随即怒道:“妖妇胡说!老夫那儿来的
师侄?”
    “哼!你孤陋可怜,华逸云乃是令师兄龙吟尊者的得意
门人,不是你的师侄么?”
    “真的么?”另一个魁伟的银衫老人讶然问。
    “千真万确,林岛主,你们再缠夹,华逸云危矣!”
    两银衫老人一声不吭,向身侧两个中年人一招手,长啸
一声,向山顶如飞而去。
    松溪老道一面展开轻功赶上,一面朗声说道:“妖妇,
如果此事不真,咱们给你没完。”
    桃花仙子已无暇和他斗口,率众女向山巅急赶。
    穿越草坪,到达南面林缘,林中涌出了一群凶猛的蒙面
人,当关截住众人。
    “杀!迟不得。”桃花仙子急叫,挥剑急上。
    五位道俗已相信桃花仙子确是与祁连阴魔为敌,也大吼
一声放心猛扑。刹那间,但见血雨纷飞。
    碧芸心中最急,挥龙渊剑奋身猛扑。剑芒一映的瞬间,
两个金衣老人似乎心中一震,这正是他们的师兄龙吟尊者的
兵刃么。两人和那两名中年大汉,不约而同向姑娘一靠,翼
护着她杀开一条血路,向山巅冲去。
    后到的是一群正邪皆有的两起人,在草坪中火辣辣地各
找对象,在叫骂呼喝之声中,干上了呢!
    整个山坡上杀声震天,形成混战,刀光剑影闪耀,人影
虎跃龙腾,好杀。
    逸云这时已将十六名恶贼毙了五名,他从容挥剑,杀着
时出,紧跟着祁连阴魔和天聋矮叟,奇快地追逐。
    突然,祁连阴魔发出一声长笑,不再后退,在电光石火
似的瞬间,攻出三剑,剑气锐啸中,他的身形突向下一沉,
消失在地下。
    天聋矮叟也在同一瞬间,攻出三枪,鸭舌枪嘴喷出一阵
毒烟,三颗毒弹也同时爆炸,和其余九名大汉同时在长笑声
中挫身,没入地中。
    逸云正运剑一振,毒烟一到他略一怔神,突觉身后有
警,异声慑人。
    他大吃一惊,猛地回首一望:
    身后,是左右二曲老、毒龙掌潘志、阴风客易城、祁连
阴魔之徒五毒阴风汪修全,久不见面的金毛吼景泰、桐柏山
二寨主铁胆诸葛孔襄……一大群,在土中突然冒出来,各展
绝学遥遥发掌与及各色暗器,向逸云背心攻去,
    这些人的身后,有十六名手持水火筒的劲装大汉。
    这些人几乎全是逸云的手下败将,但合力一击,声势骇
人听闻,锐不可挡。
    逸云向上一纵,半空中扭头一看,不由骇然一震。
    十六支水火喷筒,八支火龙和八条腐肌蚀骨的毒液线,
正以雷霞万钧之威,成弧形向他奇快地袭到。
    血肉之躯岂敢和这些玩意抗衡?他一咬牙,手足齐登,
越过树梢向前疾飞,身后烈火将树化成一片火海。
    他身在半空,后退无路,惊叫—声,向前面百丈深渊急
坠而下。
    身后,响起了桃花仙子和芸姑娘绝望的遥远娇呼,和祁
连阴魔得意的狂笑,和。一阵兴奋的沉喝:“大事已了,咱们
撤!让他们拼死,死一个少一个;天下是我们的了。”
    逸云坠下百丈深潭,按理他绝无侥幸的可能,可是他已
有一次飞坠死寂河的经验,加以功力也大非昔比了,所以他
仍能泰然无惧的,沉着地应变,半空中提气轻身,手足齐
动,向崖壁反掠过去。
    深潭水色黄浊,水势湍急,水面向上飞迎。他坠下二三
十丈,已经贴近了石壁。
    “嗤”一声轻响,伽蓝剑没入壁中,他的手指也嵌入石
中,悬挂在崖壁上。
    崖上,山风呼啸,大火冲天,整个树林陷在火海中。崖
边,一块石砷屹立在火中,碑上有三个大字:“舍身崖”。
    他一面向右侧潭崖逐尺下降,收剑用掌指步步向下移,心
里面不住暗忖:“这也好,他们以为我葬身舍身崖,我却先
期赶到太白山庄,暗中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剪除他们的羽
翼,岂不快哉哼!老阴魔,你的算盘打得不够精。”
    他冷笑了几声,飞快地向下降落。
    崖上草坪仍有人在火海中厮杀。逸云却昼伏夜行,神不
知鬼不觉地到了太白山庄左近。
    他在心情紧张中坠崖,没听到桃花仙子和芸姑娘的惊
呼。
    太白山,在渭河南岸绵瓦东面。唐代大诗人杜牧的“长
安杂题”上写道:
    “洪河清渭天地浚,太白终南地岫横;样云映辉汉宫
紫,春光绣画秦川明。”
    身为陕西人,不知“终南”“太白”;就算是白活了,
过了终南山,以西那段丛山峻岭,就是太白山。
    山在凤翔府所辖眉县之南,古人将终南太白并列为一,
叫太乙或太壹,其实大谬,并不是一座山。古谚说:“武功
太白(武功即眉县),去天三百。”接岫连麓,足有五百
里,主峰高有一千三百三十余丈,确是陕西第一高蜂。这座
山的神话和神仙典故委实够多,不说也罢!
    这天是八月初九日,距中秋节还有六天。
    除了一部份负责联络,供作奔走役使的人以外,大部份
的人都远离太白山,猬集在古城长安寻乐。
    他们也知道,在刀口上混饭吃,为名利赴汤蹈火的人,
对生命的存投不必太关心,也不容许有太多的留恋,在这生
死存亡的重要关头,放浪自己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大部分的
人,都聚集在长安,对这座行将段落,已失去汉唐光辉的历
史名城,抱着凭吊古人和凭吊自己的心情,作一次自己行将
陨落的欢乐巡礼。
    长安,是当时天下三大名城之一,城周四十里,虽则比
不上南北两京的幅员,可是也只有这座城是四方整齐的。
    整座城只有长乐、永宁、安定、定远四座门,城中央有
在洪武十七年新建的三层高宏丽壮观的第一高楼——鼓楼。
至于“九市九街九陌,闾里一百六”的古老故城繁华,已经
大部淹没了。
    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上的客店,大部份已住满了人,而那
些真正的武林高手,却分散在各地宫观寺庙名胜之区寄宿,
不时可以在市中发现他们的踪迹。
    昨晚,长乐里一家客店中,住进了一个身材魁伟,面目
黝黑的壮年人。他随身只有一个小行李包,裹着一把褐色长
剑,身穿两截褐衣,没系腰带,腰身鼓鼓地,显然里面藏有
革囊和防身短家伙。
    他身高七尺以上,一双星眸一如常人,两太阳穴也并末
高高鼓起,脸上一无表情,仅在他那从容的步履间,看出他
定然有两手儿,但也仅有“两手儿”而已,并不抢眼。
    显然,这是一个落魄江湖的小混混,引不起任何人的注
意,更谈不上“形迹可疑”。
    第二天,他在长安城内和市郊,随意溜达一周,凭吊各
地的历史陈迹。
    当夜,长安城掀起了血腥的风暴。
    第一处发生血腥的地方,是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所建的
开元寺,那时,开元寺的周围,并没有秦楼妓馆。
    近北一座宏大的禅院中,静室围坐着一群高高矮矮的武
林朋友,中间是一座鼎炉,香烟袅袅四周的蒲团上,围坐着
二十一名老少凶悍人物,有些跌坐,有些半躺,他们并不是
在练掸功,更不是诵经参禅,而是在讨论大事。
    在香烟袅袅中,正北一名高大矍铄的白发老人沉声道:
“依老夫之见,咱们可以在这两天中先向桃花宫的妖女下
手,免得申庄主说咱们不够朋友。”
    他对面一个留有花白长须的老人,突然摇手接口道:
“张兄高论,兄弟不敢苛同,申庄主他自己不来主持大局,
祁连阴魔老前辈又不同往,咱们犯不着冒险,担上了天大干
系。”
    左首一个虬须大汉突然站起,大声说道:“赴老大要怕
死,大可袖手旁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张山主的主见,
我恨地无环第一个赞同。”
    右首一个半躺着的干瘦中年人,抓抓头皮冷冷地说道:
“恨地无环周老弟力可拔山,英雄盖世,让他打先锋倒是不
坏,咱们看他的。”
    恨地无环气往上冲,叉腰叱道:“王老猪狗,干吗你说
话带着刺儿,不像人话?”
    王老猪狗阴森森地鬼眼一翻,仍然半躺着冷冷地说道:
    “老弟,别像头疯狗好不?王某人抬举你又有何不当?我劝
你收敛些,对你大有好处……”
    话未完,最先发话的张山主倏然站起,沉声喝道:“什
么人?好大的狗胆,甘冒江湖大忌敢到这儿踩线?”
    众人全都失惊,纷纷一蹦而起,扭头循张山主的目光,
向门外看去。
    院门外一株古柏的阴影下,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黑
帕蒙面,一双星眸寒芒四射,背系一把长剑,腰带上左侧有
一个革囊和一个黑色短小长囊,正用凌厉似乎透人肺腑的目
光,背着手向众人冷然注视。看样子,这人像一座石像,也
像一个幽灵,大概已经来了许久了。
    夜行人对张山主的喝问,置若罔闻,一动不动,那奇异
的眼中神光,令人心中发冷,四肢感寒。
    “亮万!休得自误。”张山主厉喝。
    黑影仍末动,像一座石翁仲。
    张山主心中一凛,手一摆,二十一个人站起两面一分,
伸手按住兵刃的把手。张山主首先掣下长剑,叱道:“尊驾
意欲何为?说!”
    黑影仍然丝毫未动,脸上有黑帕蒙住,看不见他的表
情,目中的冷电寒芒亦没有流转之象。
    张山主怒火骤升,冷哼一声晃身扑出院门,身剑合一向
黑影急射。他身后,也有三个壮年人跟踪扑出。
    剑临黑影胸前一寸,黑影突然一动。怪!张山主的右
手,似乎被一个火红的铁饼咬住了,身躯仍向黑影怀里奇猛
地撞去。
    但见银芒一洒即敛,随之响起了两声闷哼,和重物触地
之声,人影倏止。
    “锵锵锵”兵刃落地声,将里面的人惊得倒抽一口凉
气,他们才看清眼前景像,全都震骇得成了木鸡。
    黑影的左足下面,踏着张山主的尸骸。剑已经不知怎么
回事,竟然在黑影的手中闪闪生光了呢!
    追随张山主的.三名大汉,站在黑影身前文余,摇摇晃
晃,用双手掩住胸前,慢慢地向前微俯,三人手中的剑,已
经掉在他们的脚前。
    “咕咚!”“咕咚!”“咕咚!”三人一个接一个,陆
续倒下了,双腿一蹬,双手一张,但见满手鲜血,双目徐徐
合上,一声不吭,死了!
    沉重的尸体坠地声,把众人从恶梦中惊醒。第一个大吼
着枪出的是恨地无环,他的厚背鬼头刀带出凛凛罡风,向黑
影肩颈狠命地攻出一记“力劈华山”。
    黑影夺来张山主的长剑,正垂在他的右侧,刀到,银芒
又闪。
    这次有人看清了,寒芒飞起,斜搭雷霆而降的钢刀,竟
然被剑架住,剑尖顺刃口一吐。恨地无环轻微地“嗯”了一
声,手一松,钢刀坠地,双手掩住胸口,上身一挺,“咕
咚”一声,倒下了,像倒了一座山。
    刚扑近的五名老少,见状一怔。可是大劫临头,黑影并
不因他们惊怖之状而罢手,第一次离开古柏下,银芒蓦地飞
射,形成一道光幕向前一罩。
    黑影来势之疾,快逾电闪,倏进倏退,依然屹立原处。
而五个老少连招架也来不及,像五个中锤之牛,丢掉兵刃双
手掩胸,歪歪斜斜地先后倒下了。
    其余的人,见状如中雷殛,这残忍神奇的无情杀歼,把
他们震撼得腿也软了,张口结舌纷纷后退,如见鬼魅。
    黑影丢掉剑,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吐地说道:“谁要
助太白山庄申老狗,这是榜样。你们赶快离开陕西是非之
地,免得遭报,祸福无门,惟人自招,生死抉择在你们一念
之间。别了,希望你们记住我的话。”
    说完,只一眨眼,微风一扬,人已摹尔失踪。
    第二处发生血案之地,是下马陵西北的卧龙寺。卧龙寺
那时还未重修,显得甚为冷落破败,距开元寺血案发生之
时,相去仅半个时辰。
    三更将过,半片月华已快沉下西城头,星光朦胧,古城
正在沉睡中。
    卧龙寺的殿堂客舍中,除了佛灯之外,沉寂如死。
    由开封大相国寺前来挂单的一群和尚,已经在西禅房沉
沉睡去。
    大相国寺的知客僧色空,监院悟妙师叔侄俩,正从入定
中醒来,走向禅床。色空的手中,有一方绯色的罗帕,他放
在鼻端猛唤那散发出来的幽香,笑迷迷地放入怀中,一面坐
下一面轻声喃喃自语:“乖乖,明晚我还得走一趟。唔!那
骚娘们,大有胡姬遗风,妙啊!真妙……
    “色空!”对面的悟妙悻悻地叫。
    色空呆了一呆,说:“师叔,有事吗?”
    “丢掉那劳什子!总有一天,你要走火入魔,死在色字
之上。入定时也持着那玩意,不但罪过,你在玩火焚
身。”
    “嘻嘻!师叔,我才不那么傻,才不耐烦入他娘的定。
嘻嘻!师叔,你怀中那双莲辨儿,可否让师侄我一开眼
界?”
    “混帐!成何体统?师叔我……”说到这儿,悟妙突然
住口,神色一整,凝神向室外侧耳倾听。
    夜空中,由邻室禅房传出两声微弱的闷哼。
    师叔侄俩还未弄清何故,圆形的卍字小窗突然像一堆粉
屑,卍字木格朽落。接着黑影一闪,奇快地穿窗而入,身形
未定,声音已至:“轮到你们了,秃驴!”
    如豆烛光下,现出一个伟岸的蒙面夜行人,一双慑人心
魄的星眸,不稍瞬地注视着两个和尚,显然不怀好意。
    “谁?干什么?”悟妙喝问。
    “西天佛祖,前来接引你们。”黑影厉声说。
    “混帐!”悟妙大声厉喝。
    “你可以大声叫唤,你的十二名同伴早已涅盘多时。”
黑影的声音奇冷。
    悟妙和色空同时一举手,抢前连环劈出两掌。
    黑影举手徐挥,袭到的如山暗劲消灭于无形,右手一
拂,两和尚向后暴退,“叭叭”两声跌倒在禅床上。
    黑影冷然问:“朗月禅师来了么?”
    悟妙脸色死灰,嗫嚅着说道:“并未见面,他叫我们在
十三日之前,赶到斜峪关太白观聚会的。”
    “哼!留你们一命,赶快滚回开封。”黑影说,举手虚
空向两人遥指,每人两次。
    两和尚各打一冷战,室中黑影已经神奇地隐去了。他们
才如卸重荷地吃力地站起,正自庆幸,但色空却脸无人色地叫
道:“不好!我的气门商曲穴完了,右臂也完了,惨矣!”
    悟妙也颤抖着虚脱地叫道:“我……我也是的。这家
伙,好毒辣的手段,咱们今生连十斤小劲也不敢用了。”
    他扑至窗边,嘶声凄厉地叫:“恶贼!你……你杀了我
们吧!何必让我们今后饱受折磨……”
    突然,他惊惶地踉跄后退,眼珠几要脱眶而出。
    他一退,灰影一闪,室中多了一个矮矮胖胖,脸团团的
中年老道。
    老道向他俩一咧嘴,说:“你要死,用脑袋掩墙就可以
了,只消用一下劲就成,但得等会儿。喂!刚才有一个黑影
向这儿射来,你们可看见?”
    悟妙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是
太白矮仙?”
    “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太白矮仙仍在笑。
    “那黑影……刚……刚走……了,害得我们……好
好惨。”
    “呵呵!他怎不杀你们这两个淫僧?”矮老道说到这
儿,突然点点头,又说:“哦,原来如此喂!和尚,我想你们
还是死了痛快。失去了武功,闭死了经脉,比小孩子也不
如,回头又有人等你们算帐,下场不问可知。记住,别忘了
往墙角上碰,不然你们的力道不够,脑袋开不了花,死不
了。”
    矮老道说完,呵呵一笑,幽灵似的一闪不见。
    第三处血案发生之地,是永宁门外小雁塔下,那是四更
正发生之事。附近的居民,曾听到厉叫惨号和叱喝之声。
    那儿死了十八名老少凶悍的武林朋友,还有荐福寺的九
名密宗僧人伴同横尸。每一具尸体胸前皆中三剑,刀剑散飞
各处,显见得曾经过剧烈的打斗。
    但三处血案皆没有苦主,尸首未经官府便已失踪。但这
骇人听闻的汛息,却在武林中暗地里轰传。
    长安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惊破了胆的人,纷纷狼
狈地离开了古都。但仍有部份心中存疑的人,仍然停留不
走,甚至磨拳擦掌,再找到那神秘而功力奇高的黑衣蒙面
人,会一会他骇人听闻的绝学。
    第二天是初十。一早,长乐门东大街天成老店中,来自
陕北镇川堡的马贼首领金戈欧阳天,突然接到店伙计送来一
张八行笺,上面用颜体字一笔不苟地写着:“速返老巢,不
然性命难保,如有不服,今晚三更于永宁门外皇子坡上少陵
原一较雌雄。”
    笺末落款,仅画了一把剑。
    这一天,有许多成名高手全接到了同样的信笺,送来的
人要不是店伙计,就是街上的顽童。仅一天间,消息不径而
走,未接到信笺的人也知道了。
    皇子坡位于韦曲,在一片平原上突起那么一座土山,山
坡下有一座牛头寺,山顶就是少陵原了。
    站在少陵原上极目远眺,南面可以看到杜曲和远处的终
南山,北面是长安城,东面是大雁塔和曲江池,西面俯瞰着
韦曲小镇。
    二更末,少陵原已经有人提前赶到了。山顶上凉风萧
萧,枝叶摇曳。一群群身穿夜行衣的身影,隐伏散处在四周
暗影之中,无声无嗅地等候变化。
    夜,沉寂如死,凛凛秋风侵肌,四周紧张的气氛,随着
时光皆消逝,逐渐不安定了。
    “当!”远处长安城的钟楼,不知怎地会在午夜中突
然无故地响了一声,沉重悠扬地钟声划长空面过,在遥远的
少陵原仍可清晰地传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钟声悠然远去了,少陵原的群雄全都一征,对这突如其
来,奇怪万分的钟声,都感到十分诧异。
    西面树丛中,蓦地响起一声深长的叹息,有一个苍凉的
嗓音,幽幽地说道:“三更正了,午夜啦!”
    声落,正北浓林中,突然响起一声震天长啸,一条黑影
随着啸声,掠过枝梢,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奇疾身法,鬼魅似
地落下山顶中间的一块草坪之中。
    正南方向,突有一人软弱地叫:“是他!黑衣人。”
    正西,也有人脱口叫:“就是他!这魔鬼!”
    草坪方圆约有三亩大小,黑衣人仍是那一身阴森的装
束,在朦胧月色下,显得十分恐怖。他屹立坪中,环顾四周
一匝,背着手,神目神光四射,傲然屹立,凛若天神。
    “胆气超人,可是太猖狂了些。”正北突然传出人声。
    黑衣人似乎一震,这声音他不算陌生嘛!他喃喃地自语,
声浪只在喉间:“是他,这老道。”
    他仰天吸入一口气,用沉雷也似的嗓音,缓缓发话:
“诸位来得好,且听清我的话。首先,别问在下的来龙去脉
姓甚名谁。其次,在下有一忠告,谁要想替太白山庄卖命,
尽可留下与在下见过真章,不然就请袖手旁观,不必下
场。”
    顿了一顿,又说:“是友是敌,剑下分明,谁上?太白
山庄的党羽站出来!”
    这一声巨吼,几若晴天霹雷,但暗影中的人,并不因这
一声断喝而震骇,幽灵似地悄然现身将黑衣人围住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手按剑把徐徐拔出背上长剑,剑映着
月色银亮闪闪,但出鞘时声息毫无,似乎不是金铁所造,也
许是他掣剑太慢,所以没有金铁的清鸣。
    正北一名夜行人,用苍老的喉音喝道:“听口音,你仍
是少年人,胆大包天,何不以真面目出示?也好令我们一观,
阁下的庐山真面目,看你是一个如何狂妄的人物。”
    黑衣人没回答,剑尖下垂将及地面,阴沉沉地向发话之
人迈出第一步。后足徐徐再踏出第二步。
    一阵金铁清鸣乍起,龙吟之声震耳,所有的人全同时掣
下了兵刃,寒芒在四面八方映月生光了。
    黑衣人已迈出第八步,距首先发话之人身前,相去只有
两丈了,仍在徐徐举步。
    空气似乎凝结了,听不到任何声响。
    那人左手一挥,他身畔四名高大身影突然大吼一声;四
支长剑急似惊雷疾如狂飘,直射黑衣人。
    快!真快!黑衣人第九步刚落地,手中剑已倏然挥出。
但见银光乍张乍敛,四支剑皆向上一扬,飞向各人身后。
    四个高大黑影,“呃……”一声上身一挺,双腿一软望
后便倒,他们的结喉穴下,鲜血箭似向外激射。
    最先发声的人,连看也末看清,四个手下已经倒了。他
心痛如割,狂吼一声挥剑飞扑而上,手中剑发出刺耳锐啸,
剑气直荡丈外,身剑合一抢到,攻出一招“仙人指路”。
    银芒一闪“叮嗡”一声,人影乍合乍分,数段布巾被剑
气震起,飞飘两丈外,悠然落下地来。
    黑衣人屹立不动,剑尖若无其事似的徐徐下降。
    那人飞退丈外了,手中剑不住地抖动,一头白发披散
着,头巾已不知道何时被截成七八块飞走了。
    他心中一凉,但仍不甘心,咬牙切齿道:“好奇奥的剑
术,老夫算是开了眼界,看招!”招字一出,重行冲上,剑
左右一荡,突然向下一挫,身随剑转,向右猛旋,带起一阵
凛烈旋风,贴地攻到。
    黑衣人沉静地将剑平伸,待对方攻到左侧方,身形半
旋,哼了一声,剑向下一落。
    这一瞬间,三枚淡淡黑影由那人左袖底飞出,分上中下三
路猛袭黑衣人。
    按理,双方似已贴身攻招,暗器快得肉眼难辩,断无不
中之理。怪!谈影一近黑衣人,他仅用左手剑诀一拂,“噗
嗤嗤”三声刺耳的破空锐啸,由左侧偏向射向身后去了。
    黑衣人左手续向前一点,长剑已楔入那老人的背肩骨,
向前一挑,那人的身躯被挑飞丈外去了。不但背肩骨挨了一
剑,左太阳穴也被神奇的指风射了一个大孔。
    尸体了落地,后面也倒了三个人。原来那三枚淡淡暗器
将从后面俏俏扑上的四个人,射倒了一双半。
    最后一人身形稍慢,同伴倒了他还不知,仍挺着一柄蜈蚣
钩,猛劈黑衣人后脑骨。
    银忙突向后疾飞,黑影左跨两步。
    蜈蚣钩“噗”一声砍入地中,没入两尺有奇;人也随着
钩,扑倒在黑衣人先前立身之处。
    这刹那间,共有九人横尸溅血。
    “并肩子上,暗青子先招呼。”有人在大叫。
    声落,各种奇形怪状的暗器,全向黑衣人射到了。同时
四面起了连声的怒吼,众人都向上一拥。
    正北暗影中,先前发话令黑衣人一震的声音又响:“好
啊!兔崽子们倚多为胜,我老道岂能袖手旁观?杀啊!我老
道管定了,哈哈!”
    随着长笑声,“滚”出一个矮老道,一身灰袍飘飘,手
中长剑白芒朦朦,像舞棍似的奔出草坪。
    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使蛇骨鞭的恶贼,迎面一拦,一个舌绽
春雷大吼道:“管闲事架梁么?要你老命。”
    两根鞭一上一下,左右齐飞卷到,是风呼呼,声势惊
人,两贼的功力委实不弱,不逊一流高手。
    矮老道呵呵一笑,信手上下一挥,白芒一闪,两贼连人
带鞭飞抛丈外,滚了几滚便寂然不动了。
    “啊!太白矮仙。”有人脱口惊叫。
    “咦!还有人认得我老人家。”矮老道大笑着向坪中奔
去。
    “太白矮仙”四字,宛若一声春雷乍响,在场的三五十
名夜行人,纷纷四散逃命。
    黑衣人刚毙了另八名近身之人,那些暗器根本近不了他
的身,他体外似乎布有一道无形的铜墙,身躯转动掌拍剑振
之际,暗器不是飞开,便是化为粉屑。银剑左射右张,剑
到人倒。
    众贼被“太白矮仙”四字吓得四散逃命,他似乎有点忿
懑,人全跑了嘛,岂不扫兴?可是他竟然忍住了,一声不吭
向北一闪而逝。
    太白矮仙没想到他竟自乘乱走了,急起猛追,一面大叫
道:“孩子,等我一等,我有话说。”
    等他语音一落,黑衣人已消失在视界之外,像一颗陨
星,一下子便形影俱杳。
    矮老道只好停步,叹道:“这孩子,太任性了,太任性
了。白天里仍追他不上,晚间更不成哪!唉!我老了。找到
老秃贼,我真该问问他,他是怎样调教出这种奇才的?我也
得找个有根基的人传授我这身零碎,免得带进坟墓才不值得
啊!”
    他下山信步而行,突然发现长安方向,一条灰影宛若破
空飞来,迎面而至。
    双方行将错肩而过,那人突然止步,扭头低唤道:“请
问,仙长可是太白矮仙前辈?”
    太白矮仙书然转身,打量来人。那人一身银灰长衫,腰
带上插着一笛一箫,其色碧绿,一长一短。
    “啊!是玉笛追魂符小兄弟?久违了,一甲子啦!”太
白矮仙惊喜地叫。
    “正是晚辈,仙长别来无恙,而且道基精进,可喜可
贺。”玉笛追魂长揖到地,微笑着答。怪!他已经将在无情
岭时的阴戾之气消除净尽了,大概是想通啦!
    太白矮仙回了他一礼,正色道:“老弟,你是怎么啦?
尊夫人因何又在江湖行恶?我前些日子才听人说起,好教老
道惶然。”
    “唉!一言难尽,我们早已为了意气二字闹翻,已有五
十年漫长的岁月乖分了。我正在找她追至宝丰,听人说她曾
和四明山松溪真人,与南海门龙吟尊老前辈的两位俗家高徒
冲突。我沿关洛道追到潼关,听说她曾在舍身崖与祁连阴魔
的党羽厮杀。等我回到舍身崖,她又失去了踪迹。唉!”
    “你打算怎样?”
    “我们都错了,我要……”
    “想重圆旧梦么?好事嘛!愿你们能互信互谅,合籍双
修,为你们为武林,都是功德。今晚你……”
    “晚辈在长安,听说出了一个功力超人的黑衣人,约斗
太白山庄的魔思于,我怀疑是我那姓华的小友,想赶来看
看。”
    “是一个使伽蓝剑的少年么?”
    “正是。咦!仙长似是知道他。”
    “龙吟尊者的门人嘛。我也是新近才知道的。他走了,
把魔崽子们宰掉十七名,我一现身他就跑啦。”
    “仙长怎不招呼他?”
    “唉!这孩子似乎受了甚深的刺激,变得六亲不认,不
近人情,他不理我我又能怎样?他的功力比我还胜一筹,大
白天我还追他不上呢。今晚他掩去本来面目,用银粉镀上伽
蓝剑,狠辣得教人惊心。昨晚一夜间,他竟然做了三笔血买
卖,魔崽子们惊破了胆,看来他定然是为了情爱两字疯狂
了,我们得劝导他走上正途。”
    “有此怪事?我们又到哪儿去找他?”
    “到太白山庄。太白山庄之事,你可有过耳闻?”
    “晚辈略有风闻,但不知其详。”
    “走!咱们走一路。这次太白山庄推举盟主盛会,尊夫
人就是最有希望的竞争者之一呢。”
    两人向长安城并肩而行,一面细诉以往,消失奔茫茫夜
色中。
    次日,长乐里那家客店中,那雄壮而面目黎黑的壮年
人,突然失去了踪迹,店钱留在房间内短几上。
    八月十三日,太白山下以及眉县近郊,武林朋友陆续赶
到。在他们之中,传播着长安城的血案,有人气愤填膺,有
人心中大快,更多的人忧心忡忡,不知大祸何时临头。
    太白山庄的人,不用说,更是心惊胆跳,不知由何处会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死对头?
    山庄之东七十里全营口那家大宅院中,桃花仙子自疚于
心,十分消沉。玉罗刹虽对她百般宽解,但仍无济于事。
    碧芸更是哀痛逾恒,爱侣葬身舍身崖,她哀痛欲绝,晕
厥了多次,她消瘦了。
    在长安,松溪真人已和王一瓢的弟子,金陵大侠和夺隗
金环师兄弟俩,取得了联系和默契。王一瓢师弟飘萍生施世
全和属下弟子,自然也在一块儿。
    亡命花子也率领了大批花子爷,与松溪真人会合了。
    雪山派的人到了汉中府,却又俏然转回大雪山。
    五大门派的弟子,已经住进了太白山庄。
    在扫云山庄,闲云居士和忘我山人,也率领子弟们在这
天向潼关启程,老奶奶和天涯孤姥带着已成白痴的黛姑娘,
和众人同上路。那对吸血神蝠,仍然依恋着黛姑娘。
    在同一天,成都到了两个怪老人,一僧一俗,骑在健马
上奔向剑阁,马行如飞,登山涉水如愿平地,沿途有人替他
们接待、备马。
    也是在同一天,汝州至河南府(洛阳)官道上,九幽异
人夏世炎,带着他那奇特的鸿钧魔鼓正向河南府急赶。
    而太白山庄中,金面狂枭也在这一天到达。
    陆续到达的人甚多,实力惊人。
    朗月禅师明助金面狂枭,暗中却与桃花仙子通声气,他
的朋友也够多,全都住入太白山庄客舍。
    全营口宅院内,也到了不少人,但他们不在这儿驻留
的,分批到达斜峪关的附近借宿农舍之内。
    风雨飘摇,暴风雨将至,暴风雨之前必有短暂的奇特平
静,可是这次暴风雨之前,却没有平静之时。
    金面狂枭得知逸云已葬身舍身崖,大喜过望,可是长安
城出现的黑衣人,却又令他担上了无穷心事和隐忧。
    祁连阴魔主持的拦截大计,成就不甚理想,双方死伤累
累,实力大减,惟一可告慰的天大成就,就是诱杀了死硬对
头神剑伽蓝华逸云。
    总之,金面狂枭是喜气洋洋的。他一回庄,立即主持大
局,聚合了五大门派以外的高手,不断地商讨策划,应付登
上盟主宝座后的地盘分配大计和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与如
何巩固自己的善策。
    他们沉醉在美梦中,睡着了也在笑。
    当夜,响起了晴天霹雷,将他们的美梦,染上了一层灰
色的阴影。
    太白山庄占地甚广,整座山庄呈四方形,宽广各有三
里,比一个大镇还要大。庄墙、护庄河壕、碉楼、箭垛、了望
警号台……应有尽有。
    四周,是亭台楼阁,中间,是一座全以巨石砌就的五行
堡,金木水火四面安排,戊巳土在中远望过去,像五座双层
的伟岸崇楼。上一层飞搪画角高挑,极尽奢华,下一层大青
石砌至到了楼下。
    唯一与城门不同的是,外围有雕龙大柱二十八根,形成
四面的外廊,廊外还有精美的白石栏杆围着。
    看了这些宏丽的建筑,就可知道庄主五阴鬼手申天豪,
和他那死鬼兄弟追命阎罗申天杰,这一辈子造了多少冤孽,
坑了多少生灵。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天终会来的,不会远了。
    太白山庄的右酗,有一块平原,原来种植的百十亩麦
田,全部加以压平,建筑了一座巨大的盟台,高有三丈六,
宽广七丈二。东西两座观礼棚,宽三丈,纵长三十二丈,上
盖青授,下垫着木板。
    正南,有祭天坛,歃血台,巨大的旗台旗斗,耸天大往
高插入云,真有九丈之高。
    整个推举盟主场所工程之浩大,令人咋舌。全部工程已
届完工尾声,三四百名工人,正在加紧粉刷中。
    “笃笃笃,笃笃笃”三更正了。更柝的凄凉沉重声浪,
打破了四周的沉寂。皓月偏西,斗转星移。
    太白山庄中,警卫森严,风吹草动也会引起警卫人员的
注意,巡风的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庄中各处,气死风灯不住格曳,孔明灯不时徐徐转动,
警犬在暗影着伺伏。
    一条淡得令人肉眼难辨的夜行人身影,鬼魅似的欺近了
庄南。
    护庄墙上,庄主五阴鬼手申天豪,带着八名随从,刚巡
视到门楼上,他对两个垛后隐伏着的黑衣大汉沉声叮咛:
“小心了,今夜风势不小,利于夜行人活动,警觉些。”
    “是,庄主爷,小的理会得。偌大的月色,连鸟儿进庄
也难教它逃出眼下哩。”一个守卫轻声答。
    “切不可大意,小心了。”五阴鬼手向山坡上眺望片
刻。太白山黑黝黝地,传来阵阵松涛之声,和一声声慑人的
枭鸣,夜凉如水。他注视片刻,然后带着随从走了。
    接近庄南的夜行人,身穿银灰色的夜行衣,这种色彩便
于在月夜中隐藏形迹。他像一个鬼魂由山上向庄门掩近,距
庄门三五十丈,居高临下,已看清门楼上有人巡查,便伏
在一棵树干下待机。
    巡查的人消失了,他正想飘向庄门左侧,突然发现右侧
树林暗影中,有轻微得令人难觉的呼呼声,如果不是像他一
般艺臻化境的高手,断难发现这微小的声音,何况在这松风
怒号,枭啼虫鸣四起之中呢?
    “附近有人匿伏。”他心中在暗叫。
    是敌?是友?他心里在思忖,如果是庄中的暗桩,那就
省事多了。
    他悄悄向右移,暗中戒备,果然发现十余丈外一处矮林
下,有三个蹲伏的黑影,正摒息向四周用目光巡视。他们的
身影掩蔽在暗影中,只用头部缓缓转动,三个人背向而伏,
任何人兽亦难逃出他们的视线之下。
    可是他们却无法发现逐渐接近的银灰色身影,这身影也
确是身手高明,贴地而来,无声无息借草木掩身,倏隐倏
投,不像是人哪。
    三个暗桩最左那人,突然身躯抖了一次。接着第二个人
也略一振动,依然保持蹲伏的形态。他们的心坎穴上,嵌入
了一颗黄豆,深陷入肉,但衣衫未损。
    第三个人并未发觉身畔同伴有异,浑如未觉,突然,他
感到一只冰凉的巨大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勺上。
    他陡然一惊,正想低头拔刀闪开,可是已不可能了,脑
袋瓜上那只大手,己没有他闪避的可能,像只鹰爪紧收,身
后同时响起阴森森的语音:“安静些,老兄,除非你想速
死,不然就乖乖听候吩咐。”
    大汉不敢不听,但他仍在暗中运气,手仍按在刀把上,
随时准备反击脱身。
    “放开你的手,刀对你毫无用处,反而会引起杀身之
祸,那就不太妙啦。”
    大汉只好听命放开刀把上的手,沉卢说:“阁下意欲
……”
    “轻声些,足下,你不想速死吧?”
    “尊驾是那条线上的?”大汉果然放低声音问。
    “天线上的,但也是地道中来的。不许问,回答我的
话,金面狂枭住在那一栋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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