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霸海风云-第二部(23)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an  4 18:54:42 2000), 转信


    六煞七煞急掠而出,双刀急向上崩。七把刀有两把是白
的,他们的黑刀已在真神之殿下丢毁了。刀将剑钳实了,凶猛
的内力聚发,足可化铁熔金的神功,却无法将逸云的长剑击
毁,也无法将逸云迫退。
    “小心了?”逸云叫。
    长剑突发龙吟,七把刀同现颤抖之象,一阵万载玄冰似
的冷流,由刀上直冲手膀,迫向心脉。接着寒气乍敛,一股九
幽地火似的炙热真力,又顺先前经路攻人体内。
    南荒七煞只觉浑身乍热乍寒,渐渐感到压力愈来愈大,
即使想撤刀,也脱不出对方的奇异吸力了。
    官道西北洛阳方向,俏悄地掩来一个以布巾裹头,没有
左膀的人影,那是金毛吼;他在路旁俏悄藉草木掩身,逐渐接
近至三丈内了。众人的注意力全在逸云与七煞身上,全没发
觉;甚至站在山坡上的独掌擎天与如黛亦未发现。
    东南,也到了一个人影,那是朗月禅师,他由山坡上悄悄
掩至,突然发现了如黛。转向她接近。
    可是他却没想到独掌擎天是谁,更没想到老人家有如此
高明,他在地下蛇行而进,无声无息,满以对方绝难发现,只
消擒住如篱,大事定矣。
    接近至三丈余,他似乎听到老人鼻中哼了一声,还以为
老人看了七人拼一,心里不高兴呢,
    逸云背向西南,身后的左侧路下草丛中,金毛吼的手中,
露出了三柄从左曲老尸身上取来的飞电钻,支起右腿,徐徐
挺起身躯,准备脱手射出。
    逸云一步步缓缓迫进,突然沉喝道:“开!”喝声中,身形
一挫,长剑发出一阵震耳的龙吟虎啸,猛烈地振颤。
    “唰”“唰”两声,六七两煞突然向后飞退。
    同一瞬间,金毛吼突然暴起,三枚飞电钻脱手扔出;他对
飞电钻不知如何用劲,又不敢完全握实,怕沾了阴蜮血,所以
不将用发林箭的手法,置于掌心用拇指弹出,只能用打扔箭
的手法扔射,故须站起以增劲道。
    也在同一刹那,山坡上的朗月亦突发难。
    逸云命不该绝,神功一震,只震退六七两煞。突然踏出两
步,大喝道:“还不撤刀?退!”
    五个人向后飞退,逸云乘势又踏进两步。
    “嗤”一声响,最左一枚飞电钻,擦过他的背肌,衣破了,
但肌肉只留下一条白痕。他正将神功运至极致,飞电钻已无
法伤他。
    飞电钻伤不了逸云,向斜方向飘掠,真巧,不远处正站着
苍龙二老。
    “哎哟……”老大一杖追魂惊叫,用手掩住右胁下,屈膝,
跪倒,鲜血从指缝间沁出。
    同一瞬间,山坡上“蓬”一声巨响,一个灰影骨碌碌向下
滚,滚了丈余,突然向东南方如飞而逃。那是朗月,他刚扑到
姑娘右侧丈余,姑娘身后左首的独掌擎天突然一闪不见,反
而鬼魅似的出现在朗月左后方,一掌推出。
    朗月功力不弱,手急眼快,百忙中侧身一掌反扔。掌劲接
实,雷鸣乍起,朗月竟被击倒,滚下山坡逃命去了。
    独掌擎天吃了一惊,这贼和尚竟然能脱身飞逃,大出他
意料之外,突然讶然叫道:“是朗月,龙吟尊者的师弟,他用的
是风雷掌。”
    如带向山下奔去,一面道:“就是他,那卑鄙的贼和尚。”
    逸云感到背上有物擦身而过,被护身真气震开倏然回
身,恰好看到路下人影下沉。他一声长啸,人化一道青虹,一
闪即至。
    “哪儿走?留下!”他大吼,一剑挥出。
    金毛吼知道跑不了,一铿钢牙,回身拔刀,一招“力劈华
山”向青影劈去。
    “铮”一声清鸣,刀划起一道光弧,飞出五丈外;银芒一闪,
贯胸而入。
    逸云伸手一拉他的裹头巾,叫道:“是你!”
    金毛吼铜铃眼似要脱眶而出,以手按住胸口,死盯住逸
云,虚弱地道:“你胜了,你…;你没死……我……我好
恨,我……我的珠……珠宝……永……永远是……是你的
了。”说完,吁出一口长气,双目一合,向后便倒,骨碌碌滚下
山去了。
    逸云纵上路面,老二电雷神剑侯如岳,正七手八脚替乃
兄上药裹伤。老大一枚追魂侯如山,已经气息奄奄了。
    逸云掏出一包祛毒归元散,递给侯如岳,道:“别的药不
行,没有解药,我这药可派用场,赶快外敷内服,或许有效。”
    侯如岳已经绝望了,只好死马权当活马医,倒一些在创
口上,其余的入乃兄口中,用水囊的水送下腹中。
    一条蓝影与一道灰影,正绕过山嘴如飞而来。
    圣药人腹,侯如山悠悠转醒。侯如岳将他抱起,面对逸云
神情肃穆地问:“尊驾为何赐我解药?”
    “我该杀了你们,从五泉山至现在,你俩替我找来太多的
麻烦。”逸云冷然地答。
    “为何不动手,反而救我兄长?”
    “冲蓝衫隐土金面,我答应过不杀你们。”
    远远地,传来了苍劲冷厉的喉音:“华老弟,谢谢你手下留
情,老朽感甚。”
    蓝衫灰影到了,是蓝衫隐士与金旗令主。逸云赶忙行礼
问好,道:“两位前辈来得好,不然恐怕难以收拾哩?”
    蓝衫隐士呵呵一笑,略问情由,伸出大手拍拍逸云的肩
膀,感慨地道:“老弟,以力服人者,霸则霸矣,但后患无穷。老
朽深感老弟盛情,无限钦佩。”他掏出一颗大如小指,乌光闪
闪的椭圆形小珠,交到他手中道:“这是玄口至宝迷彀,可以顺
经疏脉,安定心神,日后如遇这种迷魂毒物或者邪道符咒之
术,与及心神散乱气血翻腾之际,服下必有大用。老弟心存忠
厚,侠义可风,令老朽不致抱憾,不致愧对故友,以此物相赠,
聊表寸心。”
    逸云只好收下,行礼称谢。蓝衫隐士又道:“贵友邝老弟已
会见天毒冥神,且已先后赶赴武当,天毒冥神且曾于昨日至
洛阳找你,等不及已昨启程南下。老朽久未重莅江湖,这次原
与樊老弟同赴武当,助老弟一臂之力,幸勿见拒。”
    逸云称谢下已,道:“有两位前辈相助,晚辈铭感五哀,只
是劳动两位大驾,晚辈深感不安。”
    “老弟,只怕咱们力所不逮,所助不多哩!呵呵!”又向
侯如岳道:“侯老弟,请先返回华山,武当事了,愚兄当赴苍龙
岭与两位盘桓。唉,不是愚兄嘴快,令徒在你们远离中士之
后,闹得委实不象话,江湖朋友称他们为华山五丑,想想看,
那令人多难堪,冤仇宜解不宜结,两位贤弟想开些吧!”
    侯如岳点头道:“小弟也想开了,华老弟再三手下留情,我
兄弟绝不是不知感恩之人;自今以后,咱们将是朋支,华老弟
意下如何?”
    逸云一揖到地,笑道:“晚辈代拙荆向两位前辈赔罪,尚请
原宥。日后有暇,定趋苍龙岭向前辈问好。”
    侯如岳脸上阴霾散尽,他怀中的侯如山虚弱地道:“老弟,
有暇请驾莅苍龙岭蜗居盘桓,老朽当扫径相候。”
    “晚辈定然往拜。”
    站在路旁的独角山魈与阴山双魔,这时缓缓走近。
    “你没有机会了,少年人。”独角山魈阴森森地说。
    “老夫第一个不信。”独掌擎天从山坡上走下说。
    金旗令主刷一声抖开金旗,朗声道:“我第二个不信,你是
谁?”
    蓝衫隐士抖出量天尺,道:“我第三个不相信,看长相,他
们是阴山三魔。”
    “你们通名!我独角山魈替你们记下了。”怪物厉声问。
    三人自报了名号,各占一方。
    逸云向三人抱拳行礼,朗声道:“晚辈心领诸位老前辈呵
护之德,永铭五衷。先暂请诸位老辈在旁观战,晚辈且试试阴
山有何惊人绝学,离魂魔罡究竟有何可恃。”
    蓝衫隐士哈哈一笑,笑完道:“壮哉?老弟。咱们在一旁押
阵,谁要想擅自插手,倚多为胜,须先问问咱们三个老不死是,
否答应。”
    三个徐徐后退,阴山双魔也向后退去。宫道中,只留下逸
云与独角山魈。
    如带在路旁,突然辙下伏带剑唤道:“云哥,接剑。”
    剑划出一道光弧,一闪即至。逸云一手抄住。向她含笑点
头。剑交右手,向独角山魈点头叫道:“季前辈,请指教。”他极
有礼貌,趋下首一站。
    独角山魈看到伏鳌剑,暗暗心惊,他的百炼精钢骷髅杖
固然也算得人间奇宝,但仍无法与伏鳌剑一较短长。
    他徐徐举杖,将毕生苦修的修为,注入杖身,他先防兵刃
受损,一步步徐徐欺近说:“我独角山魈一生中,横行漠北末逢
敌手,接得下老夫一招,阴山门下在百年内不人中原。”
    “接下十招,你是否立即返回阴山?”逸云问。
    “正是此意。”
    逸云一声长笑,将伏鳌剑抛回姑娘手中,拔出长剑,将剑
鞘扔在路旁,道:“希望前辈言出如山。”
    “老夫决不食言。”
    两人相距丈外,各自运功注入兵刃,先抱元守一严阵以
待,两双眼睛紧吸住对方的眼神。
    逸云小心翼冀,剑尖逐分下垂至左下方,踏出第一步。
    独角山魈已踏丁字步,双手横杖,杖尾前伸,左足尖向前
滑出半步,身形立即跟上。
    愈迫愈近,杖尾直指向逸云的胸前;逸云的剑,却位于奇
门外。一中宫一奇门,一看就知一凶猛一轻灵。
    蓦地里,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沉喝,闪电似扑上,杖化三道
银光,突向前吐出,一近逸云,突化一道平面银网纲,向前猛
射,笼罩住丈余空间。
    逸云的长剑,只幻出一条银芒,斜切入银网中,一接触银
网,突化无数银星,向左飞射,在刹那间,却突然在右方出现,
剑啸震耳,人影倏杳。
    一阵罡风撕裂的锐啸,加上剑发的轻鸣,一团大银光与
一团小银芒,自右向左急旋,突又乍退乍进。
    “铮”一声清鸣,人影倏分。两人换了方位,木然相距丈五
六站住了。两人脸上的神色肃穆,每一根神经皆绷得死紧,每
一条肌肉都凝结了。
    逸云先踏出第一步,剑徐徐下降。
    独角山魈仍是原姿态,向前滑进。
    两人说好了接十招,是接,而不是躲,谁要躲便算输了;假
使能躲,一百招也难分胜负。这是一场以性命作赌注的豪赌,
每一刹那都是死亡,每一道芒影都可能输掉赌注,稍一不慎,
输惨了。
    拼到第三招,两入神色略现紧张。
    第四招,两人额上见汗,圈子愈张愈大,十丈内罡风刺
骨,劲气直迫心脉,旁观的人向两端退,尘土飞扬。
    第六招,两人呼吸已不再匀整,脚步也没有先前稳实,大
汗大滴,背心胸肋已现汗渍。旁现的人,不但手心淌汗,而且
心已提至口腔。如带脸色已现苍白。
    八招过了,九招即将到来。逸云在东南,独角山魈在西
北,各据官道两端。八招中,兵刃相触共有十二次。
    两人向前步步迫进,丈八、丈五、丈二了。
    两人同时踏进一步,一声沉喝,银光飞舞,罡风雷鸣,大
团银芒向下压,小团银芒从杖上突然卷入,“铮铮”两声,小银
芒向上急升,突以全速越过大银芒的顶门,沾地向右急旋,狂
野地卷到。大银芒也向右后旋,迎个正着。
    “铮”一声脆响,银影乍分,小银芒在飞离的刹那间,突然
射出一道淡淡虚影,一闪即逝。
    逸云飞落在左山坡之上,连退四五步,方站稳身躯。
    独角山魈飘堕道右,落在下坡上,连滑丈余,左膝着地,
骷髅杖也插人士中,方止住退势。他右肩、近锁骨内部,衣衫有
一处小小裂缝,不易看出。逸云这招“一线生机”差点儿赢了
他的赌注。
    按理,独角山魈该认输,但他心里一万个不服,举袖拭掉
脸上的如雨大汗,飞纵而上。
    逸云也回到路中,一面调息,一面垂剑欺近。
    “最后一招!”独角山魈厉叫。
    “来吧,在此一举。”逸云气吞河岳地叫。
    逐渐迫近了,独角山魈一声厉吼,疾冲而上。
    逸云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勇悍如狮,挥剑迎上。
    银光乍合,八方飞施,小银芒似有神助,大发神威,从四.
面八方向内迫进,飞旋掠击从大银光中跌入,淡淡的青色身,
影几次迫入大银芒身侧,罡风雷动,尘埃滚滚,在接触后片
刻,大银光渐收,金铁交鸣声连珠急响,已经贴身肉搏了。长
兵刃如被人贴身攻近,威力大打折扣。
    退,再退,又再退;退了两丈外,仍未将距离拉开,小银芒
如影附形,紧楔不舍。
    响起一声大吼,两人突然分开,逸云登登登连退五六步,
身形方止,地下履痕清晰。他浑身可以挤出半升水来,脸上大
汗与尘埃揉合,成了个泥面孔;但手中剑仍有力地高举,手臂
略现抖动。
    独角山魈飞退丈余,落地后又退了七八步,几乎坐倒,幸
而他手快,用杖支住了。他的杖宝刃难伤,但在杖尾与杖中,
出现了半分深的十余处剑痕。地面上,有他遗留下的半幅袖
片。他的左小臂,微见血迹。
    尘埃渐散,两人仍未离开原地,正在行功凋息。
    阴山双魔见师弟久久末动,心中大惊,轻叫一声,便待冲
出。
    他身形刚动,三条人影射到,传来蓝衫隐士的沉喝:“老
兄,冲咱们来。”
    阴山双魔岂甘受迫?一声冷哼,同时撤剑。
    独掌擎天往金旗令主身边一靠,道:“攀老弟,交给我,请
退。令尊的金旗令,用不着用在他们身上。”
    金旗令主正想将他挤开,突听独角山魈道:“师兄,咱们
走,回阴山。”
    阴山双魔收剑。独角山魈举步走近已收剑的逸云身前,
注视了他半晌,问道:“小伙子,你练的乍冷乍热奇功是啥玩
意?”
    “乾罡坤极真力。”
    “剑法诡异霸道,神鬼莫测;你师承何人?”
    “在下恩师人称龙吟尊者。”
    “剑术何名?”
    “幻形十八剑。共分九招,亦可分用。”
    “老夫记下了。”说完,大踏步向西北走了。
    阴山双魔一言不发,伴同师弟踏上返回阴山的旅程,冉
冉而去。他们的背影略现佝偻,独角山魈的步履有点蹒跚,在
尘埃轻扬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苍凉境况,愈去愈远,消失的
山坳里。空间里,荡漾着逸云真诚的呼唤:“前辈,请多珍重。”
    如黛脸色苍白,眼眶里泪水盈溢,不知是高兴呢,抑是悲
伤?反正两种感情都会令人流泪。她不管还有陌生长辈在
旁,像只小燕子向前飞出,张腕抱住逸云,埋首在他怀中,眼
泪如泉,感情地轻唤:“哥!苦了你了,吓坏我了。哥……”
    他长吁一口气,挽住她向众老走去。
    三老一言不发,向他竖起大拇指。苍龙二老则摇头苦笑,
脸上讪讪然。
    逸云放开如黛,向众老摇头苦笑道:“晚辈幸胜一招,胜
来不易。也幸而有诸位在场,令晚辈无后顾之虑,致能专心应
付……”
    话末完,蓝衫隐土呵呵一笑,打断他的话,道:“老弟,过
谦反成了虚伪。别说了,我喜欢你应敌时的豪气与坦率。你歇
会儿,咱们武当山见。”
    三老呵呵大笑着走了。苍龙二老也告辞奔向洛阳。
    如黛扶他走下山脚,在小溪里净了手脸,换了一身劲装,
坐下调息良久,才拾夺上马登程。
    前后耽误了半个时辰,到了汝州,已经申牌初了,黄昏将
临。
    两人两骑将近大西门,突觉路边草丛冒出一个人头,伸
手一晃,掌心射出一团白影,人向下一伏隐身不见。
    逸云伸手接住,一面走一面打开白色纸团。
    那是汝州花子帮送来的讯息,大意是说:武当派有一批
牛鼻子道,纠合不少江湖朋友,在汝州西南西十里崆峒山广
成庙聚地,可能有预谋,须小心在意。
    逸云将书递与如黛,冷哼一声道:“黛,我们明晚赶夜
路。”
    “哥,怎么了?”
    “今晚投宿汝州,到广成庙把他们赶跑。”
    “他们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嘛?”
    “定然是的。他们以为有人拦截我们,不可能赶到汝州,
所以想明日在汝州附近出面明暗下手。”
    “我们如果入城,他们定然发现我们。”
    “所以让我们警觉,我要在他们戒备森严时下手。”
    “好!哥,走啊!”
    进了西院中一间上房,安顿后,逸云独自上街溜达,用暗
号找到了花子帮的眼线,向他们询问崆峒山的去路。这地方
好找,沿汝河有两条路,左沿河可到崆峒,右面一条到本城最
复杂的地方:广成泽。
    山并不高峻,最高处称为白狗峰。广成庙在白狗峰下,庙
仅三进,还有偏殿,供的是广成子,当然还有其他蛇神牛鬼。
    这天晚间,广成庙内灯火辉煌,西厅外一座二层楼阁下,
三山五岳的英雄,与及五派门人的弟子,济济一堂,正在庭开
夜宴,大会群雄,山珍海味罗列,大鱼大肉堆满五桌。
    总之,五十余人济济一堂,都找不出一个有名人物,充其
量不过些虚应故事的三流高手,不值一提。可是在江湖中,真
正可怕的不是老一辈的人,他们处事慎重,经验老到,不轻易
得罪人。可怕的是那些初出茅芦的小伙子;他们不知天高地
厚,初生之犊不怕虎,气血方刚,火来了任性而为,说干就干,
砍掉脑袋不过是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有什
么可怕的。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是气血方刚心须戒之在斗的小毛
头,他们的长辈们皆已到了武当赴约,留他们在后面练厉练。
谁也没想到这些年轻小子,会纠集在一块儿闯祸,要与神剑
伽蓝一较长短,为师门招来祸患。
    按理,这些小子们怎能替师门招祸?拼起来他们必死无
疑,死了一百了,祸从何来?
    他们身死事小,但他们的师门长辈却不能置之不顾,势
必出头干预,不但拖师门下水,连稍有交情的友好,也会卷入
旋涡。武林中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掀起轩然大波,起因大
部份是小伙子们所引起,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毛头小伙子最
为可怕。
    五十余人中,年轻人占了八成以上,他们大多数没见过
神剑伽蓝,都不相信他有三头六臂,臭味相投,都抱有“英雄
所见略同”的心理,磨拳擦掌要与逸云一决雌雄,成功了不但
师门有光采,自己更可扬名立万。
    二更初,一匹骏马从汝州沿小道奔到,直向庙里闯,发出
一声暗号,越过庙前暗卡,马冲到庙门,马上人飞身下马。
    暗影中窜出两条黑影,有一人低喝:“三哥,有事么?”
    “松道长在否?”马上下来的人问。
    “在西院。有事么?”
    “十分火急,神剑伽蓝已赶到汝州。”
    “这么快?不会吧!”
    “千真万确,现投宿于鸿宾老店。”
    “三哥,随我来。”
    两个人踏人院中,门中和院子都没有人担任警哨,小伙
子们太大意了。
    大厅中,杯箸交错,十分热闹,猜拳轰饮声直达户外。两
人直趋上座,在位上一个穿青法服的中年老道身后站住了,
附耳嘀咕了许久。
    老道沉静地听完,徐徐站起,启步带着两人到了中堂F,
“啪啪啪”鼓掌三声。
    人声立止,所有的人全都放下杯筷,静待下文。
    老道用中气十足的嗓音,不徐不疾地道:“诸位,贫道有
消息奉告。”
    “松道友请快说。”第二十一名中年行脚僧叫。’
    “神剑伽蓝华小辈,已经到了汝州。”
    堂下的人发出了嗡嗡耳语声,都在交头接耳。老道干咳
了一声,续往下说:“同行的人,是他的妻子九天玉凤周如黛,
目下投宿汝州鸿宾老店,可能明晨启程南下。诸位,咱们已无
法从容布置,时不我留,有何高见,尚请提出商量。”
    “咱们到鸿宾老店找他。”有人叫。
    “下挑战书,约他到这儿一决。”另一些人嚷。
    “今晚启程,到南下官道上等他。”一群老道叫。
    “咱们立即启程,派人下书约他,在城南汝河旁一决。”一
群和尚叫。
    叫嚷声此起彼落,莫衷广是,像一群乌鸦,嘈杂不休。
    老道再鼓掌,待人声静止后,方说:“贫道有浅见提出,与
诸位磋商。其一,咱们今晚派人下书,约他明日午间到广成泽
一决;那儿怪石如林,泉涧密布,正好设下十面埋伏,不但可
望将他留下,更可稽延他半日行程。其二,今晚劳驾几位朋友
走—趟鸿宾老店,一面协助店中的同道下手,一面扰他的清
梦。”
    “妙!在下愿赴鸿宾老店。”有人大叫。
    “在下愿往。”
    “贫僧愿往。”
    众人乱叫嚷,老道大叫道:“诸位请静静,听贫道安排。”
    接着,即席分派人手,吵吵闹闹花了许多时间,方商定了
应付的妙计。
    分派妥当,第一个持挑战书出发的人先走。其余的人又
商量了许久,着手结杂准备。老道意气飞扬,高擎着一杯酒,
呵呵大笑,笑完道:“诸位,请听贫道一言。此次咱们不能与师
门长辈赴武当山增长见识,实乃一大憾事,幸而已奉门钧论,
留在沿途监视并设法阻滞华小狗的行程。机会来了,咱们之
中,谁自认不行?谁认为华小狗有三头六臂?”
    他扫了众人一眼,没有人回答,他续往下道:“咱们不能
替师门丢人现眼,留下那小狗,咱们也光采些,凭咱们五十余
条好汉,拾夺不下那小狗,还象话?日后咱们还能在江湖称
名道姓:明日午间,咱们将大展身手,一显师门绝学,在此一
举。目下已二更末,赴汝州的朋友要赶路,四更后即可动手。
咱们举杯,为明日之斗预祝……”
    话未完,大厅上空突发锐啸。
    众人一惊,抬头向啸声看去。灯火通明,看得真切。
    头顶两丈余,不知何时飞来了一方红影,不住飞旋,在梁
间穿梭似的绕飞。到了厅中,啸声倏止,方影不再穿飞,缓缓
地转动,悠然向下飘落。
    青影一闪,一名中年大汉卖弄绝学。斜纵而起,伸手抄住
红方影,半空中折转身形,飘然落下原地。
    “咦!是陈二哥携往汝州的挑战书。”他讶然叫。
    老道放下酒杯,接过书吃了一惊。不错,是缺角的大红拜
贴,里面附有白笺和拜贴,他急将白笺抽出,怔住了,面容一
冷,哼了一声。
    白笺上,被人用木炭批了两个大字:“狗屁。”
    “二哥遭了毒手,有人人侵。”老道怒叫。
    蓦地,大厅中传到一阵声音不大,但令人耳膜狂振,心血
下沉凝结的啸声,声波将灯火震得火舌摇撼,似乎窗格上的
旧纸也在颤动。
    “有高手到了。”有人大叫。
    人群急散,拔兵刃之声四起。有人奔后厅,有人推窗户。
有人奔向厅门。
    向厅门奔出的先头三个人,突觉门旁两盏灯笼突然自
火,光线一暗。朦胧陇中,阶下站了一个青巾包头的人影,手持
长剑尖端向厅内伸出。直着脚屹立,眼中光芒映着厅内射出
的灯光,炯炯有神,毫不眨动。
    “什么人?”奔得最快的人叫,剑前身后扑下。
    对方不作声,像是哑巴。
    扑出的家伙功力不差,冲势甚疾,对方不回答,定然是敌
非友,用不着客气。剑向前急递,从对方剑右错入,顺势一绞
一崩,剑尖再吐。
    “自己人!”身后有人大叫。
    叫完了这句,对方长剑已被绞飞,剑尖已将抵胸肌。总算
那家伙反应快,闻声知警向左撇剑。“嗤”一声刺入对方右肩
窝,差点儿贯入胸正中,险极。
    黑影中剑,被奇大的推力向后推倒。怪,直挺挺地,像个
木头人,也没有哀号声发出。
    旁边窜上一名大汉,抓起人突然大叫道:“是陈二哥,被
人制住了经脉。”
    人群涌出,大厅灯火,突然一一熄灭,黑黝黝的。
    所有的入,有些上了屋,有些散处在黑影中,有些向四面
急搜,闹了半天,鬼影俱无。
    有三名和尚飞纵上了二楼,正想跨入窗中。突然一声惊
叫,从三丈高的窗上跌下地来,立即头破血流。
    “哈哈……”震天长笑突在大厅中传出。
    厅中太黑,有两个家伙胆大包天,一声虎吼,挺剑冲人厅
门,前脚踏入厅中,突感劲风扑面,一个圆形巨物劈面冲到,
来势汹汹。
    两大汉同声大喝,不管是人是鬼,双剑同出,攻向黑
影。“嗤嗤”两声,刺着了!剑贯硬物而过,但阻不住来势,“噗
噗”两声,将两人冲得飞退下阶,“啪啦”一声,人倒黑物也倒,
原来是一张大圆桌。
    四周的人,全向大厅集中,但不敢往里闯,有人在外叫道:
“哪一路的高人,出来答话。”
    厅内突然飞出无数小黑影,声音亦到:“不高不高,八尺多
点儿。”
    厅门外原站有十余名好汉,他们耳目甚灵,无数小黑影
飞到,他们向左右急闪,手脚慢了遭了殃,被小黑影打得鬼叫
连天。
    石阶下面,乒乒乓乓之声震耳欲聋,瓦片四射,汤汁飞
溅。加上被击中的人狂叫不已,真是热闹。
    所有的人全往这儿赶来,有些举着火把,在四面向内照
射。怪,大厅中根本没有人,空荡荡地,四桌残肴仍在,人到
哪儿去了,到底是人是鬼?
    正在乱,广成庙的门,突然“轰隆”一声,倒下了,门外的
檐柱粗如小桶,也从中折断,尘埃飞扬。
    “哈哈……”狂笑声从大殿内传出,直灌耳膜。
    “不止一个人,咱们小心。”有入叫。
    广成庙有警,最急的是崆峒老道们,呐喊之声大起,全向
庙中急赶。
    元始天尊殿中,两盏长明灯突然熄灭,殿门外,趴伏着八
名香火道人,一字排开不言不动,显然是被人制住了,生死不
明。
    二十余名高手冲入破庙门,越过了天阶,便看到了趴伏
在殿门石阶下的八个人。他们心中一凛,不敢冲入殿中,平时
他们称雄霸道,真正到了紧要关头,英雄并不多见。有一名老
道在阶下向殿内叫:“什么人?出来,天尊殿圣地,阁下怎能
在内撒野?”
    叫声一落,突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殿内飞射而来,来势
汹汹。
    黑夜中难辨面目,不知来者是谁,反正来势奇急,绝不会
是自己人。
    迎面三名老道一声大叫,双吼剑齐出,左右一分,从侧攻
上。“嗤嗤”两声,剑贯入黑影两肋,冲势太急,两老道没有时
间拔剑,又不愿丢剑,被黑影带得向前震倒,“砰砰”两声,全
倒了。
    那是一具全身像神,不是人。
    狂叫声中,所有的人全提着火把往这儿赶,但谁也不敢
往里闯,殿内神像多,鬼影幢幢,难辨是人是神,谁敢冲人冒
险?
    瞧,屋顶上瞧,果然有人,殿脊正中的宝塔,站着一个
黑衣人,黑帕包头,黑巾蒙面,黑色夜行衣外罩披风,似乎是
赤手空拳,身材并不伟岸。
    “咦!两个人。”有人又叫。
    怪,不知怎地,在众目朦胧之下,凭空又多出一个人来
了,站在宝塔左首,一般儿装扮,身材高大,肩上可以看到剑
靶云头,云头上垂着红色的剑穗。
    有两个冒失鬼一声鬼叫,纵上了瓦面,足一沾瓦面,向
脊上飞射,双剑前指,分扑而上。
    半空中响起一声长啸,高大的黑影直待两人扑近至丈
内,双手左右一拂。
    “哎……哟……”两个冒失鬼突发厉号,扔剑扑倒。人滚、
瓦翻、剑滑,碌碌向五丈下的地面堕落,命运不问可知。
    在众人惊叫声中,两个黑影突然消失,稍后片刻,大殿内
响起了足音,两黑影携手而行,突然出现在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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