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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hb (鑫儿),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天威1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Sep  8 13:58:09 1998), 转信

第一部叁十一个布衣相土
第一章算命杀手

    才近中秋,天气突然转寒。早上本来还有阳光,一忽儿视野蒙
冥一片,连阳光也变得闲懒,蔚蓝的大色压得低低的,仿佛随时要
下霜。

    然而并没有真的下起霜来。在元江府外向西山道上,近天祥一
带,普渡吊桥的石墩前,有几株老梅,和一位葛衣相士。

    相士背后,负着一个药箱,手里本来提着包袱,现在挂到一株
梅枝上,那梅枝因负荷太重,几要弯折下来,相士犹似未觉。

    他正在吃着干粮。一面布幡,上面写着“布衣神相”四个字。
斜倚在梅树干上。

    这时候,追逐的山道上。慢慢出现了两个人影。等到越走越近
的时候,便可看见来人是一老一少,老年人坐在一张张着布篷的木
椅上,椅上有轴辊木轮。由少年人在后面推动着前行。以致在山道
上发出寂寂的跌荡声。

    等到两人行近,相士才抬头看了一眼,这铁索吊桥是元江府通
向木栅里唯一通道。来往行人自然不少。相士吃得正起劲。望了这
一眼后,又低下头去啃薄饼,嚼了几口,似想起了什么,再抬头望
去。

    这时一老一少。已走得相当近了。木车后插着一枝旗杆。旗杆
上赫然画着,布衣神相。

    相士心里忖道:“好哇,可遇见老同行了!

    只见那坐在木轮椅上的老者笑嘻嘻地招呼:“天气转凉了哩。

    原先的相士打从鼻子里微哼一声,没去答他。

    老者却热情如故,笑说:“哎,我也有六七年没到过这里了。
这一带的风景,可是越老越忘不掉哪。

    相士本来要去木栅里替人占卜,他从元江府出来,生意本就清
淡,看到有个讨同一碗饭的,心里早就没什么高兴,所以受理不
理,希望对方识趣,不过吊桥,往别处去。

    老者示意少年,推动木轮,俟近相士身旁,斜支着身子,望下
山谷,连连叹道:“好景致,好景致。梅花还在,人却老了。

    这里是近天祥一带,景色钟灵疏秀,一道柔和秀逸的普渡吊
桥,横跨过了深山伟壑,幽谷里瀑瀑流过的是立雾溪。在河口远处
与大沙溪交流,烟波浩渺,青山幽谷,风林低迷。这吊侨前有九株
老梅,寒香吐艳,又叫“九有桥”过了这铁索吊桥,迂回西上便
是胜地木栅里了。

    相士收起了吃剩下的薄饼,毫无善意地问:“你要上木栅里?

    老者笑道:“你呢?

    相士道:“我先来的。出来跑江湖的,该知道谁先占了庙谁就
先对神。

    老者扬眉笑道:“哦。那我们到别处去就是了。

    相士没料到老相师那么容易便让了步,稍感意外。

    少年正要推动木椅离开悬崖,老者偶然想起来似地忽问:“尊
姓?

    相上心中正感得意自己叁两语就唬走了老同行,听老相师这么
一问,便粗声说:“当然姓李。”        

    老者眉一扬,呵呵笑道:“果真是名闻天下的神相李布衣了?

    相师傲然道:“货真价实。

    老者笑道:“久仰,久仰。

    相土心里受用。反问:“你呢?

    老者抚髯笑道:“我可是冒牌货,姓鲁,鲁布衣。”

    相师也不好意思太咄咄逼人,便说:“这也难怪,这个年头。
布衣神相出了名,谁不打着这个名头。

    老者笑道:“是呀,是呀,人人都仗着阁下的名头。”

    相师故作淡然地道:“我无所谓,大家都是出来跑江湖,混饭
吃的,便宜不能独占。茅坑大伙儿用。我就闭只眼,睁只眼的好
了。

    老者赔笑道:“是,是……”忽问:“不知李神相想闭哪一只
眼、要开哪一只眼?

    相士一愣,不明老者何有此问。老者笑道:”既然难选。不如
双眼一齐闭了。岂不省麻烦。

    突然之间,木椅上两边扶柄,登登弹出两柄青绿色的叁尺飞
刃,一齐钉人李布衣的左右肋骨内。

    李布衣惨叫一声,双手陡地一击,抓住两柄青刃柄。脸容痛苦
已极。

    不料刃柄突突二声,弹出两枚飞锥,穿破李布衣手背溅血飞
出。

    李布衣惨哼道:“你……你为何……我们……无冤无……仇。

    鲁布衣抚髯长叹道:“谁教你叫做李布衣呢。

    李布衣的内力极好,生命力也顽强,居然能强忍痛苦,长身掠
起,濒死向鲁布衣反扑.鲜血淋漓的十指箕张,抓向鲁布衣。

    只是他人才掠起,嵌在两助内的青刃突然发出轻微的爆炸,波
波二声,把李布衣胸口炸陷了一个大血洞,鲁布衣悠闲地坐着,叹
了一声:“别弄脏了这几株老梅。他背后的少年立即出手。

    少年空击两掌,掌风倏起,把李布衣的残肢碎肉血雨翻飞地送
出丈远,往崖谷落了下去,竟是一点也没沾在崖上。

    鲁布衣道:“上豆子。你的掌力进步了。

    ,少年躬身道:“是师父教得好。

      鲁布衣道:“我们一路来,杀死多少个李布衣了?”

      土豆子浓眉一展,道:“叁十一个。

      鲁布衣眼角蒙起了多层打褶的鱼尾纹:“也不少了。李布衣跟
东厂、内厂。锦衣卫的大爷们作对,领头造反;大胆犯上,只是连
累了无辜冒名卜者,咱们受托于刘公公,除恶务尽,宁可杀错,不
可放过。

      土豆子沉声道:“近日无知百姓都视李布衣为活神仙,这些人
胆敢冒充反贼骗诈百姓,本就该杀。

    鲁布衣眯着眼睛,细眼发出针尖一般的微芒,道:“你真的认
为百姓都只是受骗吗?”

    土豆子握紧了右拳,轻打在右掌上,用力的皱着眉,以致眉心
形成了一道深刻的横纹,他没有回答鲁布衣的话。

    鲁布衣抚髯,用一种像山风似的轻微。但是浩荡的声音道:
“大凡百姓们热爱一个偶像,因为这个偶像做了他们想做而不敢做
的事情,想说而不能说的话,想到而做不到的东西。所以才赢得这
许多人发自内心的支持……”

    土豆子眉皱得更深更浓,他的眉本来就很粗黑,毛势顺逆交
错,看来更是浓烈。“师父……”

    鲁布衣淡淡一笑,把活题一转,道:“今天李布衣一定会经过
这里。

    土豆子登时精神一振,但眉心随即打了结。

    鲁布衣笑道:“你奇怪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其实消息是天欲宫
提供的。

    他一笑又道:“天欲宫巴不得借我们之手,除去心腹巨患李布
衣。天欲宫和刘公公,本来就是一刀双刃,利则两利,弊则两弊。”

    语音一落,忽道:“有人来了。

    这时一阵风吹来,吹得崖边长草一阵轻摇,在秋寒里,吊桥微
晃,崖边籁籁落了一阵梅花。

    只听一阵清脆的铃响,有人自山坳处漫声吟道:“国事如今谁
倚仗?衣带一江而已。便都道江神堪恃,借问孤山林处士,但掉头
笔指梅花蕊。天下事,可知矣……”

    土豆子目光一闪,杀气大现,随即又垂目低首,立于鲁布衣身
后,原来自山拗处几株幼梅后,走出一个头系红布、蓝衣落落的卜
者,摇着手上的铜铃,布幡上正是“布衣神相”四字;  

    鲁布衣遥向来人笑了。

    来人十分壮颀,元脸高额,神情坚定,但一见有人在,就冒起
了令人可亲近的笑容。

    “生意好吧?那人远远招呼着。

    “尊姓……“鲁布衣微笑颔首。

    那人大步走近,笑道:“我姓张,跑江湖时号布衣,跟老丈可
是一样……”

    鲁布衣微笑道:“来这里替人解厄消灾吧?”

    张布衣创览一下四周景色,卸下用一把小红伞挑着的包袱,舒
然道:“天样绝色,兼南派山水之秀,北派山水之伟,我慕名已久,
今日一见,真是落梅几瓣,都自蕴天机。

    鲁布衣悠然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天色,再把目光投到流水远
处。

    “张兄不像算命的。”

    “哦?”张布衣笑道。“那我像什么?”

    “像个游山玩水的名士雅客。

    “前辈也不像个问卜者。

    “我这双瘫痪了的腿子,总不会像个猎户的吧?”鲁布衣微微笑
道。

    张布衣却没有回答,哈哈笑了起来。鲁布衣也仰大大笑。

    铁索吊桥微微晃着,鸟自翠峰掠起,没入大际,对面山里隐约
人家,几处炊烟。映衬得红梅更艳,崖边更寂。

    鲁布衣笑声忽然一叹,问:“张兄易理高深吧?”

    张布衣欠身道:“稍有涉猎而已,还要向前辈请教。

    鲁布衣注视着张布衣,用拇食二指拈着须脚,道:“你额中眉
上黑中带赤,天庭。司空气色黯淡,恐怕有难。”

    张布衣伸手摸了摸额角,道:“哦?”

    鲁布衣道:”俗语有说:相人易,相己难,张兄有无与人结仇?
这几天应当慎防,以避血光、仇杀之灾。

    张布衣长揖道:“多蒙前辈提点/

    鲁布衣摇手道:“替人解灾化难,岂不是我们职责所在。

    张布衣忽笑道:“前辈真像。

    这次鲁布衣忍不住问:“像什么?“

    张布衣道:“算命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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