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guo (阵雨),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幽冥血河车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Jun 11 21:01:57 2000) , 转信
【大宗师第七章 长空神指】
只见银狐全身「格格」作响,似是骨节相互碰撞一般,厉声道:「是谁?」
那人淡淡笑道:「你们不是在找我麽?」
方歌吟返头望去,一时为之怔。
那离开丈馀远的一棵大树,大树有一枝横桠,横桠上有叶子浓密的地方,有叶
子稀疏的地方,在叶子稀疏的地方,闲闲地生了两个人,闲淡得就像坐在那儿聊天
一般,坐的地方就像他家 的凳椅。
方歌吟眼睛却是一亮。
那坐在右方是穿 水红衣饰,远远望过去,像一朵鲜花叫暮色顿佳:方歌吟才
知道此刻是灿灿洵丽的黄昏时分了。而这少女,正是桑小娥。
她身边有一个微笑的中年人,儒生长袍,淡青衣,三络长须,被晚风吹得好不
悠闲,并向方歌吟点了点头。
这树干离地足有二、三十尺高,两人坐在那边,树桠微幌,就像荡揪千一样。
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礼,也点了点头。
只听一声怒吼,划破了这一切宵静。
「奶是谁?」问的人是饿狼。
那中年人微笑,缓缓将手置於胸前,只见他白而修长的手,姆指朝内贴心,四
指微曲,指尖抑仍朝天,只听铁狼银狐于声惊叫道「长空神指桑书云 」
※ ※ ※
方歌吟的头「轰」了一声,抬头再望,夕阳照得他的眼睛五彩灿烂,只见一抹
亮金、一抹艳红、一抹紫蓝,一时也淆不清楚。
只听那娇柔的声音道:「爹,就是他救了我。你救他一次,我们就两不相欠。」
却听铁狼怒嘶道:「你是桑书云?」
这一声震得方歌吟耳朵嗡嗡作向,桑小娥的笑容也凝住了,桑书云却微笑道:
「铁狼兄,你一大把年纪了,这那麽急的性子,不是把两位小辈吓坏吗?」
他说 说 ,也不知是怎麽的,一飘就飘了下来,闲闲淡淡的,就站在铁狼银
狐的面前。
铁狼银狐倒吓了一跳,退了四五步。
银狐尖声道:「桑书云,你听好了,咱夫妇铁狼银狐,今日要会会奶的长空神
指 」
桑书云笑道:「是了是了,我尊此候教便是。」
银狐怒道:「老匹夫,你少卖狂 」
一扑而上,出手一抓。
这一扑,比刚才扑向方歌吟的第三扑还快。
这二爪,抓到半途,忽然分为三爪。分抓桑书云土、中、下三路。
桑书云向方歌吟微笑道:「令师可好?」
一面说出,一面随便点出三指。
这三指,恰巧戮向银狐的掌心,等於银狐把手掌递过去给桑书云点中。
银狐怒啸一声,猛地一缩,疾地退同原地。
这一退甚快,但桑书云收指亦快,轻松平淡,就像完全没出过指一样。
方歌吟看得心神振奋,此番方知武学一道,如此渊博精深,奥妙无穷,也忘了
身上的伤,朗声道:「家师祝幽,身体安好,有劳前辈关念。」
桑书云侧首奇道:「你师父不是宋老弟麽?」
这一下子,银狐又一声尖啸,霍地冲近,上三抓,中三抓,下三抓,一共九爪,
还有侧二抓,分攻桑书云侧身,方歌吟看得心头一窒,不敢发言、怕影响分心。
桑书云笑道:「你尽量说话便可,不妨碍我。」
他话说到一半,银狐已怪叫 疾退出去,原来她一共十一爪,每一爪递至一半,
要冲时都有一根手指在等 她的掌心,她每一爪只要抓下去,掌心首先便得穿一个
洞。
银狐疾退的时候,全身上下无不是爪影,以防桑书云追击。
桑书云却不追击。
方歌吟大是放心,道:「宋先生是晚辈师伯。」
桑书云颔首道:「难怪奶天羽奇剑使得不十分对,但天资确是很好,确是很好
。」
方歌吟脸上一热,银狐狂叫一声,三度扑来,这一次她披头散发,十分可怖,
显然是倾力而出
铁狼忍无可忍,大喝一声,竟向方歌吟一掌拍来
银狐冲到一半,桑书云忽然一标
一标就到了银狐身前,一指就穿过银狐护身双爪之间,点了进去。
银狐及时侧了侧身,但觉「 中穴」一麻,端的坐倒。
桑书云一招得手,立时倒飞。
铁狼一掌拍下去,击至一半,发现一根指头在等 他。
铁狼武功毕竟不弱,收掌,翻身,退出丈远,回首一望,看见银狐已坐倒地上,
忙一掠身,飞了过去,桑书云笑道:「我点的是「 中穴」。」
铁狼三两下拍活了银狐的穴道,两人对望了一眼,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厉呼,扑
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是飞掠,一个就在地上打滚,到了桑书云身前,飞掠的却忽然变成
打滚,打滚的忽然变成飞掠。
银狐飞掠,她双指直插桑书云面门,铁狼打滚,双掌直拍桑书云「跳环穴」。
桑书云青袖一扬,右脚一踏,恰巧卷向银狐脉门,踩向铁狼手腕。只要脉门被
卷,银狐一定被震飞出去,只要手腕被踏,铁狼必不能动弹,如何能攻击桑书云下
盘。
这两招看来是随意用的,但桑书云的武功,实已到了登峰造极,无一招无一式
不含有极大的智慧。
方歌吟不禁叫了一声:「妙 」
就在这刹那间,忽然又大变,铁狼在地上一拍;猛地掠起,银狐身子一沉,变
成铁狼双指,戟向桑书云双目,银狐双爪,抓向桑书云足踝。
这变化极快,方歌吟想发出警告,但连出声都来不及只是下一个变化更快,桑
书云忽然跨出一步,这随随便便约一步,突然到了铁狼银狐的背後。
这刹那间,铁狼银狐已抓了个空,背门却卖了给人家。
方歌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
他眼见铁狼银狐变招极快,这一变换,已无招可破,不料桑书云轻描淡写的跨
出一步,马上便反客为主,看得他神采飞扬,恨不得一一都记在心头。
就在这时,场中又大变。
银狐铁狼,挟 厉啸,竟翻转过来。
这翻转是头下脚上,鲤鱼打挺 变成一上一下,然而头都往下,四手同时往桑
书云上、下部抓出,连抓四个完全不同的穴道。
这一下十分冒险,因全身翻转,在转落刹那出手,自己也空门大开,只是对手
又怎腾得出手来制敌呢
但是这刹那间,桑书云也有了惊人的变化
他忽然倒了下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一倒下去,铁狼击空,而桑书云双手却闪电一般扣住了银狐双爪脉门,一扣
住便是一甩,这一甩不是甩出去,而是甩得往上一升,「砰」地撞中铁狼,两人正
在翻身刹那,无法聚气,哇地叫了一声,两人跌跌撞撞,跄踉了十几步方才立得足
桩脚。
这一招使用之妙,招式之好,连方歌吟他不知如何叫好。
要是桑书云趁胜追击,铁狼银狐那有命在?铁狼银狐相觑一眼,脸色十分难看。
桑书云琅拍了拍身上泥尘,笑道「两位确有一番惊人艺业。佩服佩服,近年来,逼
得在下在地上翻滚者,唯阁下二人也」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客气,原是替铁狼银狐
保留了颜面,但银狐、铁狼又对望一眼,突然各自发出一声尖啸,铁狼一躬,身子
澎涨,宛若蛤膜。银狐却呼地跳上了他的背,全身骨头「格格」作响,方歌吟叫道:
「桑前辈,他们用「天杀地绝」┅┅」
桑书云脸色一凝,夕阳下,只见他左手贴胸,姆指内屈,四指微弯,手指在轻
轻抖动 ,但脸色却白了下来。微风吹来,桑书云长须拂动,衣袂尽飘。方歌吟一
抬头,夕阳已不那麽眩人,桑小娥的水红色沫衫,在嫩绿的叶子上飘飞 ,凝视看
她的父亲,似有无限信心。只见她柔水般的长发,在夕阳间更趁得一片金黑,因为
背着脸光,脸容抑看不甚清楚,却听那清脆的声音道:「呆子,你看什麽啦你?爹
使的正是「长空神指」。」
方歌吟脸一红,回头一看,只见铁狼银狐一步步向桑书云走来,形状十分古怪
可笑;但向桑书云看去,却甚是专神凝肃,岳峙云僚,十分端重,跟刚才笑谈间击
退三大高手之言态,又十不相同。
只见铁狼银狐,绕 桑书云不停的走,越走越快,快到最後,只见影子,已分
不清铁狼银狐,桑书云单手贴胸,右手长垂,依样纹风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就在此时,忽然漫天叶子飞旋,铁狼银狐骤然一停,两人推出双掌
昏鸦惊起,所有的杀气都凝聚於一点,这一点极巨的、无匹的气阎,直撞向桑
书云,整个空气都像凝结了一般。
然而这凝结的空气忽然破了。
只见桑书云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都弹动一下,然後是无名指、中指、食
指又动了一下,长空 忽然充满了极其尖锐,又极其浑厚的「丝丝」之声,七道指
风,划破狂风,铁狼银狐的脸色立时变了。
两人发出一声长、一声短的尖啸,漫天劲风,一没而尽,铁狼、银狐返身就奔,
转眼就消失在林子 。
地上却多了两行鲜血。
长空神指
※ ※ ※
隔了一会,桑书云回头,又恢复了他正常的脸色,道:「这两者的武功不错?
只是手段阴毒一点,要是不往阴狠走,这「天杀地绝」神功足有一番境地呢。」
方歌吟见桑书云举手间以七指破去「天杀地绝」,从容不迫,心中敬佩不已,
心想:要是自己亦能练得这般神功,还怕谁来?但想起长空神指与长空帮,都是桑
书云自己力创的,桑书云有这等志魄,为何自己不能。
想到这里,豪倩万丈,正待发话,桑小娥却一跃而下,噘了噘嘴唇,道:「你
救我一次,我也央爹救你一次,我们扯平了。」因为背 夕阳,方歌吟依然看不清
楚。
桑小娥说完便扯桑书云的衣袖,道:「爹,咱们去看辛叔叔好不好,他一定找
我找急了。」
桑书云向方歌吟笑道:「小女自小给我宠惯了,方世侄不要见怪。帮中确然有
事,我要去料理一下,就此别过。」说罢伸手一挽,青衣一飘,两人已入林中不见。
方歌吟本拟向桑书云道谢,但给桑小娥一番抢白,不禁为之语塞,桑书云说走
就走,但见夕阳西下,昏鸦回巢,彩霞残晖,美得凄艳,方歌吟心 却一阵怅然。
※ ※ ※
漫天落霞乱飞,方歌吟远眺过去,可以看见夕阳外,青山隐隐,才醒觉自己已
近林边,陡地金芒一闪,照耀得让人睁不开来,方歌吟在指缝间望去了只见夕阳恰
好自一些云朵薄雾中沉下来,一切都是眼前一亮,然而都是古旧的,历尽苍桑,所
以褪了色的,除开夕阳本身之外,一切都不是新鲜的事儿,方歌吟心 抽痛了一下,
想到「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两句词。
眼前又亮金了一阵,原来夕照临尽时时也如此洵烂夺丽,方歌吟怔了一怔,只
觉彩霞乱舞,金晖群飞,其中彷佛有精意,方歌吟不禁用手去比划了一下,又划不
出什麽所以然来,猛地心 像掠过一些什麽东西,正有所悟时,忽听一声冷哼。
方歌吟霍地转身,只见锄暗的树林子 ,走出了两个人。
两个发已乱了,但目光阴狠的老人。
方歌吟登时心都凉了。
铁狼银狐
铁狼银狐末走。
他们俩人精心苦练的「天杀地绝」,敌不住桑书云「长空神指」一击,他们负
伤、败退,但仍潜伏於林中,等待桑书云走後,把这唯一的目击证人杀死,以兔这
一败之耻,传扬江湖。
桑书云果然走了,他们又等了一会,才敢出来。
这次他们出来要的是方歌吟的命。
【大宗师第八章 石窒异人】
方歌吟一见到铁狼、银狐再出现:立即做了一件事。
逃
方歌吟返身就走
就在他刚才目观「长空神指」桑书云的神技,以及受到桑小娥的奚落,却使方
歌吟在这日落之际,暮天晚地之时,突兴起大志。
他要活下去,要像桑书云一般,创帮立道。
要报父仇,要让人看得起,要锄严浪羽这等奸徒┅┅
换作平时,他个性刚强,定死拼不屈,而今他亦更不屑求饶保命,但是他可以
逃。
他返身就逃
这使铁狼,银狐一怔,原以为这小子又呆又硬,定必死拼,自己先说几句体面
话,才把他杀了灭口,谁知话未启口,方歌吟拨足就逃。
当下铁狼、银狐冷哼一声,心忖:你已受数创,还能逃得出我们手上心?两人
也不急,,左右包抄的追踪过去。
方歌峙逃了一阵,只觉天旋地转,流血过频,伤口又疼,终於扑倒在一棵大树
干上,喘息不已。他只稍停,回头一望,只见铁狼、银狐两人目光精锐,杀气大现,
一步步地逼近。
方歌吟心 长叹:今番莫不是要丧命在这两个老鬼的手下┅┅就在这时,他忽
然发现树下有一个小洞穴,洞心黑呼呼的,看不清楚。
方歌吟把心一横,竟洞穴 就是一跃。
就在这时,铁狼、银狐同时出手。
「轰」,树木倒塌、枝叶纷飞。
然而方歌跨已钻入洞穴,银狐怒极,银发乱颤,扒开木叶,但洞口极狭窄,方
歌吟身形瘦挺,挤在穴 ,根本奈何不了他。
铁狼怒道:「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
方歌吟冷笑:「你有本事就进来。」
铁狼毗牙露齿:「给我逮 ,就挖心剖肺 」说 就要跨进去。
铁狼本来就十分精悍短小,一挤之下,几乎就要缩进洞穴中去,方歌吟大喝一
声,一剑刺出。
换作平时,铁狼才不怕方杖吟的剑招,但此刻并手胝足,塞在洞口,方歌吟这
一剑,他既不能闪,又不能避,手脚也不灵便,乍见寒光扑面,及时一缩。
饶是他收缩得快,退出洞穴,但仍被剑风扫中,划了一道血痕在右颊上。
铁狼此怒非同小可,他原本丑陋至极的脸上,又多了一道疤痕,而且居然伤在
这样一个後辈手 ,简直是奇耻大辱。
铁狼厉哮一声,蓄力发掌,要把大树之根、土地、洞穴,以及穴裹的方歌吟,
一齐以凌厉的掌劲摧毁。
「轰隆」一声,这一下重推,树根碎木纷飞,沙土飞扬,骤雨般打在洞内。
这一下掌推,虽不能把穴口全毁,但亦不堪再击,铁狼兴银狐打了一个眼色,
准备在下一掌,两人一起全力出掌,把方歌吟震死于穴内。
这一,方歌吟焉有不知。他情知一出洞穴,唯有死路一条,可是不出树洞,也
必死于铁狼、银狐掌千,这一下真是到了绝路,出是死,不出也是死。
方歌吟这次可真是死定了。
※ ※ ※
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这个时侯,方歌吟忽然掉了下去。
方歌吟「掉」下去後,才知道他所站立之处,却不是小树穴,而是下接一处大
石洞的。
「呼」地掉下去,黑,一片忽忽的黑,然後「砰」地背脊触地,一阵厉痛,几
乎令他流出泪来。
地是坚硬的岩石,眼前是一片看不见的黑,只有穴顶一点茫茫的夜空星芒,看
来有几丈高,只听穴口传来铁狼、银狐不断怒喝、气叱之声。
可是铁狼、银狐也不敢冒然入洞,他们不知树洞有多深,而下面黑呼呼的一个
大洞,方歌吟精亮的剑光隐约可见。
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之下以身试剑的。他们一时不敢跃下,却什麽粗言秽语
都骂尽了,方歌吟真不忍卒听,两个武林前辈居然对一个後辈骂出这等话来。
所以他也越发拒绝自己死在两个这样的败类手下。他稍稍定下神来的时候,发
现这石洞居然非常宽敞,但长满了青苔,湿气很重。
他的脚也沾满了泥泞,他藉 一点点天光,发现地窖 刚掉落的泥块、青苔、
腐木、野菇一地都是。方歌吟这才明白,那大树穴口原来接通石洞的径道,但因荒
弃年久,树干中空间被朽木碎片、青苔、草菇、烂泥所占满,累积起来,方歌吟藏
身于树穴时,脚踏上去,再经铁狼、银狐凌厉的掌力一震,土崩泥落,反而使他落
入了地洞之中。
这石洞又深又长,既黜暗又奇滑,不知道向何处?
方歌吟忍不住叹了一声,耳边忽然又似有人叹了一声,方歌吟几乎听得跳了起
来。
黑突突的洞 死寂一片,只有听似钟孔石滴落的岩水微响。方歌吟又试探的
「啊」了一声。
果然在这深不可测的洞穴,传来了:「啊啊啊啊┅┅」无数声,声音既被歪曲,
而且诡秘异常。
听来这石洞似有九曲十三弯,通道不少。
隐约的天光下,石壁青蓝一片,很是可怖,又听洞上银狐恐吓道:「龟儿子,
你有种我给老娘上来,不然我们就跳下去,给你大卸八块 」
铁狼也忿然道:「奶不上来,我们守 洞口,饿也饿死你 」
方歇吟在里面一听,也觉颓然,觉得也是,自己堂堂男子汉,居然屈居石室,
父仇未报,武功太低,就算在此得逃过劫数,最低也得饿死,一念及此,简直万念
俱灰起来。
铁狼 银狐越骂越凶,方歌吟就越听越伤心,不禁低下头去,猛然看见自己手
中的剑。
天色暗淡,剑芒更暗,可是这是他的剑啊,要是这一把剑,给廿四岁就剑无敌
手天下的宋自雪宋师伯所执,又是怎麽一番局面,又是怎样的一种锋芒。
━━而他,为什麽是他,这把剑就锋芒黯淡?
━━为什麽换作是他,就屈于石洞,无法剑试天下,更遑论剑震天下。
━━方歌吟,你服不服气?
在黑暗中,那轻淡的一抹剑芒,在方歌吟起伏如大潮的思绪中,宛若一道闪电
━━惊天一剑 惊天一剑
━━那雷雨之夜,那中秋之夕,大侠萧秋水的剑若霹雳,群俯首。
我纵不如大侠萧秋水,我也要学他 方歌吟愤然也是奋然而起,持 他的剑,
一步一步向未知的,深暗的洞穴走去。
不管前路是什麽,不管黑暗中有什麽,他都要拿 他的剑,前去闯一闯。
一个人能在如此劣境之中,仍意气方豪,这个人要能不死,就必定有所作为。
方软吟,他能不能有所作为?
唯他提剑走入黑漆的前路去时,这答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这一走,居然走了半个钟。没有火摺子,也没有火石,方歌吟越往前走,越伸
手不见五指。
石洞从越来越深,越来越黑,到湿气彷佛自壁上百透入衣衫皮肤 去,渐渐又
到了一个比较乾燥,也较为狭隘的地方。
方歌吟摸索看,居然发觉手中所触的,有一道很小的隙缝,再沿摸上下,才发
现是一条长纹,从此可以判断出这竟是一道人砌成的大块的石墙,那隙缝正是壁纹。
这 似稍有一点天光,能看到一点点石室的轮廓,就在这时,方歌吟不寒而悚,
原来这所谓的「光芒」,竟是磷火。
磷火是浮动的,亦即动物死後骨骼所剩的磷质的发出来的光芒,方歌吟一念及
此,不禁快走一两步,忽然踢到一物,几乎摔倒,俯身一拾,捡到几根事物,借
一点点幽异的微芒一看,真是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那是一具骷髅的头盖骨。
那两个又深又润的眼洞,竟发出两道绿惨惨的幽芒,因方歌吟看不清楚,故贴
眼前看,一看之下,恶臭薰人,方歌吟马上一扔 「喀格格」一声,骨头落地,
还弹跳了几下,方才没有声音。
就在方歌吟惊魂未定之际,忽听一击冷冷的,冷冷的冷哼。
这一下,明明整个幽黯的石室 没有人,忽闻此一声,方歌吟整个,真个全身
跳了起来。方歌吟唬得头皮发炸,但忽然想起一事:生有何欢,死又何憾,就算世
上真的有鬼,也不过是非人而已,而世间上形似人,心如鬼魅者,不是更险恶更阴
毒麽?
一念及此,方歌吟居然在这种情形之下,镇定了起来。
他立即搜索地上、空间、边低声问:「谁?」
没有人回答,他又扑到了几具只剩骨骼的尸体,显然是已经死去多年。
方歌吟壮胆又喝问了一声:「谁?」双手摸 摸 ,又摸到一架比较「齐全」
的骨骼,居然有些衣衫未朽烂,方歌吟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听觉来。
就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一声冷哼。
方歌吟只觉全身鸡皮疙瘩全起,大喝道:「是谁?」
只听一个声音,就在他前面脚下:「你又是谁?」
方歌吟万未料到那「骨骼」会说话,冷不防这一声,蹬蹬蹬吓退三大步,真是
胆魄俱裂,颤声道:「你、奶是什麽┅┅┅」
最後一个「人」字,竟问不下去。
只听那残腐的骨骼冷冷地道:「我好久没吃人肉了┅┅」
方歌吟猛想到孔子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猛觉在黜黯石室中,也有一片
清明,当下壮胆大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骨骼」冷哼一声:「胆子倒不小┅┅┅」「咋啦」一声,挺身而起,好像
飞蛇一样,「竖」了起来,方歌吟虽看不清楚,却感觉得出,心 一凛,挽剑护胸,
以防攻击。
但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的剑被人夺了,他的人也被打飞出去。「砰」地撞在石
墙上,痛得金星直冒。
那「骨骼」「格登」一声,居然把剑拗断?冷笑道:「你认命吧┅┅┅」声音
才自墙角响起,人又到了方歌吟身前,此人功力如此殊异,令方歌吟魂飞魄散,情
急之下,居然以手作剑,使出「梅花五弄」,五指直夺那「骨骼」双目。
那「骨骼」「咦」了一声,居然不避,「哧哧」两声,中、食二指插中双目,
竟是湿漉漉一片,这「骨骼」竟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深洞,而其他二指所触,也是
皮缺肉霉的骨头,这一下简直令方歌吟心惊胆震。
方歌吟惊惧无己,大叫一声,一脚踢出,想把「骨骼」踢走,这一脚踢在「骨
骼」的下盘,居然踢了个空。
原来这骨骼连脚都没有
这「骨骼」无目无腿,不是幽魂是什麽
谁知道那幽魂本来已扣住了他的身子,方歌吟丝毫动弹不得,却没有动手杀他,
反而问了一句:「祝幽是你什麽人?」
这一问,显然这幽魂是人,而且在他出手中知道他的门派,然而这人没有眼睛
的呀
这样幽黯的石室,这样的「人」┅┅方歌吟壮 胆子道:「正是家师。阁下┅
┅」
那人没有答话,怪啸一声,震得石洞轰隆不已,「砰」地一掌击在石壁上,一
时天摇地动,天翻地覆,这厉啸如霹雳焦雷,打在方歌吟脑门上,方歌吟只觉伤口
迸发,天旋地转,竟晕眩了过去。
※ ※ ※
他再醒来的时候,好像没有醒来一般黑暗。
他确知自己并没有死,而且伤口都奇怪地好了不少,而且体内有一股前所未有
的暖流,一道充沛刚厉的真气,在体内蓄存游走,舒泰无匹。
方歌吟心中一凛:这是武林高人以己身真气,输入对方体内方才有的现象,而
且这种传功与治疗法,十分伤传者之身、是谁冒 元气外流之险,传功替他疗伤。
他猛地站起来,却冲起有丈高,「蓬」地头撞上了石壁,痛得眼泪直冒,没料
到自己功力突然增进如此之多。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一声冷哼。
方歌吟一听,如那怪人还在,脚底似有一股寒意,直侵心 ,忽又想起一事,
心中一亮,激声道:「前辈┅┅是你将功力┅┅替在下疗伤┅┅」
那怪人也不答话,冷峻地反问了一句:「祝幽死了没有?」
方歌哈勃然大怒:「你这是什麽意思?」霍地站了起来。
怪人冷笑两声:「你岂是我对手。」
方歌吟昂然道:「你在我面前辱及家师,我纵非你之敌,也要与你一拼 」
怪人一愕,半响才说:「有志气 」随後又加了一句 。「没料祝幽也有你这
样的弟子。」
方歇吟一听之下,为之气坏,大喝一声,双掌一分,左右掌出,在这简浅的石
室之中。居然也带起一道凌厉的风声。
那怪人冷哼一声,口连动都不动,一掌拍在地上,一时山摇地动,方歌吟根本
站立不稳,「哔啦」一声,顺 青苔震倒於地。
方歌吟扑倒在地,却不服气,随手一抓,抓住半截断剑,「啸」地一声,人未
爬起,一剑「倒挂金帘,刺出
那怪人大笑一声,又震得方歌吟轰然了一下,双手一合,硬生生把剑夹住,怪
人狂笑:「好 小子有勇气 二十年来,敢跟我交手,天下有几,可惜你拜错师门
了 」
说看双手一开,方歌吟正全力抽剑,猛不防压力一消,全身向後撞出,「啪」
撞在墙上,又是气血翻动,但听怪人的话仍是侮辱他师父,简直怒不可遏,吼道:
「老怪,你少卖狂,找师父来,你就得闭上鸟口 」
怪人纵横江湖三十年,却从未被人如比骂过,何况是这样一个後生小子,怔了
怔,又咭咭狂笑起来:「小姓儿 移胆量 我就欣赏这气慨 」
方歌吟依然怒火中烧:「你要收回奶的话 」
怪人奇道:「什麽话 」
方歌吟道:「辱我师门的话 」
怪人哈哈笑道:[我不收,又怎样?」
方歌吟一挥剑道:「就要奶还个公道 」
怪人大笑道:「公道别公道,这天下还有公道?」
方歌吟气咻咻地道:「奶还是不还 」
怪人笑声一敛:「你知道你师父是谁?我又是谁?嗯?」
方歌吟一听,怪人冷笑道:「奶使的是「天羽奇剑」,天羽奇剑不是这样的 」
方歌吟一听又怒,正待发作,突然「呛」然一声,龙吟大作,只见黑暗石室之
中,有一泓金亮
这一泓金亮,亮如白昼,忽然之间,方歌吟手上一轻,然後金芒全然消失不见,
然而在黑漆中,方歌吟眼前,彷佛尽是那金圈光芒。
只听那怪人冷如铁石地道:「这才是「倒挂金帘」。」
直到此时,方歌吟才知道那一道金芒是剑,就在这际?他才发现手中的断剑,
只剩下剑铐,半截剑身,完全粉碎。
对方的剑气一吐,已把手中的剑击得粉碎,这是何等功力?一招「倒挂金帘」,
能使得如此出神入化,这是何等武功?而「天羽奇剑」,是不传剑招,居然能在这
石室中不知名的怪人手中使来,简直远胜自己师父所施的,这是何等人物?
方歌吟心中疑团不消,那怪人呵呵大笑几声,笑声之中?几许苍落,几许寂寞,
几许飞豪,几许气魄?这人究竟是谁?
那怪人大笑一阵,震得匹壁唆啦作响,忽然一歇,言意无尽凄落:「听奶刚才
踢我的步法,显然是会使「三潭印月」的,你使一招来看看。」说着往後一摘,竟
摘下一剑。
那剑长而艳美,色呈金虹,宛若犹在熔炉中镰造一般,通体透红,亮如上香时
的灼亮之处,剑身隐作嗡嗡之声,这剑一出,石室骤然有了红亮的如浪潮一般的微
芒,怪人掣手一扳,剑顿夹风雷之声,递向方歌吟,冷冷地道:「这剑若拿不稳,
作嗡嗡声,若注自身功力进去,则成风雷之声┅┅拿去,使一招「三潭印月」给我
看看 」
方歌吟呆得一呆,双手接过长剑,忽然一沉,原来这剑身修长秀美,但份量却
十分沈甸,方歌吟顿觉压力加重,几乎不能转腕。
那怪人虽没有眼珠,却一清二楚,冷峻地道:「长吸一口气,气聚丹田,再发
力手足尖,借势将「天羽门」内息运转脉肘之际,自然能舞动此剑。」
方歌吟心中纳闷,怎麽这怪人完全懂得天羽门内功心法,但不觉随怪人的话去
做,立时觉得原来自身的功力,与新输入体内的真气合一,汇聚流畅,一举能挥动
那柄气派非凡的长剑。
方歌吟手执此剑,旦觉气势如虹,人如剑芒,翻手一点,脚步交错,施出「三
潭印月」剑招。
「三潭印月」如前所述,连行奇玄,看似刺首,原来袭胸,其实斩足,三潭所
印的肩,都在潭月之井。方歌吟一得此剑,使来犹如行月,剑招已过,金圈仍在。
不料那异人看得大摇其头:「不对,不对,你气势够,气派也稍具,气象亦兼
有,只是这一招这般使来,味道全失┅┅」
那无足异人一伸手、一长身,也不知怎地,方歌吟手中顿觉一空,那异人道:
「瞧我使来 」
一振腕,唰唰唰三剑一气呵成,宛若一剑,那异人忽问:「我发了几剑?」
方歌吟脱口道:「三剑。」
异人冷笑道:「不对,只一剑。」说 又缓缓使了一次,只见剑气纵横,上、
中、下三路全是虚招。异人故意将剑势凝住不发,剑尖啸声大作,异人问:「月不
在潭,水在那 ?」
方歌吟不加思索,脱口道:「月在天。」
异人喝道:「去 」剑脱手飞去,黑暗中弩虹一道,刷空而去,破空而回,回
到异人手中,剑作龙吟:「使得此势,千里取人顶上头颅,笑谈事也 」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禁不住道:「若月不在天,何不在心?」
异人残腐丑陋的脸上居然也激动起来:「好主意且心中有月,才是天心月圆,
我十一年前已练到。」
一说完,就出剑,只见三道金红愈圈乍闪乍亮,忽然合作一道飞虹,眼见就要
飞天而去,卸忽然隐去不见,异人道:「这一剑,稳住不发,可以任意出袭,才令
敌人无从闪挡。」
方歌吟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快剑论交,见这种惊人绝世剑法,不觉心意全在剑中,
那异人也使到意兴风发,断喝一声道:「你又看看这招 」
方歌吟以为异人又要使出什麽凌厉幻变奇剑,却不料他将剑平胸一缩,另一手
姆、食二指把剑尖捡起,剑身顿作半弯月形,剑尖与剑锷竟被弯拗得相连,方歌吟
正要问话,那异人抑猛松手,「唆」地一声,剑身弹直,然而一点剑气,宛如流星
一样,直打入五尺以外的壁中,星花四溅,石壁刻下了一道剑痕。
然而剑仍在异人手中,剑气却纵横於石室之中。
方歌吟只觉全身震奋,忍不住喊叫了出来:「怒屈金虹 这是「怒屈金虹」 」
原来「怒屈金虹」正是天羽派廿四奇剑之一,为宋自雪一手所创,连祝幽、萧
河二人皆不会,但「怒屈金虹」名震江湖,方歌吟虽未见过,但听师父描述过,而
今一见,真是心魄飞越。
异人哈哈笑道:「正是怒屈金虹 这招打得好时,又可以变作「怒曲神剑」,
不用另一只手轮住,而剑身自作屈伸,杀人於无形 」
方歌吟不敢再迟疑,嗫嚅道:「敢问前辈,是天羽门的什麽长辈┅┅」
那异人大笑震天:「什麽长辈,天羽门本就只有我一人领」
方歌吟变色道:「奶是?」
那异人笑声如在洞中霹雳,「这是天羽派掌门信物「金虹剑」,那我是谁?」
方歌吟伏地茂道:「奶是师伯 」
那异人宛若旱雷的一声清叱:「我就是天羽奇剑宋自雪,普天之下,舍我其谁?」
方歌吟一头就叩拜下去。
※ ※ ※
普天之下,舍我其谁?
舍我其谁?
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血战「武林狐子」,十五年前少壮之年,风流倜傥,
剑挑「九天神剑」曲剑卢,二十年前,在天羽门,已一枝独秀,连「天羽派」当时
掌门,也望尘莫及。
「天羽门」原得七剑,在宋自雪手上,十七岁便已创得十五剑,使他的授业师
父大大不满,但宋自雪在一次比剑中,连胜师父、师叔、师伯三大高手合击,这一
战名动江湖,宋自雪也成了不肖之徒,居然忘恩负义,击败恩师,而其中天羽派师
祖宫天移也在三年後败于宋自雪之手,悲愤自绝。
宋自雪一向不理人言,喜欢做什麽,就做什麽,廿四岁即创「天羽奇剑廿四式」
全套,廿七岁自立为掌门人。三十岁名列「三正四奇」中「四奇」之一,为「三正
四奇」当时最年轻一人。
当其时「四奇」中「长空神指」桑书云廿七岁,「大漠仙掌」车占风廿六岁,
「劫馀老怪」严苍茫最长,四十二岁,都是武林中顶尖人物,但宋自雪挤身其间,
毫不逊色。
十年前黄山论剑,「三正四奇」不分胜负,三年後重创任狂後,再战于华山,
又是平分秋色,但宋自雪的才气与光华,抑是令人侧目的。
宋自雪一生所为,似正非邪,但七年前忽然绝足于江湖,令人惊疑,不料这十
年前名震武林,一剑光寒的美剑客,居然是今天在这黑洞 丑陋的残缺的异人。
【大宗师第九章 天羽奇剑】
只听宋自雪发出一声浩然长叹:「七年前剑绝人俊的宋自雪,居然是我这个无
腿无眼的人,你很失望,是不是?」
方歌吟拜倒道:「晚辈天羽派第五代弟子方歌吟,拜见掌门师伯。弟子只知师
伯剑镇神州,今得幸见,┅┅」
宋自雪忽道:「你颇似我当年,敢说敢为,你再来客套,就不是天羽派的人 」
方歌吟垂首道:「是 」
宋自雪叹道:「我生平最恨,就是矫揉作态者,烦紊褥节,全属形式,其实仁
义忠诚,存乎一心,礼法不过是拘束而已。」
方歌吟听得脑子一片轰然:「是 」
宋自雪大笑道:「你跟我,份属师徒,但情属兄弟,奶不必拘礼,我很喜欢你。」
方歌吟听得热血上冲,这位名满江湖的剑客,短短一见,即引以为兄弟,方歌
吟感动得无复言表。
宋自雪道:「快快起来 可惜你这般天质,却为祝幽那庸材所误。」
宋自雪的话,一直都令方歌吟大受感动,宋自雪的武功,也绝非「江山一剑」
祝幽所能比拟,但宋自雪这一句话,立时令方歌吟跳了起来。
「师伯,弟子有今日,全系师父他老人家悉心教诲,师伯不可以责备师父。」
宋皂雪见方歌吟如此激动,倒是一怔,随即冷笑道:「嘿 之所以有今日,今
日搞得你使的剑不是剑,都是你那捞病鬼师父。」
方歌吟怒道:「我尊你为师伯,是敬我师父,你辱我师父,我则不须敬重你 」
宋自雪哈哈一笑:「你师父有什麽可敬,一天诗书礼乐春秋,读书识字,能知
忠义便好,历代大诗人、词人,又有几个因学问渊博而成诗?你师父循规蹈榘,我
最瞧不惯 」
方歌吟反言相驳:「师父是忠厚长者,他求仁取义,全是一片真诚,并非虚饰,
奶不拘世俗,是你的风格,又怎可以偏概全,不容他人有守礼遵规。」
宋自雪一声怒叱如霹雳:「我是你师伯,你敢对我这般说话 」
方歌吟听得一跪,却昂然道:「弟子句句衷心之言,听凭掌门处罚,但掌门若
再辱我师尊,弟子仍是要把话再说一遍。」
宋自雪一晒道:「你再说,我一剑就杀了你 」
方歌吟傲然道:「弟子自不是掌门之敌,而且也任听宰戮,不过掌门要服天下
人之心,掩天下人之口,报天下人之命,却不明智。」
宋自雪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四壁轰然,良久方过。方歌吟却莫名其妙。
宋自雪忍笑道:「好,好,好 我辱你师父,其实是试你 其实你心存大义,
既不拘小节,又在大事上坚定不移,有志气 像我当年,哈哈哈哈┅┅」说着又痛
快地大笑起来:「你有这身傲骨,可以学我天羽奇剑。」
方歌吟寅被宋自雪弄得宛若五里雾中,不明所以,但依然坚持道:「弟子为师
尊所授,纵技不如人,不敢也不愿另投师学药,掌门好意,弟子心领。」
宋自雪理色道:「我是你师伯,又不是别人,我教你武艺,你竟不接受 」
方歌吟因宋自雪曾言 讥讽祝幽,所以甚是忿忿,「就算弟子要学,也得先明
禀师父,由师父定夺。」
宋自雪冷笑道:「你自愿这样做,还是拘於形式?」
方歌吟大声道:「都不是,是我不愿学你武功 」
这一句话,连宋自雪都震住了。
宋自雪剑冠天下,现在他要传技,方歌吟居然不肯学、不想学、不愿意学。
好一会,宋自雪才道:「你武艺低微,若要闯荡江湖,若想出人头地,非学我
武功不可。」
方歌吟坚定如铁:「师伯昔年初出江湖,一身艺业,亦是师伯一手所创,师伯
可以,我又有什麽不可以?」
宋自雪呆了一呆,喃喃道:「好,好。」忽然抬头,凄声道:「但你忍心见一
代奇剑「金虹剑」光茫黯淡?忍於见绝代剑法「天羽廿四式」失传於世?难道你忍
见我这残废的,没有人传我衣钵?难道你竟忍得下心,让奶栖身学艺的师门「天羽
派」,因无下一代掌门接任而绝灭於江湖?┅┅」
说到这 ,宋自雪竟哑不成声,方歌吟听那几句话,每一句话如一记鞭子,抽
在他心中,他「噗」地跪下,悲声道:「弟子知错┅┅敢问师伯,师伯身受奇伤,
是否受歹人暗算所致?┅┅弟子愿效死命,为师伯报仇 」
「报仇?哈哈哈┅┅」宋自雪没有眼珠的眼眶 ,竟有两行长泪:「凭你武功,
也能替我报仇?」
方软吟不忍再伤宋自雪的心,当下诚敬地道:「弟子若能学得师伯神功奇剑一
二,实三生之幸,但┅┅但弟子觉得此事,要得师父默许方可┅┅」
宋自雪忽道:「我双腿已废,不能出洞,又如何见你师父?」
方歌吟沉吟了一下,道:「弟子可背师伯出去┅┅」
宋自雪切断道:「我今番容貌如此,已不想再出此洞┅┅」说看一拍胸膛,竟
「格当」一声,方歌吟藉 金虹之芒,才看清宋自雪左右胸骨,竟为两道指粗铁环
所锁,直穿入协骨之中。
方歌吟一见师伯落难至此,宛若环扣穿在心 ,痛楚起来:「那┅┅那师伯以
为该怎麽办?」
宋自雪长叹道:「我是你师伯┅┅是不是?」
方歌吟又低首恭道:「这点当然。而且更是子弟最尊崇的第二人。」
宋自雪苦笑道:「你最尊崇的人当然就是祝幽了,对不对?┅┅」方歌吟没有
答腔,宋自雪淡淡一笑,又道:「你可学我武艺,仍称我为师伯,既不为师父,便
不需祝幽允许,你同意不?」
方歌吟一时无话可说,宋自雪又道:「我今番要你学艺┅┅因我之体力,撑到
今日,已不能再久等了,你若再问了祝幽才决定,那可能就是成为天羽派门下的第
一大罪人 」
方歌吟不再打话,毕恭毕敬地向宋自雪,「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道:「弟
子今番向师伯学艺,为的是光大天羽派,为的是替武林主持正义┅┅艺成之後,并
要替师伯讨同公道,手奴仇人┅┅」
宋自雪忽然截断,凄然落寞地道:「只可惜伤我到这个地步的仇人,却连我┅
┅连我他不想报这个仇。」
方歌吟见宋自雪呆呆出神,如这是一段迷离凄伤的过往,也没继续询问下去。
宋自雪忽又把「金虹剑」擎在手 ,宋自雪剑一在手,整个人又完全不同,高
大、硕壮、顽长、神采又同复昔年的意兴飞越,方歌吟看得竟似痴了。
金虹一闪,黑暗中犹如电击。
地上两具贴缕骨头,突然粉碎。
这剑的威力不是在斩、不是在劈,而是在粉碎一切。
只听宋自雪长啸道:「这是「石破天茂」。
漫天骼髅粉碎弥天,忽又剑光一闪,粉末骤然落地,分成左右两个小堆,居然
一灰一白两种颜色绝然不同,宋自雪道:「天羽奇剑练到精处,可以凭感觉发剑,
无须视物。这便是第十七式「阴分阳晓」。」
地上骨头,有些年代较新、有些已旧,所以色泽也有些微不同,一般的剑可以
斩碎之,但宋自雪却以剑气震得骨骼粉碎,又一剑把粉末分清,秋毫不差,而宋自
雪已没有眼珠子,剑术到此,简直匪夷所思。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
□ □ □
如是者,过了一个月。
□ □ □
方歌吟学得很快,快得宋自雪都有些吃惊。
而且有些难受,「我创天羽奇剑,费时二十八天,而今你学,只有廿七天,以
奶的功力,居然已办到了,你天资比我好。」
方歌吟道:「不过弟子是学,有师怕在指点,而师伯是创,谁都知道「创」比
「学」更不容易,前者是「大宗师」,後者仅是「追随者」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宋自雪简直把方歌吟当作兄弟一样,方歌吟本就生性豁达,所
以也渐渐忘记俗礼,两人相当熟络。
宋自雪笑道:「你也不必安慰我。我是武林奇才,这点谁也不能否认,但难得
你也是百年罕见的人物。」
宋自雪笑笑又道:「天羽奇剑在创不在学,等学到妙处,还可以随时变化,所
以天羽奇剑也分三种境界;精处、妙处和登峰造极,炉火纯菁。」说看随手往壁上
一抓,抓一大把青苔,往嘴 就塞,嚼食起来。
方歌吟听得入神,思索了一阵,也随手抓了一块青苔,嚼吃起来。
原来在这石室之中,并无可食之物,但石室奇气甚重,长了许多各种各类的菇
樟苔草,皆可嚼食,只是味道甚腥、涩口得很,但对练功的人来说,十分有助益
(吃少量植物赖以生存,反而身体会好,此乃练瑜咖术的人之食谱,并不罕奇)。
宋自雪又道:「此刻你剑招有了,经验未足,但幸而天性好斗,又够聪悟,变
化是绝对不逊於人,那唯有功力未足,故未能成为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至於遇到
像严老怪这等顶尖高手,少说也要在三十年後,方可抗衡。」
宋自雪加强地道:「技术、经验、功力这三样,缺一不可;还有另外三样,就
是运气、骨气与勇气,没有运气,武功再高,只有早死;可没有勇气,就算奶是任
狂,武功盖世,但也有大侠萧秋水好怕,充其量不过作个事不关己的隐士高人而已;
至於没有骨气┅┅」
宋自雪语音如断冰切雪:「则纵有名,也非万世之名;则纵有成,亦非男儿大
丈夫之成。」
方歌吟一一铭记在心,宋自雪道:「再下去你要练的,是内功心法,用以配合
天羽廿四剑之使用,祝幽当年,苦练半生,也不过学得十一剑而已,而你却在一个
月内,全皆学会。」
也不知是不想让方歌吟生气,还是什麽,宋自雪忽然话题中断,问了一句:
「令师他身体最近是否有恙?」
这句问得极为客气,方歌吟一怔,当下答道:「是。师父有病┅┅」
宋自雪即道:「病?是不是咳嗽,心口在疼?」
方歌吟一呆:「是呀,师伯怎知道的?」
宋自雪又哈哈大笑,震得石室轰然又颤,要不是方歌吟这个月来武功大进,早
已震得得晕眩过去了,心中真是诧异,忽听宋自雪笑音一收。
「我怎麽不知┅┅你师父之伤,乃中我之掌所致。」
方歌吟一听,霍地站立,宋自雪道:「对 就是怒气 你就向我出手吧 」
方歌吟气得全身发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宋自雪大笑道:「你出手呀 我
正要试试奶的功力 」一扬手,金虹乍现,如长虹一般,划成一道金虹弧道,直投
方歌吟。
方歌吟不觉一手接过,这是他第二次接住这把掌门神剑,虽仍觉得沈甸,但因
功力随增,并不如前般沉重,看看金虹漾晃,心中起了一种雄心,还有一种奇异的
感觉。
宋自雪狂笑道:「你拿着它干吗?攻我呀 发招呀 金虹剑从不落在一个不敢
出手的儒夫手中的。」
方歌吟终於按捺不佳,一剑出了手。
他一出手,就是「怒屈金虹」。
金虹一屈成弧,「铮」地一-声弹了出去,一点剑气,也「嗤」地破空而出,直
制宋自雪肩部。
宋自雪冷笑道:「你太客气了。」双手一捏,历然挟住剑气,而且把剑气之锐
消弭於无形。
方歌吟还待再攻,宋自雪一手往地上一拍,像魅影一般,已到了方歌吟顶上,
以手作剑,居然打出了一招「顶天立地」。
方歌吟就地一滚,才避过这一招「以手作剑」的剑招,只听宋自雪笑道:「第
一招我要你滚三滚,第二招我要你翻三个肋斗。」
话未说完,宋自雪已把「三潭印月」打了出去,方歌吟心中一动,「三潭印月」,
月在那 ?他唯有速退,可是退犹不及,只有连翻三大跟斗,才一起来,共听宋自
雪又道:「第三招,你认命罢 」
方歌吟足方触地,宋自雪在地上,背脊似鱼一般地弹跳滑地而起,後脑几乎
地。但却使出一招几乎不可能的「倒泻天河」。
这一招方歌吟现在当然也会,只是这招「倒泻天河」,是在如此不可能的情境
下使出来,而且不但剑招倒挑咽喉,连身形也如「倒泻天河」,是方歌吟无法想像
的。
方歌吟这一下,是未站定,眼看避不过去,心念一动,把剑一横,横在胸口之
前。
这一下,状况十分奇怪,宋自雪出剑角度、姿势,已然十分怪异,但方歌吟的
姿态更怪,简直如横剑自刎一般,但是宋自雪的出手是手,不是剑。
若是剑,便可以剑撞剑,剑割方歌吟咽喉。
若是手,则等於手指迎上了剑。
宋自雪纵然是铁手,但金虹剑却是神剑。
金虹之威,连宋自雪也不敢轻犯的。
宋自雪脸色变了变,在这种时侯,突然收招,而且说收就收,收招同时,方歌
吟只觉双腿一麻,已扑倒下去,宋自雪出手之快,简直好似看不见一般。
但是宋自雪却很开心:「一个月前,你接不了我半招才不到一月,你已攻我一
招,而且居然出乎我意料,守得住我三招,好,好┅┅」
忽又冷峻地道:「你要替你师父报仇,就得学我的武功,方才有望打蠃我,┅
┅我现在就教你内功身法,配合剑招。」
□ □ □
如是又过了一个月馀。
□ □ □
方歌吟因为怒,学得更快,悟得更多。
这一个多月来。方歌吟已把「天羽廿四式」学得可以应用自如,但是宋自雪的
气色也一天不如一天,方歌吟与宋自雪相处日久,越是敬佩宋自雪的一身傲骨,狂
放不羁,对宋自雪敬仰之情愈来愈深。
洞中一片黯然,长久习惯,方歌吟已隐约可见棺洞口透露进来的一点微明,洞
口外铁狼、银狐还在不在?血河车到了天涯何处?那一黑一白的杀父仇人,┅他忽
然又想到那坐在树梢轻摇的桑小娥,那身衣衫水袖┅┅
宋自雪虚弱地道:「你今天,再跟我比比看。」
方歌吟抚然道:「师伯,弟子知道那天您之所以如此说,是要激弟子发愤习武
的┅┅弟子怎敢与师伯再比┅┅」
宋自雪「咄」地一声,道:「今同我拿剑,你空手,吠,免接我第一剑 」
这一剑宛若暗中一道电击,直劈而落。
方歌吟身法後移,连闪七步,剑锋擦身而过,发梢也给削落落些许,宋自雪怒
叱道:「再不反击,等死不成?」
方歌吟双手一展,以手作剑,打出「弯弓射日」。
这一招快、而怪,而且恰到好处,方歌吟险险闪过宋自雪的剑招,离宋自雪叉
十分贴身,所以方歌吟一出手,几乎就要击中宋自雪。
但宋自雪是什麽人,忽然间不见了。
其实也不是不见了,而是宋自雪本来就无腿,是用一口真气挺起,而今他把内
力一放,立时就坐倒下去,方歌吟一招落空,腹部一道急风袭来。
这下变招,快得惊人;但方歌吟变招,也快得可怕,他突然小腹一吸,收退七
尺,唯退得太急,「砰」地背部撞在墙上。
方歌吟背才抵墙,眼前金虹乍亮,剑锋已抵脸门。
方歌吟猛一矮身,间不容发,闪过一剑,双手闪电般抓向宋自雪腰部
宋自雪大喝一声:「好 」一招「开道斩蛇」,劈了下去,不但封杀住方歌吟
的攻势,而且令方歌吟退无死所,方歌吟突然变出一招,扣住金虹剑。
这一招原是「倒挂金帘」,原本是古剑由上往下掠,但方歌吟变一「挂」诀,
双手腕正反扣住剑身。
就在这时,金虹剑红芒忽然一亮,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透过剑身,撞向方
歌吟。
方歌吟猛吸一口气,硬推这内力一撞,但金虹一暗又陡亮,第二道内劲又告撞
来,而且比第一道内力更强一倍。
方歌吟大惊,要松手已来不及,自金虹剑透出的劲道,显然就是「九弧震日」。
这「九弧霹日」就是内力透过剑气,冲击出来,而且一连九道,一次接一次,而且
一次比一次更强,直把敌人震死为止,而且以剑气吸住对方双手,除非九道内劲发
完,否则根本无法松手。
方歌吟想 ,第三道劲气又来,方歌吟被撞得头昏脑涨,第四道内力又撞来,
方歌吟心叫苦也,那 能接得住,慌忙大叫了一声:「师伯 」
他声音一发,剑上内力陡收,方歌吟才能松手。
方歌吟心中又惊又佩,因为内劲总共九道,易发不易收,宋自雪要收就收,完
全没有丝毫勉强,只听宋自雪道:「一个月前,你仗剑接得了我三招,而今已能空
手接我第五招之第三式,很好,很好。」说看忽然脸色一变,口吐白沫,喘息不已,
形状已够丑恶,现下更是难看至极。
方歌吟慌忙服侍,宋自雪喘气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麽变成这样
子的?」
方歌吟道:「弟子想知道,但一直不敢问。」
宋自雪道:「你一定是怕我勾起伤心事,不敢问?是不是。」
方软吟道:「是。」
宋自雪道:「你一定是以为极厉害的对头仇家,把我打成这样子,是不是?」
方软吟坦然道:「是。」
宋自雪哈哈大笑,笑声没把天下人放在眼 ,「我天羽奇剑宋自雪的武功,能
把我杀伤至此,还能有谁?」
方软吟悚然道:「莫非师伯是中歹人暗算┅┅」
宋眉雪喃喃地道:「是暗算,但不是歹人。」
方歌吟不明白。
宋眉雪当然清楚方歌吟的不了解:「十五年前,我已名扬天下,结识得一女子,
她才略过人,而且领导组织俱擅,冰雪聪明,我初见她,在武当山下,她是潜上武
当偷学武功,给我发现,她只一笑,让人感觉到连偷学也无罪恶,我很喜欢她。」
宋自雪院全堕入了他那甜美的同忆中:「那次我上武当,是受了叫「西域魔驼」
和蒙古铁花堡的伤,逃上武当,疗伤之後,即下山杀伤二人,把他们赶回塞外┅┅
这次养伤,都是雪宜┅┅雪宜她的照顾。」宋自雪这才想起,解释道:「她就叫林
雪宜,年纪轻轻,抑是一帮之主。┅┅她武功当然不如我,我亦愿意把「天羽奇剑」
授予她。她随我回天羽派後,却┅┅却居然爱上了我那又笨又蠢又无出息的师弟祝
幽。」
换作两个月前,方歌吟一听之下,定必跳起来大声斥苛,但六十馀天来的相处,
他眼见宋自雪所受之苦,而且对他之好,加上方歌吟他看得出来,这段往事对宋自
雪的重要,一时竟无话可说┅┅。
宋自雪平复了一阵,又说:「我知道,我的想法太过狂妄,自以为是,但当时
我论剑纵横天下,抑看得上谁来?游戏人间的缘份是有,而且多的是,但对雪宜,
我是深心的┅┅可惜┅┅所以,我不服气,而雪宜向我表明,她佩服我,却不爱我,
她┅┅她竟┅┅竟就看上祝幽的忠厚老实坚定稳重的王八旦。」
说到最後几个字,因心中忿忿,所以一口气骂了下去,好一会,急促的呼吸才
平息了一点,自嘲地一笑道:「所以,那时没经历过这七八年来石室不见天日生活
的我,决定仗剑评理,约祝幽决斗。祝幽坚拒不战┅┅我不住挑战,雪宜劝阻,并
骂我不要脸,我一听大怒,出手就劈了祝幽一掌。」
「霍」地方歌吟站了起来,双拳紧握,青筋凸露,宋自雪苦笑接道:「是的,
你师父的伤,就是我那时失手造成的。但我也受到了应得的报应。「你师父伤後,
林雪宜居然就跟了我。样样依顺,令我喜出望外┅┅」
方歌吟听得勃然大怒:林雪宜乃是祸根,师父为她而受伤,师伯为她而伤师父,
她居然┅┅
宋自雪好像看得出他在想什麽,「我开始也跟你一样想法,所以甚是得意,觉
得还是武功第一,剑就是一切,可是等到她学尽了我的武功,她却做了一件事┅┅」
说到这 ,宋自雪的身体也微微抖顾起来,彷佛同到那天恐怕事件:「那天她笑
与我比试,我刚与三奇在华山决战不过一月,体力未复,但也只有和她试剑,原本
百招可以胜之,这次打了两百招,她还是败在我手上┅┅当晚她对我特别好,灌我
喝了不少酒,等我知道酒 有毒的时候,已经迟了┅┅」
方歌吟一雳道:「毒?」
宋自雪点点头:「毒。她竟下了三种无色无臭的毒药。两种无味无觉的迷药。
每一种毒药的份量,都可以毒死十个人以上,我发觉时,已天眩地转,无力作战,
她斩断我双腿,再用两串铁环,透过我的协骨,锁在墙上┅┅」
方歌吟几曾听过这等怖然的事,只觉头皮发炸,毛骨悚然,宋自雪继绩说道:
「好在我有一身天羽奇功,居然被我逼出馀毒,但脸目也全腐,我扯断铁环,出奇
不意,夺得金虹剑
,以一手支地,一手作战,把她杀伤,冲出四室┅┅但我双目,也为她暗器所伤,
因怕伤口有毒,我逃到这 ,就把眼珠子挖了出来┅┅」
方歌吟几曾听过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林雪宜纵为师父报仇,但也手段大辣了
┅┅这对方歌吟来说,简直如一场恶魇一样。
宋自雪惨笑道:「记得我倒下时,红烛高照,她美魇如花┅┅她说:倒也,倒
也,我今日杀你,是为祝幽,要告诉你一句话:杀人者死,你素来横霸江湖,天之
骄子,今天这句话应验了。杀你之後,我自含赴九泉见你师弟┅┅」宋自雪苦笑了
一下又道:「她却不知道,祝幽未死,┅┅我为了让她死心,就说我那一掌,救不
活了,┅┅其实我本用了七分力,祝幽如果勤练,至少可以保住十年的命┅┅」
方歌吟一听,又是大为震鹰;师父只能活十年,那末最近之病┅┅但这中位师
伯所得之报应,也是够惨了,方歌吟又何忍责斥?┅┅
宋自雪一晒道;「你说这女人狠不狠、辣不辣、毒不毒、绝不绝?但她亦未料
到我身受重创,中毒无腿之下,还能把她击伤而逃┅┅哈哈哈哈┅┅我宋自雪岂可
死於女人之手 」
宋咱雪说 说 ,竟流下两行清泪,手 紧握住金虹之剑,竟渐声微睡去。
宋自雪最近几天,都是体力较弱,都是突然睡去,方歌吟很担心,担心他这位
曾雄威一时,而今凄落的长者,一旦睡去再不醒来。
方歌吟心 反反覆覆,想 宋自雪告诉他的往事,林雪宜、师伯、师父┅┅那
一杯毒酒,那一掌之仇,那样惊心动魄的突围战┅┅
这一场又一场,犹如恶梦,方歌吟枕在砖上,无论如何,都是睡不 ,直至天
明,才意识模糊了起来┅┅
十 快意恩仇
方歌吟是突然被惊醒的。
他听到一个急促的喘息声,在他耳边。
他惊醒之时,宋自雪已抓住他。
宋自雪的双手就像钢箍一般,愈来愈紧,方歌吟不禁呻道:「师伯」就在此时,
他只觉被抓的两道脉门,功力大量涌入,与他木身的真力汇成一气,只听宋自雪冷冷
地说了几个字:金虹剑给你,你是天羽派第五代掌门人!
方歌吟大惊叫道:「不可」但话未说完,真气涌输过急,一迫之下,五脏翻涌,
方歌吟只觉血气乱流,轰然晕了过去。
他再苏醒之时,只觉得宋自雪双手仍抓住他的脉门,但已松柔无力,而头颅、身
子,也伏在他胸前。
而他本身的真力沛然:这种功力的骤然增强,只有一个可能,一是服食千年难得
之异物,二是有前辈高人,把己身功力,贯注于对方。
但後面的一种方式,己身元气却大耗,一旦输出的内力,便不再回来,若非至亲
至要,谁也不愿做这样夭寿亏元的事二但宋自雪做了。
宋自雪也死了。
方歌吟抱住软倒的宋自雪:这个曾自创一家,剑气纵横,傲视群伦,无敌天下的
人物,而今已全无意识,结束他苦伤的岁月和生命。
方歌吟眼泪夺眶而出:「师伯,师伯……」忽然怀中的蠕动了一下,方歌吟欣喜
莫己,连叫道:「掌门、掌门,你不能……」
宋自雪缓缓地,缓缓地抬头,说出了他一生中的最後一句话:「我平生做事,只
求」快意恩仇J四字,除此无他!「然後他就死了。永远地带看他一生,和这句话而去
。叁个月後,河南省堰城·,一个白衣少年,拿一把千古奇剑,要求锵剑师凿刻了四
个字:快意恩仇。叁天後,这孤落但神字不几的年青人,一叶扁舟,渡过黄河在此最
大的支流:洛水。方歌吟由川中,越湖北到河南,追踪的只有两件事物··一路上白
衣人很多,而且据方歌吟辨识调查、跟踪追访,果然是长空帮中人,往河北方向聚集
而去。为什麽他们要化整为零,同赴一处?方歌吟想知道。所以他跟去。-同时也因为
一个理由,这理由是更重要的。这一路来,都听到」血河车「的消息。这叁个月来,
血河车过去,武林人物你争我夺,酿至血流成河。血河车乃是往北,山西一带直上。
这条路线无疑是与长空帮的路线相仿,其中聚集的理由也是否相同?方歌吟还是不知
道。所以方软吟想知道。因此方歌吟跟去。他跟去,跟的当然是长空帮的人。他入世
末深,江湖经验未足,所以单凭他追踪血河车,定必追丢,不如跟踪饱经世故的长空
帮徒,反而有利得多。方歌吟跟踪得十分小心,以他目前功力之高,那几个长空帮徒
确不易发觉。但他在渡洛水前,却为两个人发觉。·两个认识他的人,他也认识的人
。铁狼,银狐。铁狼、银狐,也是为尾随血河车而来的,而且长空帮所至,桑书云必
在,他们想暗中狙杀长空神指,来雪前耻。但他们因吃过·」长空神指「桑书云的大
亏,对这」长空帮「帮主,又心存畏忌,所以也跟踪尾随长空帮的人口希望能知晓桑
书云身处何地。·:却不料他们所做的,正是方歌吟所做的。而他们所跟的,也恰好
方歌吟所跟的人。·这个照面,打得实在尴尬。·然後铁狼无名火叁千丈:「兀那忘
八,你竟还没饿死?」
银狐也怒目道:好极,上次你缩头乌龟,我们没时间跟你耗??,今天要你死。
原本一路上来,除了长空帮的人外,也有不少武林打扮的人,进入两河,好像风
雪会中州,方歌吟以为这都是要夺血河车的人,也没多加留意,他此趟跟踪血河车,
倒不是因为窥视血河车神秘奇宝,而是要知道那一黑一白的杀父仇人在那里?而今骤
然遇见铁狼、银狐,一时征住,想起昔日之耻,也怒上火头,当下声色未动。
铁狼嘿嘿唉道。·「现在後临大江,看你还有没有洞可钻?」
这句话倒提酿了银狐,包抄到方歌吟後面,道:「我先截断他的後退,免得他往
大江里一跳,嘿!」
铁狼的脸上,多了一道剑痕,早就恨绝了方歌吟,当下也不再打话。
铁狼突进一步,五指箕张,抓向方歌吟。他不想一下子杀死方歌吟,而是想抓看
方歌吟,好像猫抓老鼠一样,未玩个够前是一定不吞噬它的。
他和方歌吟交过手,「很知道」方歌吟的武功,所以他完全是十拿九稳。
但他这一拿,尚未拿稳,忽见惊虹一片。
天末黑,没有云,更无雷,既无闪电,何来惊虹?
铁狼急退,「啸」地一声,他只觉得左臂身子一辣,金虹忽灭,饶是他反应得快
,也不知自己伤有多重。
铁狼梧住伤口,鲜血自指缝间溢出,在旁的银狐一声尖呻如针刺:「金虹剑1」铁
狼猛想起昔年名震江湖的一把剑,顿忘了伤口,失声道:「天羽派掌门」银狐目光收
缩,厉声道:「这是宋自雪给你的,宋自雪在那里」铁狼这才记起自己的伤口,低头
一看,只见左胸有一道五十余长的剑伤,皮肉都翻了出来,幸而他老于世故?闪躲得
快,方歌吟初试神剑,时机把握也不够镇定,否则这一剑就要了他的命。
铁狼、银狐一见方歌吟亮出金虹剑,愤怒之余,心里却是有顾忌的,他们与桑书
云比试过,自知相距太远,而宋自雪又是「叁正四奇」中除劫余老怪外,出手最辣、
下手最狠,向不留活口的,不由得铁狼、银狐不心寒。
畏惧归畏惧,但总不成怕了这小子,何况铁狼又挨了一剑,总要做了这兔息子,
而且打从铁狼银狐心里,以为是大意中剑,而不是方歌吟武功有所进境。
方歌吟这奏劝的第一剑,便是「天羽廿四式」中的「长天一剑」。
「长天一剑」是以剑身锋口,倒割敌人,一般人用剑,多用剑尖点、剑锋刺、剑
身劈、剑背挡,很少人把剑身这等贴身技艺变作远攻,但一代奇才宋自雪,剑法却自
创格局,铁狼伤在方歌吟这一剑之下,也委实在这剑角度太怪、出剑太快。
方歌吟本不想狙击铁狼,但五个月前,曾跟这一对夫妇交手,自己简直不堪一击
,方歌吟现得宋自雪指点,但·一直不知自己武功如何,一见铁狼、银狐,情知不敌
,只好猝然出手,并用了九成功力、发出此剑。
这一剑得手寸连方歌吟自己也意想不到,一时意兴风发,长啸起来,铁狼、银狐
更怒,两人层翘齿露,都发出了忿怒的、尖锐的长啸。
这两阵尖啸犹如针刺,若换作半年前,方歌吟早受不了,但而今功力大增,居然
禁得住,但自己原先那一声长啸,在两道排攻的尖啸下,已形低微,可是铁狼银狐相
顾一眼,却十分讶异。
显然地,力歌吟功力之高,远在他们想像之外。
这一下两人不敢再大意,两人犹如狂风暴雨,合攻方歌吟。
方歌吟使的是「天羽奇剑」,金虹如日,左右纵横,铁狼银狐数度猛扑,皆无法
取下,铁狼心中大怒:妈的,活见鬼不成,这小子怎麽武功竟进至此。
二银狐心中也忖:要是达一个小小的「叁正四奇」的弟子也打不过,自己夫妻如
何能再行走江湖?
方歌吟首次出手,精神抖数,居然见铁狼银狐厉啸猛攫,劫攻取不下,心申喜甚
,当下勇振神风,将天羽剑法,淋漓地使了出来。
叁人战在一起,打了五十多个同合,竟未分胜负,银狐顿觉脸上无光,便急攻求
进,忽然身形一闪,竟似有叁个白发斑斑的老太婆,一齐攻向方歌吟。
方歌吟情知一旦让一人攻入剑圈内,另一人一定牵制住自己长剑,而自己则破绽
大现,尽让人攻击·之目标,所以方歌吟郎刻使出「叁潭印月」。
当日方歌吟也曾对铁狼银狐施出这招,但今岂同昔,这一剑甫出,银狐本化幻叁
条影子,原以为方歌吟攻一则另二出击,岂知对方一连叁剑,银狐怪叫一声,叁又合
一,正在这时,金虹剑也是叁合为一,直钉银狐。
银狐这身形原是「二叁心法」,是根据易经八卦:「一生二、二生叁、叁生万物
」,使到得心应手时,可一人化作叁十叁道影子,否则也「天地人」、「人鬼神」叁
位一体,千变万化,又随时合为一人,施出致命攻击!
唯是方歌吟的「叁潭印月」,便的不打,一出手,便中鹊的,银狐此惊非同小可
,她不知这是宋自雪所创的「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的「心剑」:剑在
神州在,万变不乱,处变不惊的剑诀中演化出来的。其实银狐若不乱,这一剑所亡印
「之」月「,倒不一定能击中目标。但银狐却是乱了,慌乱间,忽一双粗黑怪手,及
时一合,拍住剑身,只听铁狼」喝「地一声,方歌吟用力一抽,竟收不出来。铁狼向
银狐疾道:「我挟剑,你上·」银狐怎肯错过这等机会,立时欺身尖呼而上。
方歌吟心里太急,第一股内力,就自剑身逼了出去。
铁狼抓紧剑身,正想劈手夺了过来,·忽觉一股震力,透过指尖撞来,大吃一惊
,忙运功相抗。
但一股劲力刚去,另一股大力又来,像长江後浪推前浪一般,那股内劲加上剑寒
,铁狼全身一下热一下如人冰窖,抵住了四道内劲,已全身顶抖了起来,待要松手,
却铁爪又被剑身吸住,无法可施。
银狐的攻势,被力歌吟以天羽门的步法避了过去,但方歌吟也险象还生,银狐攻
了叁几招,回头猛见铁狼脸色大变,全身幌幌欲跌,此惊非同小可,忙飞身过去,用
力一拍,「啦」掌击在铁狼肩膊,铁狼往後一挫,但双手依然被金虹神剑吸住,此时
「九弧震日」已龚至第五震,眼见铁狼就要不支,银狐魂飞魄散,抓住铁狼,用力一
扯,「呼」的一声,铁狼终于双手脱离剑身,两人收势不住,脚步踉跄跌撞出去。「
·、这一下,方歌吟大占上风,却真正惹火了铁狼、银狐,两人情知方歌吟武功大进
,轻易不能取胜,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发出一盘尖啸,银狐状若疯狂,跃上铁狼背
上,两人怪叫,一步步迫前,正是」天杀地绝功「。方歌吟心中一凛,知道这种怪功
非同小可,当下不敢大意,铁狼、银狐尚未发动,他一招」顶天立地「就递了出去口
」顶天立地「,上攻银狐、下攻铁狼!但就在刹那间,城狼、银狐都不在了!银狐、
铁狼左右滚出,飞扑方歌吟左右侧。方歌吟一反手,剑分左右,正是天羽甘四剑中的
一招精妙剑招,」阴分阳晓「!天羽剑招,精妙奇险,铁狼、银狐无法破招,但两人
」天杀地绝「配合,·也十分巧妙,一转而下,避过剑招,合而为一,在方歌吟背後
,」呼「地合拍出了一掌。方歌吟想避,已来不及,要知道·」夭杀地绝「奇功,铁
狼、银狐两人合击,等于四人之功力,方歌吟尚未回身,已弹出了」怒屈金虹「」金
虹剑「剑气」铮「地飞射,被掌风而入;掌风犀厉,摧坚搪铁,狂袭方歌吟。哄,方
歌吟整个人被击飞四尺,足方落地,血气贺腾,几乎站立不稳。要是这一掌被击实,
方歌吟那有命在?但他急中反袭的」怒屈金虹「,已破掌风而入,先行弹中银狐右掌
,」扑「地射穿了一个孔!·,银狐右掌一旦被破,左掌即配合不上,铁狼掌助他大
受影响,所以」天杀地绝「掌劲仅发挥十之二叁,故未能重创方歌吟。这一下,双方
皆有损伤,一时顿住,正在此时,忽有几个幽淡的咳嗽声传来。方歌吟大感熟悉,猛
回头,喜极拜倒:「师父·」这一声把眷念、敬重、亲情:欣喜都表露无余。
然而铁狼、银狐脸色大变,一个方歌吟尚且如此扎手,再加个宋自雪,那还得了
?
两人心意相同,怪啸一声,发足狂奔,瞬间逃得个影踪不见。
他们当然不知道来的人是祝幽,而不是宋自雪。
而方歌吟现刻的武功,早已在他授业恩师祝幽之上。
方歌吟喜极口吃:「师父…·。·你……你老人家……怎地来了?」
方歌吟返川之际,祝幽正抱病在身,故未能应方常天之邀,而今见祝幽居然来到
河南,心里十分诧异。
祝幽咳了一阵,喘息道··「你走後,我知我这病,……唉,所以赶出来,又听
说你家出了事,我赶了赴隆中,·你已不在……後从辛深巷辛兄处打听你安然无恙,
才放下心头大石……後来听得铁狼、银狐扬言已饿杀一名天羽派子弟,我疑心是你,
所以一路尾随他俩……但我自知武功非他们之敌,故此一直未敢妄动…:刚??的事
,我都看见了,你的武功……很好,很好……是不是通??了你师伯了?」
方歌吟叩首道:「弟子该死……弟子未得师父同意,先学武艺,弟子该死」祝幽
叹道:「你师伯爱才个性,我甚是了解,你快把这半年来的情形,跟我概略一说。」
方歌吟称是,於是就在洛水之畔,娓娓地把这半年来:从血河车初现,到桑书云
出手、铁狼、银狐追杀、至巧遇宋自雪,要略的说了个清楚。
祝幽听看,不住地咳嗽:不断地咳嗽。
从这儿望过去,清丽的浴水、白云、蓝天十天空任鸟飞……
古代的浴水,还有美丽的神话,这一生读诗、谊书,赞书灯残卷……却从未好好
练过武。
林雪宜、宋自雪,都是爱武的人……他想看想看,神情有点恍惚、彷佛回到了那
天神采飞越,虽瞧不起他,但对他一直照顾的宋自雪,兴高采烈的带林雪宜来见他:
「……这是我的傻师弟」又叫做猷子,这是……「他做梦也没也想到,那清丽高贵的
白衣女子,居然喜欢的是他,而不是惊才艳羡的宋自雪。然而…,这一切,都过去了
,他一直撑??不死,是想活着见到宋自雪,告诉他」我不恨你,我一点都不恨你,
这一切,都是绝代骄子所应得的,而不是他钝鲁的祝幽所该得的……
却不料……宋自雪也没得到……祝幽忽然悲声道:「大师兄,你纵横一世,一生
英名,怎能死得如此之惨,如此之惨……」
祝幽说看,咳嗽已止,但脸色惨白,全身摇摇欲坠。
方歌吟大惊、慌忙扶住,祝幽惨矣,嘴角渐溢出了鲜血,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说
了一句,是抓??方歌吟的手背说的,「……你要承担起天羽门复起的责任……」
方歌吟的泪,使他看不清一切,天羽派,天羽派除了硕果仅存于青城的一支,偌
大的天地,就只剩下他孤苦飘零的一人了。
【大宗师第十一章 洛水渡】
洛水清清。
荒坟一堆。
方歌吟已哭过良久,而今他既无父兄、家人,也没有师父、师伯,天下虽大,
却只有他只身一人。
和一把昔年吒叱江湖的金虹剑。
一个人,一把剑,剑上四个字:快意恩仇
而他能不能快意江湖?
※ ※ ※
他孤身登上了孤舟。
这偌大的江河,上溯黄河,却只有这一叶扁舟, 竺翁默然。
他要渡水,招呼良久,这小舟就自茂苇丛中穿了过来。
至於他原先追踪的两个长空帮的人,因与铁狼、银狐那一战,早已不知他们身
在何处了。
江水茫茫,河雾蒙蒙,方歌吟不知为何而沉吟。
就在这时,舟子往一处苇芦密集处停泊。
芦苇摇曳,芦花白头,风吹来,更觉江清水清。
但这却不是方歌吟要停的地方。
经历这半年来数度巨变,以及与一代宗师宋自雪相处日久後,方歌吟也就变了。
至少不该间时,他绝不问。
他深信将发生的事情,比他所问到的答案更是答案。
果然,芦苇丛中,一条纤小的身影,如鹭莺般掠起,轻轻落在舟上。
轻得就像一根针,落在毡子上;轻得像飞燕舞者,舞在力士巨手的盘中。
来人是不知在方歌吟心中逆泳而上,顺流而下,挣扎牵系多久的:桑小娥
※ ※ ※
她穿水色长袖,挽薄丹色衣衫,衣袂裙妆的简仆宽松,更使她身裁出落得美如
池中莲瓣,亭亭玉立。
方歌吟没有出声。
桑小娥却寒 粉脸:「我问奶。」
方歌吟没有答腔。
桑小娥瞪 他道:「你一路来跟 我们作什麽?」
方歌吟不是不想答,而是答不出,他一路来跟 长空帮的人做什麽:是为报父
仇,追踪血河车,还是想藉┅┅
桑小娥冷笑道:「奶不说话,难道又要我动手?」
━━襄阳城中,太白楼 ,桑小娥曾出手制住了方歌吟,後因严浪羽从中作梗,
反使方歌吟救了她。
━━只不过方歌吟救桑小娥,乃是凭易容、唬人和辛深巷的谋略,而不是凭真
本领。
━━何况後来桑小娥又带桑书云自铁狼、银狐手中救同了方歌吟,并说明今後
彼此「两不相欠」。
━━方歌吟觉得桑小娥心 根本瞧不起自己。
这是方歌吟伤心的地方,也是他不愿意说话的原因。
偏偏桑小娥要逼他说话:「你再不说话,我要掴你两巴了┅┅」
话未说完,忽然对岸长得类似茂苇的茅花丛去,有一个宏亮的声的声音在喊:
「桑家师妹,把船撑过来,让酒家搭个便船可好?」
※ ※ ※
说话的人离舟子约有二十馀丈,但元气充沛,字字清晰可闻。
说话的人是一名光头大和尚,年纪不大,但硕壮精悍,双目炯炯有神,身 黄
袍,外裹婆架,显然是佛家高僧。
只见桑小娥喜笑清脆,扬声问道:「对岸的可是少林铁肩大师兄?」
那和尚合什道:「阿弭陀佛,小师妹好眼力。」
桑小娥宛然笑道:「大师兄来得好,家父久等了。」说看一扬纤手,向那 竺
翁道:「把船撑过去。」
那掌舟者当然也是长空帮的人,方歌吟心忖:敢情长空帮帮主桑书云召集帮众,
以及各大门派高手汇集两河,定有用意,不知为啥?
要知当今少林掌门,就是名动八教的天象大师,天象大师乃继少林百丈禅师之
後,最烈性如火的一人,但武功之高,声势之壮,也甚少前人可以比拟。
少林天象,亦名列「三正四奇」三正中之一人,他有师弟天龙,是掌少林戒律
院堂主,武功直追「三正四奇」,三师弟天音,为达摩院堂主,在武林中,闻风变
色的高僧,天象只收一名弟子,就是这铁肩大师。
少林素来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在武林中,也光芒万丈,弟子之聚,势力之大,
朝廷也忌之三分;是以这铁肩大师年纪轻轻,但辈份最极高,在武林中,是无人敢
不服命的。
铁肩这次出道江湖,定必为了有大事发生,这点方歌吟心中也暗自纳闷。
铁肩大师,号称江湖年轻一代高手中人杰,道家的要算是武当大风道长的衣钵
真传铁骨道人,俗家的要算是东海劫老怪严苍茫之亲子严浪羽,佛家就要算这名铁
肩大师了。
这些舟子渐渐撑到江边,眼看还有七八丈远,只见黄衫一闪,铁肩大师已长身
而起,落在舟上,偌大个人落下来,舟子连沉都不沉一下,只听铁肩轻松平常地说
了一声:「多谢。」
这时江上大风,衣袂翻飞,桑小娥也被吹得宛若舞柳,发扬不已,铁肩问道:
「不知桑帮主现在何处?」
桑小娥挥一挥手,舟子又往江心撑去。
「爹在江中,离此还远,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铁肩目光闪动:「让他老人家久候了。」
桑小娥莞尔一笑道:「爹另有客人,也并非专为等你。」铁肩不觉脸上一红。
要知桑小娥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独生女,长空神指桑书云又是武林七大高
手之一,无论在声在势,桑小娥犹如掌上明珠,向不服人,铁肩大师虽名重武林,
但桑小娥言辞上不逞多让。
舟子往江心荡去,离岸越来越远,只见江雾茫茫,铁肩指指方歌吟又道:「这
位兄台是谁?」
桑小娥小嘴一撇,道:「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哑巴。」
铁肩扫视了方歌吟一眼,见其年纪方轻,桑小娥神态不屑,便料定不是什麽人
物,当下杀心大现。
方歌吟忽然感觉到了,铁肩大师双袖忽然鼓起,桑小娥正背向铁肩,就在这时,
铁肩出手了
「碎」地一声,撑篙的衰翁背心中了一掌,带看一口血箭,「扑通」跌入江中。
桑小娥猛回身,叱道:「你┅┅」另一掌已至,背後是江,桑小娥避无可避,
勉强一侧,「啪」掌劈在肩上,桑小娥脸色一白,「哎」了一声,右手食指一屈,
正欲发出「长空神指」,铁肩大师却掌心一红,全手变成血红色,桑小娥就软倒在
舟上。
桑小娥梵呼:「大手印┅┅」
铁肩咛笑道:「不错,是密宗「大手印」┅┅」
桑小娥变色道:「奶不是禅宗的┅┅」
铁肩扬手正要击下,大笑道:「我根本就不是少林铁肩┅┅」
「那奶是谁?」方歌吟冷冷地问。
铁肩回身:「奶是谁?」
方歌吟「铮」地一声,拨出金虹剑,金虹亮若一湘秋水,铁肩变色的:「奶是
宋自┅┅」
方歌吟怒叱:「住口 你背後出手伤人,天羽门的人容不得你 」
铁肩跨前一步,一脚击出。
小舟本狭细,铁肩一步跨出,气势沉猛,方歌吟不禁退了一步,这一进,就返
到了船边。
「铁肩」出手,好像都是先逼人於死地,方歌吟一念及此,就在「铁肩」出掌
之时,一剑挑出。
这一剑宛若山岭晓雾,忽然旭日初升,「铁肩」一出手,忽然发现自己掌心,
等於向剑尖撞来,硬生生把掌势收住,另一手一挥,一股极强劲的袖风猛然撞出。
桑小娥负伤倒地,却仍看得一清二楚,失声道:「大袍袖 」
「大袍袖」、「大手印」皆是密宗派得意的独门绝技,方歌吟剑法虽纯,内力
断不如这人,但他天资聪魄,忽然一脚踩在船上。
这一下,船立即失重,歪挫一边,铁肩大师的袖风,也打了空,同时间,方歌
吟一剑「长江大海」就迫了过去。
铁肩因船身忽沉,而全力於扎稳马步,袖风打空,身形也不禁往前一倾,而天
羽二十四剑中的「长江大海」,气势惊人,而且一式接一式,如长江後浪,排涌而
来,铁肩猝然受此反击,一时手忙脚乱。
受伤的桑小娥,真与方歌吟交过手,见其拨剑,以为是虚振声势而已,但见方
歌吟不同於前,出招凌厉,气势非几,不禁看得飞住了。
铁肩避过「长江大海」一连串剑刺,架梁上已破了几个剑孔,他武功虽高,但
与桑小娥比,尚逊一筹,三正四奇弟子毕竟不凡,他之所以冒充铁肩,也为暗狙得
成,却不料出来了一个这般扎手的人物,当下掉头往江中跃落。
桑小娥一声清叱:「别走 」
方歌吟他觉此人来路甚为可疑,拦剑上前,正欲阻止,铁肩一回头,掌心通红,
一掌劈出,方歌吟离掌三尺忽觉热焰逼人,鼻息一窒,百忙间一招「弯弓射日」,
贴地攻出。
「弯弓射日」,乃求险取,方歌吟头上「呼」地一声,让过掌风,剑已在这一
瞬间递了出去,只见「铁肩」狂怒一声,也不知是跃落还是跌入江中,「噗通」一
声,然後一阵水涟,显然这人水性极好,潜水游离。
方软吟自己也险些儿被「大手印」掌风扫中,心道好险,抽身看剑,只见剑尖
有一滴鲜红,又迅即收入剑身之中,金虹剑血红更甚。方歌吟彷佛记得宋自雪生前
抚剑说的话:「这柄剑,不知饮尽几多仇人血,杀尽几多恶人头,斩尽几多异人高
手┅┅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天羽派的信物。」
方软吟缓缓收剑,只听桑小娥呶 嘴儿道:「好利害呀 你看,还不是给人整
了┅┅」
方歌吟低头一看,只见小舟底部已被人凿穿了一个洞,河水泊泊流入,方歌吟
用手塞住,心下大急,才知道那「铁肩」阴狠毒辣,人虽游走,却先凿穿舟底。
桑小娥长身欲起,但因伤口一疼,「哎呀」一声,又坐倒下来,方歌吟过去要
扶,这一下,因船身窄小,两人贴在一起,桑小娥发鬓散乱,息气若兰,珍贵如玉,
方歌吟一时瞧得呆了,那洛水山光水气,本就极佳,映在人底脸上,恍如画般,桑
小娥猛觉一般男儿气息,只见扶她的人,一脸真诚,剑眉星目,而且双眸还带有一
种说不出的真情,不禁也恍惚了一下。
这一下,两人虽都是胸襟磊落,坦荡侠女,一时不觉都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船
底江水泊泊涌上来,桑小娥娇柔地道:「你看┅┅江水┅┅」
方歌吟哦了一声:「啊┅┅江水┅┅」
才慌忙过去用手塞佳。但洞口附近,裂缝越来越大,河水不断透入,小舟怎能
容纳如许水量,眼看就要沉了,桑小娥急道:
「你┅┅喂,会不会游泳?」
方歌吟怔半响,道:「我不会游。」
桑小娥一蹂足,急道:「那怎麽办呀?」方歌吟觉得自己不会游泳,彷佛是很
可耻的事,恨不得死了算了,桑小娥咬呀了一声又道:「我┅┅我也不会游泳┅┅
糟了┅┅」
方歌吟心 想,今番跟桑小娥一起葬身於洛水,也真是好┅┅想看嘴角不禁泛
起一丝笑意,猛想起金虹剑,如一个霹雳巨雷,轰然一击,方歌吟心忖:方歌吟啊
方歌吟,你父仇未报,大志未酬,居然竟这般没有出息┅┅当下立时清醒了过来。
忽听桑小蛾欢呼道:「那船┅┅」
只见薄雾之中,隐然有一艘大帆,向前驶来,方歌吟用力两边挥手,大声呼叫,
好一会後,那船果向小舟处驶来 瞬眼已冲破雾墙,靠近小船,桑小娥拍掌抚媚娇
美:「有救了有救了┅┅是爹爹的船。」
方歌吟听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那船已停了,只听一温文的声音问道:
「是小娥麽?」
桑小娥郎欢呼道:「爹爹┅┅」
只听那温和的声音笑道:「怎麽落到此等田地┅┅先上来再说 」
那船靠近,才知是极是宽大,高耸的船,全船以乳白色木梁制成,帆 淡青,
有一股极威皇高贵的气派,甚是少见,帆上书写飞越神意的三个字:「长空帮」。
方歌吟抬头望夫,只见那船头极高,方歌吟所乘的小舟又极细小:从下面望上
去,只见青帆飘飘,桅木高耸,船首巨大,船头上,隐然有几个人,衣袂飘飘。
正中间一个人,身看淡绿长袍,温文儒雅,三络长须,飘动不已,正是上次隆
中林 ,出手相救的「长空神指」桑书云。
桑书云身侧,倘有一人,敝胸露臂,豪壮十分,散发飘扬,并不高大,也不知
是谁。此人身後尚有一人,身看锦衣的人,看上去十分眼熟,却看不清楚。
桑小娥为人崔是拗倔,见方歌吟呆立不语,必中有气,便要自己站立,但甫一
起身,肩伤有若针刺,不禁冷汗直冒。这次她忍住不出一声,都落在方歌吟眼内,
他原本心中自卑,别人都是一门之主,一帮之首或名门弟子,自己师出祝幽,屡败
人手,但不欲与这些宗师名家同在一起,免受人歧视。
大船又放下索梯,方歌吟即扶 桑小娥玉臂,其实也只用中、食、无名三指轻
轻搭上,而一股真力就传了出去,桑小娥也不怎地,十分受用,慢慢扶看索梯攀了
上去,心 觉得那股力气,是自那个本来呆呆而今神风的男子身上传给她的?竟有
一种难以说出的甜滋滋,方歌吟三指搭在桑小娥玉臂上,软若无骨,自己也未敢用
力,两人爬到一半,船首甚高,江心风大,两人衣袂飘飘,真像仙侣一般。
船首愈来愈近,方歌吟却希望它远些更好,不禁一望,谁知一看之下,一颗心
几飞出口腔,原来除了微笑的桑书云、和一名豪壮的白袍老人外,另一名华衣公子,
赫然就是昔日追杀自己的严浪羽。
唯是方歌吟扶持桑小娥,已上了船之大半,只好硬看头皮爬上去,心忖,有桑
帮主在,料不敢对小娥和自己怎样。这下子尽是耽心桑小娥,却把自己摆在其次了,
但意识 恍然未觉。
船上的严浪羽开始见一青年扶持桑小娥上船,初以为是长空帮中的人,见桑小
娥神情中娇羞无限,对自己的潇煞宛若两人,心 大不是味道,仔细看去,才知道
居然是昔日假扮宋自雪救走桑小娥的青年,心中大怒,暗忖道:好哇 当日在隆中,
冲 铁狼、银狐,没来得及把你给做了,却不知铁狼银狐没让你去见阎王,今日便
要你死在洛水中。
因为桑书云在,严浪羽当下声色不动,缓缓走到船沿,伸手笑道:「小娥妹子,
手伸来,我扶奶一把。」心中却准备桑小娥一上得船来,便把这臭小子给一脚踢下
去,桑书娄纵要阻拦,有父亲在,也不怕不好说话。
原来东海劫馀岛岛主严苍茫,是出名的护短人物,行事怪僻,心狠手辣,宋自
雪虽快意恩仇,但甚不耻严苍茫盗而无道,此人外表豪迈,其实心胸狭窄,犹如妇
人。
严浪羽伸出手去,桑小娥一见是他,脸若寒霜,扳看脸孔,来个相应不理,严
浪羽碰了个钉子。也不好发作,嬉皮笑脸道:「拉一拉手不要紧罢┅┅来来来┅┅」
桑小娥不理他,靠向方歌吟的身子却是紧了一紧,方歌吟大敌当前,只觉兰香
扑鼻,不禁陶陶然,这下严浪羽实挂不下脸,心生毒计,忽然一笑,同方歌吟道:
「来,我拉你一把。」
方歌吟见他伸出了手,也不好拒绝,但因吃过人大亏,也心生戒备,此时方歌
吟与桑小娥,只须一步,便已登上船首,谁知两人刚碰触,严浪羽手中一紧,握住
方歌吟的手,一带一甩,使用「沾衣十八跌」,要把方歌吟摔落水中。
那边的白袍人,正与桑书云对话,并不知这 情况,原本严浪羽要摔甩方歌吟,
简直易如反掌,谁知方歌吟现下武功大进,又戒备在先,而且善将剑法藏入内息中,
严浪羽正欲施术,忽斑掌心热力一摧,一股大力涌至,全身为之一瘫。
严浪羽急忙运力相抗,然而已迟,方歌吟第二股暗劲涌至,又抵消了他初运的
真力,第三股真力又至,严浪羽猛地打了个寒战,要运功也来不及了。
第四股劲道又催至,严浪羽居然发起抖来。第五股真力一逼,严浪羽双脚在船
板上「哒哒」不已,第六股真气又到,严浪羽猛想起听说天羽派中有 一招极利害
的以内息化剑的招式,叫作「九弧震日」,与人一旦接触,即化作九道内劲,一道
比一道厉害,严浪羽一念及此,想要大叫,已然无及,方歌吟第七股暗劲又发,严
浪羽本就站在船边,因大意轻敌,俯身向下,而且大力一催,重心顿失,收势不住,
怪叫一声,「呼」地飞过桑小娥、方歌吟两人头顶,「哔啦」 一声落入江中,桑
小娥见此,不禁「噗嗤」一笑。
这一笑多少风流俏媚,方歌吟竟看得痴了。
「哔啦」一声,有人落入江中,桑书云和严苍茫一齐同头,船沿冒出两个头来,
好登对的金童玉女。这刹那间,桑书云、严苍茫两人饱历江湖,却仍看得心 暗暗
喝采。
然後方歌吟已上船来,正扶纤小的桑小娥上来,桑小娥盈盈一笑。同时间,桑
书云和严苍茫都明白了是怎样一会事。
严浪羽无法忍受这青年,所以出手,反而被青年甩落江中┅┅难道这青年竟有
什麽惊人艺业,能把武林中年轻一辈俗家子弟中武功最高的严浪羽也片刻间击败?
严苍茫迷起双眼,桑书云洒然一笑。他们却不知道,严浪羽之所以一手败於方
歌吟之手,方主要乃因大意轻敌,而这青年卸是他们故友也是劲敌宋自雪的唯一滴
传弟子。
桑书云也立刻认出了这青年正是半年前树林 ,自己一手拯救的小伙子,他与
严苍茫对望一眼,严苍茫猝然地豪笑起来,眼睛迷起来的时候闪过一丝狠毒的、羞
耻的光芒,桑书云的笑意却是安慰的:好。像看到一个子弟成材的笑意一般。
桑小娥向桑书云盈盈一幅道:「女儿拜见爹爹。」
桑书云抚须一笑道:「你拜见严伯伯。」
桑小娥老大不情愿,也向严苍茫收袖一幅,严苍茫哈哈笑道:「好,好,长空
帮又多了一位青年才俊,是不是侄女的新交啊?」
桑书云微笑否认:「这位少侠并非敝帮子弟,好似是天羽派的门下高手。」
严苍茫「哦」了一声,心忖:既不是长空帮中的人,那就好放手干了。但心中
又疑虑。这小子搞不好就是那宋狂人的弟子,那就不简单了,要知宋自雪平生快意
恩仇,得罪了他,可是纠缠没了的。
这时严浪羽湿淋淋的爬上船头,一只脚正跨入船 ,样子十分狼狙,也十分凶
狠,猛认准方歌吟背後,突然双掌齐扑,出手不带一丝风声,直打了出去。
本来方歌吟正向桑书云见礼,听桑书云的语气,那白袍虹髻老大,正是大名鼎
鼎的东海劫馀岛岛主严苍茫,脑中一阵轰然,就在此时,严浪羽的双掌已拍向他的
背门,掌心亦黑,又快又毒
就在这刹那,桑小娥就出了手。
只听微薄的「丝丝」之声,严浪羽双掌一抬,胸门一开,桑小娥的「长空神指」
就射了出去
严浪羽跟看就要一掌击毙这小子,突然受指风所袭,因双手出招,无法以半身
「腐尸功」受力,但他的武功,毕竟是年轻一辈的第一流高手,猛吸一口气,长空
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他翻得极快,桑小娥五指尽皆落空,但方歌吟回身一蹲,一剑就斩了出去。
严浪羽足尖方点地,剑势排舞锋锐,已划破他的肚皮,严浪羽大叫一声,向後
一飘,殊不料脚下一空,「噗通」一声,又掉下一二十丈下的江中。
方歌吟因恨严浪羽出手暗算,所以一出手就是天羽二十剑中杀气最大的一招
「血棕万里」。
这一招反击,加上桑小娥的「长空神指」,居然又是一招就把这武林俗家年轻
子弟第一高手严浪羽杀伤,再度迫入江中。
这下严苍茫脸色甚是难看,但碍於前辈身份,不能对方歌吟公然下手,但杀心
已动,桑书云久经世故,那有不懂,一看便知严浪羽意在小娥,而方歌吟是护花出
手,其实是帮 自己女儿这边,当下「噫」了一声道:「金虹剑再现,这位少侠便
是现下天羽派掌门了?」桑书云这一句话是提醒严苍茫,若对方歌吟下手,一代狂
人宋自雪定不干休。方歌吟本身对桑书云甚是敬仰,当下打抨躬身道:晚辈不才┅
┅」猛想起师伯英雄一世,英名天下,自己决不能过於谦让而丧其威名,当下接道:
「方歌吟,尚请桑帮主指教。」
桑书云呵呵笑道:「少侠武功超卓,恐怕在年轻一辈高手中,已甚少匹敌,天
羽派真可喜可贺┅┅」猛念及这话题对严苍茫心中来说?可大不是滋味,於是换了
个话题道:「少侠是何方人氏?」
方歌吟恭声道:「晚辈,蜀境日月乡人氏。」
桑书云哦了一声:「那方常天方大侠,是你什麽人?」
原来桑书云,虽是为一帮之主,却博学强记,不管是武私或儒林人物,当世或
过逝英雄,尽皆默记,所以一提日月乡,又知这青年姓方,郎道出方常天的名字。
方歌吟心 既是感激,又是佩服,因方常天只在隆中一带有名声,武林中可名
不见经传,而是为天下第一大帮的桑帮主却能有所闻,心中很是高兴,当下一时不
知如何说是好,桑书云迎风而立,衣袂飘飘:「真是将门无弱子。」
方歌吟只待说话,桑书云又道:「这位便是名动江湖,饮誉江湖的东海劫馀岛
岛主严先生。」
方歌吟因知严苍茫无恶不作,心中嫌恶,淡淡一揖,也没多礼,严苍茫心 勃
然大怒,表面上不动声色,笑道:「适才长空神指与金虹奇剑合手击败羽儿,实在
是武林中首见的大联手,哈哈┅┅老夫幸得一见,幸得一见。」
严苍茫心 却十分忿然,你两度击羽儿落江中,此仇不报非君子 桑书云却心
了然:严苍茫心中不甘,故把长空神指与金虹奇剑摆在一起,方才击败他劫馀岛
的人,故不算公平,而把自己儿子暗算在先,而且明明被方歌吟金虹剑斩伤一事,
箭头转向,反而不提。当下桑书云因恐严苍茫要对方歌吟下杀手,有心保存他,所
以又将再提问:「方少侠,令师可好?」
方歌吟凄然道;「家师已┅┅已仙逝┅┅」
桑书云、严苍茫一听,俱为大惊,不约而同, 一个问道: 「怎会死的?」一
个问道:「几时死的?」
方歌吟一时不知该如何同答,桑书云和严苍茫两人,都是久经世变,马上同复
了常态,严苍茫道:「唉,宋老弟死得太早 」桑书云只说了一句:「他不该在这
时候死的。」
原来「三正四奇」,七人武功相若,在华山、黄山二役後,惺惺相惜,而且也
是死敌,三正四奇的四奇,又以严苍茫最奸,宋自雪好杀,车占风凛烈,桑书云最
是悠游博大。而今「四奇」中「天羽奇剑」宋自雪居然死了,简直是震人听闻。
宋自雪在黄山、华山两役,与严苍茫、桑书云、车占风恶斗数日,不分胜负,
原定十年後再战於嵩山,於是各练奇技,以破敌招,不料十年之约眼看将至,宋自
雪却死了,严苍茫心中痛快,桑书云则甚是怅然。
这下严苍茫可全无顾忌了,忽然哈哈大笑道:「久闻天羽奇剑,剑冠群英,我
严老头恰好也有几个练剑的弟子,还谅方少掌门人赐教几招。」
当下也不等方歌吟表示,拍了两下手,船舱 忽然跃出四个黑色劲装,脸色惨
白的配剑汉子。
【大宗师第十二章 劫馀岛】
原来严苍茫这人,也是武林奇材,一生兼练刀、剑、棍、椒、十八般武器、三
十六异兵七十二奇器,样样皆会,後来把所有武器的招式,尽皆融入手下的拐杖之
中,配以精幻飘忽的掌法,加上晚年苦练丹药,简直博学精深,两百年来武林中鲜
少人可与以比拟。
这四名黑衣劲装汉子,都是东海劫馀岛门下,严苍茫呵呵笑道:「方少侠为一
方掌门,区区四个後辈,方少侠自没将他们看在眼 吧?」
严苍茫见方歌吟两次把严浪羽逼落江中,生怕让江湖中人耻笑自已的儿子反不
如宋自雪的後人,但又碍於桑书云,不便出手,加上武林中规榘,前辈不应欺负後
辈,纵蠃了也不光荣,何况傀对方未死,反落得个「此人英雄出少年,居然能从杀
手无常的东海劫馀岛岛主掌下保全性命 」加此反而名声大震。
严苍茫这生最怕有人比他更出名。所以派四名弟挑战方歌吟,一开便封住以四
战一的理由,乃是尊方歌吟为一派掌门,让人觉得公平至极,唯方歌吟却不欲战:
「严老前鲨,晚辈素来羡佩劫馀岛子弟骁勇善战,武功异诡,晚辈敬服有加,无需
比试。」
方歌吟本来是忍让,严苍茫听之下,以为「武功异诡」三字是说劫余岛的人武
功来路不正,而武林中正有很多人对劫馀岛的人有此种看法,这点严苍茫也心知肚
明,当下外表不动声色,心 勃然大怒,哈哈笑道:「世侄难道不是天羽派掌门麽?
记得昔年手持天羽奇剑的人,从未拒绝过一次挑战 手拿金虹剑的人,也没怕过谁
来?」
方歌吟一听,猛然一勇,深觉不能对不起「天羽派」这三个字,更不能对不起
背後的「金虹剑」,这当儿桑书云也说话了:「方少侠,想宋自雪当年,从未输过
一战 」
桑书云坚定地道:「至於胜败,我倒可以作个仲裁。」
桑书云这一句话,等於是说替方歌吟主持公道,不容让严苍茫欺负人;原来宋
自雪当年狂妄不羁,但对桑书云的雍容闲适,很是敬重,桑书云也对宋自雪的傲骨
志节,很是欣喜,两人在黄山、华山二役交手,反而成了英雄惜重。
方歌吟一听此语,豪气顿生,缓缓解下配剑,抽出金虹,剑身在蒙日下一片金
芒,方歌吟以手扮住剑尖,曲成弧形,忽地一放,「铮」地一声,馀音良久不绝,
方歌吟冷冷地道:「请了。」
他自洞穴出来後,先後击败铁狼银狐与严浪羽,心 豪情顿生,知道今日在船
上一战,乃事关天羽派声誉,只许胜,不能败,心头非常沉重。
严广茫一见方歌吟拨剑,心知计策得逞,当下一拍手,四人步法交错,分东南
西北四个方向,包围住方歌吟,这四人剑插背後腰带,剑却无鞘,剑身长,剑尖锐,
剑质软,兼得缅刀、长剑、铁枪之实。
方歌吟自幼得祝幽调教,品性虽近宋自雪,神勇威武,但甚知礼谦让,当下倒
挂剑尖,团团向四名脸色惨白的漠子道:「有请了 」
一语未毕,四柄如蛇蝎的剑尖,已分四个方位,直夺他的要穴
这一下猝不及防,方歌吟剑身不及倒转,急中生智,团团一转,剑身登时「格
登登」连连碰撞,把四名黑衣人的剑都砸崩了口。
原来金虹剑乃神兵利器,当年宋自雪得之,乃与人十七战十五胜,另一次两败
俱伤,还有一次对方武功居然在他之上的,仍被宋自雪用智慧击败,乃引头自刎,
这把金虹剑,方才夺得过来,宋自雪此後更如虎添翼。
方歌吟一招得手,四名黑衣人脸色大变,剑势一变,竟如灵蛇闪动,无法辨认
出剑方位,但方歌吟一次上当,已然学乖,一招「开天辟地」就斩扫了过去
天羽二十四式利害在全无徵兆,又急又快,大起大落,变化急剧,角度诡奇,
防不胜防,方歌吟剑未倒转,却已斩了一剑,扫了一剑,四人无可抵御,各被迫退
三步,桑书云微微一笑,严苍茫也不禁「噫」了一声。
原来方歌吟变招之快,应急之妙,使剑之时,已像了当年宋自雪最神飞风跃时
七分,桑书云心 暗感安慰,老友得传衣钵,严苍茫却心感恐惧,比子不除,日後
定必後患无穷。
那边方歌吟已与四名黑衣人交手十一剑,各有进退,但金虹剑是削绒如泥的宝
剑,四人手中长剑,尽皆所剩不到一尺,却苦战不退。
方歌吟有好几次剑虹要伤及黑衣人,因觉对方与自己无怨无仇,强忍收剑,要
知武林比试,很少有这种败不认输,依然缠战的,方歌吟边战边叫道:「四位剑法
高超,小弟在兵刃上占些便宜,请诸位兄台┅┅」
话未说完,这四人身法大变,一人迎面撞来。
方歌吟心 一凛,一剑递出,那人眼看中剑,忽然反身,「叮」地一声,剑伸
至背,架过一剑。
忽然间,这人又变得脸向方歌吟,「喇」地刺出一剑,正反之间,毫无徵兆。
这下身形飘忽,方歌吟揆剑一架,贴腕直戮,刺中那人手指,「当」地剑落於
地,但另一大汉又突然旋来。
方歌吟回剑欲守,另两人又夹攻而来,双剑疾斩,那两人居然不闪不避,那两
人手臂断落,却无血溅,而且脸不改色,剑交左手,又是一刺。
方歌吟剑斩两人之手,心中悔恨,不料对方似全无痛楚,两剑刺来,急错步跃
开,但腰际已被刺了两个小孔,痛澈心肺。
另两人又正正反反,用十分怪异的身法逼来,方歌吟情知再不全力出手,只怕
要败,剑气一振,便是「三潭印月」。
刷刷刷三剑,直攻东、南、北三面黑衣人,剑气直取,无可抵御,那三名黑衣
人只好急退,西面黑衣人,以为有隙可趁,「嗤」地一剑直刺方歌吟「风蹊穴」。
这一招十分阴毒,但骤然之间,方歌吟之剑,已抵住他的胸口,这时黑衣人的
剑势已尽,但身形可展,只要向前一倾,就要刺中方歌吟,不过他只要稍前趋,即
被方歌吟一剑穿心。
方歌吟这一招,正是「三潭印月」,前三剑都是假的,这一剑才是真的,剑抵
黑衣人胸膛 那白脸大汉冷汗涔涔而下,眼色中充满恐惧,方歌吟一笑收剑,道:
「承让,承让。」
陡然背後三道剑风,又飞袭而来,方歌吟本来要说几句客气话,便收剑不打,
谁知方才放过两个的黑衣人,这三柄毒蛇的剑,又向他刺到,这次十分险急,方歌
吟忍无可忍,而且也避无可避,只好挺而走险,猛地一划,不守反攻,一招「石破
天惊」,就斩了出去。
「石破天惊」是「天羽二十四剑」威力最大的一招下後发而先至,只见三条胳
臂,呼地飞上了天,手上还握了柄亮晃晃的断剑,半天才「喀膛」掉在船板上,原
来那三名黑衣大汉左臂又告斩断。
方歌吟心中更是欠疚,不料这四名黑衣人,一人双臂齐断,三人断一臂,但丝
毫不觉痛苦,独臂的人一手玲住自己的断臂,无臂的人居然一口擒住自己的断臂,
只听严苍茫一拍手掌,便匆匆走入船舱。
方歌吟战败四名黑衣人,心中也觉骇然,桑书云见劫馀岛的人居然无畏痛苦,
想必服食药物所致,日後说不定自己的长空帮与严苍茫的劫馀岛人交手时,不得不
多加提防。
方歌吟击退四人,也觉吃力,背贴船舱微喘,这船的木板白而细致?坚硬多纹,
严苍茫的脸色可极之难看:「方少侠,功力可好得很呀。」说看轻轻一拍船舱。
桑书云忽然脸色大变,欲出口示警,已然太迟,方歌吟乍见桑书云变色,不知
所知,眼光所及,只见严苍茫所拍之处,离自己虽七八尺远,但木板却未间断,方
歌吟猛想起传说中高人武功,有一种叫作「隔山打牛」的┅┅
方歌吟一念及此,立郎弹起,就在这时,一股狂台般的大力,已至木板上涌了
出来,方歌吟弹起得快,仍被那劲风扫中一下,连向前跌出八步,哇地一声,吐了
一口鲜血。
严苍茫乃借船舱一拍之力,将劲道传出七八尺远,暗撞方歌吟背心,眼见得逞,
谁知这小子精灵过人,居然闪去大半,心中极是愤怒,但一击不中,已不好碍 桑
书云之脸出手,当下哈哈一笑道:「适才老夫一试方世侄神技,下手过重,伤及贤
侄,真是罪过、罪过 」
一下子把自己蓄意杀人的事,化解於无形。方歌吟五脏翻腾,十分辛苦,虽知
严苍茫暗袭,心肠歹毒,但心 也暗佩服严苍茫的诡奇怪功。
桑书云心中也怒,但外表也不动声色,稍错步伐,已挡在方歌吟身前,呵呵笑
道:「严兄的掌功,又比七年前华山之战,犀利得多。」
桑书云使「犀利」而不用「浑厚」二字,讽嘲之意,严苍茫是当然听得出来的,
但严苍茫心道不好的是,自己因为忿怒,出手伤了方歌吟,却让桑书云冷眼旁观,
看出自己的掌力,可是大大地不妙。
那边的桑小娥,已过去扶住方歌吟,方歌吟被震得血气翻腾,忽闻如兰屏之香,
桑小娥因耻於严苍茫之为人,又感於方歌吟两次折严浪羽之恩,故顾不得身上湿透
衣衫,过去扶住方歌吟,但因衣衫尽湿,曲线毕露,桑小娥纵扶佳方歌吟,也是拉
了好一段距离。
但在方歌吟心中,却情愿给严苍茫打上十掌八掌,得此一扶,也是甘心。
严苍茫神色淡定,笑道:「这次桑帮圭召集武林同道,在贵帮船上相会,不知
有何吩咐?」
桑书云叹了一声道:「吩咐不敢,这次请动严岛主大驾,还不是为了门「血河
车」再现江湖的事┅┅」晓是名动江湖,老练世故的严苍茫,一听「血河车」三字,
脸上也变了神色,紧张地问:「血河车┅┅」话未说完,江中传来一阵尖哨,响入
云间。
只见桑书娄微微「哦」了一声,只见大江之中,来了一艘快帆,上书极其苍宏
有力的三个篆字:「恨天教」。
长空帮的帆船一阵急荡,显然已然停航,两名白衣青年走近桑书云身边,低语
一阵,桑书云向一人淡淡地道:「暂且停航,所有人加强戒备,不过对方似无恶意,
若无必要,无复出手。」
两人道「是」,分头奔出。方歌吟见长空帮的人年少英悍,行动迅疾,心 很
是景仰。
严苍茫在船首柱杖而立,曲袂翻飞,好一股大气,只听他朗笑道:「这恨天教
是近日方才崛起武林,但声势之大,直追贵帮,不知桑帮主对恨天教可有了解?」
严苍茫的人,浓眉散发,气态沛然,甚是好看,为人却心胸狭窄,他那句话,
是有意拿「恨天教」来相激「长空帮」,桑书云焉听不出:「恨天教为中原武林,
第一大教,我帮当然存有案录。据说这帮主姓宋,一身兼学各家各派之长。是个了
不起的人物,武功可能已不在少林天龙之下,┅┅只不知他今日找上长空帮,有些
什麽事儿?」
这时对方的快船也已停航,全方距离有二十丈远,但一个清脆若银剑的声音清
晰可闻:「因有事故,延误各位事情,敝教特向大家致歉。敢问贵帮帮主是不是在
船上?」
对方既有礼询及,桑书云亦站到船领,抚须朗声道:「老夫就是桑书云,未知
有何见教?」
只听那清劲如剑的声音道:「见教不敢。敝教建教以来,未向天下第一大帮拜
谒,自觉失礼,现下奉教主之命,送上贡礼,请桑帮主笑纳。」
严苍茫一听,大觉脸上无光。原来武林中仿如朝廷,有真礼之节,凡较小之邦
国,向大国献贡,在武林中,尤其是保镳一行,几过一地之「山头」,必定要先行
「打点」,否则要安然无夷,实在不可能,而小帮小派要得大帮大派「卫护」,也
有「献贡」的礼节,但「恨天教」是「天下第一大教」,第一大教向天下第一帮
「献贡」,这下简直是向长空帮脸上贴金,传出去也是大大风光,而身为东海劫馀
岛岛主的严苍茫,可感大大没脸。
桑书云稍为沉吟了一下,一是觉得恨天教的此举,其教主气量之大,可见一斑,
恨天教其日有更大成就,是可以预见的;另一方面又想,恨天教近日不知是否有了
麻烦事,故向长空帮献礼,一但有事,有长空帮同撑「黑锅」,如此一来,不是反
被利用了?
要知江湖上风云险诈,桑书云不得不慎加考虑,一方面也了解心胸奇狭严苍茫,
心 定不好受,於是朗声道:「教主盛情,敝帮心领,唯贵教声势,犹在敝帮之上,
敝帮未向贵教献贡,已贻笑大方,而今贵教如此客气,却教敝帮汗颜,礼物是万万
不受的┅┅如有缘份,倒想拜会贵教宋教主,不知┅┅」
桑书云说的十分坚决,下面的话,故意煞住,有意要让对方接得上去,对方一
听语气,也十分知机;好似了解桑书云所想的一般,也朗声回答:「桑帮主客气。
长空帮声势财力,俱为天下第一大帮,当之无愧,敝教仅能坚及背项,教内组织、
运行、布署,模拟贵帮不少,贵帮实乃我教明师,故献礼一事,贵帮宝应於笑纳┅
┅」
用语诚切,唯将桑书云要求见恨天教教主一事,略过不提,桑书云当明其用意,
看见严苍茫脸色好生难看,当下漫声道:「我这儿还有两位朋友,也是大大有名,
不妨向宋教主引见引见。」
只听那恨天教教主道:「不知桑帮主所说的前辈是谁?」
桑书云笑道,「我这两位朋友,可说是现下武林天柱之一,一位是名震圜字的
劫馀岛岛主严苍茫兄,一位是现今天羽派掌门方歌吟方少侠。」
那恨天教教主一听,登时没了声音。桑书云和严苍茫对望一眼,明知那恨天教
教主极知礼数,不知因何不答。而站在一边的方歌吟,听桑书云如此抬举自己,心
很是感激。
方歌吟望去,只见船首的桑书云和严苍茫侧面,只见桑书云神态清俊,气态轩
昂,旁边的严苍茫卸精厉柠悍、乱发横眉,都是大宗主气派,这时江上清风徐来,
桑、严二人次袂飘飘,直如神仙中人。
方歌吟自己想想,身背金虹剑,即是天羽派继承人,按照江湖礼数,自己可以
与三正四奇并列,但自己的成功、阅历、经验┅┅都莫如这些世外高人的。
便在这时,对船的恨天教教主忽然开口了。
「桑帮主,能否请天羽派掌门人站出一步说话。」
方歌吟听了心中狐疑,桑书云也很奇怪,唯有严苍茫,心中大怒,这恨天教听
闻自己之名,居然招呼也没打一个,却要见那乳臭未乾的小子,严苍茫觉得自己一
张脸搁不下去,便待发作。
方歌吟站出一步,朗声道: 「晚辈方歌吟,不知宋教主有何见教?」
方歌吟张口说话,声音仍滚滚地传到对船,他内力本来平平,但祝幽素重内功,
不重剑法,故根基很好,加上宋自雪舍身输注实力,所以方歌吟的元气也甚充沛,
声音清晰可闻,不过不似桑书云等之悠闲,而是用力把声音喊出来。
方歌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但对方偌大的一条船上,见不到半条人影,又过
了一阵,那恨天教教主缓缓的道:「奶是假冒的。」
方歌吟心中大感侮辱,怒道:「胡说。」
严苍茫一听,也感愕然,不过心 很高兴,知道恨天教乃是冲看方歌吟而来的。
那恨天教教主冷冷地道:「宋自雪根本不收弟子。」
方歌吟摘下长剑道:「这剑还有假的不成?」
这时那船又靠近了些,中间不过剩下二三丈,桑书云示意密切警戒,只听那教
主又道:
「剑可以偷。」
方歌吟愤然道:「教主这话是什麽意思?」
那恨天教教主语音清平:「我的意思说,有金虹剑,未必是天羽门 」
方歌吟忿然道;「在下入天羽门已十年┅┅」
话未说完,那恨天教教主如银铃一般笑了起来,充满了不信,方歌吟怒不可遏,
猛飞跃过两丈空间,到了恨天教船上,「铮」地摘出长剑,大声道:「你以为不是,
何不试试天羽剑招?」
严苍茫忽然漫声道,「天羽派掌门独闯恨天教,难道恨天教真无人了?」
严苍茫这一句,如得真够份量,船上忽然冷哼一声,多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丫环打扮,然而瓜子口脸,眼神清亮,相当秀美,若衣装稍改,
简直小家碧玉,举手投足间,那像丫头,那四名丫环,也不打话,提剑拱手,便捏
了个剑诀,隔岸的严苍茫一看,郎道:「这是华山派的起手式「有凤来仪」。」
方歌吟他还答礼,便是天羽派剑式:「指天一剑」。
那四名丫隙冷哼一声,四剑忽然犹若雪花,每斩六剑,才刺出一剑,在四女手
中来,煞是好看,正是雪山派剑法:「雪花六出 」
*********************************************
*风云阁主搜集整理 www.nease.net/~jerrybai *
*********************************************
转载请保留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
附件:
(0 字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