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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江山如画(16)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Sep 16 13:52:49 1998), 转信


第十六章 唐肥与林公子 

从牛街、剑湖入川,可径由白水、胜景关直入,无需经过界头、 
腾冲,若一定要经过,就得经过怒山、怒江。 
铁星月、邱南顾却经过怒山、怒江,再从锦绵山到普洱渡入川,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路,所以绕了远道。 
绕远道也有一个好处,铁、邱两人一路上平安无事,也是因为 
权力帮意想不到他们会走这条路。 
这条路就不是入川营救的捷径,反而恰巧是“蛇王”等往“火 
王”西康集合的澜沧江路向同道。 
“火工”祖金殿原扎据于西康。 
这时铁星月和邱南顾到了怒山怒江。 
有一首歌,分男女对唱,叫做《怒山怒江》: 
“怒山高高雪岭寒, 
怒江涛涛长河蓝, 
怒山哪、怒江哪, 
山对山哪江对江……” 
一些当地的徭家弟族,有男有女,万花奔放,相对应唱,真是 
气象恬好,又气势完足,铁星月、邱南顾看在眼里,听得心里酸溜 
溜的。 
想“神州结义”的兄弟们若果都在,即至少可以对唱一番,那 
该多好! 
怒山、怒江不仅名字好,连气势也不得了,铁星月、邱南顾终 
于折到了锦绵山下,鸡足山一带。 
鸡足山在贵州县西北一百里,一岭而三足,因而得名,而又以 
玉龙瀑布称著。 
鸡足山山顶有迦叶石门洞天,俗传乃佛弟子饮光迦叶,守佛衣 
以俟弥勒处。山问玉龙瀑布二百余尺,似玉龙自天而降,气势浩壮。 
鸡足山有环境幽绝的祝圣寺和建于山巅的愣严塔。 
铁星月和邱南顾意图越过鸡足山,惟天色已晚,故借宿于祝圣 
寺。 
祝圣寺附近,有人家住宿,多为樵夫猎户,还有两三家小食铺, 
同时也卖酒菜,铁、邱二人却因囊空如洗,只好借住寺中,没钱外 
出。 
祝圣寺住宿处,全铺台板,窗明几净,门棂帘以拉辘开合,纸 
窗透明,很有唐朝古风。 
铁星月瘫在地上,却一点古意都感觉不出来。 
只觉饿得要死。 
饿死还好,偏偏就是饿不死。 
铁星月觉得难受极了,他拼命掏、狠命挖,除了耳垢、鼻屎外, 
就是掏不出一个铜元来。 
“妈呀!”铁星月大叫了一声,“我饿得好惨哇!” 
“你少叫!”邱南顾皱着眉头,一句就喝了回去! 
铁星月“虎”地跳起来,“你他妈的臭小子不饿是不是!” 
“不饿——”邱南顾漫声道,“不饿都给你叫饿了——”一语未 
毕,随即抱腹苦瓜脸地叫起来。 
两人又咿咿呀呀了老半天,邱南顾苦口苦脸道:“妈的,人家故 
事里的大英雄、大侠士,有的是金子、银子,还伴有名马、美人,怎 
么偏偏我们就如此命苦!我们看来也不狗熊哇,就是连一个铜板也 
没有!” 
铁星月恨恨他说:“妈呀!这样怎么办哪,没料到好汉不是给人 
打死的,而是饿死的!” 
邱南顾忽然跳起来:“喀,我有妙计!” 
铁星月趋近道:“什么奇计?” 
邱南顾“嘘”了一声,悄声道:“我们打劫去!” 
铁星月怪叫一声,“打动!!” 
邱南顾慌忙一把按住铁垦月的大嘴,“嘘”声道:“你想死呀,这 
寺中的和尚见我们要借宿,又无香火钱,早就看得眼勾勾的,而今 
这么大声叫嚷,敢不成送我们到官府里去,那就槽了!” 
两人本来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胆大包夭,连一品大官都揍过, 
而今因为心念不正,一提起官府,连脚都软了。 
铁星月猫着脸说:“不成,不成呀。” 
邱南顾瞪目道:“什么不成?” 
铁星月叭叭叫道:“不行呀!会死的呀!官府的板子好厉害的呀! 
一板打下去,哎唁……我以前小时候呀,隔壁那个程壮锋,就是因 
为偷鸡被打成瘸腿子啊……” 
邱南顾想想也道:“万一搞不好,送到京城去被那少年诸葛神捕 
抓起来,严刑峻罚,可不是玩的!” 
两人因心里有鬼,畏怕官差,竟忘了自己也有一身武功,吓得 
魂飞魄散。 
“暖!”铁星月忽然灵机一动:“等一下!”。 
“又什么来着!”邱南顾头肚一起疼。 
铁星月笑得像一座大海:“嘿嘿,我想到了,像我们这种大仁大 
义大道大德的大侠,不可能去打劫,既然不可以去打抢,我们可以 
去——” 
邱南顾眯眼小声道:“偷!” 
“喝!”铁星月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谁说去偷,我铁星月堂堂 
潮州屁王,还用得着去偷哗!” 
“那么,”邱南顾在转他的小脑筋,“去借!” 
“借!”铁星月双目如铜铃般大,“向谁借去!” 
邱南顾摸摸未长胡须的下颔:“问你小舅子。” 
铁星月怒骂:“去你妈的!狗嘴长不出象牙!” 
“哈!”邱南顾倒好笑了,“你有种,你要得,那么你狗嘴里长出 
一根象牙来看看!” 
铁星月想了想,也黯然道:“要是我狗嘴里真能长出一根象牙来, 
现在也不必那么穷了。” 
邱南顾却好奇起来了:“那你想到的是什么鸟方法?” 
“不鸟,不鸟,”铁星月得意非凡他说,“我们不愉不抢,只是去 
——” 
他笑得眼睛又细又小,跟河马没什么两样,“我们去‘劫富济 
贫’!” 
“劫,富,济,贫?!?” 邱南顾听不懂。 
“对了,劫宫济贫!”铁星月兴高采烈,“把土豪劣绅的钱,全部 
拿过来,然后交给穷人,不就得了。” 
铁星月简直说得口沫横飞,喷得愣楞中的邱南顾一头一脸是口 
水。 
“许多传奇故事中,大侠客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所以他们 
的钱都花不尽、美女看不厌。好马骑不累、还有……饭也吃不完,嘻 
嘻……” 
“劫富济贫,”邱南顾也有些兴趣了,“那么,谁是‘富’人呢?” 
“这你都不懂!”铁星月一副很“懂”的样子,“我是老江湖了, 
要劫,就要动为‘富’不仁的人。” 
邱南顾东张西望:“那么谁才是为富不仁的人呢?” 
“喔,这个……”铁星月抓了老半天头,忽然低声趋近邱南顾耳 
边道: 
“这里的和尚,势利眼,这寺又那么大,一定是酒肉和尚,不是 
好人,我们劫他去。” 
邱南顾也悄声道:“那么请问谁是‘贫’的人呢?” 
铁垦月“哈”地叫了一声:“当然是咱们呀,咱们连饭都没得吃, 
当然是穷人罗!” 
邱南顾长长地“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这就叫做‘劫富济 
贫’呀?” 
铁星月简直觉得自己是神仙下凡,绝顶聪明,“对了,传奇中许 
多大英雄、大豪杰都是这样子的!” 
邱南顾倒光火了,“这叫‘劫富济贫’!哦!哈!嘿!拿了人家 
辛苦化缘的钱,以孝敬自己的肚皮,这就叫‘劫、富、济、贫’?!” 
邱南顾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分开来说: 
“你白住人家的地方,人家不收你钱,你还要劫富济贫,赫!你 
这他妈的比抢的比偷的还没出息,比盗贼还不如!这叫‘劫富济 
贫’!” 
铁星月一时耳根子阵红阵绿,脸热热的说不出话来,期期艾艾 
地道: 
“那你有什么法子嘛,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这样,又怎样?” 
邱南顾一听,本正大气磅礴,但肚子实在饿,当时大气颓然,道: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一连喃喃自语,说了几十声,铁星月叹道: 
“干脆我们过去大吃一番,然后赊帐算了。” 
邱南顾“得”地一弹大拇指道:“对了,大不了跟老板打杂,以 
工钱抵回算数!” 
两人想出了办法,大是兴奋,正想下楼去找小食店,忽听纸门 
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铁星月没好气地大叫: 
“谁呀?” 
外面传来一个如同朗诵般甜腻的女音,细细声回应道: 
“我呀!” 
铁星月不耐性地过去,把门拉开,边问: 
“你是哪位狗屎呀?” 
他一拉开门,只见到半边身子。 
铁星月揉了揉睡眼,又拉开另一爿门,只见到另半边身子。 
铁星月这才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肥的人。 
更何况来人是个女孩子。 
只听来人娇声娇气他说: 
“我姓唐,名叫肥。” 
邱南顾脸上也不禁变色道: 
“唐肥!?” 
那女子像捏着喉管子讲话一般: 
“对了,吃不完兜着走的唐肥,就是我。” 
说完了,她就走进来,门窗榻槛突然都粉碎于无形,唐肥就踱 
了进来。 
铁星月、邱南顾简直眼睛都直了。 
铁星月鼓着勇气问:“你……你就是唐家最肥的……” 
那胖女还是满脸笑容地道: 
“就是我唐肥。” 
邱南顾叹了一口气,他万未料到这饥寒交迫之际,还来了号头 
痛的人物: 
“你来干什么?” 
唐肥道:“我来找唐方。” 
邱南顾叹道:“唐方?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唐肥道:“那么唐朋呢?” 
铁星月倒似对唐肥很有兴趣,趋过来说: 
“唐朋,我们也不知他下落。” 
唐肥道:“还有唐猛……” 
铁星月笑嘻嘻地道:“也不知道,”忽然想起那天点苍之战,苦 
着脸道: 
“哎,他死了。” 
唐肥脸色变了变,终于道:“我是循着他们三人路上所留的暗记、 
标号寻来的,才找到了你们。” 
唐肥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道:“你们是他们的朋友, 
一路上我听许多人说起;可是你们身为他们的朋友,既不知方姊、朋 
弟的下落,还让猛哥独死,你们还称得上是他们的朋友?”唐肥说到 
这里,脸色铁青,双目滚睁,冷笑道: 
“很好,很好,你们这种朋友,可以死了。” 
唐宋、唐肥、唐绝,都是近年来唐家最可怕的人物,也是江湖 
上、武林中惹不得、碰不得、沾不得的年轻一代的高手。 
饿都快饿死了,还遇上这样的人物! 
铁星月、邱南顾很没好气,可是两人又不敢生气。 
因为唐肥所说有理。 
铁星月、邱南顾听了唐肥的话,恨不得一头撞死。唐肥两颊嘟 
嘟,嘴唇又红又扎扎两道冲天辫子,睁大了铜铃般眼珠望定他俩! 
“你们要自杀,还是要我动手?” 
铁星月惨然道:“我不怕你……但我们该死,你杀我们好了。” 
邱南顾也叹声:“我们不能自杀,大丈夫宁愿战死,岂可自毁, 
我们的命是萧秋水的,还要完成他遗志,到浣花剑派去救授……” 
铁星月颓然道:“不过我们也对不住你们唐家,你动手好了…… 
要我们自杀,却是万万办不到。” 
邱南顾木然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你要杀我们可以,但最好 
让我们了了心事。” 
唐肥问:“什么心事?” 
邱南顾黯然道:“先救浣花派,尽一份力……” 
唐肥默然。 
铁星月看看唐肥:“你要是不肯,我们现在死也行……我们是自 
知理亏,你知道,我们并不是畏惧你。” 
唐肥双目忽然变绿。 
邱南顾是给唬了一跳,但坚持:“你武功再高,咱们铁嘴小邱和 
屁王老铁,也不见得打你不过……就算斗你不过,论拼命你还不够 
咱们狠……咱们是欠唐方唐朋的命,所以才不跟你拼命……” 
唐肥忽然截道:“不用说了。” 
铁星月、邱南顾一怔,唐肥忽然滚睁双目,淌下两行泪珠来,竟 
然拱手道: 
“两位一路来的义行,小女子亦有所闻,而今一试,方知二位义 
薄云天,尽忠舍身,确是世问奇男……我唐肥最恨弃友忘义之辈,对 
二位则深为感佩……适才小女子无礼之处,尚请二位见谅。” 
邱南顾叹然道:“这……” 
铁星月愕然道:“那……” 
唐肥决然道:“两位既有志向,我们现在就走。” 
“走”“走去哪里?”铁星月、邱南顾茫然相顾,纷纷问道。 
唐肥一笑道:“到浣花溪去,助萧家一臂之力!” 
铁星月跳起来,翘起大拇指说:“好,好,有种,有种!一点也 
不娘娘腔的,过瘾!过瘾!” 
邱南顾的眼睛都亮了,只问了一句: 
“你有没钱?” 
唐肥茫然,点了点头。 
邱南顾“胡啸”一声飞跃起来,呱呱叫道: 
“好啊,咱们吃饭去!” 
“吃饭?”铁星月一喜忘了形,“砰”地放了个屁,“我们有饭吃 
了!” 
话未说完,唐肥已滚下了楼梯,一面道:“吃饭,我比任何人都 
快。”一刹那间她已“滚”到了门口,咧开大嘴笑道: 
“我饿死了。”说着竟也放了个屁,居然比铁星月放的还响。 
铁星月睁着双眼,真没想到这人比他还会放,而且还是个女的, 
铁星月喃喃道: 
“我的妈呀……” 
邱南顾也在发怔发呆: 
“老铁,这肥女跟你倒是天生一……” 
“对你妈的!”铁星月一时就撞了出去,把那邱南顾撞下了楼梯。 
不过他们还是乖乖地跟唐肥出去了: 
此妹虽不好缠,但无疑填肚子更重要。 

麻索开始时是微微晃,然后贴在石壁上,终于静止不动了。 
萧秋水想攀上去,宋明珠阻止。 
没有,等了良久,麻索依然止静。 
“我总觉不对劲。”宋明珠说,“万一我们上到半途,被人切断了 
绳索,摔下来……” 
忽然崖顶有人说话,声如洪钟: 
“两个小兔崽子,还不快点上来,真要待在崖底等死不成!” 
一时间萧秋水和宋明珠都呆住了。 
一、崖顶有人,而且是陌生人。 
二、这山拗离山顶至少数百丈,山上的人居然把他们所讲的话 
听得一清二楚,足见内力惊人。 
三、山上的人讲话这里也清清楚楚,但不觉说者费力,足见来 
人内劲充沛,简直可怕。 
忽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声量不大,但其余势犹如排山倒海: 
“你们还犹豫什么,我们要害死你们两个小鬼,留你们在山拗不 
就得了,干吗要吊索让你们上来?!” 
这人功力绝不在前者之下。 
山顶上至少有两个人。 
两个功力绝高的人。 
宋明珠和萧秋水对望了一眼,不管上面是什么,他们都决定上 
去瞧瞧。 
山崖深,山涧冷,山雾森,山气浓。 
萧秋水和宋明珠,一点一点地往上攀去。 
萧秋水和宋明珠之所以能不断攀爬,是因为吸收了的药力,一 
口真气似用不完般的,慢慢接近了崖顶。 
渐渐地看见了两个人,两个白衣人。 

好菜! 
一道莲子鸭,莲子黄黄,鸭子焦焦,味道清香扑鼻醉人。 
一道干扁四季豆,那烤干的香味,和着虾米,未吃己垂涎。 
一道宫保鸡丁,鸡的嫩和着辣椒的刺激,铁星月、邱南顾简直 
等不到汤送上来,便已动手。 
他们真没料到这样的小地方、小饭店,居然能烧出这样的好菜, 
使他们想起几个月前,他们曾到浣花剑派作客,吃过萧夫人亲手做 
的风味无穷的小菜! 
可是他们不管了,就算是第九流的菜,他们也快饿扁了,所以 
他们拼命地吃,一下子,连汤还未送上来,铁星月已吃了八碗饭,邱 
甫顾也吃了七大碗,回头看唐肥:—— 
却见她已扒完了第十四碗。 
我的妈! 
铁星月膛目瞪着唐肥愈渐滚圆的大肚子,吞了一口口水,艰难 
地问: 
“喂……” 
唐肥停住扒饭:“嗯?” 
铁星月指指唐肥的身子:“你还能吃呀?” 
唐肥却不明白,看看自己高山滚鼓般的大肚皮:“能吃呀!” 
邱南顾在一旁忍不住道:“你——”话未说完,“砰”地这小食 
肆的门被震开,一个光头大和尚和一个白衣人闯了进来。 
铁星月、邱南顾二人一见光头就讨厌。 
“火王”祖金殿就是光头的,他骗得他们好惨。 
血影大师也是光头的,铁、邱二人恨之入骨。 
而今一见光头,铁星月以为又是权力帮,大喝一声:“老子吃饱 
了,拼就拼吧!” 
说着吼着:“虎”地跳上了桌子,“兵另砰冷”,把东西扫了一地, 
只听邱南顾“哗哩花啦”折断了凡张板凳几张桌椅的腿,喝道: 
“猪皮蛋!来吧!咱们拼就拼,你们权力帮有什么诡计,快快放 
马过来!” 
铁星月大刺刺地补充道: 
“放猪过来也可以!” 
那光头和尚慢慢拈目道: 
“你是铁星月?” 
铁星月鼻孔一仰道:“正是我潮州屁王铁大侠!” 
那肚子鼓鼓的和尚又缓缓望向邱南顾道: 
“那你是邱南顾了?” 
邱南顾,“哈”了一声道:“正是我福建铁口邱少爷。” 
那和尚“哦”了一声,凝住唐肥: 
“你是——?” 
唐肥咧嘴大笑:“你是权力帮的人?” 
那和尚还来不及答话,唐肥一扬手,笑道:“那你去死吧!”已 
经出了手! 
唐肥一出手,和尚已不见。 
适才和尚站的地方,有凳于、椅子、桌子,只不过一眨眼间,这 
些凳子、椅子。桌子,都布满了细如牛毛的小针。 
铁星月、邱南顾二人不觉毛骨惊然,不约而同地想起唐朋,惟 
唐肥身手似比唐朋更高,而且更绝。 
唐肥还要再出手,但她忽然发觉一人。 
那人跟和尚一起进来,一直站在和尚旁边。 
而今和尚动了,他却没有动。 
那人一身雪白。雪白如花。 
唐肥怪笑:“你也该死。” 
唐肥在前面笑说,但那白衣人后面突然多了七把飞镖! 
“七子钢镖”! 
这种回环打法,是唐门高手的独门手法! 
那人却没有动,突然刀光一闪。 
七镖齐中削断,响如密雨,落在地上,而白衣人始终面对唐肥, 
没有回头。 
唐肥这才脸色变了变,尖声问: 
“你是谁?” 
那和尚不知何时又闪了出来,笑嘻嘻地道: 
“你是唐肥。” 
唐肥做然道:“你又是什么鬼东西?” 
那和尚摸摸肚于道:“我不是东西,和尚也是人,”和尚笑了笑 
又说: 
“我法号了了,萧老大叫我做大肚和尚。” 
铁星月、邱南顾听了,禁不住雀跃而起: 
“什么,你是鸟鸟?!” 
“你就是萧秋水的最好朋友大肚?!” 
唐肥还是眯着眼睛盯住那白衣如雪的公子。 
“你究竟是谁?” 
那白衣如雪的人还是衣白如雪,漫声应道: 
“人在东海, 
往返中原; 
秋水有事, 
生死相随。” 
铁星月变色道:“东海林公子?” 
邱南顾也一震:“林一刀!” 
大肚和尚道:“正是作客惠州的林公子。” 
邱南顾喜道:“好哇,我们这些人都相聚在一堂啦。” 
铁星月却苦着脸看地上的东西:“那我们打翻的东西怎么办?” 
大肚和尚奇道:“你们打砸得稀哩哗啦的,却是作甚?” 
铁星月呜哗一声;“我们以为你们是权力帮的人,要打架呀。” 
大肚和尚认真地道:“可是我们不想跟你们打架呀。” 
邱南顾苦瓜一般的脸:“是呀,现在我们也不想哇,但是已打砸 
了的怎么办?” 
林公子看了一地的碎碗破凳,微笑道:“赔呀,当然是赔了,你 
们难道要这些善良的小生意人蚀老本吗?” 
邱南顾挖挖口袋,愁眉苦脸道:“可是,可是……” 
大肚和尚问:“这些椅子、碟子,都是你们亲手砸烂的,对不对?” 
邱南顾期期艾艾地“嗯”了一声。 
大肚和尚又问:“我们没跟你们打架,是不是?” 
铁星月有如哑子吃黄连地“哦”了一声。 
大肚和尚一拍肚皮,嘿地道:“那就是了,你们太冲动了,自己 
砸坏的烂摊子,应该自己收拾才对呀,你们没听过‘好汉做事好汉 
当,这句话么!” 
铁星月、邱南顾二人简直如一连吞下五十粒带壳的鸡蛋那么噎 
喉。邱南顾忽然灵机一动道: 
“嘻嘻。” 
他是在笑。不过笑声是读出来的。 
笑完之后眼巴巴地望住唐肥。唐肥却板着脸孔。 
邱南顾又向铁星月挤挤眼睛。 
铁垦月也想到了,他也咧嘴“卡卡”地笑了两声,好像钢牙咬 
断了两条木柴一般。 
唐肥却假装看不见,故作喃喃自语道: 
“自己打翻的东西,自己去赔,老妹我可不管。” 
铁星月、邱南顾只见客店的掌柜已苦着脸向他们走过来,铁星 
月简直要哭了: 
“你们叫我怎么办哪!” 
林公子却眨了眨长长眼睫毛的眼睛道: 
“你们有一身气力,可以做苦力去呀,自己砸烂的摊子自己收拾, 
自己跌倒自己爬,这是萧老大常说的话,萧老大是你们的好大哥,是 
不是?” 
是。 
是又怎样? 
是只好做苦力去罗。 
这就是铁星月和邱南顾的下场。 

两个白衣人,都是束髻高冠的道人。 
这两人显然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须发全白,没有半点是灰色 
的。 
这两个老道都很硬朗,身形硕壮,双目炯炯有神,他们就站在 
邵流泪尸首的旁边。 
宋明珠心里暗暗戒备,萧秋水却莫名其妙。 
那银发金冠的老者展盾笑道:“你俩人,给人打下去的是不是?” 
说着指了一指地上死去多时的邵流泪。 
另一白发银冠的老者咧嘴笑道:“我们救你俩上来,也不是作甚。 
而是要劳你们来作个证人。” 
萧秋水奇道:“证人?” 
金冠老者点头道:“对,证人。” 
宋明珠忽道:“敢问两位前辈,可是武当名宿铁骑真人、银瓶道 
长?” 
两人抚髯笑道:“正是。” 
萧秋水脑里“轰隆”一声,几乎跌倒。 
不是萧秋水胆小,而是铁骑、银瓶两人,实在是太有名了。 
天下各门各派中,此起彼落,可谓各领风骚数十年,但五百年 
来声名不坠,始终领袖群伦,异人辈出,新陈代谢,鹤立鸡群的,有 
两大门派。 
一是少林,二是武当。 
当今之世,权力帮虽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敢与之抗衡的,白道 
中仅有丐帮,正邪之间仅存唐门,黑道中便是朱大天王一系的人。 
可是少林、武当,始终仍是武林天柱,地位无可否定,也毋庸 
置疑。 
而今少林掌门是夭正大师,武当掌教则是太禅真人,两派向来 
守望相顾,实力深远,宗派嫡系,遍播江湖,俗家子弟,更散布武 
林。 
武当除太禅真人称著外,其两位师弟,一是镇山守关真人,另 
一是俗家宗师卓非凡,但与太禅真人并列的两位武当派长老名宿,今 
只存两人: 
铁骑真人,银瓶道长: 
铁骑、银瓶两人,五十年前已名满江湖,早在当今武当掌教太 
禅真人的师父太水真人仙逝之时,已大大有名,连权力帮“八大天 
王”的名望与之一比,都不成比例。 
而今萧秋水居然见着了这两位前辈异人。 
这两人可以说是武林人物中的巅峰,而萧秋水绝处逢生,居然 
见着了他们。 
铁骑真人道:“我们两人,背着掌门相搏,已五十六年,都没有 
分出胜负,而今好不容易才溜出来,在这丹霞绝顶,要好好打一场, 
但苦无旁证,不知谁赢谁输,听得你们在崖下,便救你们上来,好 
作证人。” 
银瓶道长道:“你们恁地有缘啊,武林中人要看我们相搏,想尽 
办法尚不得一见哩,而今你们在一旁看看就是了,我们要打啦,不 
理你们了。” 
这两位武林前辈,放浪形骸,游戏人间,根本不受礼法所拘限, 
萧秋水不禁想起这两位前辈高人在武林传轶中的趣事—— 
这两人自小好斗,但武功之高,天下难逢敌手,但他们也不敢 
惹上少林,只好彼此穷打恶斗,偏偏武功相等,苦拼五、六十年,犹 
不分胜败。 
由于他们的武功世所无匹,所以欲一睹他们每年之战的武林人 
士,莫不竭尽所能,但求一见无憾。铁骑、银瓶倒不在乎,却因武 
当一脉,规律森严,铁骑真人、银瓶道长也不敢招摇太甚。 
偶有一次,约在十六年前,他们在太自山一战,事先走露风声, 
足引起上千武林人物闻风往观,能赶得及前赴的多是名重武林的人 
物,据说这些人观那一战之后,其中超过半数都从此之后,不再习 
武,其余的习武都发愤忘食,大大提高了武林中技艺的水准。 
这些原因无他,皆因这太白山一战,所施展之武艺委实太高了, 
铁骑、银瓶之武艺,激起往观者的发愤图强,或引起他们归隐的自 
卑。 
但据悉那一战,是铁骑、银瓶二人打得较不满意的一战。 
而今这两人居然要在这里打这灿耀今古的一战。 
银瓶、铁骑有三大绝技: 
一是剑法,二是掌法,三是内功。 
萧秋水正要拭目以待。 
只见铁骑笑笑道,“可以开始了。” 
银瓶颔首道:“你先请吧。” 
铁骑拔剑,剑明若秋水。 
萧秋水忍不住脱口叫道:“好剑!” 
银瓶抽剑,剑花若虹彩。 
宋明珠也不禁失声道:“剑好!” 
铁骑一挥剑,明明刺出千百道剑花,却只刺出一剑。 
银瓶一扬剑,明明刺出一剑,却有千百道剑花。 
煞是好看。 
萧秋水正想看下去。 
忽然一把水仙花般的玉手,抓住了他。 
然后另一只手就一捏他的喉,萧秋水不禁张开了口。 
“飕”、“飕”两声,两颗药丸人口,遇唾液,即化入肠胃里,体 
内即起一阵躁热、阴寒,两股气流,相互激荡。 
萧秋水脸色大变,正待说话,只听柔声道: 
“别怕,我是对你好,不是害你。” 
萧秋水望定宋明珠那稚气的脸,一时不解。 
“你救了我,又保我清白,而武功却不高,邵流泪手上还有三颗 
先丹,你再服一阴一阳两颗,另一颗归我,这是武林人眼里的至宝 
仙丹。 
宋明珠咬咬下唇又道: 
“……我,就算已报答了你。”垂下了头,好一会再抬颔,眼眶 
竟有泪漾: 
“我……不能久留,……我要走了。” 
说完后,红影一闪,她走了。 
宋明珠真的走了。 
铁骑、银瓶,正在交战中,以他们数十年生死攸关的修为拼搏, 
自是谁也不敢大意,谁也没留心宋明珠的去留。 
萧秋水想要呼唤,忽然脑门“轰”地一声,犹如炸开了千万朵 
金花,又分为水一般的雪花和焰一般的火花,腹中体内,两道一阴 
一阳罡气,冲脑而起。 
萧秋水甚是难受,既无法追嚷,也无法观战,只得马上收心养 
性,跌坐地上,打坐调息,运气归元,把游走的真气纳入丹田去。 
这一作息之间,竟不知时日之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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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以物喜,勿以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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