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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hb (鑫儿),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刀疤记29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Sep 8 14:59:40 1998), 转信
第八章富贵杀手
叁人一干而尽。
方轻霞不会喝酒,因不受人理会,受了闷气,便为显江湖气
派,一口气喝下去,另一股热气上升,到了胸臆,变成了豪气,到
了脑门.成了傲气,再沉淀到喉头,转而成了火气,脱口道:”我
知道,你们杯酒言欢,一忽儿打得你死我活,就像你杀那只大鳄鱼
一样。
她一番话说得像点着了火的烈酒,比喝下肚里去还要痛快。
当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场中两大高手,一个
已抓起桌上的剑,一个的剑已从袖中拔了出来!
柳焚余和项雪桐两人本来是隔着张石桌,方轻霞坐在柳焚余侧
稍后一点,亭内光线暗淡,面目都看不清楚。
但在这刹那间,亭内只充塞着剑风的尖啸,交织着剑芒的疾
闪。
方轻霞张开了口,要叫,但声音已被亭内的剑气割裂;想退,
但退路已给剑光斩断。
这刹那间,亭外的人不知道亭内发生了什么事。连方轻霞也不
知道谁胜谁负。
剑风忽止。
柳焚余和项雪桐依然隔着石桌,在黑暗里无声息,桌上酒菜依
然。碟子也未打翻半个。
隔了半晌,只听微微一响,方轻霞一颗心几乎掉出口腔,又听
啪的一响,这才注意到靠近柳焚余的桌沿上,滴了一滴又一滴的鲜
血,由于暮色昏沉,那血是沉褐色的。
血是从柳焚余身上淌下来的。
方轻霞想尖叫,但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口。
良久。柳焚余道:“项兄,好剑法!
只听“啪”的一响,项雪桐的剑,又搁在桌子上,“你的剑法
比我快。只是,你似受了内伤。”
柳焚余涩声道:“所以,你刺中了我。”他的语音无限疲倦。
但他话一说完,行动却比隼鹰扑免还迅猛十倍!
他左手挽住惊惶中的方轻霞,右剑闪起一蓬强烈的剑芒,直扑
出去!
刹那间,他掠出凉亭,脚未到地,已受到来自凉亭上、花叶
间、山石后的叁处袭击!
叁个袭击者都在半途中断。
那不是他们放弃袭击,而是在柳焚余的剑下淬失去了性命。
柳焚余俯身急行。
他左手仍拉着方轻霞。
就在这时,土里、树上。人影。刀光、射起、扑下,一连串的
攻击。
柳焚余并不把这些攻击放在心上。
他把四分心神,放在那一直留于凉亭里,默坐不动的项雪桐,
另叁分心神,放在照顾方轻霞身上,只用了叁分力量去应付这些埋
伏。
这片刻问,他挨了一刀,杀了七个人。
但仍是前无去路。
前面仍是刀光。
他不怕刀光。
他的剑光飞起,迎向刀光。
他怕的不是刀,而是凉亭内那把放在桌上的剑。
立时又有六人修呼倒下去。
可是一把青铜鉴,在剑光之中坠人,元声元息地刺向柳焚余背
心。
方轻巨惊得叫一声,一刀格住铜鉴,手腕一震,蝴蝶刀几乎脱
手,但铜鉴也被格坠开去。
这时柳焚余的剑,已飞卷回来。
持铜鉴的黄脸汉子闷哼一声,中了一剑,却退得更快!
柳焚余也不迫击,仍然前行。
前面已经有路了。
踏着敌人尸骨闯出来的路。
血路。
柳焚余又杀了四个敌人,腿上又挨了一叉,才跟方轻臣逃了出
来。
他掠上树,又落在官道上疾行,随后拉方轻恒隐伏在草叶中。
不久又急驰在小径上。这时,一弓眉月已经挂在天梢,夜黑得那么
坚定,所以月亮的轮廓更加分明。
柳焚余回身问:“你说,你要去哪里?
方轻霞看见他身上染着灰黑,知道那是血,这样流下去足以把
一个强人的精力流光,心慌意乱他说:“我……”
柳焚余扬起一双眉毛,脸上似笑非笑地道:“你还是要找你爹
爹是吗?”
方轻霞实在不知怎么回答,真想说出:我跟你天涯海角,逃了
再说……柳焚余见她迟疑,便说:“好,我们回宝来城去。”
方轻霞至多以为他会带她先赶去红叶乡,没料到反而跑回去那
险地,惊道:”回去?怎么行!今天的祸还没闯够吗……”
柳焚余一手扯下一片袖子,用牙齿咬住布块,一双脚踏上岩
上,”就这样包扎伤口,一面道:“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回去,我们就
回去。
方轻霞看着月下的柳焚余包扎伤口不吭一声的狠劲,心中无由
地一阵激动,觉得江湖上的好汉,全不似自己以前所想像的诗、
歌、画、舞,而是一只狼,在月下跄伤口,马上就要再会追捕他的
猎物。
方轻霞嗫哺道:“刚才……是不是因为我……?”
柳焚余淡淡地道:“如果你不叫破。项雪桐纵然出手,也不坚
决,就算他趁我护你而能刺中我一剑,也难保不被我所伤……不
过。他望着方轻霞,笑笑道:“要不是你及时挡开那把铜鉴,我现
在只怕早已走不动了。”
方轻霞觉得他的讽嘲和赞谢等的语气都是一样漫不经心似的,
那一双眼睛深了进去,在眼皮折叠中间闪亮着,像两颗嵌在凹岩里
的明珠,看着自己,也似并不怀好意。这跟她想像中一双说温柔就
有多温柔的眼神并不一样。她觉得心流意乱,想起一个刚才就纳闷
的问题像在大海里抓住一块浮木。冲口问出:“那家伙既然占了上
风……却为何不迫杀出来? ·
柳焚余嘴角抹上一丝笑意。
“我开始也不明白。
柳焚余带方轻霞杀出重围后,那使铜鉴的麻脸汉子跄踉走入亭
中,喘着气道:“公子,你,你为何不出手?”
项雪桐神色修然。
“酒。 。
他只说了一个字。
“酒?”那汉子并不明白。
“他对调了酒杯。项雪桐艰辛地道:“他受伤在先,又分心照
顾那女的,所以被我刺中了一剑。可是我饮了自己的毒酒,也支持
不住了。故意把剑放在桌上,他不敢再拼,只有杀出重围。
那汉子惊道:“那毒……”
项雪桐捂胸道:“我自己下的毒,自然解得了。不过,那就由
他走吧……”
汉子道:“看来,姓柳的也不肯定酒中有毒了。
项雪桐惨笑道:子当然,否则,他早就杀了我才突围的。
汉子的手自左胁伤处挪开,脸呈痛苦之色:“可是,这样教那
家伙走了……”说到这里,痛哼出声。
项雪桐却惨笑道:“没什么,老萧,有哪个人。逃过我们第一
次。再逃得过第二次的?”
老萧笑了。
他是流着血笑的。
他知道有项雪桐这句话。他的血决不致白流。
他也是个杀手,不是姓“萧”,而是姓“老”.名字叫“老萧”。
杀手“老萧”是“富贵杀手”项雪桐麾下头号杀手。而老萧也
在遇到项雪桐之后,不再独自杀人,甘心当他的部下。
这时候,柳焚余与方轻霞已迫近了宝来城。
他们已穿上佃农衣服,乔装打扮。
他们两人这身衣服,当然是柳焚余强抢来,方轻霞要柳焚余留
下银两,柳焚余答应,独自走去草叶里交给两个被剥光衣服的农
夫。
柳焚余再走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微白。他每次杀了人之后。
除了更流洒外.跟平常全无两样,只有一个例外,就是脸色特别
白。这跟一些看上去叁贞九烈冷若冰霜的女子与人发生关系后,脸
颊抹上两朵艳红,或者,口唇特别湿润的反应是一般的。
他们向来路疾行。
路上有很多经过化装的高手,赶赴红叶乡,这些人,柳焚余认
得出,有“飞鱼塘”的,有番子,也有各门各派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马连坡大草帽下粗布衣的柳焚余和方轻霞
两人。
因为他们决不会想到柳焚余居然会蠢到往刚逃出的虎穴里回
闯。
项雪桐派出的人马,一直找不到柳焚余的踪迹。
直到第二日夜中,项雪桐手下一名重要杀手“非人”黔娄一
屈,打马赶回宝来城查有无发现敌踪之时,疾驰过一片田野之际。
忽嗅到血腥味。
他一闻到,即停,下马,搜索,以极快的速度发现了一对死去
的农人夫妇。
他觉得大有蹊跷。
一个时辰后。项雪桐也到了这里。
他推开洁白的袍褶,蹲了下去,仔细察查了两人的伤口。脸色
铁青他说了四个字:“我们错了。
然后他对另外一个极得力的杀手“秋叶”危小枫下令:“马上
叫全部人口来,柳焚余还没有离开宝来。
危小枫得令而去。
一向都离项雪桐最近的一名亲信杀手穷计问:“公子肯定是柳
焚余杀的?“
项雪桐谈淡地道:“除了柳焚余,有谁像他那样需要隐瞒身份。
还有这两件破衣服的!
穷计恍悟道:“要是这两人还活着,那么,只伯我们连他伤势
有多重都可以知道了。
他笑笑又道:“柳焚余并不笨。
“绝对不笨。
一一一如果柳焚余是笨人,那么,一直找不到他行踪的人岂不是
更笨?天下问只有真正的笨人才会说自己的敌手笨,或者骂以前崇
拜过的人愚呆,其实如果自己的劲敌笨,自己岂不差劲?全盘否定
过去崇拜的人,自己在那时岂不是瞎了眼?
只有穷计才可以问项公子这么多问题。
项雪桐通常都会不厌其烦的回答。
要是别人问,结果就不一定一样了。
说不定项雪桐不回答,而是给他一剑。
项雪桐回答穷计的问话,因为穷计只能在他安排下成功地杀
人,脑袋奇蠢。
每个聪明人都喜欢身边有些蠢人,而且,每个聪明人做的些得
意事,总希望有个学不到好处的蠢人明白他成功之处。。
穷计就是这样一个被选中的蠢人。
他外号就叫做“蠢材”。
从来没有人敢轻视这个“蠢材”一因为这个“蠢材”杀人;
一百个聪明人也敌不住。
可是项雪桐如果要派手下去以最快速度办成一件事,他绝对不
会派穷计去。
他一定会调危小枫。老萧。黔灵一屈叁人,正是“富贵杀手”
项雪相能够“宫贵”的主要原因。
柳焚余进入这宝来城,却不往城中,而是向城外偏僻的溪谷行
去。
宝来的河床一带;有极丰富的温泉口,附近人家,有民房改装
成十不像的小客栈,多是方便旅客,又算是不暴珍天物。定是想赚
完老天爷赐赏的钱。
阳光照在山腰和山顶,金黄的一片,山谷和溪边的房屋却在山
影里,一片阴凉,仿佛山那边是褪了色数十年前的往事,这边是浸
湿了的未来。中间没有过渡和衔接。
河床孱孱溪水流湍着,浅得刚够沼足,溪石上冒着白烟,那是
温泉。
小客栈的胖妇人一早招徕哈腰。希望这一对来客能住在她的室
号中。一一一虽然看去,两人衣服是寒伦了一些,但是这样标致的对
人儿.必定是背着家里来幽会的,这样的客人,纵会穷也不会缺了
赏钱。
这样子的小客栈连绵倒有数十间房子,溪谷中两步宽的石头也
横了木板子。穷乡里的狗见了陌生人也要摇尾巴,只有在跟小狗抢
食时才糊着嘴,猫难得没老鼠抓,只好伏着去掠扑小溪,到不热的
冷泉旁抓小鱼,或者到茅草顶上晒太阳。
柳焚余选了胖妇人这家。
这家并不比别家舒适,但窗外是溪流,环石在上宁成一圈清撤
的水,对岸是地上铺了层厚厚的山枫叶的山坡,门前养着没有见过
场面的鸡和鸭,还有几口乍看以为是箱子的大猪。
方轻霞睁着美丽的眼睛,问:“为什么?
柳焚余道:“如果有人从前面来,难免惊走鸡鸭,如果从后面。
叶子会有声音,而且,还有一道温泉口在后窗的溪里,半夜里一脚
踩下去,以为是冷的,定要吓一跳。”
方轻霞想到那可笑的情形,忘了如果真有来人那是身处险境,
噗嗤一笑,道:“我不是问为啥选这家,而是问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不是去城中吗?”
柳焚余伸出一双手指,在方轻霞脸前摇了一幅,道:“城里危
机四伏,我去找你爹,你,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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