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霸海风云-第二部(11)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an  4 17:04:36 2000), 转信


    两人心中惴惴,时进时停,小心冀冀向前摸索,时而一掠而
过。他们心中明白,也许他们正在向枉死城中赶,一步一死亡,一
不小心便踏入了坟墓。在所发现的高手中,他们不是任何人的敌
手,只消遇上了任何一人,便是一场天大的祸事。
    半个更次,他们走了十余里。深山丛莽之中的夜,夜风萧萧,
兽吼之声此起彼落,猫头鹰不住悲啼,这情景,令人毛骨悚然,心
惊胆跳。
    丛林中其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阴森可怖,胆小的人寸步
难行;两人不怕黑暗和兽类,却怕万物之灵的人,相距八尺一前
一后,沿小道旁森林草莽急走。
    要不傍着小路走,可能平安离开,他们道路不熟,不得已沿
小路向商州赶,可糟透了!
    正走间,前面是浮谷间的一个山嘴子,小道绕过山嘴,左右
全是参天古林。后面的全真子和三名门下,人多势壮,比他们快
得多,不久便快赶了个首尾相连。
    全真子功力甚高,已听出前面有极为轻微的足音,突然扣指
弹了一响,将同伴召近身边,附耳道:“前面有人,功力不高,去!
召你两位师兄来。”
    不久,两条人影向前一分,蛇行鹭伏向前急射。全真子领先,
向前面有轻微足音处追去。
    果然被他发现了两个身影,前面那人还背了个背囊,天太
黑,不知是何物件。
    全真子不敢接近,恐怕是山海之王和老花子,便招呼三位门
人,先跟一段路再说。
    林中草深藤密,枯枝落叶极多,人在下面摸索,不发生声响
是不可能的,他们在走长途,更不可能声息全无。
    葛如山功力也不弱,突然闪在一棵大树之后,叶若虹知
道他已有所发现,也闪在树后,附耳问道:“有发现么?”
    “糟!后面有人盯住我们了。”葛如山也附耳说。
    “你确知是人?也许是野兽哩!”
    “黑夜中要是野兽,不逃走亦该扑上来,是人。”
    “有几个?”
    “恐怕不止三人。”
    “咱们……”
    “咱们先找地方将华夫人藏起,再引他们走开再拼老命,
收拾不了,咱们也可溜走,尔后再回来找人。”
    “快!”
    两人所藏的大树下,正有一个极深的树洞,葛如山忙将
背包藏入洞中,轻轻拨藤掩上。两人向地下一伏,以蛇行之术
向前急窜,到了十丈外,方故意一触树枝,再用鼠窜之术,手
脚并用赞入藤蔓浓密之处。又进十余丈,突然向树梢揉升,展
开绝顶轻功,在林梢绕过了山嘴,投入另一处山坳密林之中。
    全真子是个老江湖,但因为心有所忌,不敢太过迫近,恐
着了道儿。葛如山是个真正的江湖人,玩的花样果把老道蒙
住了,人向下一伏,老道立即停步,十余步外树枝一响,老道
疑神疑鬼,不见人走动,难道又来了人?
    直等到林梢枝叶略现晃动,老道才知可能上当了,但相
距已在二十余丈外,视线力不能及了。
    “快追!这两个家伙狡猾得紧。”全真子急叫。
    “师叔,我由树上走。”一名门人叫,“大鹏展翅”再变“怒
隼穿林”,在枝叶间穿上树杆,好精纯的“八禽身法”!
    四个人向枝叶层动处急扑,身法如电。
    树顶上老道冒上林梢,两条黑影已在三十丈外,刚绕过山
嘴。他急叫:“他们绕过山嘴了,快追!”
    下面的全真子猛地腾空上升,四个人全速飞掠。到了山嘴顶
端,三十余丈外两条模糊的谈影,正扑人山坳密林,一晃不见。
    全真子沉声喝:“他们背上有东西,并肩搜。”
    四人左右一分,急如星飞电射,向淡淡黑影急追,也从隐没
处隐入林中。
    葛如山就是要将他们引离,两人乍升乍沉,左绕右转,不时
在折向之前弄响枯枝。
    绕了三处山坳。双方距离终于拉近至十余丈了。这种奇妙的
折向诱迹法,仍无法将老道们甩掉,葛如山心中暗暗叫苦。刚折
过一处山脊,前面竟然是一座矮林,四面却是蒿草形成的山坡。
    葛如山叫苦道:“糟了!公子爷,你先走,我挡一阵。”
    “不……”
    “快!两人走不了,人更无法救了,别管我。”
    “如山,保重!”声落,人已扑向山坡下密林。
    葛如山回身站在草丛中,向下一蹲,他手上已折了一把短树
妓,将铜人置在膝旁,突然沉喝:“打!打!打!”声出,树枝并未出
手。
    全真子追得最快,远远地已看清前面的形势,他低喝:“分两
面抄出,堵住四面矮草山坡,迫他们遁入矮林,他们跑不了。”
四人还未散,喝打声已到,便向左右一分;稍一留心戒备,叶
若虹已经远出二十丈外,果然奔向矮林。
    全真子并没听清是葛如山的口音,他叫:“追,先因住前面
的人。”
    三名门下身形再起,左右急射。
    葛如山左右手两面分扔,树枝脱手飞出。
    “哎……”右面一名老道一声惊叫:“砰”一声倒地。另两
人躲过树枝,向前飘掠。
    全真子吼一声,撤下了宝剑,运罡气护身,身剑合一扑向
葛如山隐身之处。
    葛如山已知道是全真子,知道要糟,但不得不在死中求
活,心手中树枝急射而出,身形暴起,抄起了铜人。
    树枝一近老道身前,全被剑气震落,寒芒破空射到。葛如
山一声不吭,身形右闪,旋身避剑,铜人荡起风雷,“泰山压
顶”迎头便砸。
    葛如山的铜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全真子一看便知,
火速收剑向右急飘,急叫:“你是葛如山?”
    葛如山可不能装迷糊了,也飘退一旁,行礼道:“小可正
是如山,阁下是……”他装成不知老道辈份的模祥。
    “我全真子天虹,入林那人可是若虹?”
    “正是少公子。道长万安。”
    “唤他出来。”
    “小可不知他到了哪儿去了。”
    这时,已起了呼喝声。全真子向下叫:“若虹,快出来,自
己人。”
    矮林藏身不易,叶若虹入林不到一二十丈,便知走不了
啦!两位同门已经由左右暴喝着抢到,他只好应喏一声,回
头返奔。
    五个人都到了,另一名负伤的老道,大腿上挨了一树枝,
也拐着腿走来。
    全真子眼尖,发现两人的背上物不见了,只叶若虹胁下
挂了一个包裹,等若虹叩拜起立,便冷然问道:“若虹,你们先
前曾否带了重物?”
    葛如山心中一栗,硬着头皮说:“那是小可的随身包裹。”
    “在哪儿?”
    “丢了,小可以为是仙海人屠追来,只好弃包裹逃命。”
    “丢在哪儿?”
    “信手扔掉,不知扔落何处。”
    全真子孙哼一声,说:“不是包裹,那分明是盛藏九天玉凤的
背囊,是么?”
    “小可不敢撤谎,确是包裹。”
    “你敢欺骗贫道么?你俩带了些什么零碎,岂能瞒得了我?
若虹,师门戒律你该知道,你跟踪我们意欲何为?为何要收藏九
天玉凤?”
    “弟子不敢,那确是如山的包裹。”
    若虹硬着头皮分辨。
    “胡说!你已铸下欺师灭祖的大错,你该知道门规的谨严。
你假如是看上了那丫头,那你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了。说!你把
她藏在哪儿了?”
    “禀师祖叔,弟子不敢,确是不知九天玉凤的行踪,她不是在
师祖叔手中的么?怎么竟说是弟子……”
    全真子以一声冷哼打断他的话,厉声说:“你要想玩花样,未
免太嫩了。除非是找到你们的包裹,不然难洗你欺师灭祖的罪
名。走,回头去找。”
    葛如山挟起铜人,大声说:“跟我来,能否将包裹找到,可不
敢预料。”
    全真子向一名门人沉声说:“看住若虹,必要时制住他。”
    若虹剑眉一跳,亢声道:“弟子未犯门规,为何将我看成罪
犯?”
    “找到你们的包裹,再和你论门规。”全真子冷冷地答,又向
葛如山说:“你先走,我跟着你。”
    葛如山没做声,一行人回头走,他东转西转,在一半路程
的一座密林中,足足找到天泛鱼肚白,不用说,必定毫无结果
的。
    全真子一直没做声,如影附形盯在他身后,将所找处的
经路仔细回忆一番,已被他看出了破绽,突然说:“不用找了,
在这儿找上八辈子,也找不到你的包裹。”
    葛如山语气坚定,沉稳地说:“我记得好象是丢在这一
带,天亮时便可细找了,包裹甚大,丢不了的。”
    全真子冷冷地说:“你们走的是林子近北的一面,跑这林
中足有数十丈,箭也射不到这儿,何况是沉重的盛人背囊?
我要擒下你期间,你要不要我亲自动手。”
    葛如山握住铜人把手,突然向看守叶若虹的老道冲去,
并厉声叫:“少公子,走!”
    “你做梦!”全真子叫,他早有防备,从旁掠出扑上,伸手
便抓。
    葛如山虎吼转身,铜人风雷乍起,拦腰便扫。
    叶若虹闻声暴退,向后一纵。可是他功力比起同门的长
辈,差得太远了,双足一落地,迎面寒芒一闪,一股柔劲推到,
将他的冲势消去,接着冷森森的剑尖,已经轻点在他的胸前,
剑的主人用平静的嗓音说:“叶师侄,你最好别妄动。”
    叶若虹怒叫道:“你管不着我金陵叶家的人,不许叫我师
侄。”
    “你不承认是武当弟子?”
    “正是此意。”
    “这是你说的,休怪我用本门手法擒你。”说完,左手一
仲,不偏不倚指尖儿点在若虹的右期门穴上,应指便倒。
    另一面,葛如山虽号称神力天王,也练有护身的混元气功,
但在密林中施展不开,怎禁得全真子所发的玄门罡气袭击?换
了七八次照面,便被老道一剑震开铜人,左掌倏吐,罡气震散了
混元真气,指儿一伸,一缕罡风击中他的鸠尾穴,立时昏倒。
    全真子收剑入鞘,一手挟起人,一手持着铜人,说:“先离开
这儿,找地方慢慢鞠问。”
    一行人踏着晨曦往回走,不久,到了一座密林边,左首百丈
左右,是一处山崖,崖向内凹,倒也干爽。全真子挟着人,直闯至
崖壁下,将人放下说道:“就在这儿。明师侄,你在林上监视,有人
来早发警讯。”
    葛如山被重手法点中鸿尾穴,昏迷不醒。叶若虹期门穴被
制,虽无法动弹,但神智仍清,不由暗暗叫苦。
    他记得,前面密林正是葛如山第一次发现警兆之处。九天玉
凤就藏在林中一棵大树下的洞穴中,他怎能不急?万一姑娘在
囊中憋不住,挣扎着爬出来,岂不完蛋大吉?太糟了!
    他不替自己的安全担心,反而替九天玉凤着急,不愧是个血
性男儿,确是不可多得的侠义门人。
    自从在水帘洞中看了姑娘的至情表示后,他心中那点爱念
荡然无存,换上了极端虔诚的祟敬,将她视同亲骨肉,他在心中
发誓,他要护送她返回云南,虽粉身碎骨亦无怨尤。武林中人,对
生死二字看得极谈,只要自己认为至当,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他就是这种人,虽身陷危境,亦毫无所惧,却怕义妹落入老道们
之手。
    天色已经大明,朝霞洒下满山霞影,鸣禽在林间婉唱,整个
山区是那么朝气勃勃,林木的清香随风飘荡,晚间阴森可怖之气
氛一扫而空,大地是那么安样,平和。
    但山崖下,却充溢着无边煞气。
    崖前生长着一排苍苏,大可两人合抱,左面松工下,叶若
虹两胁下搁在两枚树钉上,脚尖刚好着地,浑身软绵绵地挂
在那儿,发结也挂在一枚树钉上,恰好将头抬起,可以张目四
顾。
    右面一校松干上,葛如山被剥得只剩一条亵裤,浑身小
山丘一般的古铜色肌肉,不住颤动。
    他双手被两股坚韧的山藤扣住腕脉,分绑在左右两根横
枝上,身躯离地三尺吊在那儿,两脚踝也被山藤扣住,绷紧在
左右突起的粗大树根里。
    他整个人,是被山藤向四方绷紧的,虚空吊在那儿,难怪
他的肌肉会收紧。两个囚徒相对而挂,中间相距约有丈五六
之迢,双方自然皆可看清对方的神色。
    叶若虹虽未被绑,但穴道被制,想活动也不可能。葛如山
穴道未被制住,但想挣断八根奇勒的山藤,又无法着力,脉门
又不能用劲,事实上大有困难。何况他身侧,正站着一名老
道,手中拂动着一根小木棍,随时可以制他的穴道,想挣断山
藤太不可能了。
    全真子盘坐在崖口,冷酷地注视着叶若虹。
    另一名老道大概是昨晚受伤的人,他在生火烤野味。
    全真子发话了,声音奇冷:“叶若虹,你说是不说?”
    叶若虹向他投过一瞥不屑的神色,说:“我叶若虹无话可
说,你功力比我强,又一无见证,尽可快意了。若要人不知,除
非己其为;你诬赖我隐藏九天玉凤。在这儿行凶,会有人传出
江湖的,你等着吧,金陵大侠的门人,不会白死的。”
    全真子嘿嘿冷笑,阴森森地说:“你好大的胆,口口声声
你你我我,你还瞧得起我这师门长辈?简直是大逆不道。”
    “呸!谁是你武当山的门人?你是谁的长辈?昨晚我被
‘云龙探爪’手法制住穴道,已证明我不是武当一脉了。”
    云龙探爪,是武当派十个种点穴手法之一,五指皆可制穴,
十分迅疾而凶猛。一般来说,指尖那小小的接触面,如果发力不
足百斤,绝不可能制人穴道;也就是说,指力发不出百斤力道,或
者虽发而指节无法承受百斤的压力,妄言点穴,那是自欺欺人的
妄想。一般点穴名家,能将食中二指练成,造诣已是不凡,能练五
指的人,甚为罕见。
    武当的点穴手法中,云龙探爪手法名列第三。按门规,前三
种手法乃是极厉害而门人必学的手法,禁用于本门中子弟身上,
所以本门弟子一出手,同门弟子一眼便看出是自己人,如果用
了,就算认定对方不是同门,情义丧失,视同仇敌了。
    叶若虹在晚间被剑指住心坎,认为是奇耻大辱,所以口不择
言,不承认是武当弟子,所以老道一怒之下,用云龙探爪手法将
他制住。
    事实上,自从俗家门人一怒脱离武当之后,绝口不谈武当,
将武当的拳剑逐渐加以修改,大有另立门户之概,要不是太白山
庄盛会,武当已临存亡续绝的重要关头,俗家第四代门人飘萍生
施世全,才懒得带着门人出现太白山庄呢。叶若虹是金陵大侠庄
幼侠的弟子兼内弟,当然知道内情,一气之下,便不承认武当山
是师门的直支。四明旁支张真人,上次俗南海门两位门人莅临太
白山庄,也仅是为了一点师门血脉,才放弃成见出山,事后虽经
武当掌门追魂三剑玄同折节修好,表面上承认了四明旁支,事实
上其中有利害关连;张真人早已看破玄同的心地,回到四明后,
仍不提武当二字。由此可知,四明旁支和俗家门人,对武当山直
系仍存有成见,中间伏有暗流,离心力正日渐渐增涨中,这归过
于武当山门人的气焰,和他们倒行逆施的所行所事。
    全真子是个道基不稳的人,自负极高,性情也够阴狠,行事
不择手段。上次亲临武昌府蛇山玄都观,主持大局,他竟然在
羞愤交加之余,与太叔权的黑道凶魔联手,第一次黑白道大
合流,被神剑伽蓝二位爱侣,加上桃花仙子三女,把玄都观变
成了人间地狱,血流成河,便可知道这家伙究竞是怎样的一
个人了。
    叶若虹这么一说,全真子勃然大怒,可是他仍忍住了,冷
笑道:“是否承认,我会找你师父理论。今天,我仍不用门规治
你,且留一分师门情义,让你亲眼看我如何处治你的家奴。”
他面向手拿大棍的师侄叫:“动手!”
    叶若虹急怒交煎,挤力大叫:“牛鼻子,你有种就处治我
姓叶的,为何找上如山?如山是我师父的人,你不配动他。”
    “你不说出九天玉凤藏在何处,贫道就配动他,你等着,
该说时再告诉我。”全真子阴森森地答。
    葛如山身边的老道,俯身捡起一根已刮成丝的山藤,对
他狞笑道:“小辈,你练有混元气功,且看你行还是我行。”
    罡风呼啸,抽打的暴响密似连珠,葛如山的上身肌肉,先
变紫色再变猩红,那是血丝缝中渗出的鲜血,不久便成了个
血人。
    他浑声抽掐,肌肉痉挛;他想运功护身,可是真气一聚,
老道便用木棍在他丹田上一点,再一触真气门穴,真气立散。
    他用劲挣扎,牙缝血出,绑在足踝间的藤条,也愈箍愈
紧,身躯不住摆动。但他一声不吭,端的是条硬汉。
    叶若虹心痛如割,破口大骂:“老猪狗,臭杂毛,你该对付
我叶若虹,不然我骂你祖宗十八代。”
    全真子喳喳笑,用得意的语音说:“你骂吧,贫道方外人,
不在乎祖宗十八代。给我下劲抽,要他叫号。”
    山藤飞舞,血花四溅,每一记抽下,葛如山便颤动一次,
但仍没做声。
    全真子的语音,在鞭打声中飘扬。
    “叶若虹,你定神仔细瞧瞧。用搜经裂穴手法处治人,虽省事
却不够刺激,而且这样处治,人一时死不了。等着啦,等到皮肉
开始丝丝飘落,他就会发出呻吟与哀号了。你的心肠也够狠,为
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忍心让义仆皮肉脱落,惨死古林;为道义,你
怎能不说?瞧!再有片刻工夫,他的皮肉就开始脱落了。”
    叶若虹睁目大叫:“老猪狗!叫他停手,我说,”
    葛如山充满血丝的虎目一瞪,厉声叫:“公子爷,闭上你的
嘴。”
    全真子举起右手,鞭声立止,他说:“说吧,我听着。”
    “在往西北第三座山,塞在一座山崖石缝里。”叶若虹叫。
    葛如山狂笑出声,他知道若虹在用缓兵之计,以减少他的痛
苦。他也知道,当找不到人时,将有更大的痛苦光临,他在准备迎
接即将到来的痛苦厄运。
    全真子召来烤食物的老道,冷冷地说:“背他去找,速去速
回。”
    老道应喏一声,取下叶若虹放在背上说:“指示道路,别自找
苦吃。”
    他背着人奔出林外,向西北一闪而没。不到百丈外古林树洞
之中,九天玉凤被塞在树洞内,她浑身软弱,无法挣扎而出,可是
她仍在挣扎。远处的鞭声和叶若虹的喝骂声,直往她耳鼓里钻,
她耳力仍在,所以听得真确,只感到心中如万千虫蚁在内残酷地
爬行啮咬,她要爬出来,不能让义兄和义仆如山为她而死。
    洞深有六七尺,卡得死紧,即使她能捣破囊盖,还得她怕出
洞来才行,她的体力可能无法负担,但她仍在努力。
    囊盖的扣绳,渐被她冲得松动了。
    良久良久,囊盖终于松脱,她也到了力尽的地步,头昏眼
花仍伏在囊中歇息。
    正北山林中,两个一身红衣的老喇嘛,正并肩向这儿攀
山越林而至,似乎并无急事,身法缓慢。
    两人正是兰州五泉山,暗算山海之王的匝哈活佛和哲丹
活佛。
    匝哈活佛走在左首,他背手信步而行,说:“哲丹法兄,你
真记得那个无底潭么?”
    “当然记得,还有五座山头便可到了。”匝哈活佛肯定地
答。
    “怎又不快赶呢?”
    “别急,赶去也没用。明日是七月初二,要等到今晚子时
初交,那孽畜子会出潭,如果先去了,留下了生人气息,它就
不离潭水,咱们便白费劲了。每隔十年的七月初一日,孽畜方
登岸一次,贫僧等了三个十年,每一次皆因为早到误事,无法
得手。”
    “那不是又早些了么?”
    “咱们可以慢慢走,在红日落山之时,可到潭的南面山林
上,居高临下一看形势:以便下手。”匝哈活佛默然,走了几步
又问:“那孽畜果是千载金蟾?”
    “没错儿,三次我都亲眼看到了,天色漆黑,但它浑身散
发着闪闪金光,大如桌面,双目如炬;出时潭水壁立,水柱可
升高十丈,要等它戏水半个时辰,方肯离水登岸,坐在那潭水
出口处的一道石门巨石顶上,吸取鬼月玄阴之气。等它坐稳
吐出内丹之时,咱们便用巴蛇珠打它。”
    “万一不中,我真舍不得我这三颗巴蛇珠。”匝哈活佛有
点小气地说。
    “法兄,值得一试哩?那金蟾内丹不但可解百毒,如用作暗
器,无坚不摧,任何金刚法体亦不堪一击。如果不是你有巴蛇珠,
我才不找你呢。”
    “金蟾内丹给我,你要那金蟾眼又有何用途?”
    “那是两颗百毒金蠕珠,并非是真的眼,存在它眼旁酥囊之
内。以珠泡水片刻。这水沾口昏迷,入腹即渗入内腑,片刻即死。
如果置人酒中,此酒比宇内四大奇毒更凶,沾舌即死。”
    “哦,可否分给我一颗。”匝哈扭头问。
    哲丹活佛注视了他半响,方点头说:“并无不可,但你得将玉
麟丹的下落告诉我。”
    匝哈摇头道:“晚了,我这次跑一趟河南府,白跑一趟,宝主
已被人宰了,玉麟失踪,不知到了哪一个小贼手中了。”
    “可曾查出线索?”
    “要查出的话,我才不跟你捉金蟾,早就追踪天涯,找玉麟丹
修成正果了。”
    “可惜,我倒得留意些儿,找黑道人物套交情去。”
    匝哈突然止步,侧耳倾听良久,说:“咦!前面有人,咱们赶
一步,可能也是来打玉麟丹主意的人哩!”
    两人突然展开轻功,流水似的如飞而去。
    且说石崖前的事。不久,老道背着叶若虹奔回,“呼”一声将
他扔在地上,恨声说:“禀师叔,这小子骗人,那儿根本就没有石
岩,他在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全真子目中凶光暴射,阴森森的说:“把他搁上去,等会儿用
折经裂穴手法治他。”
    老道将若虹搁上原位,若虹狂笑道:“老猪狗,除死无大难,
你岂奈我叶某何?哈哈,”
    全真子举手一挥,沉声喝道:“抽掉他的皮肉,着实打!”这
次狠抽,比先前凶猛十倍,葛如山的胸前,成了血肉模糊,肉
丝血浆飞溅,但他仍咬牙强忍。
    叶若虹却在鞭声中狂笑,笑完大骂道:“老猪狗,老王八,
总有一天,你会死得更惨,报应临头之时,你会想到我的话。
哈哈哈……”
    他这一阵笑骂,引来了匝哈哲丹两个活佛。
    首先,林梢担任警哨的弟子,发现从山脊上飞掠而来的
红影,突向下面沉声叫:“来了两个功力奇高的红衣大和尚。”
    全真子倏然站起,急问:“可有拉卜活佛在内?”
    “没有,看不真确,他们的轻功惊人。”
    “准备应敌。”全真子叫,三个人火速结札,跃上了树梢。
    崖上是一处只有小草生长的土石坡,风化石缝内生长着
一些不知名的短草,大约两亩。
    三人一上树梢,守望的弟子向北一指,果见两个老喇嘛
如飞而来,身法奇快。
    四个人知道不易脱身,便飞射崖顶,一字儿排开。
    两喇嘛在丈外刹住冲势。哲丹活佛咧嘴一笑,问:“什么
人?干什么?看你们打扮像是猎户。却带着长剑,分明岔眼,
说!”
    下面的叶若虹不知崖上来了什么人,他叫:“是武当的牛
鼻子,杀他们!”
    两喇嘛一怔,突然大吼一声,四掌齐推,掌大逾径尺殷红
如血,潜劲腥风俱发。
    两老道来不及拔剑,齐声叱喝,也全力出掌“推山填海”
硬接袭来的掌劲,护身正气倏发。
    “彭彭……”响起沉闷的音爆,沙石激射,腥风四散,四老
道先后挫退两步。
    两喇嘛哈哈一声狂笑,劲向崖下飞降,四老道齐声怒吼,撤
剑跟踪而下。
    两喇嘛落脚在浑身血淋淋的葛如山身前,略一打量,突然向
刚飘落的四老道哈哈狂笑,哲丹活佛指着全真子说:“哈哈……
你是武当派的人?”
    全真子直欺近至丈内,宝剑斜指,沉声道:“然也,大和尚上
下如何称呼?”
    “小子,你竖起驴耳听了,佛爷我叫哲丹活佛,那一位叫匝哈
活佛。哈哈?想不到武当派自命是侠义道门人,也会躲到这儿打
死人,罕见人迹之地,对两个小娃娃滥施酷刑。哈哈?你不惭
愧?说!他们是谁?”
    全真子刚才接了喇嘛一记大印掌,竟被震退两步,心中暗
惊,仍想仗手中剑取胜,因为两个喇嘛今天没带兵刃,赤手空拳。
他冷笑道:“处治本门叛徒,用不着你管,哼!见面就突下重
手……”
    哲丹活佛用一阵狂笑打断他的话,说:“哈哈!佛爷今天算
是开了眼界了。”他向匝哈咧咧嘴,问:“法兄,你曾听说过侠义道
的人,用碎肉裂肌的手法处治门人弟子么?”
    匝哈活佛喳喳笑,恶意地说:
    “法兄,你真是少见多怪哩!”
    “怎么少见多怪?”
    “告诉你,武当派自命侠义道,绿林巨寇又何曾不自认侠
义?都是一样的,法兄。男盗女娟也自命有道,武当派也自称
有道,明里脸孔一本正经,骨子里同样鲜廉寡耻,任何事皆可
做出,不算稀罕,所以说你少见多怪。”
    “胡说!你说说看,绿林巨寇怎能自认侠义!”
    “你听着,人先,谓之勇;出后,谓之义;知可否,谓之智;
分藏匀,仁也;有必盗取,信也。勇义智仁信,五德俱备,不是
可称侠义么?”匝哈真缺德,突又向全真子问;“喂!你贵派
是否也有五德?佛爷我想,大概和我所说的五德大同小异,
没错吧?哈哈哈……”全真子无名火起,一声厉吼,便待扬剑
扑上。匝哈大袖一拂,摇手道:“慢来慢来,佛爷我话未说完。
老实话,我也不想和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徒打交道,污我之
手。像我匝哈活佛,一生行事卑鄙龌龊,酒色财气门门皆精而
嗜之若命,但我从不否认,而且唯恐别人不知,有名儿的万恶
之徒,也不希望人赦我。你,名门大派侠义道门人,千万不可
做这种离经叛道之事,免得皂白难分,害人误世,乱世人视
听。佛爷我一生没做过好事,这次可做一次代你受过,洗刷贵
派的污名,我替你处死这两个小辈;因为佛爷正在手痒,极需
杀人。”
    说完,倏然转身,立掌如刀,正待向奄奄一息的葛如山胸
前劈去。
    全真子厉吼一声,剑幻万道银蛇,身剑合一点到。
    “滚!”匝哈活佛大吼,倏然转身,左大袖顺转势一抖,一
股罡风将老道的剑荡开,原要劈向葛如山的那一切掌,“吴刚
代桂”反向老道肩肋劈出。
    老道竟被袖风带得身形晃动,吃了一惊,可碎石开碑的
掌力又到,他只好沉肘抬剑,剑尖挑喇嘛肘弯。
    匝哈向右错步闪过,讶然叫道:“咦,你功力不坏
哩,打!”
    喝声中,他一双袖像大鹏之翅,抽拍抖震抢攻,四面八方全
是红色的袖影,腥风四射,罡风如雷。袖中的一双猩红的大手,吞
叶间鬼神莫测,所发的大印掌潜力,把老道的护身罡气迫得四
散。
    哲丹活佛一阵狂笑,也急挥大袖说:“孩子善男们,陪佛爷我
玩玩,天色早着哩,正好给佛爷们消退消遣。哈哈……”
    在狂笑声中,他一双大袖猛扑一旁的三个假老道。
    这两个恶僧,乃是红教中大名鼎鼎的高手,大印掌已练至化
境,一双大袖注入内力,不畏兵刃,比兵刃更灵活威猛;一阵急
攻,四老道被迫逐渐向崖左退,那儿不远处有一块空地,可以施
展。
    六个人都到了空地,距崖口已有二十余丈之遥。
    悬吊着的葛如山,突然牙关一咬,浑身肌肉一阵颤动,混元
真气在丹田开始凝注,立即传向全身经脉,气走经血返脉,上身
鲜血不再激流。
    他蓦地钢牙一挫,手足齐收,“格支支”藤条一阵轻响,藤结
发出被绷紧的尖鸣。
    他一阵挣扎,浑身肌肉像一座座活动的小山,在伸缩跳动,
颤抖,抽搐。
    树的横技簌簌而动,下面的树根也有松土出现,藤结上,已
现出了断丝。
    他不愧称神力天王,皮肌之伤要不了他的命,混元真气能够
转运,他的神力恢复了。
    叶若虹神色紧张地看他用劲,却无法相助,急得额上直冒
汗,心已提至口腔。
    林中树洞里,九天玉凤费力地一寸寸向洞口爬,洞是倾斜
的,爬上半尺又滑下三寸,但她不灰心,咬紧牙关一寸寸向上爬,
距洞口只有一尺了。
    两个喇嘛赤手空拳,竟能将武当“天”字辈的全真子,和三名
“玄”字辈的弟子,以二打四迫得他们只有招架之功,可见两人的
功力,确是骇人听闻。
    激斗半盏茶时,两喇嘛的狂笑声震动山岔;四周的草木,
全被剑芒罡风,摧残得凌凌落落,不住飞舞。红影八方游走,
四老道身法反而愈来愈慢,已呈现迟滞不稳之象,四人的汗
珠不时飞溅。
    哲丹活佛身形如一道旋风,卷到哪儿哪儿便危机迭起;
他一面舞袖迫攻,一面狂笑狂叫:“哈哈!武当的八卦剑法,
只配割鸡;玄门罡气,可以用来拍苍蝇,哈哈!苍蝇会飞,拍
不着,可以震死蛆而已,哈哈!慢些儿,这一招大概是什么飞
龙在天,倒还象话,可是仍然没用。哈哈:打,打,打!”
    “啪啪啪”三声袖震音爆,将两名玄字辈弟子震得向左右
飞退丈余。
    红影向左一闪,到了左面老道身前。老道还未站稳,临危
拼命,大吼一声,身剑合一收肘前冲,剑尖露在左右胁旁,人
挺胸前冲,左手前伸,抢入红影之中,
    猩红的大掌,在他左手向上一崩,快逾电光石火,突向下
一搭,击中老道前额。
    老道也在这刹那间,剑尖突然吐出。
    双方快得令人咋舌,变化在极为短暂的刹那间发出。
    树林中,九天玉凤已爬出洞外,正站在洞外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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