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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hb (鑫儿),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会京师15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Sep 6 21:07:47 1998), 转信
第十五章 虎落雪原
铁手等人一时语塞。田大错厉声道:“骗鬼!你在牢里不杀我,我感激得很!为什么你
不饶了老胜,胜一彪死在你手,你还称不称得上狼心狗肺!”
雪花乱飘,北风怒吼,打在沈云山的头上、身上、脸上,沈云山的脸上,一片茫然:
“没有!我没有杀胜一彪!你们三人中,我跟他感情比你还好——”
柳雁平忽然激动得脸也红透了,年轻人本就是易激动的,但年轻沉着的柳雁平,绝少如
此激动过,大声道:“你还想抵赖——我要替胜大哥报仇!”步法一错,双刀刺出。
没有人料到柳雁平会猝然出手的,至少有四个人立时出手制止,那是铁手、周冷龙、周
白宇和白欣如!
铁手的出手是必然的,周冷龙的出手是应该的,周白宇和白欣如的出手,一是要听沈云
山说下去,一是同情和不忍!他们的出手自然快得过柳雁平的刀,可是柳雁平不知何时已走
得十分贴近沈云山,一闪步,双刀已刺向沈云山的胸膛!
沈云山只有一条腿是完好的,他毕竟是“铁血大牢”中的高手,论武功,甚至在柳雁平
之上,他立即抬腿,踢飞了柳雁平的右手刀。
可惜他只有一条腿。柳雁平的左手刀全没入他的胸膛。铁手、周冷龙、周白宇、白欣如
都已迟了一步。
沈云山双眼一翻,铁手立即扶住他,只听他挣扎道:“我……我没有……杀……”以后
他的声音便被风雪盖往了。
周冷龙沉声说道:“小柳,你大冲动了。”
柳雁平垂首道:“我——我恨他杀人不认帐!”
铁手道:“他没有不认帐,人不是他杀的。”
柳雁平听得一震,田大错吼道:“什么,你说胜老大不是他杀的。”
铁手点点头,一字一句地道:“胜一彪胜统领不是他杀的。”
周冷龙皱眉道:“莫测高深。”
铁手道:“我早已怀疑此事,凶手不是沈云山,而是另有其人。”
柳雁平激声道:“凶手是谁?让我杀了他。”
铁手冷冷地道:“你不会杀他的。”目光如电,钉子一般钉在柳雁平的脸上,道:“凶
手是你!”
所有的人都怔住。
柳雁平讶然道:“铁兄别开这种玩笑。”
铁手缓缓地道:“田统领,沈云山带人闯入‘铁血大牢”时,你被点倒了,‘天残八
废’要杀你,是沈云山制止的,是吗?”
田大错点点头道:“是。”
铁手道:“我听‘铁血大牢’的人说,胜一彪的脾气不好,不单与沈云山有过磨擦,跟
柳雁平也十分不睦,只有跟田统领交情不错。”
周冷龙点点头:“不错,我记得这四人中相打得最频的是胜统领和柳统领——柳统领平
日倒很少与田统领、沈统领等冲突过。”
铁手道:“我查出了这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沈统领放过田统领,没有理由却杀了胜
统领的,于是我着意去查。”
柳雁平已然脸色发白。铁手道:“一查之下,我发现了几个疑点:柳统领告诉诸葛先生
说,沈统领劫人时他不在,待他一回来,便匆匆追敌去了;田统领的穴道是他解的,他说他
冲入第三牢里时,胜统领已死了,你是不是有这样说过?”
柳雁平冷笑道:“不错,我是这样说过,这又有什么好怀疑的?”
铁手道:“那穴道你会不会解?”
柳雁平冷笑道:“我一解就开了。”
铁手道:“那是什么穴道?”
柳雁平道:“解开穴道我发现胜大哥已死,那里还记得那是什么穴道。”
铁手道:“你一发现胜统领死后,便去迫敌?”
柳雁平道:“正是。”
铁手道:“可是田统领被你解开穴道之后,并没有立刻去追敌,他先去安顿一个妇人,
然后再去追沈云山,守卫们都看见,你一出去,田统领就跟着出去。也就是说,田统领抚慰
那妇人的时间并不算很短,但你在第三牢的时间耽搁得更长,那时你在干什么?是解穴?还
是痛骂胜统领之后,杀之复仇?”
柳雁平脸色又青又白,双拳紧握,全身竟颤抖起来。
铁手道:“还有,狱卒都死在‘天残八废’的毒蛇下,胜一彪的伤口却是刀伤,刀扁而
阔,是短刀而不是长刀,无论是狱卒的刀或沈云山的刀,都划不出这样伤口来。”
这时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柳雁平被沈云山踢掉的刀,铁手却指着沈云山的伤口
道:“胜统领的当胸一刀,和这一刀一模一样!”
每一个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柳雁平;田大错忽然吼道:“是了!小柳曾和胜老大打过
一场,因胜老大骂他娘娘腔,小柳轻功要得,胜老大的铁胆更要得,一胆飞中小柳的腿,小
柳便飞不起了,胜老大说——”
柳雁平的脸忽地涨得通红,道:“他说我是:‘嬲种,连胡子也不生一根,做我老婆好
商量’!”
田大错道:“胜大哥骂人都是这样,他骂我不也是一样!狗娘养的,只有你才会记在心
头!”
钦手叹息了一声,一个男人被人家这样骂法,是非记在心头不可的,胜一彪骂田大错,
可能骂别的,不过无论如何,也不会像骂柳雁平一般伤人心。
柳雁平反而镇定了起来,冷笑一声,道:“我是记仇记恨,但并不等于就是我杀他。”
铁手突道:“全沧州‘铁血大牢’的狱卒都说,胜统领的惨叫声响起时,却正是沈云山
快跨出‘铁血大牢’时,除非沈云山分身有术,否则——”
柳雁平的脸色更白了,周冷龙沉声道,“小柳,你不该选那个时候公报私仇的,这样
做,令劫狱者逍遥法外,害死了时将军一一”
柳雁平强作镇静道:“我不承认,你们只有怀疑,没有证据。”
铁手突道:“你本不该杀死沈云山,以嫁祸给他,因为根本有人亲眼看见你做这种
事。”
柳雁平变色道:“谁?”
铁手道:“胜一彪。”
柳雁平大笑道:“他是死人!”
铁手冷冷地道:“他还没有死,你那一刀,只刺在他的肩胸之间,没有伤及心脏。”
柳雁平仰天大笑道:“说谎,说谎,那一刀明明刺中他的心窝一一”
他忽然住嘴,再也笑不下去了,只见每一个人都望着他,目光那么冷,那么厌恶,他恨
不得立时打扁自己的嘴,叫它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雁平的目光如火,仇恨的火,盯住铁手,仿佛想把他烧死。
只听周白宇道:“难怪人说‘武林四大名捕’,一向绝少用刑,但犯人到了他们的手
上,绝少会不说真话,今日才得一见。”
铁手道:“用刑太残忍了,万一冤枉,不是对别人伤害太大?又或逼打成招,岂不是于
事无补?六扇门的人,还是少用刑的好。”
白欣如笑道:“人人都如铁先生的想法就好了,六扇门也不会那么声名狼藉了。”
周冷龙冷冷地向柳雁平道:“小柳,时将军已殉难,可是你做出这种事,无论是谁,也
不能容你。”
柳雁平忽然低头哭泣,道:“我……我错了……”
风雪呼号,铁手、周白宇等不禁掩然长叹。
人还是不要做错事的好,一旦做错了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人做错了事,往往还要错下去!
柳雁平忽然如燕子般掠起,飞起一脉,赐中沈云山的尸首,沈云山的尸首直撞铁手,他
自己却一个“细胸巧穿云’,倒飞了出去,
铁手接住沈云山的尸首时,已拦不住柳雁平了。
周冷龙、田大错的轻功,远不如柳雁平,白欣如却措手不及,周白宇也没想到,但他立
时窜了出去。闪电般刺出一剑。柳雁平半空翻身,变成了“燕子三抄水”,一掠而过,周白
宇一击不中,他已远出丈外。
眼看他就要逃脱而去时,忽听后面衣袂之声,眼前一花,一个人已在身前,一招“唐山
留客”已拦住了他。
如果柳雁平是轻功中的高手,伍刚中就是轻功中的祖宗!
周冷龙眼见柳雁平就要逃脱,双手一场,八件暗器,向柳雁平呼啸打到。
柳雁平被伍刚中一阻,恶向胆边生,一刀刺去,刀刺出时是“过关斩将”,中途时成了
“兰舟催发”,刀真正到伍刚中身上时就成了“刀不留人”!
一招三变,防不胜防!
伍刚中招式不变,一掌击出,狂飙吐生,纯内家劲力撞向柳雁平。
刀未到,掌风已至,柳雁平当机立断,借势向后疾退,以避开伍刚中的掌力。
正在这时,周冷龙的暗器已打到,伍刚中的掌风厉啸,恰好遮盖了暗器的划空呼啸。
柳雁平等于背向暗器,撞了过去。
他发现时,一枝钢镖,一支三梭透骨钉,已打入他的背部。
他猛地“鹞子翻身”,才转过来,一枚金钱镖,一支五虎断魂箭,又打入了他的前胸。
柳雁平的刀已立时舞了个风雨不透,四枚暗器都被他砸开,可是他力已竭,人已伤,
“噗”又是一枚柳叶飞刀,钉入他腹腔。
柳雁平半空落了下来,临死前问了一句话:“胜一彪是不是真的死了?”
铁手肯定地点头道:“死了。”
然后柳雁平便带着微笑死去。
铁手长叹了一声,许是胜一彪死得不冤枉,他骂人也骂得太过分了,令人一生一世,至
死也不会忘记。
铁手猛地记起一事,问道:“楚相玉呢?”
周冷龙苦笑一下,道:“他中了两件暗器,趁混乱中冲入雪堀堆里,杀了我们四个人,
便忽然不见了,遍寻不获。”
铁手赶到此地之后,发现楚相玉并不在场,以为早已给他脱逃,是以才会处理柳雁平的
案件,如今一听,才发觉此事其实更十万火急,当下神目如电急扫一遍伏毙雪地上的军士,
变色道:“他就在他们之中,快一一”
忽听一个声音,缓缓地道:“不错,我就在这里。”
各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那一群军士之中,有一个赫然是楚相玉,穿的竟是军士服饰。楚
相玉缓缓解开身上的军装,笑道:“好眼方,我冲入这些人当中时,一共杀了四人,杀第一
人取其衣,杀第二人取其裤,杀第三人时取其帽,杀第四人时取其靴,然后冲入人群中,马
上成了一名小军士,如果我马上从这里逃离,必教给你们瞧见,但若混入军士堆中不为发
现,这点还难不倒我,何况……”
众人看见地下四名军士的尸首,果然是衣衫不全,周冷龙心中大骂自己愚蠢,楚相玉除
躲在自己军中之中,还能躲到哪里?可是他居然想不到这点,不禁恨绝!
铁手笑笑道:“更何况你中的麻药已发作了,要逃也逃不了,装成军士,佯作搜索,反
而可以藉此逼出麻药。”
楚相玉笑道:“猜得很对,而且,麻药都给我逼出了。”这时楚相玉已除去了军装,亮
出了一身鲜血一般的红色劲装,而脸上仍然笑态可掬,敢情一身才智武功,都到了英华内敛
的境地了。
红衣上有两处,更红得灿烂,一处在左肩,一处在右腿上。钦手冷冷地道:“药力可能
已逼出了,但伤口不会好得那么决的。”
楚相玉旁若无人,淡淡笑道:“只要身子不软麻,这一手一足之伤,还可以让各位输得
心服口服。”说着舒了舒受伤的手和脚。
众人不禁哗然,楚相玉的意思似乎是要击败他们易如囊中探物一般、不禁心中大怒,周
冷龙喝道:“楚相玉,我要押你回狱!”
楚相玉向周冷龙打量了一下,道:“你就是江湖人称‘三手神猿’的周冷龙?时震东是
条好汉,他死了以后,你能带得了我回去的话,一定能升为主将了,”然后笑了一笑道:
“可惜你带不了我回去,只好你跟我回去了。”
周冷龙冷笑道:“那要看你带得了我回去,还是我带得了你回去了!”
楚相玉道:“动了手之后,你就死定了,我也懒得拖你尸首回去。”周冷龙勃然大怒,
楚相玉也不理他,迳自笑道,“我看你刚才和时震东能各自暗算我一镖,还算不弱,我手下
正需要一些骠勇的悍将,所以才来问你的意思,你们杀沈云山时我不出手,一方面因药力未
完全逼出,二因我用得着你们,而沈云山又是你们的死敌,他一旦不死,你们容不得他,他
也容不得你们,所以我只好等他先死了。”
众人听他这样漠不关心的对他手上的一名功臣,狠心如此,不禁心寒。
伍刚中气极笑道:“沈云山真长了一对狗眼,竟为你效命!”
楚相玉笑道:“你说我狠毒是不是。我成的是邦国之大业,做的是天下之大事,怎能不
出手干净利落?曹孟德、汉高祖,这些真正能经国立世的大英大豪,莫不如是!”众人耸然
动容。
铁手冷笑道:“你妖言惑众,不怕人神共愤,王法不容么?”
楚相玉大笑道:“什么人神共愤,天下英豪哪能服膺生下来就做皇帝的人?只要我打得
下天下来,我就是千万人膜拜的神明,也是天子,我说的话,便是王法!”
楚相玉目中精光闪动,继续道:“我本就是皇帝的表亲,因为我自幼要做出一些惊天动
地的大业,所以勤习武,攻兵法,而他心里妒忌,诬我篡夺他的王位,所以我的妻子儿子,
全给他一夜间叫大内高手斩了!”楚相玉咬牙切齿,凶光暴现,杀气如锋,比冰还冷刺入每
一个人的心中。
“所以我要推翻他,而且要亲手杀了他,什么皇帝,我就是皇帝!什么天子,我就是天
子!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五湖四海,都有我的部属,你们聪明的就投诚,否则今夜你们谁
也别想活着回去!”
楚相玉如此痛骂天子,铁手等人都为之惊住,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楚相玉双目如刀,
盯着铁手又道:“你就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
铁手道:“我是铁手。”
楚相玉道:“你刚才一眼就发现我伪装成军士,智力很高,手上的功夫必不错,你投效
于我,日后定必为新朝重臣,不在戚少商之下。”
铁手冷笑一声,道:“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楚相玉道:“你说。”
铁手道:“诸葛先生的人,没有一个是叛臣逆子,我恰巧就是诸葛先生的四名得力助手
之一。”
提到诸葛先生,楚相玉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楚相玉一生战斗无数次,从未败过一次。他三次行刺皇帝,一次是在数千精兵围捕
下闯了出去,一次是力战大内二十余名高手不胜而逃,但真正败在一人手下的,是第三次行
刺皇上时,遇着了诸葛先生,一百招后,惨败被擒。
百招败北,在楚相玉来说,可算是奇耻大辱。
所以凡是有人提起这一场战役,楚相玉必不放过。
铁手也变了色,因为他提到诸葛先生,便也想起那皇城一役,诸葛先生在一百招外才击
败楚相玉,而诸葛先生的武功,远远超过自己,楚相玉之所以在一百招后落败,可能跟环境
心理有关系,因为那时皇城精兵已四面八方围住了他,分心也可能是落败的主因。
“否则的话,”诸葛先生曾对铁手这样说过,“只怕他至少可以接住我一百五十招,这
个人,是我平生罕见的大敌!”
这楚相玉的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铁手实在没有把握,他们合力能不能把楚相玉击倒?
楚相玉脸色变了一阵,忽又笑道:“你是天才,刚才提过的话,算你无心之过,你若投
效于我,我绝不追究就是了。”
铁手仰天大笑,薛丈二没好气地道:“楚相玉,你还是看看你今日能否逃得出去吧!”
楚相玉含笑一一看过去,二十名军士、二十名差役、薛丈二、原混天、白欣如、周自
字、伍刚中、周冷龙、田大错、帅风旗、铁手……忽然道:“你们以为这就困得住我吗?”
原混天道:“你不妨试试。”
楚相玉抚髯道:“我平生最有名的武功,有两种一”说着忽然停止,没有说下去。周白
宇道:“冰魄寒光掌。”
白欣如道:“烈火赤焰掌。”
楚相玉嘉许的看了二人一眼,冷笑道:“有眼光,我左手练的是至寒至阴的掌力,右手
练的是至热至刚的掌功,你们听好了,待会儿,对付我时,就得要小心点——我现在要杀那
个人——你们出手阻拦吧!”
楚相玉随便用手一指,遥指向一名差役,那名差役脸色阵青阵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铁手等知道楚相玉的意思是要杀这人,给自己等一个下马威,立时身形展动,围在那差役的
身前。楚相玉说到“阻”字便已出手。
楚相玉一出手,全场四十八人,连同那名差役在内,没有一个人看清楚楚相玉是如何出
手的。
红影长空闪过,每一人心中一凛,俱以为是向自己冲来的,忙伸手封架,这时半空中才
说了一声“拦”,到了“吧”字时,楚相玉的手掌已击在那名差役的胸膛上,也是轻轻的
“拍”地一声,那名差役全身一阵抽搐,全身似被烈火灼焦,立时气绝。
那差役一倒下,众人立时退开,结成圆圈,围住楚相玉,楚相玉望了望倒在他脚旁的死
尸,道:“这‘烈火赤焰掌’,还有‘冰魄寒光掌’,这次死的是——他!”
楚相玉用手一指,那军士立时吓得僵住了,铁手大喝道:“全力保护他!”
周白宇、伍刚中、周冷龙三人立时闪到那军士的身前,半月形的迎向楚相玉。薛丈二、
原混天守在左右翼,只要楚相玉一过,便从旁截击。
白欣如、田大错、帅风旗闪身至那名军士的身侧、身后,准备全力封杀楚相玉的来势。
天下绝没有能在这九大高手的维护下一击而中。
楚相玉能!
楚相玉没有飞扑,也没有出击,他只是忽然一掌击在雪地上,十尺之遥的那名军士,忽
然全身僵硬,飞弹而起,落下来时已成了一具冰冻的死尸,七孔流血,血成了冰“冰魄寒光
掌”!
楚相玉是用掌把力道传入地下,再袭向那军士立身处,撞入那军士的双脚里,再冻僵了
他的心脉!
这种“借物传力”之法,小可以用萧用笛作为武器,中可以絮以羽作兵器,大可以用旋
碟伤人,飞花杀人,传纸戮人,溅水击人,但像楚相玉这种“借物传力”法之巧妙,准确、
直接、快速,武林中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铁手、伍刚中、周白宇、周冷龙的脸色都变了。
楚相玉从容地道:“是不是?日后我便是一国之君。我不会骗你们的。”
铁手等一时无话可说,第一个差役死时,还可以说对方猝然出击;但这一次军士之死,
他们已尽全力阻拦不住,真的到了不得不服的地步了。
周冷龙摆了摆手,那十九名军士向后退了十几步,帅风旗也挥了挥手,那十九名差役也
退出十尺之遥。
谁也看得出这干军士和差役,要战楚相玉,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
而这些人后退,就等于说,这九大高手要与楚相玉一拼了。
楚相玉不会看不出来的:“你们硬要跟我斗,我却觉得杀了你们可惜!”
铁手突然大声道:“诸葛先生手下败将,也来言勇?”
楚相玉的脸色变了,忽然冲了过来,就像一股巧大的、红色的急风!
铁手同时已冲了出去。
这股大力涌来,铁手根本不避,反而迎了上去。
因为,他知道,狂飙来时,要避也避不了,要力挽狂澜,就得有螳臂当车的勇气!
没有人比铁手更明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
铁手冲人红影。
伍刚中、周白宇、白欣如都想出手,但没有出手,以众击寡的事,他们不到逼不得已
时,是绝不愿意去做的。
这时铁手急闪了八次,红影也闪了八次。
伍刚中、周白宇、白欣如看得大汗涔涔而下,如果换作是他们,这八次交战早已丧在
“绝灭王”的手上了。
但是铁手冲天而起,突破了红影!
红影也冲天而起,去势更快,又罩住了铁手。
周白宇的脸色变了,当日他与追命力战无敌公子时,对方虽武功盖世,掌力无双,但双
腿却是大弱点,所以后来才被他们合力搏杀。
而今,这个楚相玉,居然轻功奇高,无敌公子的优点,他都有,而弱点却都能够补正过
来,已到了无暇可击的地步了。
眼看铁手完全被吞没之际,铁手忽然急速直下。
红影跟着飞坠而下,铁手又不见了,只剩下红影闪动,掌风厉呼。
周白宇疾道:“不能讲江湖道义了,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铁兄危险——”
忽然所有的掌风和衣袂之声,都停顿了下来。
众人望去,心里凉了半截。
楚相玉含笑的望着铁手,他的右手,正箍在铁手的脖子上,铁手冷冷的望着楚相玉,没
有叫痛,也没有求饶,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楚相玉笑道:“当世之下,能接得住我二十五招的年轻人,已经很不错了。”忽然厉声
道:“你服不服?”
铁手道:“服。”楚相玉仰天大笑。得意至极,道:“你还降不降?”
铁手道:“不降!”
楚相玉一愕,道:“还要打吗?”
铁手斩钉截铁地道:‘“打!”
楚相玉笑道:“要知道你的性命,就在我手中——”众人不禁捏了把汗,谁也不敢上前
去救,要知道楚相玉要扼杀铁手,比扭断一只鸡脖子容易得多了。
铁手居然大笑道:“大汉男儿,有一口气在,便打!”
楚相玉脸色变了数次,忽然抽手退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你吗?”
铁手抚着脖子道:“不知道。”
楚相玉道:“我生平爱才如命,尤其像你这种不怕死的人,能做我手下,必定能助我大
事。你刚才有意激怒我出手,好让大家看清楚我的武功招数,才容易对付一些,像你这种踔
厉敢死的部下,我到哪里去找?”顿了一顿,向周冷龙等横了一眼,道,“待我先把他们杀
个一干二净,看你还降不降?”
铁手大喝道:“要杀先杀我!”“虎”地一拳击出。
这一拳击出,一拳变两拳,两拳变四拳,击到楚相玉身上时,已成了八拳。
可是对手是楚相玉。
楚相玉忽然不见了,铁手的拳便打了个空!
楚相下一纵一落,三次换气,已到了那群差役群中,掌起掌落,两人烧成焦炭,两人成
了冰棒!
伍刚中春雷般的大喝一声,首先冲到楚相玉身前,一剑刺出,连续剑招一招紧过一招。
楚相玉动容道:“好快的剑!”说了四个字,已还了四十八掌,顺手还劈死了两名闪避
不及的差役。
空中又掠起两道白虹,又急又快,绝不在伍刚中的快剑之下。
周白宇与白欣如!
只见红影翻飞,两白一黑的身影围着红影不断地转动,随时有三道剑光飞击红影。
但与红影的声势比较起来,那两道白影,只像两只白蝴蝶,那道黑影,也只不过是只喜
鹊,而那道红影却是捕蝶人,射鸟手!
铁手才看了一会,就立刻冲上去了。现在是铁衣、黑袍、两道白光,力斗红影,但片刻
间,红光大盛,其余四道影子已岌岌可危了。
周冷龙忽然大喝一声:“闪开!”
两道白影,铁衣,黑袍急闪,一刹那间,只留下楚相玉在场中。
同时间,数十支箭已像雨一般地向他射去。
原来周冷龙已安排好那十九名军士,弯弓搭箭,一旦等人影分开,立刻集中力量、以麻
药箭射向楚相玉。
楚相玉笑声不绝:“暗算一次成功了,要再来第二次么?”竟然贴地平飞,双手连挥,
接下来箭,在军士们未第二次搭箭时,已冲了进去。
同时间,惨叫迭起,六名军士的尸首已飞了起来。
薛丈二错步拧身,坐马沉拳,推窗望月,“砰”地击在楚相玉的背上。
薛丈二这一击,少说也有五百斤气力,楚相玉只往前一冲,便卸尽了他的力道,顺手又
劈杀了两名军士。
“地趟刀”原混天全身化为一道刀光,直斫楚相玉双腿。
楚相玉如一头大鹰般飞起,猛地一沉,一足踢在原混天的头上,—足踢在原混天的腹
上,原混天立时惨死!
周白宇、白欣如分左右冲来。
楚相主双掌一撞,周、白二人斜飞而出。
伍刚中目眦欲裂,也冲了过来,一剑当头劈下。
楚相玉双掌一拍,竟拍住伍刚中的厚剑,剑身寸碎。
这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事,伍刚中与薛丈二、原混天的感情本就极好,一见原混天惨死,
怒急攻心,猛向前冲,“砰砰”两掌,打在楚相玉胸前。
楚相玉也没料到这老人除了剑法快之外,连身法都这么快,错愕间两拳皆中胸前,楚相
玉脸色变了一变,血气翻腾了一阵,却也没事。
伍刚中见一击得手,心中大喜;但楚相玉居然没事,不禁大骇!
伍刚中外号“三绝一声雷”,剑快为一绝,居然给人拍断了长剑;内功又为一绝,但打
在楚相玉身上,好像没有事一般,不禁万念俱灰,起了拼死之心。
殊不知楚相玉修“冰魄寒光”,“烈火赤焰”两种奇功,内力已至化境,天下已没有多
少人能把他一掌击伤,连诸葛先生也只得一连八掌,击在同一处,才能把他打伤。伍刚中能
双掌击得他血气澎腾、也算是武林中内功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而楚相玉被这一击之下,心中动了杀机!
伍刚中一拳无效,反抓扣往楚相玉胸襟。
伍刚中只想扣住楚相玉片刻,这时铁手的拳已自背后击到。
楚相玉忽然起脚,他这一脚,十分怪异,铁手忽然被踢飞出去!
伍刚中抓住楚相玉,想把他抡起来,可是楚相玉纹风不动。
楚相玉双掌已自胁间推出。
伍刚中人急生智,竟抢扑过去,一把抱住楚相玉。
楚相玉那两掌,反而被自己身体所阻,击不出去了。
但是“绝灭王”的双掌,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折之间,反拗击中伍刚中的背部。
同时间,白欣如和周白宇的长剑又至,楚相玉猛地一个翻身,变成把伍刚中背向周白宇
和白欣如,二人大惊,匆忙收剑,以免误伤伍刚中!
而这时“绝灭王”的双掌已击在伍刚中的背上。
伍刚中断剑、冲前、出掌、抓扣、力搂,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铁手、周白宇、白欣如
三人抢救无效,楚相玉已击中伍刚中。
没有人能中“绝灭王”的“冰魄寒光”与“烈火赤焰”而不死。
伍刚中也不能。
帅风旗这时一剑向楚相玉咽喉急刺而至!
楚相玉本来可以轻易扔掉伍刚中。再把帅风旗毙之于掌下的,忽然间,他胸口奇寒炽
热,不禁大惊!
原来伍刚中自知无幸存之理,也不运功抵掌,只把全身功力,凝聚在背后,一中掌后,
在未气绝的一刻前,把内力撞在胸膛上,逼入楚相玉的前胸。
伍刚中本就扭住楚相玉,两人是贴身搏斗的。
伍刚中这一下,是拼了一命,把掌功反送出去,可是大部分的掌力,仍击在体内,一下
子左身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右身灼得皮焦额裂,惨然倒毙。
伍刚中虽死,但毕竟有小部分的劲力,击中了楚相玉的胸膛。
“绝灭王”楚相玉本不应与敌手太过逼近的。
若不是他太过轻敌,伍刚中又焉能逼近他呢?
楚相玉的内功,可以抵住任何掌击。
可是那是他自己的“冰魄寒光掌”与“烈火赤焰掌”的内力!
楚相玉饶是功力深厚,挨了这两记掌力,脸色也变了:一股极其阴寒的功力,一股极其
刚烈的功力,在他身子里游走。
如果现在不是在战斗中,楚相玉只需要一盏茶的时光便可以把它逼出了。
可是现在不单在战斗中,而且是在惨烈的战斗中。
楚相玉一愕,帅风旗的剑已到。
楚相玉猛然侧身,帅风旗的剑一歪,刺入他右臂里。
楚相玉一声大吼,在长剑未完全没入他的右臂前,他的反手已抓碎了帅风旗的头颅。
这时军士中的卜鲁直与岑其藏,一刀一杖,双双扑到。
楚相玉左手一拍,伍刚中的尸首直撞向卜鲁直,卜鲁直闪避不及,被撞得喷血而殁!
但岑其藏已扑到,一杖刺了下去。
楚相玉虽然负伤,但他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强自镇定,正欲运起“冰魄寒光掌”与“烈
火赤焰掌”应敌,忽然全身一震,血气上涌,金星乱冒,作声不得!
原来他被自己的“冰魄寒光”,烈火赤焰”两种掌力窜流入体内,一时还未逼出,一旦
要运功,反而更引起这两道劲力奔窜,“冰魄寒光掌”力攒入“烈火赤焰掌”力内,“烈火
赤焰掌”力又渗入“冰魄寒光掌”力里,一时十分痛苦,以致两种掌力都运不起来,反而痛
入心脾。
要知道这两种掌力,一至刚,一至柔,连楚相玉也只得一臂练一种掌力,不敢混合,而
今体内真气混流,苦不堪言,若不是楚相玉内力深,定力高,早已走火入魔,瘫倒当堂了。
可是这一来,岑其藏那一杖,便避不过了。
长杖划破“绝灭王”的小腹,刺入了三分,但已刺不下去了。
“绝灭王”虽体内真气游走,不能力抗,他一身铜皮铁骨,岑其藏的功力又远不及帅风
旗,竟再也无法刺下去。
楚相玉当机立断,一冲,长杖折断,楚相玉右手己废,但左手如闪电一般地捏碎了岑其
藏咽喉!
这时,铁手、周白宇、白欣如又已扑至!
楚相玉已然受伤,机会稍纵即逝,任谁也不会轻易地放过!
若放过了这个机会,只怕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活回沧州的。
连那剩下的十三名差役,十一名军士,也拼命冲杀过来,他们眼见楚相玉谈笑间已杀了
整整二十人,不禁心寒,可是这也使他们更清楚地知道,不杀“绝灭王”,他们要逃也逃不
了!
这时的“绝灭王”,可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但虎毕竟是虎,虎是兽中之王,不是任何人可以欺负得了的。
周白宇的七剑,白欣如的五剑,楚相玉都避过了。
铁手无情,铁拳更无情。
楚相玉一手刁住铁手的右腕,再反手一搭,扣住铁手的左腕!
楚相玉虽运不起他最厉害的两种内功,但他内力基础稳忙,出手奇准,力道也把握得极
好,天下任何人的手都得被他扣住。
只要一被扣住,他就可以把铁手一脚踢死!
只要把铁手踢走,他就可以喘上一口气。只要他有喘上一口气的机会,凭他的武功,便
可以反败为胜。
他的要求不大,只求能便这如排山倒海、舍命拼命的攻击缓上一缓,他就可以应付了。
天下任何一双手,都会被他这一搭刁住。
除了一双手。
铁手。
铁坚而硬。
铁手的手比铁更硬,更滑!
楚相玉才刁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已抖脱了楚相玉的手,双拳照样冲出。
若楚相玉还有第二只手,还能阻上一阻,并借势避了开去。
可惜楚相玉的右手几乎被帅风旗一剑透骨,而左手正欲变招,忽觉一麻,刚才中镖的药
力未完全消退,而且失血过多,竟已慢了一慢!
铁手的手已至,右拳击在楚相玉的左肩上。
楚相玉立时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楚相玉的也立时踢了出去。
楚相玉除了“烈火赤焰掌”与“冰魄寒光掌”享誉武林外,他的双脚,至少能踢出五种
武林最难学也最收效的腿法,其中一种便是“五虎断魂腿”。
“五虎断魂腿”当然是“五虎门”的绝技,但“五虎门”,以“五虎断魂刀”出名。
这“五虎断魂腿”却不甚出名,正因为不出名,所以才有更多人伤在“五虎断魂腿”
下。
每个敌手都在留意着驰名武林的“五虎断魂刀”,没料到刀花中一腿击来,不重伤也落
得个半死,再补上一刀,才算断了魂。其实没有名堂的武功,不是较差,就是较毒,也就是
更难。
楚相玉的“五虎断魂腿”,已经练得连“五虎门”的门主都及不上。
他的腿本来可以后发而先至的,可是他用错了腿,他用的是右腿,不是左腿,他的右腿
跟左手一样,同样失过血,同样药力未消。
所以这一腿,无形中慢了一半。
楚相玉这一慢,在这种时候,无疑是致命伤。
铁手的左拳已擂在楚相玉的胸膛上。
楚相玉以为他能挨下这一击的,但铁手的铁拳力道,竟比他想象中的大了一倍!
楚相玉立时倒飞了出去,一面飞,一面吐血!
他那一脚,也等于是踢空了。
楚相玉倒飞,铁手前追,周白宇的剑已向前递了过去,楚相玉的身子等于向周白宇的剑
撞来。
剑冰冷地刺人楚相玉的背里。
冰冷的剑锋,贴在楚相玉的肌肤上。
楚相玉毕竟是身经百战者,强自振作,他绝不能昏,他空有一身武功,尚未施展,怎能
晕倒?
他立即双腿一分,成一字形,左右踢了出去,正是“无极派”腿法:“南辕北辙”!
他的脚到的时候,剑锋入背二寸五分,周白宇没料到这一腿如此之快,给一脚蹬中胸
部,飞了出去。
铁手全力追赶,也避不及这陡然一脚,“砰”地踢中心胸,铁手只做了一件事,及时把
手护在胸前,那一脚的力道,是先踢在掌心再撞在心胸,铁手也立时飞了出去。
这两人一面飞出一面吐血,吐的血比楚相玉吐的还多,各自跌在丈外的雪地上,再也爬
不起来。
薛丈二已冲了过去,伍刚中已死原混天也死了,薛丈二只求拼命!
楚相玉狂笑,“噗”地一声,臂上,背上,腹上所带的两剑一刀,竟倒飞向薛丈二!
薛丈二只抓住一剑一刀,另一剑的剑锷,倒撞中他的咽喉,薛丈二嘶叫了半声,身子一
软,倒下地去。
楚相玉现在的伤处是:左右手一碎一断,胸上中了两刀一拳,腹上一道镖伤,背上一道
剑伤,再加上部两处镖伤,以及运力射出刀剑杀死薛丈二,以致鲜血标出,纵是铁打的人,
也支持不住!
楚相玉居然支撑得住,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做了一件事。
反攻!
其实,也只有反攻一途,没有人比楚相玉自己更知道,他现在不反攻,只有等死!
周冷龙又一声:“打!”
数十支箭,又向楚相玉射来。
楚相玉一面闪避,一面冲近,他没有手,而且前冲,那些军士和差役都是呆住了,他们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人。
楚相五中了三箭,但他已冲入人群中,东砸西撞,凡是给他撞中的人,不是全身灼焦而
死,就是成了一具冻尸!
没有人避得了楚相玉奇异迅速的身法,转眼已死八人。
而楚相玉深深地知道,这不只是反攻之法,而且每撞中一个人,就可以把自己体内流窜
的两种掌力转送出去,这样虽不可能减轻内伤,但却可以使体内奔纵的真气舒泄出去,以致
再可以运使“冰魄寒光掌”与“烈火赤焰掌”;他虽然双手俱受重伤,难以出手,但这两种
内功一旦回复,别人要杀他,那要比登天还难!
刹那间,楚相玉又撞倒了六个人,只要再撞多两人,他体内的真力便可以恢复了。
忽然间他被一个人用力抱住,那人那么有力,几乎使楚相玉听到自己骨头呻吟的声音。
楚相玉立时把头一仰,顶在那人的心胸上!
那人猛吐了一口血,仍然不放,正是“分金手”田大错。
周冷龙的这时已冲来,左手待剑,右手持刀。
楚相玉大急,运起全身功力,全逼入田大错体内。
田大错五官一齐被功力激出了血,楚相玉也感觉到自己全身虚脱了,他的功力,已一时
舒泄了出去,几乎把半生修为,都耗尽了,再也收不回来了。
田大错的手松了,可是仍没有脱,楚相玉竟挣它不脱,他知道自己的功力,已所剩无
几。
周冷龙已冲近,举刀剑,楚相玉的求生欲望仍是很浓,他功力不在,功夫在,双足踢
出。
在这种情形之下,楚相玉居然还能准确地把周冷龙的刀剑踢飞。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
周冷龙的外号是“三手神猿”,他居然有第三只手。
第三只手突然自衣内伸了出来,拿的是一柄短刃,一刀刺入楚相玉的胸腹,及至没柄。
楚相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双腿弹起,宛若长蛇,一夹夹住周冷龙左右太阳穴,
用力一扭,周冷龙的脖子便断了。
这时田大错已松手,他眼见周冷龙一刀命中楚相玉,便知道这仇人也活不成了,他便安
心地咽了最后一口气。
田大锗手一松,楚相玉跌在地上,恰巧周冷龙这时也跌在地上,两人一口都是雪。都是
血。
两人都还没有立即死亡,楚相玉喘着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竟会有三只手?”
周冷龙答了一句:“我本来就是孪生子之一,另一兄弟死了,他的一只手长在我身上,
所以我有三只手,但怕别人视为怪物,所以一直都藏起来。”
难怪他外号叫做“三手神猿”,这外号丝毫没有叫错,不过当初第一个取这外号的人,
亦不知道周冷龙真有三条手臂,知道了也不免大吃一惊。
楚相玉和周冷龙一问一答,竟丝毫没有敌意,问的问得诚恳,答的答得诚实。只是这一
问一答之后,这两人,便永远不会再说一句话了。
风雪依然怒吼,似在咆哮着些什么。从楚相玉自“沧州铁血大牢”被救走,一直到他现
在搏杀伍刚中、原混天、薛丈二、岑其藏、卜鲁直、田大错、周冷龙,重创铁手及周白宇
后,这场雪仍一直在咆哮着,不止不休,好像在愤怒着什么。
可是不管风雪何等愤怒,“绝灭王”都听不到了。
雪地上只剩下五名犹有余悸的军士和五名惊魂未定的差役,呆呆地立着,只恐楚相玉还
会突然跳起来,杀了他们。
雪地上还有一条白色的影于,当周白宇一给踢中时,她已无斗志,立时掠出挽扶他。她
当然便是白欣如。
当她扶住周白宇,周白宇嘴边溢着血,只说了五个字:“我不会死的。”便晕了过去。
周白宇是不会死的,因为他的剑先刺中“绝灭王”,剑加手,比腿要长,楚相玉只轻轻
踢中他,没有踢个正着,因为一旦带伤追踢,剑入体内就更深了;楚相玉没有追击,只求踢
开周白宇才能保留这一条命。
可是楚相玉的脚力仍令周白宇重伤。
铁手呢?
铁手倒在地上,四肢乏力,他没有爬起来,胸膛如刀割一般地疼痛着,不过他也没有
死。
那千钧一发时以手一挡救了他的命。他的一双铁手,仍然接得下楚相玉那一脚,所以他
仅被震伤,没有给踢杀。
可是他眼见“绝灭王”楚相玉死了。
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个……万里追踪……先遭暗算……过于轻敌……不容喘息……等等等
等,才杀得了他,铁手怔怔地望着积雪,想起戚少商的话,忆起“绝灭王”的大志,一时也
不知道他这次所做的,是对还是错?只觉得很疲乏,没有一次比这次更空虚,更沮丧……。
楚相玉本早可以把他杀了,可是……。
他只愿他自己能在雪地上,就这样的躺下去,躺了许多许多时候……。
风雪纷飞,盖在他脸上、头上、嘴上,白雪雪花,纯净而高洁地飘下来,似要洗净这世
界上的所有血渍……楔子烛影椎风
高烛独照,烛影轻摇。室内一老一少,正端坐几之两方对弈,在子夜里一攻一守,一守
一攻。
他们弃棋时很专注,白眉黑眉俱下沉又上扬;两人也在说着话,说话的声音很低。
只听得那老的一声喟叹:“无情,你的棋艺又有精进了。”
那少年静默一阵,然后道:“世叙若下杀着,半盏茶时分我必败北。”
那老人笑了笑,道:“无情,你才不过二十出头,但心思缜密,已逾四十之龄。不过,
你自己倒要控制得恰到好处,否则年少老成,痛苦自寻。”
那少年毕恭毕敬的道:“晚辈不是着意执迷,而是勘不破。”
那老者垂眉笑道:“你杀孽重,自然勘不破。”
忽然间,窗棂碎裂,木条震飞,三名黑衣精悍的汉子,同时掠了进来,分三个方向把这
一老一少两人包围。
冷冷的月光洒进来,少年一抬眼,锐气暴射,又垂目道:“如何消弥杀孽,勘得破红
尘?”
那老者连目也没抬,静静地道:“何须消弥杀劫?不必勘破红尘!”
那三名黑衣人掠了进来,杀气顿盛,本来稳稳的站在那里,但见二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
在眼内,早已沉不住气,其中一名暴喝道:“你是诸葛先生?”
那老者叹了口气,抬起一粒白子,下了一着,道:“该杀的,还是要杀的。”
那少年白衣微微一动,薄如剑身的唇紧紧一抿道:“是!”
那发话的大汉忍无可忍,怒叱道:“我不管你是谁,在死城中,可别怪我!”锵然出
刀,刀风虎虎,直劈老者的后脑,这一刀劈出,攻七分守三分,遇危时有五记变招,不敌时
可以前封而后退。这一出手,便知其人在江湖上必是成名刀客。
老者还是没有动。眼看刀就要劈中老者的后颈时,那白衣少年一剔眉毛,杀气大盛,袖
一扬,白光一闪,这黑衣人惨叫一声,叫声未断,人已毙命。
白衣少年仿佛连动都没有动,仍端坐在儿旁。
黑衣人横尸地上,咽喉多了一技蓝光闪闪的精钢白骨追魂钉。
其余两名黑衣人大惊失色,互觑一眼,一人反手拔出九节蜈蚣鞭,一人倒抽出一口缅
刀,一左一右,左击老者,右攻少年。
那少年冷冷地道:“对诸葛先生无礼者死!”
九节蜈蚣鞭已向诸葛先生迎头盖下,那少年一说完,忽然全身一震,又是白光一闪!
那使九节蜈蚣鞭对付的虽是诸葛先生,但眼见那少年一出手便毙了自己的伙伴,所以注
意力乃集中在少年身上。
那少年一震,使九节蜈蚣鞭的大汉立时化攻为守,但意念甫生,白光已至,胸前一痛,
垂目一望,一支钢镖已深深嵌入胸中。
这大汉惨叫道:“你……你是……你是无情?”
那少年仍在烛火摇晃中注视棋盘,诸葛先生回头叹道:“他一向杀手无情!”
大汉仰天而倒,另一名使缅刀的大汉,那一刀早已砍不下去了,左右一望,倒飞向窗逃
去。
诸葛先生长叹道:“回来。”
他说“回”字的时候,人仍在几旁;说“来”的时候,人己在窗前,那使缅刀的大汉几
乎撞上了他!
使缅刀的大汉惊惶失措,匆忙中一刀横劈,情急拼命,势不可当!
但这一刀使到半途,忽然断成三截,是给诸葛先生食中二指夹断的,一夹一断,一连夹
了三次,刀断了三截,而这一刀才使到中途。
诸葛先生微笑道:“徐州快刀曹敬雄?”
这大汉情知逃也没用,长叹一声:弃刀恨声道:“你管我是谁,要杀要缚随你便!”
诸葛先生轻轻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回去告诉你们的魔姑,要诸葛的人头请她自
己来取,叫人送死则是免了,否则老夫自会遣人找她。”
那曹敬雄眼睛骨溜溜地转,不知如何是好,诸葛先生道:“去吧!”伸手一推,曹敬雄
的人立时飞跌出窗外,好一会才听见他爬起身来,再呆半响才飞奔远去。
白衣少年无情静静聆听那曹敬雄落荒而逃的声音,好一会儿,忽然道:“我去迫踪。”
诸葛先生微笑道:“曹敬雄显然直属于‘魔姑’的部下,‘魔姑’的‘四方巡使’不会
让人跟踪他回去的。”
无情“哦”了一声,道:“那么,只怕曹敬雄很快便回来了。”
诸葛先生叹了一口气。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巨飚般的声音,急划过静夜,红影一掠而过窗前,诸葛先生蓦然一低
头,一枚飞椎击空而打入墙内。墙碎裂,轰然巨响。
椎尾连有一根钢丝,钢丝一抽,飞椎倒飞窗外,红影已不见,砰地跌入一个人,黑夜又
立时恢复了平静。
只听诸葛先生淡淡地一笑道:“来的是‘东方红衣巡使’‘幽魂索魄椎’臧其克。”
无情双手一按桌面,借势欲起,诸葛先生道:“不必追赶,这件事我迟早都要交给你
办。”
无情望向跌落地上的那人,腹中被击中一椎,血肉模糊,死状奇惨,正是曹敬雄。
无情冷笑道:“这‘魔姑’对自己手下也恁地狠毒!”
诸葛先生道:“这‘魔姑’向来身份莫测。‘四大天魔’中,有谓‘姑、头、仙、
神’。‘魔神’淳于洋虽雄霸天下,论武功却不如‘魔仙’雷小屈;‘魔仙’虽强,却强不
过‘魔头’薛狐悲;而‘魔姑’据说比他们三人更强,而且,还会施展狐媚之术,使这三大
高手,都服服帖帖,为她做事。而‘魔姑’是谁,只知道是年逾半百的女子外,就不得而知
了……跟她交过手的人、无一能够活命,死状奇惨…”
无情道:“那她为何要杀世叔您?”
诸葛先生笑道:“我是京城里四大名捕的‘世叔’,她不杀我可要杀谁?”
无情道:“若她亲自来杀您,是自取灭亡。”
诸葛先生道:“非也,今晚来的刺客三名,是她声东击西之策,因为她目前正在‘武林
四大名家,之‘北城,处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无情剑眉一扬道:“什么事?”
诸葛先生道:“制造药人。”
诸葛先生道:“不错。这‘魔姑’不但武功诡异,而且是东海劫余门那一脉门人,擅于
用毒,最可怕的是她可用毒物来迷失人之本性,使其失去意志,为她所奴役,忠心不二,活
着还不如死去,只听命于‘魔姑’一人耳,是为药人。”
无情冷哂道:“她敢打‘北城’的主意!”
诸葛先生道:“她还打算集手下魔徒们攻陷‘北城’后,制造‘北城’的药人,再攻打
‘四大世家’之‘东堡’、‘南寨’及‘西镇’,非赶尽杀绝不可。”一
无情道:“她与‘武林四大世家’有何宿怨?”
诸葛先生道:“十年前此‘魔’已是为患天下,‘武林四大世家’的南寨主、西镇主、
北城主合力围剿‘魔姑’,使其重伤,终被逃去。十年后的今日,‘魔姑’自然是非雪此仇
不可了。十年前‘北城’老城主伤她最重,而今她第一个便是找老城主之子报仇。”
无情道:“北城新任城主周白宇,内外兼修,剑法奇精,虽年轻但亦绝不易惹啊!何况
还有东堡、西镇、南寨的人,四家联手合击,只怕那‘魔姑’、‘魔头’、‘魔仙’、‘魔
神’也讨不了好。”
诸葛先生道:“这四大魔王此番出道,扬言要四大魔王取代四大世家,自有一番周详策
略,目下西镇、南寨两家人马,正在陕西一带遇上天大麻烦,自顾不暇,东堡堡主‘金刀无
敌,黄天星亦已派出堡中高手赴援,而他自己将会亲赴北城营救。这四大魔王是算准四大世
家各遇奇难,无法联合才出击北城的。”
无情道:“那么,‘魔姑,今晚来搏杀我们,为的是要我们以为她在京城,刻意迎御,
而不往北城营救?”
诸葛先生道:“不错。她深知我们必会派人援救北城的。而且这四大天魔作患多端,专
持劫精壮男予以供她药人之用,这件案子,你我职责所在,也非管不可。……她今晚等于是
告诉我们说,她的人,已潜伏在京城,而皇上这几天之内就要出巡、她可以随时命人对皇上
不利,这样以牵制我出动之念,得随时留在紫禁城,保护皇上——”
无情冷笑道:“难道她忘了您座下的四大弟子吗?”
诸葛先生道:“她倒是不会忘记;可是目前冷血、追命、铁手皆已远赴陕西,卷入西
镇、南寨的漩涡中,你虽是我座下最有名的高手,可是行动不便……”
无情道:“别人不知我,世叔定必知晓,我这一双腿虽已废了,可是追缉侦查,向未有
负重任。”
诸葛先生道:“不错。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派你去这一趟。不过这一行十分凶险,你
腿虽废但轻功佳,浸淫于暗器而疏于学武,这对敌人来说,以为你腿不便而不知你轻功如此
之高,自是防不胜防。但你内力全无,这点也是人所皆知,所以你那一招最后的致人于命之
法,尽可能在万不得已时才使用。你的深谋远虑,冷血等亦不能与你相较,只是未能真个无
情,又不能洒然忘情,难免身受其苦。”
无情垂首道:“多谢世叔教诲。既是时机紧逼,我这就出发。”
诸葛先生道:“你若从京道入川,必会在陕西一带,遇着东堡黄天星等人。随他同行
的,还有‘逢打必败’邝无极,‘飞仙’姬摇花,‘小天山燕,戚红菊等人……”
无情的眼睛不禁也有了笑意:“‘逢打必败’邝无极?这人据说武功不弱,是东堡的护
堡高手,勇气十分,胆色过人,忠心耿耿,只是打运不佳,每次都遇上武功比他更高的人,
但对方也杀他不死,总是给他逃得性命。他武功越高,遇到的对手偏偏也是武功更高,所以
打一次败一次,听说出道以来,已败过一百二十四次,难得的是他虽屡战屡败,但毫不气
馁,而且也从不找一些武功远不如他的人挑战。……后来也人人敬重他,打败了他之后,总
是不忍杀他。白道中人敬他义勇,黑道中人敬他不怕死……可是素来重男轻女的‘大猛龙、
金刀无敌’黄天星怎么会跟姬摇花、戚红菊等在一起呢?”
诸葛先生道:“姬摇花的两个同门师弟,据说给‘魔姑’等抓去当药人了;戚红菊的兄
长‘千里一点痕’戚三功,也中了‘魔姑’的道儿,横尸雪地,戚红菊正要找‘魔姑’算
帐!你知道姬摇花的那一张嘴,黄天星是鲁直君子,又怎说得过她!”
无情道:“我明天就出发,想必能在三天内于陕西道上会合黄老堡主等人。”
诸葛先生忽然脸色一沉道,“又来了,这家伙一直在监视我们。”话未说完,外面的寒
夜风声中,忽然响起一道尽盖过其他风声的巨飚,在东面响起,刹那间已至窗前,“飚”地
一物自西窗飞打而入。
诸葛先生飞身而起,飞椎自足底擦过,轰然钉入墙内。
椎打入墙,索链抖直,诸葛先生足尖沾链,竟随链飞泻向窗外去。
那人一击不中,立时收椎,椎虽收,诸葛先生已至,那人蓦然见诸葛先生已在身前,大
惊!
诸葛先生手一抓,那人弃椎急退,“嘶”地一声,诸葛先生在月色下,手上抓着一片红
布,雪衣飘飘,而那红衣人已闪没在夜色中。
诸葛先生傲然立了一会,一翻身“细胸穿巧云”,毫无声息的已落入房中。
房中无一人,烛光高照,墙上有几行墨迹未干的字:
魔姑手下,
二度截杀;
挫其锋锐,
先灭巡使!诸葛先生在烛光中略有所思,微笑而喃喃道:“无情,你要西往北城,自然
少不免一番恶斗,杀了‘幽魂索魄椎’,去一大敌,自是甚好。臧其克双椎成名,我已夺其
一椎,尚有一椎也非等闲。你自小有哮喘症,久战不支,希望这次西战群魔,平安就好,否
则又叫我心怎生得安?”
“幽魂索魄椎”臧其克出道二十五年,跟随‘魔姑’整整一十七年,手上杀戮无数,但
在一招间被夺去成名双椎之一的,今晚尚是第一次。
他犹自心寒。因为他牢记得,诸葛先生随椎而出时,那一种英华,那一股神采,他是断
不敢撄其锋锐的,若不是当机立断,撤椎得快,他就断断躲不过那一抓。
可是更令他心寒的是:以他“东方巡使”向以昼没夜行称著的轻功,而今竟给人牢牢地
钉上了。而且来人轻功又高又怪,仿佛是一飞行的物体,急迫半晌后又下沉,在地上一沾又
飘在半空,浮沉起落直追而来。
臧其克是听见几乎半里外有轻轻按地声,不断响起,始不在意,但这声音竟渐渐近了,
离自己不过百丈,难道是那在诸葛先生房中的无腿少年?
臧其克几乎不敢相信,那少年脸色那么苍白,人那么瘦,连腿也没生完全,竟能靠一双
手之力,追上了自己?
臧其克心中一动:他听说诸葛先生座下四大高手,有一名就叫做“无情”,容貌与传说
正吻合。
臧其克忽然停步,嘴边带了个恶毒的微笑,既然杀不了诸葛先生,先杀无情,也好向
“魔姑”复命。
何况他最不喜欢被人跟踪的。
无情的身形忽然在夜色里、寒风中冻结。
因为他忽然已失去臧其克的踪迹——那尖锐的、急促的、狂飚般的风声,已不可闻。
无情略一犹豫,双手向地一拍,三起三落间,又飞行十数丈,然后第二度僵住。
因为他发觉杀气侵衣、侵肤,简直要侵入骨子里去了。
“幽魂索魄椎”臧其克生平杀人无数,虽未出手,但似无情这等人,早已感觉得出杀气
来。
无情停顿:只见这是一片旷野,他的东南西北四商各有几棵树,月色自树叶间,冷冷洒
下来。
臧其克必定就在这些树其中一棵树上,侍机欲动,且一击必杀!
可是无情不知道对手在哪一方向的树上?哪一棵树上,哪一枝桠上!
万一判断错误,他自知仅凭他的轻功,未必能躲得过那夺命的一椎!
但臧其克是“魔姑”手下四大巡使之一,若他连臧其克也制不住,更遑论要与“魔姑”
决一胜负了。
无情唯有等待。等待那致命的一击来临前,先予截杀!
臧其克冷眼看着无情以双手一按一拍的迫了近来,他惊讶的是:居然有人废了双腿,轻
功仍那么好!江湖中人知道无情年少多谋,暗器无双,而且善布制机关,他坐的轿子上;说
如非一流高手,根本靠不近一丈内,就算他贴身的四僮,也武功奇精。
只是他从未听说过,无情的轻功也是这么好。
他暗暗为无情惋惜,因为他将要脱手的这一椎,就立即要了这少年的命!他已经从无情
的身法中看得出来,无情虽轻功不错,但内力不足,功力浅薄,断断接不下他这一椎的!
更何况他在暗处,敌方在明,只要椎先发,无情便躲不及!
无情毕竟不是武林泰斗诸葛先生!
臧其克暗蓄功力,准备在无情下一次跃起之前,一椎必杀。
他只有这一椎,另一椎已被诸葛先生一招夺去。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刹那,无情忽然停滞下来,全身每一寸每一分都是防卫。
这一停,就再也没动过;仿佛全身已融在月色中,再也化不开来一般。
难道,难道这少年已知道他隐身在此处不成?
臧其克暗中捏了把汗,他平生对手无敌,除了诸葛先生,会像无情给他的威胁这么大!
究竟他是猎人,还是无情才是猎人?
究竟谁是猎物?
无情没有抬头,但耳朵在听,十丈以内的一叶落声,他都可以听得见,偏偏听不见臧其
克的呼吸声。
而他自己的呼吸却慢慢急速了,紧张对一个功力不深的来说,是最大的压力。
可是无情的外表很冷静,月色西垂,已过四更,无情知道不能枯候下去。他在明处,而
敌手在暗处,除非他使敌手也在明处。
敌手当然不会自动地走出来,但只要他发出任何声响,无情便能确定他在哪里了。
无情忽然冷冷地道:“‘幽魂索魄椎’名动江湖,今晚我只见其幽魂本色,不见其索魄
本事!”
旷野无声,连一片叶子也未曾落下。
无情冷冷道:“‘魔姑’座下的‘四大巡使’也不过如此,我看‘魔姑’也不过虚有其
名罢了。”
树无声,冷月斜照。
无情继续道:“不过我看南方、西方、匕方巡使,不致于像这位东方巡使那么畏首藏
尾,只怕丢人现眼罢。”
依旧是一无声息。无情额上有微汗。
无情笑道:“臧其克,你既没有胆量,少爷我可要走了。”
乍然急风陡起!
急风来自东面三棵大树中央的一棵上,不起则已,一起破空划出,尖锐、急迅、势不可
当,正是夺命飞椎!
无情本面向西南,风乍起,他的手已向东面急挥!
手一挥出,脸已向东,只见飞椎破空而来,他真的避不了。
可是他手挥出的同时,白光一闪!跟着惨呼响起,飞椎中途软落,离无情身前不过尺
半。
“噗”地一人自树上跌下,一身红衣,但胸前更红,血红!
一尺长的利刃,薄而细,完全没入臧其克的胸口。
只有这么长的刀,才能即时击溃了臧其克的功力!
臧其克倒下、充满不信与绝望。他在地上勉力抬目,只见白衣少年无情冷然的贴近他,
把飞椎轻轻放在他身侧,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臧其克痛苦地望望胸前的刀,无情会意,拔出利刃,鲜血飞喷,只听臧其克嘶声道:
“‘魔姑’会为我报仇的…”
无情淡淡的点了一点头;臧其克的嘶声在寒夜中断。无情仰望长空,他知道有更遥远更
艰难的路要走。
第四部 玉手
楔子 烛影椎风
高烛独照,烛影轻摇。室内一老一少,正端坐几之两方对弈,在子夜里一攻一守,一守
一攻。
他们弃棋时很专注,白眉黑眉俱下沉又上扬;两人也在说着话,说话的声音很低。
只听得那老的一声喟叹:“无情,你的棋艺又有精进了。”
那少年静默一阵,然后道:“世叙若下杀着,半盏茶时分我必败北。”
那老人笑了笑,道:“无情,你才不过二十出头,但心思缜密,已逾四十之龄。不过,
你自己倒要控制得恰到好处,否则年少老成,痛苦自寻。”
那少年毕恭毕敬的道:“晚辈不是着意执迷,而是勘不破。”
那老者垂眉笑道:“你杀孽重,自然勘不破。”
忽然间,窗棂碎裂,木条震飞,三名黑衣精悍的汉子,同时掠了进来,分三个方向把这
一老一少两人包围。
冷冷的月光洒进来,少年一抬眼,锐气暴射,又垂目道:“如何消弥杀孽,勘得破红
尘?”
那老者连目也没抬,静静地道:“何须消弥杀劫?不必勘破红尘!”
那三名黑衣人掠了进来,杀气顿盛,本来稳稳的站在那里,但见二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
在眼内,早已沉不住气,其中一名暴喝道:“你是诸葛先生?”
那老者叹了口气,抬起一粒白子,下了一着,道:“该杀的,还是要杀的。”
那少年白衣微微一动,薄如剑身的唇紧紧一抿道:“是!”
那发话的大汉忍无可忍,怒叱道:“我不管你是谁,在死城中,可别怪我!”锵然出
刀,刀风虎虎,直劈老者的后脑,这一刀劈出,攻七分守三分,遇危时有五记变招,不敌时
可以前封而后退。这一出手,便知其人在江湖上必是成名刀客。
老者还是没有动。眼看刀就要劈中老者的后颈时,那白衣少年一剔眉毛,杀气大盛,袖
一扬,白光一闪,这黑衣人惨叫一声,叫声未断,人已毙命。
白衣少年仿佛连动都没有动,仍端坐在儿旁。
黑衣人横尸地上,咽喉多了一技蓝光闪闪的精钢白骨追魂钉。
其余两名黑衣人大惊失色,互觑一眼,一人反手拔出九节蜈蚣鞭,一人倒抽出一口缅
刀,一左一右,左击老者,右攻少年。
那少年冷冷地道:“对诸葛先生无礼者死!”
九节蜈蚣鞭已向诸葛先生迎头盖下,那少年一说完,忽然全身一震,又是白光一闪!
那使九节蜈蚣鞭对付的虽是诸葛先生,但眼见那少年一出手便毙了自己的伙伴,所以注
意力乃集中在少年身上。
那少年一震,使九节蜈蚣鞭的大汉立时化攻为守,但意念甫生,白光已至,胸前一痛,
垂目一望,一支钢镖已深深嵌入胸中。
这大汉惨叫道:“你……你是……你是无情?”
那少年仍在烛火摇晃中注视棋盘,诸葛先生回头叹道:“他一向杀手无情!”
大汉仰天而倒,另一名使缅刀的大汉,那一刀早已砍不下去了,左右一望,倒飞向窗逃
去。
诸葛先生长叹道:“回来。”
他说“回”字的时候,人仍在几旁;说“来”的时候,人己在窗前,那使缅刀的大汉几
乎撞上了他!
使缅刀的大汉惊惶失措,匆忙中一刀横劈,情急拼命,势不可当!
但这一刀使到半途,忽然断成三截,是给诸葛先生食中二指夹断的,一夹一断,一连夹
了三次,刀断了三截,而这一刀才使到中途。
诸葛先生微笑道:“徐州快刀曹敬雄?”
这大汉情知逃也没用,长叹一声:弃刀恨声道:“你管我是谁,要杀要缚随你便!”
诸葛先生轻轻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回去告诉你们的魔姑,要诸葛的人头请她自
己来取,叫人送死则是免了,否则老夫自会遣人找她。”
那曹敬雄眼睛骨溜溜地转,不知如何是好,诸葛先生道:“去吧!”伸手一推,曹敬雄
的人立时飞跌出窗外,好一会才听见他爬起身来,再呆半响才飞奔远去。
白衣少年无情静静聆听那曹敬雄落荒而逃的声音,好一会儿,忽然道:“我去迫踪。”
诸葛先生微笑道:“曹敬雄显然直属于‘魔姑’的部下,‘魔姑’的‘四方巡使’不会
让人跟踪他回去的。”
无情“哦”了一声,道:“那么,只怕曹敬雄很快便回来了。”
诸葛先生叹了一口气。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巨飚般的声音,急划过静夜,红影一掠而过窗前,诸葛先生蓦然一低
头,一枚飞椎击空而打入墙内。墙碎裂,轰然巨响。
椎尾连有一根钢丝,钢丝一抽,飞椎倒飞窗外,红影已不见,砰地跌入一个人,黑夜又
立时恢复了平静。
只听诸葛先生淡淡地一笑道:“来的是‘东方红衣巡使’‘幽魂索魄椎’臧其克。”
无情双手一按桌面,借势欲起,诸葛先生道:“不必追赶,这件事我迟早都要交给你
办。”
无情望向跌落地上的那人,腹中被击中一椎,血肉模糊,死状奇惨,正是曹敬雄。
无情冷笑道:“这‘魔姑’对自己手下也恁地狠毒!”
诸葛先生道:“这‘魔姑’向来身份莫测。‘四大天魔’中,有谓‘姑、头、仙、
神’。‘魔神’淳于洋虽雄霸天下,论武功却不如‘魔仙’雷小屈;‘魔仙’虽强,却强不
过‘魔头’薛狐悲;而‘魔姑’据说比他们三人更强,而且,还会施展狐媚之术,使这三大
高手,都服服帖帖,为她做事。而‘魔姑’是谁,只知道是年逾半百的女子外,就不得而知
了……跟她交过手的人、无一能够活命,死状奇惨…”
无情道:“那她为何要杀世叔您?”
诸葛先生笑道:“我是京城里四大名捕的‘世叔’,她不杀我可要杀谁?”
无情道:“若她亲自来杀您,是自取灭亡。”
诸葛先生道:“非也,今晚来的刺客三名,是她声东击西之策,因为她目前正在‘武林
四大名家,之‘北城,处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无情剑眉一扬道:“什么事?”
诸葛先生道:“制造药人。”
诸葛先生道:“不错。这‘魔姑’不但武功诡异,而且是东海劫余门那一脉门人,擅于
用毒,最可怕的是她可用毒物来迷失人之本性,使其失去意志,为她所奴役,忠心不二,活
着还不如死去,只听命于‘魔姑’一人耳,是为药人。”
无情冷哂道:“她敢打‘北城’的主意!”
诸葛先生道:“她还打算集手下魔徒们攻陷‘北城’后,制造‘北城’的药人,再攻打
‘四大世家’之‘东堡’、‘南寨’及‘西镇’,非赶尽杀绝不可。”一
无情道:“她与‘武林四大世家’有何宿怨?”
诸葛先生道:“十年前此‘魔’已是为患天下,‘武林四大世家’的南寨主、西镇主、
北城主合力围剿‘魔姑’,使其重伤,终被逃去。十年后的今日,‘魔姑’自然是非雪此仇
不可了。十年前‘北城’老城主伤她最重,而今她第一个便是找老城主之子报仇。”
无情道:“北城新任城主周白宇,内外兼修,剑法奇精,虽年轻但亦绝不易惹啊!何况
还有东堡、西镇、南寨的人,四家联手合击,只怕那‘魔姑’、‘魔头’、‘魔仙’、‘魔
神’也讨不了好。”
诸葛先生道:“这四大魔王此番出道,扬言要四大魔王取代四大世家,自有一番周详策
略,目下西镇、南寨两家人马,正在陕西一带遇上天大麻烦,自顾不暇,东堡堡主‘金刀无
敌,黄天星亦已派出堡中高手赴援,而他自己将会亲赴北城营救。这四大魔王是算准四大世
家各遇奇难,无法联合才出击北城的。”
无情道:“那么,‘魔姑,今晚来搏杀我们,为的是要我们以为她在京城,刻意迎御,
而不往北城营救?”
诸葛先生道:“不错。她深知我们必会派人援救北城的。而且这四大天魔作患多端,专
持劫精壮男予以供她药人之用,这件案子,你我职责所在,也非管不可。……她今晚等于是
告诉我们说,她的人,已潜伏在京城,而皇上这几天之内就要出巡、她可以随时命人对皇上
不利,这样以牵制我出动之念,得随时留在紫禁城,保护皇上——”
无情冷笑道:“难道她忘了您座下的四大弟子吗?”
诸葛先生道:“她倒是不会忘记;可是目前冷血、追命、铁手皆已远赴陕西,卷入西
镇、南寨的漩涡中,你虽是我座下最有名的高手,可是行动不便……”
无情道:“别人不知我,世叔定必知晓,我这一双腿虽已废了,可是追缉侦查,向未有
负重任。”
诸葛先生道:“不错。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派你去这一趟。不过这一行十分凶险,你
腿虽废但轻功佳,浸淫于暗器而疏于学武,这对敌人来说,以为你腿不便而不知你轻功如此
之高,自是防不胜防。但你内力全无,这点也是人所皆知,所以你那一招最后的致人于命之
法,尽可能在万不得已时才使用。你的深谋远虑,冷血等亦不能与你相较,只是未能真个无
情,又不能洒然忘情,难免身受其苦。”
无情垂首道:“多谢世叔教诲。既是时机紧逼,我这就出发。”
诸葛先生道:“你若从京道入川,必会在陕西一带,遇着东堡黄天星等人。随他同行
的,还有‘逢打必败’邝无极,‘飞仙’姬摇花,‘小天山燕,戚红菊等人……”
无情的眼睛不禁也有了笑意:“‘逢打必败’邝无极?这人据说武功不弱,是东堡的护
堡高手,勇气十分,胆色过人,忠心耿耿,只是打运不佳,每次都遇上武功比他更高的人,
但对方也杀他不死,总是给他逃得性命。他武功越高,遇到的对手偏偏也是武功更高,所以
打一次败一次,听说出道以来,已败过一百二十四次,难得的是他虽屡战屡败,但毫不气
馁,而且也从不找一些武功远不如他的人挑战。……后来也人人敬重他,打败了他之后,总
是不忍杀他。白道中人敬他义勇,黑道中人敬他不怕死……可是素来重男轻女的‘大猛龙、
金刀无敌’黄天星怎么会跟姬摇花、戚红菊等在一起呢?”
诸葛先生道:“姬摇花的两个同门师弟,据说给‘魔姑’等抓去当药人了;戚红菊的兄
长‘千里一点痕’戚三功,也中了‘魔姑’的道儿,横尸雪地,戚红菊正要找‘魔姑’算
帐!你知道姬摇花的那一张嘴,黄天星是鲁直君子,又怎说得过她!”
无情道:“我明天就出发,想必能在三天内于陕西道上会合黄老堡主等人。”
诸葛先生忽然脸色一沉道,“又来了,这家伙一直在监视我们。”话未说完,外面的寒
夜风声中,忽然响起一道尽盖过其他风声的巨飚,在东面响起,刹那间已至窗前,“飚”地
一物自西窗飞打而入。
诸葛先生飞身而起,飞椎自足底擦过,轰然钉入墙内。
椎打入墙,索链抖直,诸葛先生足尖沾链,竟随链飞泻向窗外去。
那人一击不中,立时收椎,椎虽收,诸葛先生已至,那人蓦然见诸葛先生已在身前,大
惊!
诸葛先生手一抓,那人弃椎急退,“嘶”地一声,诸葛先生在月色下,手上抓着一片红
布,雪衣飘飘,而那红衣人已闪没在夜色中。
诸葛先生傲然立了一会,一翻身“细胸穿巧云”,毫无声息的已落入房中。
房中无一人,烛光高照,墙上有几行墨迹未干的字:
魔姑手下,
二度截杀;
挫其锋锐,
先灭巡使!诸葛先生在烛光中略有所思,微笑而喃喃道:“无情,你要西往北城,自然
少不免一番恶斗,杀了‘幽魂索魄椎’,去一大敌,自是甚好。臧其克双椎成名,我已夺其
一椎,尚有一椎也非等闲。你自小有哮喘症,久战不支,希望这次西战群魔,平安就好,否
则又叫我心怎生得安?”
“幽魂索魄椎”臧其克出道二十五年,跟随‘魔姑’整整一十七年,手上杀戮无数,但
在一招间被夺去成名双椎之一的,今晚尚是第一次。
他犹自心寒。因为他牢记得,诸葛先生随椎而出时,那一种英华,那一股神采,他是断
不敢撄其锋锐的,若不是当机立断,撤椎得快,他就断断躲不过那一抓。
可是更令他心寒的是:以他“东方巡使”向以昼没夜行称著的轻功,而今竟给人牢牢地
钉上了。而且来人轻功又高又怪,仿佛是一飞行的物体,急迫半晌后又下沉,在地上一沾又
飘在半空,浮沉起落直追而来。
臧其克是听见几乎半里外有轻轻按地声,不断响起,始不在意,但这声音竟渐渐近了,
离自己不过百丈,难道是那在诸葛先生房中的无腿少年?
臧其克几乎不敢相信,那少年脸色那么苍白,人那么瘦,连腿也没生完全,竟能靠一双
手之力,追上了自己?
臧其克心中一动:他听说诸葛先生座下四大高手,有一名就叫做“无情”,容貌与传说
正吻合。
臧其克忽然停步,嘴边带了个恶毒的微笑,既然杀不了诸葛先生,先杀无情,也好向
“魔姑”复命。
何况他最不喜欢被人跟踪的。
无情的身形忽然在夜色里、寒风中冻结。
因为他忽然已失去臧其克的踪迹——那尖锐的、急促的、狂飚般的风声,已不可闻。
无情略一犹豫,双手向地一拍,三起三落间,又飞行十数丈,然后第二度僵住。
因为他发觉杀气侵衣、侵肤,简直要侵入骨子里去了。
“幽魂索魄椎”臧其克生平杀人无数,虽未出手,但似无情这等人,早已感觉得出杀气
来。
无情停顿:只见这是一片旷野,他的东南西北四商各有几棵树,月色自树叶间,冷冷洒
下来。
臧其克必定就在这些树其中一棵树上,侍机欲动,且一击必杀!
可是无情不知道对手在哪一方向的树上?哪一棵树上,哪一枝桠上!
万一判断错误,他自知仅凭他的轻功,未必能躲得过那夺命的一椎!
但臧其克是“魔姑”手下四大巡使之一,若他连臧其克也制不住,更遑论要与“魔姑”
决一胜负了。
无情唯有等待。等待那致命的一击来临前,先予截杀!
臧其克冷眼看着无情以双手一按一拍的迫了近来,他惊讶的是:居然有人废了双腿,轻
功仍那么好!江湖中人知道无情年少多谋,暗器无双,而且善布制机关,他坐的轿子上;说
如非一流高手,根本靠不近一丈内,就算他贴身的四僮,也武功奇精。
只是他从未听说过,无情的轻功也是这么好。
他暗暗为无情惋惜,因为他将要脱手的这一椎,就立即要了这少年的命!他已经从无情
的身法中看得出来,无情虽轻功不错,但内力不足,功力浅薄,断断接不下他这一椎的!
更何况他在暗处,敌方在明,只要椎先发,无情便躲不及!
无情毕竟不是武林泰斗诸葛先生!
臧其克暗蓄功力,准备在无情下一次跃起之前,一椎必杀。
他只有这一椎,另一椎已被诸葛先生一招夺去。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刹那,无情忽然停滞下来,全身每一寸每一分都是防卫。
这一停,就再也没动过;仿佛全身已融在月色中,再也化不开来一般。
难道,难道这少年已知道他隐身在此处不成?
臧其克暗中捏了把汗,他平生对手无敌,除了诸葛先生,会像无情给他的威胁这么大!
究竟他是猎人,还是无情才是猎人?
究竟谁是猎物?
无情没有抬头,但耳朵在听,十丈以内的一叶落声,他都可以听得见,偏偏听不见臧其
克的呼吸声。
而他自己的呼吸却慢慢急速了,紧张对一个功力不深的来说,是最大的压力。
可是无情的外表很冷静,月色西垂,已过四更,无情知道不能枯候下去。他在明处,而
敌手在暗处,除非他使敌手也在明处。
敌手当然不会自动地走出来,但只要他发出任何声响,无情便能确定他在哪里了。
无情忽然冷冷地道:“‘幽魂索魄椎’名动江湖,今晚我只见其幽魂本色,不见其索魄
本事!”
旷野无声,连一片叶子也未曾落下。
无情冷冷道:“‘魔姑’座下的‘四大巡使’也不过如此,我看‘魔姑’也不过虚有其
名罢了。”
树无声,冷月斜照。
无情继续道:“不过我看南方、西方、匕方巡使,不致于像这位东方巡使那么畏首藏
尾,只怕丢人现眼罢。”
依旧是一无声息。无情额上有微汗。
无情笑道:“臧其克,你既没有胆量,少爷我可要走了。”
乍然急风陡起!
急风来自东面三棵大树中央的一棵上,不起则已,一起破空划出,尖锐、急迅、势不可
当,正是夺命飞椎!
无情本面向西南,风乍起,他的手已向东面急挥!
手一挥出,脸已向东,只见飞椎破空而来,他真的避不了。
可是他手挥出的同时,白光一闪!跟着惨呼响起,飞椎中途软落,离无情身前不过尺
半。
“噗”地一人自树上跌下,一身红衣,但胸前更红,血红!
一尺长的利刃,薄而细,完全没入臧其克的胸口。
只有这么长的刀,才能即时击溃了臧其克的功力!
臧其克倒下、充满不信与绝望。他在地上勉力抬目,只见白衣少年无情冷然的贴近他,
把飞椎轻轻放在他身侧,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臧其克痛苦地望望胸前的刀,无情会意,拔出利刃,鲜血飞喷,只听臧其克嘶声道:
“‘魔姑’会为我报仇的…”
无情淡淡的点了一点头;臧其克的嘶声在寒夜中断。无情仰望长空,他知道有更遥远更
艰难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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