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霸海风云-第二部(22)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an  4 18:52:43 2000), 转信


    那是活生生的逸云,并末死去。
    他吞下金蟾内丹,只觉浑身肌肉收缩又膨胀,内腑欲裂,
澈骨奇痛令他无法忍受。
    而且丹田升起的一道炙热的火流,瞬即遍布全身,每一
条肌肉都像被烤熟,每一颗细胞都似乎要变成焦炭。
    他受不了,本能地挣扎翻滚,形如发狂,痛苦难当。
    许久,在半昏迷中,他想起另一种奇异的神功,这种意念
在他脑海中慢慢浮起。
    为了减轻痛苦,他不得不忍痛运功救急,强提真气,缓缓
聚纳丹田。
    首先,丹田一凉,接着寒流徐徐上升,所经处,痛苦全失,
气血渐缓。
    这是玄阴寒玉功,九幽异人的玉匣里,天山炼气士留下
的绝学,与以气卸剑术同遗尘寰。
    他以往并未留心这种奇功,表面上他不练,其实却不时
偶暗中偷练,因为受了碧芸姑娘点破阴阳至理,终于死
    崖洞之内,花三天时间乾罡坤真力得以大成,追根究源,
全在玄阴寒玉功的奇效。
    在生死关头,热流迫煎下,他想起了这种奇功,只好用来
救急。
    阴阳相合,他像成了一具僵尸,事实上他并未死,而且灵
智不涡。在至阳至阴的融合下,他的内腑以及筋骨,真正地成
为金刚不坏法体。玄阴寒玉功如果练岔,便会走样,武林中僵
尸功,就是这种奇功的衍变旁支。但此中缘故,如黛并无所
知,却以为他死了。
    正在他六合归一,欲散去真气之时,遭遇了困难,会阴穴
竟然无法扩张,诡异的冷流通不过这处任督冲三脉的分行重
穴。
    也正在快要真气走岔的千钧一发间,赤子霞抓住他的肩
膀向后扔,那一腿正踢在他的臀后,奇猛的浑雄力道一击之
下,会阴穴首当其冲,猛然一震,真气也恰好一冲,凝聚丹田
缓缓散去。
    赤霞子这一脚,成全了逸云,功莫大焉,妙极了。
    逸云停止行动,一撞之力,令他浑身舒泰,气机充沛,像
换了一个人,便缓缓坐起。这时,也正是如黛看到他惊骇万分
之际,她在冥神佳城下神兽殿中,曾经见过尸变,还以为逸云
也成了异物,所以惊骇万状。
    赤霞子并不认为是尸变,突然将剑急指,身形扭转,剑尖
遥指着逸云的胸腹,厉叫道:“你就是华逸云?”
    “你不相信么?我就在这儿。”逸云脸上逐渐回复红润,
阴森地回答。
    “云哥!你……”如黛喜极而泣,尖叫着前冲。
    “黛,别过来。”逸云叫,因为他已看到赤霞子,作势转身,
将铜管伸出。
    如黛百忙中后退,芳心狂跳,倚在壁角直淌眼泪。
    赤霞子向逸云踏出一步,咬牙切齿地叫:“拾起一段木头
作兵刃,贫道要你死得公平明白。”
    逸云双手叉腰,冷笑着让出一条路,说:“赤霞子,我放你
一条活路,不追究你的既往,也不追究你对我的爱妻出言无
状,你走吧?”他伸手虚引。
    赤霞子喳喳狞笑,又欺近了两步,厉恶地说:“贫道要走
的,但须在活剥了你之后。”
    “那你就上吧?等什么?”逸云冷笑着答。他知道自己得
金蟾内丹之助,功力已登蜂造极,故而满不在乎。
    赤霞子见他赤手空拳,竟然有点怕他,为了小心起见,决
定用他的歹毒法宝赤霞毒火,先将人烧倒再说。
    “嗤”一声刺耳尖啸,他将铜管一伸,橘红色的火焰激射
热流荡漾。
    “你找死了!”逸云叱喝,双掌连拍,无俦罡风倏发,毒焰
被罡风回头反卷,
    赤霞子心胆俱裂,向对面壁角急窜。
    毒火一卷之下,地下的破床烂衾登时着火燃烧,没有伏
鳌剑的克制,火无法自灭。
    “老道,你再不走,将断送在这儿回不了九华山,你这信
是不信?”逸云寒着脸说。
    赤霞子怎肯罢休?收了铜管挺剑欺近,恶狠狠地说:“不
是你死,就是我死,贫道这把骨头,早就不想埋葬在九华山,
沟死沟埋,路死插牌,哪儿都是一样。着!”
    叱喝声中,剑化千颗银星,身随剑进拼命扑上。
    逸云直待银星射到,右掌一拨。奇异的热流将银星向左
一摆,千颗银星突合成一条银虹。左掌一抄一扣,银虹在手。
    快,快得肉眼难辨,左手抓住了银虹,右掌也按在赤霞
子的胸前,拇指按上了左鹰窗穴,中指按在玄机,指尖微屈,
力贯穴道,不轻不重封住穴道了,多用半分劲,人便站立不住
啦!
    “老道,说饶你就饶你,但不能有下次。”逸云冷冷地说,
左手一挥,夺下了长剑扔在壁角里。
    可怜赤霞子真是欲哭无泪,羞愤难当。他做梦也未想到
对方如此了得,身法竟有那么快,枉有一身降龙伏虎的出人
头地功力,只瞬息间便被人制住了,而且是在这种窄隘之地,
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穴道,制得恰到好处,不令人昏眩,也不令人动弹,当然
啦!要动也未尝不可,但得准备躺下。
    他气炸了肺,羞愤难当,嘶声狂叫道:“你和白莲会的人一
般,以妖法制人,贫道不服。拿出你的真才实学,与贫道拼个
你死我活。”
    “你这人可笑亦复可怜,把真才实学当妖。你走吧:我说
过饶你一次。”逸云笑着说。将他一把抓起,转身搁在门边。
    密道上方有人影灯光。中州三义和谷东主,持兵刃守在
上面,正要往下走,听到逸云的说话声,站住了。
    赤霞子恢复自由,伸手去拔铜管。
    “老道,你真要送命在这儿,我成全你,只管拔你那吹火
筒儿,我等着。”逸云立掌当胸说。
    赤霞子不敢拔,到底有点惜命怕死,他怒叫:“华逸云,你
这卑鄙的畜生,三年前杀我的三师弟,今午更倚仗那该死的。
昏王捉了我二师弟,卑鄙!我三师弟固该死,你杀他也许是
为了武林道义。但你这次仗昏王之力擒我的二师弟,你做了
官家的鹰犬,你怎有脸在江湖称雄:你怎有脸见武林朋友?
卑鄙!”
    “住口!青虚子是我单人只手擒住的,你怎能血口喷人?
你师兄弟俩假冒华某名号,奸杀非为,不该被捕归案么?”
    “呸,四起血案全是祁连隐叟几个所为,我两人确是参
与了计议,但并未动手。”
    “为何青虚子一口供认?”
    “为了武林道义,反正要死,故而为他们脱罪。”
    “废话!胡说八道。”
    “贫道一生行事,任性所为。恶迹如山,但从不胡说,水里
火里一人扛了,不像你卑鄙到做了昏王的鹰犬,小畜生,你知
道昏王为人如何:你为虎作伥,今后不但江湖朋友骂你,洛
阳的百姓全都要诅咒你。”
    “胡说,闭了你的狗嘴。”逸云怒叫。
    “道爷绝不胡说,也不闭嘴,除非你杀了道爷。你这一来
助长了昏王的凶焰,日后他更会放胆鱼肉洛阳城的人了。”
    逸云向上叫道:“谷兄,伊王为人如何?”
    谷东主还未回答,赤霞子却哈哈狂笑,笑完说:“姓华的,
你以为朱颊炔是啥玩意:比他父亲朱檐更坏,更危恶。他父
亲鞣料洛阳城,不过是个跑马射人,剥光女人衣服取乐,随意
仗剑杀人而已。这个狗王却纵官扰民,百家哭哭啼啼,唯一的
好官李知府,亦被他差点儿弄了个抄家灭族。哈哈!你帮这
种狗王鱼肉洛阳的人,看你还有脸见江湖朋友?”
    “谷兄,是真是假?”逸云大叫。
    “不错!华老弟。”中州三义的老大沈刚高声答。
    逸云寒着脸,向赤霞子问:“你知道得不少,在九华山怎
知道洛阳的事?”
    “真正要杀昏王嫁祸于你的是我。昨晚我和师兄搜寻你
的踪迹,祁连隐叟与弱水神龙进王府行刺。那昏王在去年,陷
杀贫道的一门近亲,想一举两得诛仇嫁祸,不想丢了弱水神
龙,功败垂成。”
    逸云哼了一声,说:“青虚子能否让你救出,华某不管,如
果得手,可用解九阴断脉的手法,以内力疏通他的督脉,便可
活命。但我警告你,华某一日未离开,不许你下手。”
    “贫道不受你管束。”
    “你要受的,还有,为了洛阳城的官民,你绝不能杀那昏
王,这一年中,不许你下手。”
    “哼!”赤霞子冷哼。
    “别哼,小心我火化了你的虚云观,替为昏王陪死的人伸
冤。擒你解上京师。”
    “贫道不怕,仇非报不可,你这人莫名其妙,又不许下手,
又许一年后下手,下手又不许杀,你这厮怎么颠颠倒倒?”
    “除了用刀剑,你不会用别的手段?你糊涂了,老道。”
    赤霞子死死地盯了他一眼,大踏步走了。
    朱颊炔死于天顺六年,距逸云大闹洛阳仅年余;以后洛
阳出了两名贤王,洛阳人喘过一口大气。直至第八年王爷朱
典英出,洛阳城重陷入鸡飞狗走暗无天日之境。
    老道一走,中州三义也告辞,他们怎能有八宝紫金夺命
丹!闻讯赶来,逸云已经起死回生,没有他们的事了。
    密室中已不能安歇。便移至上面客房,谷东主办了一桌
酒菜,有女眷,他不方便,自去安歇。如黛总算放了心,喜悦之
情溢于言表,可是碍于月蓉姑娘在侧,只好将喜悦强压在心
头。席问,逸云由于记忆未复,不敢多说免被月蓉误会,先发
制人向她说:“蓉姐,小弟明日即行启程,昼夜兼赶赴武当,请
以信鸽传书老菩萨先行准备。”
    “小婢即着手准备。”
    如黛突然接口道:“云哥,何不传书百花谷,请芸姐同至武
当?”
    “傻妹妹,雪山相去迢迢数千里,怎赶得到?”
    “符老前辈如果下山,桃花仙子韩前辈的金鹰可以载人,
恐怕还会比我们先到呢!”
    月蓉接口道:“恐怕五小姐不会离开思云阁呢!”
    “有云哥的书信,她会来的。她的龙渊剑,将可令杂毛们
丧胆。哥,快写信。”
    月蓉笑道:“不必太急,信鸽须白天方可放出。小婢明晨前
来取信,并未为晚。快三更了,奴婢该告辞了。”
    她告辞离席,逸云夫妻俩也已膳罢,亲送她出店,殷殷叮
吁小心而别。
    回到房中,如黛忘形地扑到他怀中,又哭又笑,尽情地发
泄。逸云便将用奇功驱热,得赤霞子一脚脱险之事一一说了,
最后说:“黛,真也奇怪,我已经依稀地想起一些事,只是仍感
模糊,相信再过一些时日,我会想起许多事的。”
    “哥,可想起我么?”她坐在怀中,喜孜孜地问。
    “黛,想起的,我似乎看到了凌乱的火光,和一些似乎陌
生的面孔。哦!我还……”
    他蓦地面孔发赤,呼一声吹熄了壁灯。
    “嗯!哥!你……”她含糊地叫。
    五更已过,东方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小店中灯光隐约,
    店门悄悄而开。
    马房中已准备好两匹骏马,从侧门牵出,鞍辔鲜明,马包
齐备。大门中悄悄出来了逸云夫妇,两人全换了青绸子紧身
服,外罩披风。逸云的黑亮长发挽成发结,用白玉发箍团住,
加上了青绸发巾显得倜傥出群,尤其是穿上了青绸紧服,更
为雄壮抢眼。他只挂了一只革囊,鞍旁谷东主为他挂了一把
长剑。
    如黛也真怪,昨天她还有虚弱之感,今日却大为不同,像
一朵缺水的花,突然获得了水份,粉颊上泛着桃红,一双眸子
神采照人,像两颗黑钻,在发出焰焰光芒,青衣紧身又轻又
薄,她那一身玲珑曲线要人老命,要没有披风罩住,走到那儿
都会出大纰漏。
    她那小腰上,系着一条香罗绣带,伏鳌剑就在她腰际,上
面仍有豹皮套。
    月蓉姑娘恰在这时赶到,接了书信先为他俩祝福,悄悄
而来悄悄而去,闪入黑苍之中。
    谷东主也悄悄相送,目送两人上马,互道珍重,殷殷寄望
后会。
    两人扳鞍上马,默默向店内的人拱手行礼,蹄声得得,向
铜驼街驰去。
    城门刚开,涌进许多菜贩和驮着物品的牛马,两人直待
人群渐稀,方驰马出城。
    快到天津桥,暗影中窜出一条人影,向逸云的马前射去,
速度奇快。
    逸云一跃下马,迎上说:“赤霞子,有何贵干?”
    赤霞子停下了,逸云一眼便看清他背上的人,叱道:“好
呀!你敢不听我的话?”
    赤霞子气虎虎地说:“怎能怪我?那狗王没安好心,要吞
没我师弟从祁连隐叟处分来的珠宝,要杀人灭口,幸而中州
三义够朋友,透露风声给我,四更天进入王府后刑场,将人救
来。要是听你的,我师弟已埋人士中了。”
    逸云默然,良久方说:“你走吧,我错了。”
    赤霞子不走,反而将人解下,说:“中州三义指引我说,你
有极好的解毒药。”
    “有是有,怎样?”
    “狗王先灌了我师弟一杯毒药,至今昏迷不醒,你如赠我
解药,并解了你制脉的独门手法,咱们的仇恨就此拉倒。”
    逸云哼了一声,大踏步上前,一面探囊取药一面说:“华
某人一向施总不望报,仇怨是否可解,那是你的事,救你师弟
的命,大可不必记在华某的帐上。”
    他将一包祛毒归元散塞入青虚子口中,再取水壶灌入一
口水。好人做到底,他一手解穴顺经,一手按住他的丹田穴,
内力一发,以真气助他行功。
    好半晌,青虚子方悠悠醒来。逸云站起来说:“幸不辱命,
药散有效,再见了。希望你们今后放下屠刀,做个好人,做光
明正大无愧于心的人。不然我救你们,反而让你们杀良善的
人,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完,一跃上马。
    师兄俩默默地注视着逸云,赤霞子突然说:“华施主,贫
道奉告群魔的行踪。”
    逸云摇头淡淡一笑,说:“道长好意,在下心领。但在下不
能陷道长于不义。再会了,道长们。”
    说完,马鞭徐扬,双腿一夹,马儿双双并辔而奔,向天津
桥奔去。
    赤霞子师兄弟俩,呆在那儿做声不得,直待人马去远,赤
霞子方用他那老公鸭嗓子说:“师弟,看了他的为人,咱们也
该重新做人了。”
    “走罢!咱们白跑了一趟洛阳。”青虚子说。
    “咱们走,明年再来;那狗王非死不可。”
    两人也向天津桥走,走了十来丈,赤霞子比突然回身道:
“什么人?出来!”
    路旁丛草中,突然冒出一个高大人影,轻飘飘地到了路
中,徐徐背手举步而来。
    “你?是你这老不死!”青虚子叫。
    “是的,是我这老不死。两位能改邪归正,可喜可贺。”来
人微笑着答,赫然是青虚子擒逸云时,在横街所遇的老人,他
仍是那一身打扮。
    赤霞子苦笑道;“且慢庆贺,也许咱们晚了。”
    “呵呵!不晚不晚。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你们内
心一转这时,已经成佛了。”
    “大驾何人,能见示么?”
    老人泰然超越两人,冉冉而逸。但两人的耳中,却清晰地
听到老人的语声:“老不死叫独掌擎天尉迟大年,你们也许忘
了哩!”
    两老道吃了一惊,赤霞子说:“是这个失踪一甲子有余的
老家伙,一个早年嫉恶如仇,招惹不起的怪物。”
    青虚子说:“是早年与玉笛追魂符敏,诗酒穷儒戚布衣两
人齐名的人么?那次在镇江府拼斗怀玉山老妖婆,他与玉笛
追魂同时失踪,幸免的只有诗酒穷儒。真想不到,他竟然没
死。”
    “玉笛迫魂上次在太白山庄现身,与桃花仙子走了。诗酒
穷儒戚布衣的弟子哭书生梁毓青,救了百花谷花蕊夫人宇文
著,他们都没死,尉迟大年自然也活着啦!”
    “无量寿佛!这老不死一直在追踪我们哩,走吧!”
    逸云夫妇俩马过龙门镇,天色已经大明,接到龙门潜伏
的花子帮朋友转告的消息,消息对他们大大的不利。
    原来在昨晚至今晨,过去了许多凶魔,还有五派的人。显
然,他们都对他俩构成威胁,要在路上全力解决他俩,不容许:
他俩赶赴武当山。
    逸云火上心头,他暗地里已有打算,不动声色赶路,他的
打算也够毒,要全力阻止他们到武当山会合,针对群魔的计
划,定下了令他们心寒的对策。
    从洛阳到汝州,约有两百多里。那时,当州还不是直隶
州,这座州,领有四个县,却鲁山,宝丰、伊阳、陕县,是一座相
当富裕的大州。所以这条官道虽则通过丛山峻岭,行旅却是
方便。(宝丰那一截,可以提前一天到达。如果是二天,平均一
天要走三百余里,两天的话,便得走五百里,相当辛苦,人不
要紧,马儿绝难支持,少不得要辛苦两条脚。)即使是驿传,平
常每天也只走三百里,用一匹马赶三百里,马儿已够吃力,所
以逸云决定必要时弃马,救人如救火,凭他的脚程,一夜赶千
儿八百,乃是轻而易举之事,有了如黛,他不得不放慢脚程,
她刚复原不久嘛!
    假使是他一个人,路上绝不会发生那么多麻烦,但到了
武当,也就没有日后那么顺利;群魔云集,他也许会栽在武当
山。
    过了龙门伊阙,进人群山丛中丽日高照,晒得人懒洋洋
的。这段路他不陌生,昨天刚走过,官道宽阔进通汝州,用不
着打听道路。
    出伊朗十来里,人迹已稀,右首的如黛一直泛起甜笑,意
气飞扬,一看人迹罕见,她毛病来啦!甜甜地笑道:“哥,到我
这儿来。”
    逸云冲她笑,伸手在马包后取出一个小包裹,顺手挂在
鞍旁,捏断马包带,将马包扔了,点手儿笑唤:“来,黛,这匹马
轻些。”
    她将盘缠挂在判官头上,一声轻笑,人似大雁临空,向逸
云身前飞降。
    逸云恶作剧,他一夹马腹向前冲,哈哈大笑说:“来啊,看
九天玉凤是否浪得虚名。”
    姑娘发出一声银似的轻笑,半空中一扭娇躯,披风一抖,
像鸟儿亮翅,折向前射。
    逸云只奔出两丈,突然勒缰,带马向侧一闪,人一长身便
屹立鞍上,手一抄,正好接住姑娘的左手,将她向上一抛,伸
双手抱住了。
    人向下一沉,坐在鞍后,将她侧放在鞍上,伸两指夹住缰
绳,马儿向前急奔。“黛,如何谢我?”
    她红云上颊,羞笑着用纤手将眼蒙住,厥着红艳艳的小
嘴儿,用鼻音呢声笑骂:“你,坏,最坏,不理你。”
    他将她的小蛮腰挽住,“喷”一声亲亲她的粉颊,也呢声
问:“坏,怎样坏法?亲亲,说说看?”
    她手向下移,掩住粉颊,深潭似的眸子,从指缝中向他偷
视,扭着小腰儿娇叫:“又来了啦!讨厌!”语音之甜,令人心
醉。
    “讨厌?真的?”
    “真的,我这时最讨厌你了。”说完,噗嗤一笑,将脸藏在
他颈下了。
    在轻声中,马儿平稳地向前急驰,另一匹马在后亦步亦
趋,十分惬意。
    远远地,看到前面的小山岗了。
    “黛。”他轻叫。
    “哥,有事么?”她倚在他怀中闭着凤目问。
    “前面有小岗,上了岗是平原。”
    “别管他什么岗,什么平原。哥,除了你,一切与我无关,
我才懒得去管。”她依得更紧些。
    “岗上不远处,有几座树林,乃是我昨日斗祁连隐叟的地
方。要不是那老鬼婆用赤煞火弹救命,早被我留下几个凶魔
了。”
    “他们可能已逃出五百里外了。”
    “不会的,他们定然在那儿等。”
    “咦!你知道?”她睁开凤目轻叫。
    “我料定如此,到龙门镇时,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比
咱们的马跑得还快,定然是他们的暗桩。”
    “好!来罢,我许久没动剑宰人了。”她抚摸着剑说。
    “该打!你是宰人的屠婆子么?”他笑问。
    她一伸舌头,伸出纤掌说:“真该打,打一下算了,不能太
轻啊!”
    他拿着她的手,在掌心上印了一记暴吻,说:“权且记下,
以后一并计算。坐好,上岗了。”
    两人明知前面有险,仍然毫不在意,甚至还打情骂俏,可
算得胆大包天。
    逸云自有他胆大的理由,昨晚得金蟾内丹之助,他功力
已登峰造极,没有什么可怕的。至于如黛,昨夕一度缠绵,逸
云又有意成全,她不但已恢复十成功力,且更上一层楼。有逸
云在身边,更有伏鳌剑在手,龙潭虎穴剑树刀山,她敢闯七进
七出,怕什么?
    马儿上岗,踏入岗上平原,穿过第一座树林,已可看到前
面密林之前,昨日狠拼的斗场了。
    马儿踏进树林,蹄声缓,蓦地飞起逸云的一连串长笑声,
向远处轰传,笑完,他高声说:“这座林子险恶,可能有打闷相
的小贼哩!”
    “闷棍打着马腿,划不来,小贼不会那么傻。”姑娘接口。
    “哦!我倒料错了,是在前面五株松树下,那是些出卖人
头的小喽罗。”
    两人谈谈笑笑,奔出树林,向五株松树下驰去。
    相距还有十来丈,狂笑声已在松树下传出,有好几种笑
声,十分刺耳难听。
    人影乍现,马儿也缓下脚步。
    松树下,出现了几条快速的淡影,两侧草中,也射出几条
淡影。两批人身法迅疾,眨眼间便将官道阻住了。
    逸云哈哈一笑,将姑娘身躯扶正,说:“哈哈!出卖性命
的小贼果然出现了。”
    路中间,是祁连隐叟,五丁神叟,还有如黛死对头阴司恶
煞毒婆婆夫妇俩,左右分列着阴神饶光汉,扭头狮左铉,死鬼
祁连恶魔的老妻赤煞阴婆,她的两个儿子左方雨左方田。一
群人像群厉鬼,雁翅排开。
    逸云还没下马,如黛已一声娇叱,已飞跃下地,便待冲向
阴司恶煞夫妇。
    逸云亮声儿叫:“黛,别急,他们跑不了,留给你就是。”一
面说,一面从容扳鞍下马,顺手解下披风挂在鞍上,摘下插袋
中的长剑,连鞘插在腰带上,一步步向人群走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群魔一个个怒发冲冠,逸云却泰然
自若。
    在两丈外,逸云夫妻俩站住了。
    “小狗!你今天怎不带王府的鹰犬来?没有护身符,你
不害怕?”祁连隐叟阴森森地叫。
    逸云淡淡一笑,眯着眼打量对方半晌,笑道:“呵呵!鹰
犬确是没带,但猎猛兽鹰犬的用处不大,所以没带。姓宫的,
华某看了你们一群,确是害怕。”
    “你将被挫骨扬灰,焉能不怕。”
    “别误会了,老家伙,华某是替你们害怕。”
    “先管你自己吧,小狗。”祁连隐叟厉叫,撤下了长剑。
    “当然管我自己,不要你提醒。不必急急提刀舞剑,把左
右伏在草中扮畜生的人叫出来。哈哈!大名鼎鼎的宇内凶
魔,伏地躲藏扮畜生,你们不感惭愧?不怕让江湖朋友笑掉
大牙?出来啦,好汉们。”逸云不慌不忙地叫。
    凌乱的草乱中,冒出不少人影。左面十丈外,是一群红衣
喇嘛,其中有主要凶僧西疆三圣僧,波罗、拉加、萨达,总数是
十八名。
    右面十丈外草丛中,是老龙神和他的二十名喽罗。还有
仙海人屠,金鹫赫连西海,合计二十名之多。
    两批人向官道缓缓迫近,形成包围。
    看了这些人,逸云心中暗凛,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姑娘叮
咛。
    “黛,不可胡乱动手,免得我照顾不及。准备弃马。”
    “我会小心,但阴司恶煞两个老狗,我非宰了他们不可;
他们可把我害苦了。”姑娘也用传音人密之术答。
    逸云扫视三匝,呵呵一笑道:“盛会盛会,荒野穷山中,莅
临这许多武林高手,真是自太白山庄盛会后,第一次群魔大
结合,端的是草野生辉,山川幸甚。请教,这地方有土名儿
么?”
    “刚才你们不是过了一座关隘么:”
    “不错,叫大谷关,只有三二十名老兵戍守,快废了。”
    “这儿就叫大谷原”。
    “呵呵!原野有幸,日后将因今日之斗,地以人传,可以
叫做葬魔原。”
    “小狗!此地将因你之死而名震江湖。”
    “不管因谁而名,无关宏旨。呵呵!你们是倚众群殴呢?
抑或是以车轮战下场交手拼老命?”逸云说完,跨前两步。
    祁连隐叟阴阴一笑,笑完说:“人多胜之不武,但今天是
例外。反正你两人必须死得极惨,被一人所杀或被众人所杀,
并无两样。”
    逸云哈哈大笑,说:“华某自闯荡江湖以来,极为罕见敢
与华某单独较量的人。老实说,你们虽然在江湖凶名昭著,在
武林中自命了不起还一即二的高手,但在华某之前,却只配
称一群土鸡瓦狗,一掼即破。华某从未寄望诸位会斗胆个人
叫阵,也从未认为诸位是武林高手,一拥而上乃是理所当然,
并不足怪。上吧!诸位!别误华某的脚程。”
    他这一阵辛辣刻薄的言语,像无数利刀,直戮人群魔的
心室深处,一个个气愤填膺。可是这也是事实,不容许他们否
认,五十个人的大包围,绝非任何雄辩所能掩饰的。
    这些败军之将中,真正心中有点不服的人,也未碰过硬
钉子的人,要数喇嘛三圣僧波罗,圣僧曾与他换了一掌,心中
有数,但仍然不服,他真想和这少年一拼。
    他忍无可忍,冷哼一声,大踏步越众而出,大叫道:“华小
狗,咱们该见个真章了。”
    逸云扫了他一眼,激他道:“你?老喇嘛,算了,你的小印
掌只能拍蚂蚁。”波罗圣僧气往上冲,猛得将佛手杖插入土中
三尺,将僧袍衣尾纳在腰带上,厉吼道:“小狗!你敢与佛爷
拼掌?”
    “有何不可,上次咱们没分高下,遗憾之至。来来来,是
拼招拼掌,悉从尊便,在下让你开开眼界。”
    “咱们先来三掌硬碰硬,不是你便是我。”
    逸云欺近三步,伸手示意如黛稍退,半嘲弄地说:“先别
泄气,老喇嘛,是你而不是我,你有赢的机会。”
    波罗圣僧几乎气昏了头,怒叫一声急抢五步,右手在大
袖里伸出,红如丹朱,巨如蒲扇,突然吐气开声,当胸全力拍
去。
    硬拼,双方都势在必得,所以相距不超过八尺,一步踏出
递掌,臂长三尺五六,双掌正好接实,不易取巧,谁差劲谁倒
霉,除非他自认不行,先留退路。
    波罗圣僧气疯了心,首先便在定静安虑上输了一着,竟
然不知厉害,全力进击,掌出腥风乍起,如山潜劲发如狂涛,
奋全力击出一掌。
    逸云不想一下子便将群魔骇住,引起群殴,恐如黛受困,
要一一收拾他们。如果不是心有所忌,他早已在发现群魔时
猛冲而上了。
    他也想试试自己的成就造诣,仅用五成真力硬拼了一
掌,右掌立于胸前,待对方眼神一动,行将出掌的刹那间,掌
心向外一翻,踏前二步,掌随步出,真力倏吐。
    “噗”一声闷响,双掌一沾即退,两人同时后退两步。怪!
两人的内力惊人,声响却不大,也没有气流撕裂声,更没有尘
埃飞扬的景象,仅大印掌的腥味;向四周袅袅而散,似乎皆未
用全力,怎算是硬拼?
    逸云所发的劲道,是至柔的真力,将对方凶猛的掌劲,引
散于无形,所以看不出凶险。
    波罗圣僧雄心大壮,重新欺近叫:“小子,你不过如此而
已,接掌。”
    逸云也踏回原位,仍是立掌翻出。
    “叶”一声巨震,这次老喇嘛吃足了苦头,逸云用至刚的
劲道登出,加了一成真力,逸云略退右足,淡淡一笑。波罗圣
僧连退五六步,方跟路站稳,右掌已变成紫色,脸如紫血,紫
色的粗筋在太阳穴上跳动,颊肉抽搐,双眼似要喷火。地下留
下六个清晰的履痕。
    “还有一掌,老喇嘛。如果你仍能保持仅退六步的退势,
足可在中原横行无忌。”逸云微笑着说。
    所有的人,皆被他这一掌惊住了。波罗圣僧的功力,与祁
连隐叟不相上下,看逸云并未用全力,轻描淡写一掌便将喇
嘛击退六步,谁还敢出头。
    波罗圣僧不是傻瓜,怎敢再冒险对掌,吸入一口气,略抑
喘息之象,便徐徐举步走近,慢慢提起双掌,一面说:“小狗,
你功力深厚,大出佛爷意外,再接佛爷十招。”
    “蕃狗,你大言了,十招,多了些。”逸云也回骂。
    祁连隐叟举手一挥,他那一批人纷纷撤下兵刃。
    如黛闪身掠出,伸玉指向阴司恶煞叫:“老阴鬼,你给本
姑娘出来。在太白山庄废墟,你无耻地下手暗袭,本姑娘要剁
你一百剑,滚出来!”
    她指名叫阵,阴司恶煞怎能不出来?发出一声厉叫,闪
电似掠出,抢中宫而进,一招“金豹露爪”向前一伸,猛抓姑娘
面前。如果向下,准会抓着姑娘的胸膛,这在武林成名人物来
说,极为忌讳罕见的招术。
    如黛气往上冲,身形左闪,一声娇叱,侧身欺进,双掌一
竖一横,连环拍出,她用上了奔雷八掌“电闪雷鸣”,掌出雷声
隐隐。
    阴司恶煞上次乘姑娘昏迷时下手,手到擒来,从未与她
正式交手,小看了她。姑娘身法捷如闪电,出掌同样迅疾,他
更没料到她一个年轻女流,竟以阳刚之力进击,掌劲一到,他
大吃一惊,火速飞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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