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guo (阵雨),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幽冥血河车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Jun 11 21:04:18 2000) , 转信
【第二十三章 逍遥游(一)──剑是好剑。雪是白雪。血血红。】
他醒来的时栗,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
风,仍吹 ,雪,仍飘 ,大地,仍皑白 ┅┅
可是天在下地在上,雪在腰下飞飘、追落;风就在茫冥的夜空吹袭,可是天空,
却在脚下的。
难道这世界的一切,都已颠倒了吗?┅┅
方歌吟不知道。天地冰寒,他体内却燥热无比,喉头一甜,呛出了一些血。
── 他最後与那高大的金衣僧人对掌,只对了一掌,掌力已震伤了他的内脏。
随後他又看见,辉煌巍峨,又古意非凡的一座古刹。倒悬的古刹。
──飞檐在下後石阶在半空,屋顶在下,门槛在半天的寺庙。
┅┅雪在夜空 飘,夜空在脚下 风在鞋尖上吹,树梢在足下┅┅
显然他是被倒吊在树上。
方歌吟这才从蒙 、模糊又彷佛的视觉中惊起:他还活 他试运力道,想藉
绑在足踝绳子之力,挺起身子,翻身上树,可是这又发觉无处 力,暗自运气,又
得悉「气海穴」被封。
──他原来是被封了穴道,被倒悬在一棵大树的丫上。
这树看来也有千百年的历史了。还有一座汉阙。就在柏树附近,借雪光一映,
隐约有两个倒看的力若万钧的刻字:天止。
──天至此止,人呢?┅┅
方歌吟不禁想到自己稍纵即逝的生命,雪花轻轻落在他脸颊上,雪慢慢融化了,
化作两行清泪,倒向他双眸流去。
他觉得他生命即将过去。「三十五天後,随时发作可能致死,且绝无药可救 」
他已过了三十五天了,是随时便死的人了。这一刻死,还是下一刻?┅┅
然而这一刻,他想起轻衣曼妙的桑小娥,独步天下的宋自雪,敬慕仰止的宋雪
宜,纵横万里的桑书云┅┅
──他情愿此刻就死。
──可惜又心愿未了。
他想 想 ,雪落 落 ┅┅忽然,极静的古刹,一声纵喝,跟 几声兵器交
击,又几声吆喝接 火光冲天。
有七处同时起火,转眼增至十八道。本来一处叱喝声,但而今交手处至少有十
二方。
──火光映红了方歌吟的脸。
──来的是谁?是什麽人来?
他还没死。虽然每时每刻每秒,都有可能死去。这是少林寺,究竟是何方神圣,
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夜闯少林
──他做梦都想不到来人是为了救他的。
□ □ □
只听一个女音吆喝道;「在这 了 」声音极为熟悉。
及「兵兵乓乓」几千兵刃相交,「刷刷」两柄飞刀,寒光一闪,竟贴方歌吟脸
颊飞过。方歌吟本一心待死,但方才险被飞刀所射杀,不禁也惊出冷汗,有些啼笑
皆非。只听那女音慌惶道:「失手,对不住。」
又「兵呤乓乓」打了起来。方歌吟再听声音,心道好熟,失声叫:「叶三娘 」
「嗖」地又一柄飞刀,在黑暗与雪光中一闪,直打了过来,「刷」地射断了方
歌吟倒吊的绳子,「仆」地方歌吟倒栽在雪中,要不是积雪太厚,方歌吟的脖子,
定必扭伤。
只听那女音喊道:「是我 」一面又骂道:「兀那秃驴 堂堂少林,可以这般
用刑麽?」
跟叶三娘交手的人,似乎武功也很不俗,急忙分辩道:「胡说 我们是把他倒
吊起来,等苏醒之後再问罪┅┅哎哟 」
好像是说话分心,被叶三娘趁机斩了一刀。只听叶三娘格格笑道:「不用问了,
你洒家有罪。」
那和尚大怒,却已招架不住,这时又来了两个和尚,缠战叶三娘。叶三娘挥舞
双刀,边战边嚷:「辛老大,快通知小姐,方公子在这儿 ┅┅」如此叫得了几声,
东北面便有人急应道:「我马上过来。」猛听几声呼喝,一声:「照打 」又「哎
哟」、「哎哟」了几响,一人黑衣劲装,双眉斜飞入鬓,右手倒拎一支银笛,笛尖
透露一枚利刃,转眼已伤了两名僧衣,身手俐落,全身如劲弩之矢,精悍无比,竟
是那日庙前所遇的长空帮第三大旗主,青年儒雅的文士的牧阳春。
牧阳春转眼伤了三名和尚,向方歌吟那儿冲来,目中尽是关怀之色,猛不料中,
斜 跃出来的一名和尚一记,被打得横跌几步,缠战起来,这和尚武功竟是不低,
一时难分难解,牧阳春勉力叫道:「梅二哥、辛大哥,方少侠在这┅┅」一口气竟
接不下去。方歌吟脸埋在冰雪之中,但目观这干人如此舍身救己,不禁热血沸腾,
热泪盈眶。
缠斗牧阳春的和尚,正是铁树大师。方歌吟情知此僧犀利,想出言向牧阳春示
警,又苦於穴道被封,无力叫喊。
这时忽见雪地上,三人急掠而来,身法都是出奇的迅疾轻盈,都是几乎足不沾
地。
左边是一黄衣人,虽是身裁肥胖,但身形居然十分俐落,另右边一白衣人,腮
帮子都是胡子,行动也十分快速。中间一人,身裁纤小,竟是女子
方歌吟心念一动,人已至眼前,方歌吟忽觉温香扑鼻,一股细细的清香,比雪
花还清纯的闻入鼻中,只听桑小娥悲声叫:「他┅┅他怎麽啦?┅┅」
梅醒非断喝一声,已与三四名扑近的僧人,对打了起来,只听辛深巷疾道:
「快┅┅小姐┅┅奶背他先走,我开道,梅老二护法,牧老三、三娘、曹老五断後,
我们立刻就来 」
随後又几声兵刃交击。方歌吟苦於无法动弹,不知情形如何,忽觉身体一轻,
已被人背了起来,只觉眼前所及,是似纱带一般束起的纤腰身,还有一束乌黑如瀑
的秀发,鼻中所吸,是一股淡若幽兰的芬香,方歌吟几不敢见闻,生恐不敬,一颗
心都砰砰乱跳,又十分感动,桑小娥竟不顾男女之嫌,如此背他逃遁。
他心中暗叹一声,大丈夫顶天立地,而今却教一娇生惯养的女子扛 走┅┅转
眼奔行愈来愈快,风雪越吹越劲,四周景物风驰电驶,如腾云驾雾,看不清楚,方
歌吟因重伤未愈,一口呼息,被急风劲雪所窒,十分难受,但忆起当日「快意楼」
初会桑小娥的情景,和今日一比,心头又旖旎无比。
如此奔行了一段路,桑小娥放下了他,坐在盖雪的石上,背靠大树,回身戒备,
张望远眺,方歌吟见她纤小的衣袂,为自己而如此张惶,心中更是怜惜不已。
只见西南面,隐有火光,雪地上,彷佛那儿有什麽天谴,正在进行,方歌吟几
疑自己不是从那先被救出来的。雪地无望,方歌吟忽然觉得很孤寞。
桑小娥缓缓回首。她已知道没有追兵。但偌大雪地中,偌静雪夜 ,也不知开
始那一句话是好。
忽然她小手按嘴,轻呼失声道:「哦,还没解你穴道┅┅」便急急过去解,细
看之下,方歌吟脸呈赤金,显然伤势不轻,而被封穴道又是「气海」,不禁羞了起
来,飞红了耳根,有些迟疑。
方歌吟苦笑,本说不必,桑小娥忽然做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一咬下唇,双指
疾点,解开了方歌吟的「气海穴」,方歌吟只觉血气一冲,翻涌一阵,他的内息奇
强,很快脸色又恢复了原状。
只见桑小娥飞快地站起来,背对 他,征征的望 雪景,也不知想些什麽,边
耳背都红通通的,手指更藏在袖 。
方歌吟心中温柔起来,忍不住轻轻叫:「桑┅┅桑姑娘。」
桑小娥没有回头,像蚊子一般细声应:「嗯?」
方歌吟艰难地道:「多┅┅多谢奶┅┅」
桑小娥隔了半晌,才道:「你伤┅┅重麽?」
方歌吟忙道:「不重┅┅不重。」
桑小娥忽「噗嗤」一笑。在雪夜中犹如春花,令人心中一暖。
只见她回过头来,仍然别过了脸,满腮含笑,仍然不看方歌吟,笑道:「你┅
┅你好呆┅┅」
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痴痴看 她雪中单薄的倩影,竟真的呆了。
猛听几声吆喝,又隐约传来。桑小娥脸色一变,踞起脚尖,顺风张了张,急道:
「我们走 」
方歌吟不禁问:「到那裹去?」
桑小娥道:「嵩阳书院。」
方歌吟知道来敌非同小可,自己又重伤未愈,当下急行几步,忽觉胸肺一疼,
如万针穿心,捂胸屈身,居然在大雪夜中,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桑小娥一见,关切地问:「怎麽了?」便把手要来扶。方歌吟只觉那冰冷与软
若无骨的手放到了自己臂下,心头卸是一热,禁不住道:「没事。」长吸一口气,
昂然向前行去,唯桑小娥再放心不下,一路扶住。
走得了一段路,两人回望,只见体白的积雪上,两行足印,相伴相随,两行粗
润平大,另两行款款细细,在天茫地白下,是唯一两相伴随的东西。猛地枝上寒鸦
「呀」地鸣了一声。
方歌吟沉思默默,也不知是想些什麽。
桑小娥婉然微笑,蛾眉低颦,一直没有抬头。
雪静静的下 ,大地静寂无声,像恋爱那麽欢愉的雪花,飘 ,却是冰的。
● ● ●
「崇阳书院」的飞起一角,已在雪花的前方。
桑小娥微然一笑,无限温婉:「你伤┅┅好了吗?」
伤怎麽会在那末短的时间好了呢。桑小娥重覆问这句话,只不过这句话是她最
关心的。方歌吟的伤当然没有好,但是他内力奇强,当然会好得很快。他最深伤的,
是在心 。
嵩阳书院幽寂。这是四大书院之一,程子就在此地讲学。嵩阳书院与推阳、白
麓、岳麓并称四大书院,名闻天下。寒冬 没有书声朗朗。
方歌吟没有说话。
桑小娥有些讶诧。这男孩子,曾不顾一切,排除一切,来见她、来救她,令她
深心感动。在「快意楼」的初见时,她没有把他放在眼 ,可是以他当时低微的武
功,仍救了她。她自小崇敬父亲口中所述的快意恩仇,长歌铗武的宋自雪。而这男
子就以宋自雪的形态出现,救了她。在那长安的阳光中,这人竟似天神一般。
以後在树林的救援,她外表没事,心 却已起伏不已。再下来在洛水渡的同舟,
他又以出奇激迫的神功,救自己於恶僧掌下,又在船弦上,为自己击落淫恶无行的
严浪羽於江中。而上次在少林寺中,自己被僧人所擒,正羞怒莫已,而来回的都是
充耳不闻的如木头般的僧人,吃的是素菜,听的是木鱼,那群和尚就当她是一具活
尸般来超度┅┅
然而他却来了┅┅在雪中,冒死救自己出去。┅┅桑小娥想 ,红了脸,不经
意了。
方歌吟还是没有说话。
桑小娥又说:「你伤┅┅」
方歌吟忽然切道:「不重。」
桑小娥觉得方歇吟的语音竟如此重,她愕然。方歌吟忽又道:「我救过奶,奶
也救过我,我们扯平了,对不?」
桑小娥脸色乍白,不由自己。退了两步,莹莹的眸 都是泪光。
但她没有哭出来。
方歌吟冷笑一声又道:「我们彼此扯平了,那奶现在跟 我干吗?」
桑小娥盯 力歌吟,好像从未认识这个人。
方歌吟继续说话,他的眼望 雪,如同断冰切雪。
「男女授受不亲,奶请回吧。」
桑小娥愣在那 ,移了两步,忽然回望,两行清泪,挂在额上,她看 力歌吟,
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报复?┅┅ 报复我开始跟你在一起时,看不起奶的态度?」
方歌吟没有答。
桑小娥缓缓返身,走了几步,雪又大了,她纤弱的双肩一阵抽搐,忽然加快脚
步,往大风大雪奔去。
□ □ □
他缓缓松开了紧捏的手,手心已箍得四个弯弯的血痕,深入骨髓,就像是四道
染血的缺了的月。
□ □ □
他为什麽要那样
难道是为了报复吗?
为了报复当日自己对他的不屑?报复自己昔日曾击败过他?报复自己有个有名
的父亲,热闹的帮派,而他,却是孤零零一个人┅┅
可是她又为什麽伤心。
她是天之骄女,生平未曾钟情过什麽人来,多少武林大豪、江湖新秀,显赫的
家世,来求亲的文官武将,不知凡几,她都未曾看上一眼┅┅
她父亲捧须呵呵笑,一切且由得她┅┅可是她为什麽竟把一线款款深情,系在
这无情浪子的身上┅
天啊 为什麽给我失望,给我如许无望的打击?──桑小娥在雪地上疾行 ,
眼泪已冻成了冰。
□ □ □
他渐渐放开了紧咬的唇,下唇两列齿印,都冒出了鲜血珠子,就似情人的心,
特别热烈,血,也特别红。
□ □ □
桑小娥在雪地上狂奔 ,激烈的心已冻成了冰。──天啊 为什麽要这样?雪
啊 你下得好狠┅┅
他说那些话,究竟为了什麽?
难道自己的姿色、家世,还配不上他麽?
自己对他虽一直不假颜色,但心 ┅┅她一直不知怎样对人好,这次真的要对
人好,可是对方却拒绝了┅┅
──我真想杀了你、杀了你
难道他有妻室?或已有了盟约?
可是他又为什麽要那样看我,那麽痴,那麽呆,那麽傻?┅┅
他为什麽要那末说?
□ □ □
他抬头望星,星很亮,在雪花中,不易看得出来,下雪时也有星光,星光自那
天的尽头,寂寞地闪亮。
□ □ □
桑小娥决定要回头,问他为什麽要那麽说,可是她就在那时晕了过去。
□ □ □
他缓缓解开了剑,拨了出来,放在膝上,忽然胸口一疼,喉头一甜:呛出了血,
血吐在剑身上,血染了长剑,但随而剑又清亮起来,血流落雪地上。剑是好剑,雪
是白雪,血血红。
□ □ □
桑小娥悠悠转醒时,发现替她推拿的,是一名女尼。她认识她。她不禁呼起来
□ □ □
方歌吟凝注他膝上的剑,地上的血,想起他百日的生命,他不得不如此做。
他唯有伤了桑小娥的心──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仅有七十天不到的生命。
他要让她忘了他。
而他永不能忘记她。
死也不能。
所以他继绩咳血。
□ □ □
血,是因内伤而流,还是心伤而流?
伤身的血流可止,伤心的血流止不止?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一丝丝的响起。
可是在响起时,那声音已到了他面前。
他猛抬头,就见到雪地 ,一个白袍人,有一张豪放的脸,却用狡狐一般的眼
睛盯 他。
他只觉得寒意自地上陡升而起,怒火却似从心 狂喷而出。
那人冷毒地问:「奶还未死?」
方歌吟虽然已愤怒得恨不得冲出去杀了他,但依然似钉子一般立於雪地上,心
有一团火,恨不得烧毁了对方,但仍冷冷的盯 他。
这人就是东海劫馀岛岛主,严苍茫。
严苍茫冷笑道:「三十五天已过,你随时都要死了。」
方歌吟冷冷地看 他,冷如雪光。
严苍茫笑笑又道:「这几日,听说血河车在嵩山一带出现过,长空帮却将这
布署得天罗地网一般,与少林一脉,剑拨弩张,很是紧张┅┅」
方歌吟微晒道:「你告诉我这些作甚?」
严苍茫目光闪动:「你和桑书云,关系匪浅,也许他是想把他女儿┅┅哈哈 」
严苍茫干笑两声又道:「血河车将会在那 出现,你想必知道。近日来我已逮 三
个长空帮的人,切他们耳朵,割他们的肉,他们都说不上来,想必不知。奶是桑书
云亲信,定必知晓┅┅」
方歌哈勃然大怒:「我纵知道,也是不说 」
严苍茫深沉地道:「那你不用等了。」
方歌时间:「等什麽?」
严苍茫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等死。你现在就可以死了。」说 踏前
了一步。
风是往严苍茫正面刮来。
衣袂本是顺风翻飞。
就在严苍茫踏前一步之际,一切都忽然改变了。
严苍茫的衣袂,像铁蹦一般,反而是向逆风飞扬。
向方歌吟处激荡。
他真气已聚,元气已蓄,准备先把方歌吟击杀於掌下。
方歌吟没有动,在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面前,任何妄动,都足致命。
他也是暗暗运气。这一运气,全身功力,骤然冲起,竟远比想像中来得可怕,
整个人几乎轻杨飞起。
原来他得服「百日十龙丸」,增进十倍功力,唯不识运用,至多不过一半是实
力,其馀俱是散劲。而今在少林受伤,内创甚重,己身功力自然疗伤,反而使陡增,
功力与原有之功力合一,达致了运用自如的境界。
再加上他这一次闯少林,与天下武学正宗比斗,「武学秘岌」与宋雪宜的传授,
全都活用了起来,这下子精、气、神之强盛,真是无可匹比。
严苍茫一见,目中杀气大现。
他仅见过方歌吟三次,但每次都感觉到这青年武功精进,一次比一次强,而自
己还是个始作俑者,今日不杀之,恐怕日後会是强敌。
──幸亏他活不长了。
──但在争夺血河车期间,何必多了这样一个敌人?
──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严苍茫阴阴一笑,忽然脸色大变,方歌吟忽觉背後「卜」地一声轻响,连忙回
头,只见一长衫青袍,脸带微忧,嘴含淡笑的人,就站在他後面,长衫腊腊飞飘,
如同长须,十分神来,竟看不出年龄是中年或老年。
方歌吟一见,立刻作揖,唤道:「桑帮主。」
桑书云一笑,眼 尽是关切的神色:「别来可好?」
方歌吟苦笑一下,桑书云又道:「五色旗主去援,是迟了一些,为了小女,你
吃苦了。」
方歌吟凛然一惊,原来安排少林寺中相救,是桑书云一力策划,不惜为救自己,
把长空帮实力牵制少林实力,对自己实大恩大德;严苍茫卸不知个中原因,以为长
空帮为布署夺取血河车而来。
但是严苍茫更惊。
他本来想趁四野无人,杀了方歌吟再说,却不料来了桑书云,而今是二对一的
局面,他与方歌吟交过手,此人已渐成劲敌,加上桑书云的武功,本就与他伯仲之
间,若不使诈,根本取胜无从,而桑书云上过一次当,当然学乖,他那一套奇术,
只怕生不了效。
可是他又不能退。
他即刻堆起笑脸,道:「哈哈 古刹一别,桑兄可好?小弟一时意气,误伤桑
兄,但私下对桑兄武功,嘟十分佩服。」
桑书云淡淡笑道:「大室一别,蒙兄台所赐良多 这位小兄弟英年气壮,正是
锦绣前程,却为兄台逼服丹药,难以久活,而今严兄还要杀人灭口麽?」
严苍茫持杖变色道:「桑帮主,你想怎样?」
桑书云冷笑道:「也没想怎样,只不过也要你同样。」
严苍茫瞳孔收缩,说:「什麽同样?」
桑书云道:「跟他一样,吃下「百日十龙丸」。」
严苍茫知今日难有好了断,当即翻脸道:「你们想以多胜寡麽 我严苍茫可不
怕 」
两人没有动,但气氛忽然绷紧。
风吹的凄厉,也忽似变了方向。
严苍茫与桑书云面对而立,但是劲风所及,两人衣袂,都贴身向後扯飞。
两人眉须飘飞。
就在这时,空漠的雪地上,远处传来两声隐约的马嘶。
马嘶在远处,但是如针椎利入耳鼓。
然後是隐约的蹄声,又骤然增强,如来自地狱的轮车,带一种惊心动魄的风雷
之声,排山倒海而来。
桑书云、严苍茫两人架式顿松,相顾变色,远眺失声:「血河车 」
【第二十三章 逍遥游(二)──血河车现】
血河车
就在这时,天边,雪地,出现了八个移动的黑点,和一红色的方形。
当他们看见时,八马长嘶,人立而起,已到了眼前,又飞驰而去。
这瞬间稍纵即逝,血光大现。
这就是天下闻名,血车一出,血河遍地的血河车
这就是杀人无算,一旦获得,即成武功巅峰、权力极位的血河车
这就是传说里有武功秘笈,以及世外狂人的武林狐子所在之处
这就是使他家破人亡的血河车麽?
血河车上,是什麽?
方歌吟在这瞬息间,还惊疑不定。
□ □ □
可是在这刹那间,桑书云、严苍茫的眼色已被血车映红,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
严若茫怒叱:「停下 」
如大鸟翻扑而起,一出手,一杖力劈而下
这下力胜万钧,足可把一部疾驰中的马车劈为两半
但是他人才拨起,杖未击下,已被怒马带起的劲风撞飞,忙一提气,歪歪斜斜
掠了七尺,才把住桩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同时间桑书云也喝道:「留步 」
他有严苍茫在先,便不硬截,猛拨而起,斜落向马车中。
马车一片黑暗,桑书云「嗤嗤嗤」发出三指,射入车中,以防万一,人如飞叶
一般,掠入车内。
这下马车奇快,已掠过方歌吟身前。
桑书云的足尖离车沿仅半尺,忽见车内一片黑暗处,有一双明若冷月、亮如灼
日、毒若蛇嫩 狠如利剑的眼睛,冷冷地、冷冷地盯 他。
桑书云心下一惊,感觉到自己三指射出,如泥牛入海,就在这时,严苍茫又扑
了上来。
他人被疾马劲风撞开,但半瞬未停,又扑向车中,这身轻功,已够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只听冷哼一声。
这声冷哼,断冰切雪,比冰还寒,比雪还冷,同时间,车内卷出一道狂澜。
狂澜打向严若茫,严苍茫叱喝一声,全力接掌,「砰」地一声,全身宛若卷入
一道诡奇的风中,以及无匹的洪流中,人旋即带飞,撞向桑书云。
桑书云这时足尖离车沿,不过三寸,就在这时,严苍茫撞向了他,他双掌一搭,
想稳住情况,但是手指刚触及严苍茫的肩膀,便如落入泥沼之中,无处 力,两人
一齐被卷了出去。
这下如电光火石,两人被车中人一掌迫落,人未到雪地上,血河车已驶出五十
六丈外。
就在这时,方歇吟发足一跃,把原来要对付严苍茫的锐力都发了出去,跃向车
後。
──车上的人,是不是他杀父仇人?
──血河车是什麽?
□ □ □
血车过去,血河遍地。
很少人能见血河车不动心,而登车者几无一不死。
桑书云、严苍茫名列天下七大高手,但尚且为车中人一掌迫落,方歌吟对武学
秘岌无野心,唯对血河车必复查明真相,不惜抢登。
──他,登不登得上车?
──车中人是谁?
□ □ □
方歌吟足未沾车,突见一双凌厉、冷毒、锐利、狠辣的眼睛。
方歌吟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比蛇毒、比火热、比剑狠、比雪冷的眼光。
彷佛动辄可以熔化一座冰山,静则雪封一座火山。
方歌吟心中一凛,一股狂澜又涌出。
方歌吟硬接,「九弧振日」。
那人的劲力,一接之下,全然一空。「九弧振日」,无法发挥,方歌吟往後一
挫几乎扑跌车下。但是方歌吟生性执拗,倔强耿直,眼看翻落,仍坚持重心,双足
一钩,人往後跌,却仍然吊住双足,「呼」地一声又荡了回来。
车中的人也似意想不到。他对桑书云、严苍茫二人,出手用了八成功力,但对
方歌吟,以为他区区武林後辈,随便出手便足以致死,所以用了不到五成劲力,却
不料方歌吟居然死硬不下车,削去强劲,又落入了车中。
这血河车,百馀年来,能得一入者,又天下有几?
那人冷哼一声,道:「奶是谁?」
方歌吟只见四周景物,不住飞掠,雪飘如疾,车後桑书云、严苍茫二人,不住
吆喝追赶,但已越拖越远。他横剑当胸,那人冷声道: 「哦 ┅┅是宋自雪的门人?」
方歌吟的金虹剑,在黜黯的车中,发出凌厉渗人的金芒,和车外惊心动魄的血
光相映,真是触目惊心。八马齐嘶,飞驶无可挡阻,方歌吟仗 一剑光寒,照出那
人瘦削的脸型,刀锋剑芒一般的眼光,满头的白发,破旧的衣衫,不知其年龄,但
见此人微带文气,却令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彪悍。
这种感觉就像你跟一只野兽,共处在一只关闭的笼子里。
方歌吟不知此人是否武林中,名震天下,所向莫敌的「武林狐子」任狂
──他心里有千百个问题想问。
他道:「前辈┅┅」
那人仰天沉思,喃喃道:「宋自雪、宋自雪┅┅」突然手一展,身未动,却已
到了车尾,一出手,抓住金虹剑。
这等出手,使如闪电,方歌吟见所未见,几乎未及反应,那人已抓住金虹剑。
金虹剑可断金切石,居然被这人一抓而获,方歌吟大惊,执紧剑锷不放。
那人一拉,一股大力撞来,方歌吟运功相抗,被激得金星直冒,但仍不放剑,
被那人一扯,往前跌趋而出,那人怒喝:「你放是不放 」
「卜」地一声,车沿已被人搭上,原来那人与方歌吟争夺间,血车因无人执向,
已稍缓了一些。严苍茫的手已搭在车上,桑书云亦抢近车侧。
那人怒叱道:「去 」
「砰」一股大力,方歌吟被飞激出丈远,但他仍死不弃剑,那人只好一放。方
歌吟与金虹剑连人带身,在雪夜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虹,「叭」地远飞扑在雪地上。
在半空间方歌吟只记起宋自雪的一句话:「天下没有人,能叫我弃剑,除非我
死。他一跌在雪地上,桑书云稍缓一下,回头一看,就在这一看之下,他已看出方
歌吟并非重伤,他的脚丝毫未停,但仅此一看刹那,已慢了严苍茫十几步。两人仍
急追血河车。
黑马前啸,血车飞驰,一白、一青,两条人影,讯快无伦地追去、远去?
方歌吟趴在地上,一脸是血,他勉力抬起头来,只见血河车与桑书娄、严苍茫
俱已远去,他想起来再追,亦已无及。
那人攻来的内劲,依然在体内 胸腔、腹部,乃至奇经百脉,都隐隐作痛,好
一会才过去。
风雪慢慢止了。
他缓缓站起来,天下虽大,他却觉得无地可容。
在被任狂震飞落车的刹那,他真以为自己死了,也情愿自己死了。
可是他没有死。
他觉得自己实在技不如人。
──可是他自己不知道,任狂在最後一拨之力,已运了九成,最後一激,更是
十成功力,换作桑、严二人任其一,都接不下这一招,方歌吟的内力充沛,已在两
人之上,方才接得下而未死。
他茫茫地走 ,也不知道要走到那里去。
然後他发现自己趴在的雪地前面,约七八尺远,有一部书。
他当然觉得诧异,翻开来,只见几字笔劲若龙飞天之际的字:「方世侄如唔:
太室古刹,世侄舍命救余,余甚感恩,唯无以 图报,以减内心歉疚。今世侄仅数十
日馀生,皆由余起,余甚难安。余将数十年练功所得,尽录书中,并辟习武之捷径,
汝按此练习,皆可在短暂时日内有大成。余望汝能在有生之日成为当世高手,纵死
侠骨香,不负世上英┅┅以汝天资,又得丹药之助,必能迅即有成┅┅」
方歌吟看毕,忖道;「人也将死了,名还有用麽?只望天下苍生平安,父仇得
报,小娥妹子安好,我就安心了。」心 想 ,手 还是翻阅下去。
只见这书 ,的确都是长空神指桑书云的练功法门,要窍蹊径。其中以「长空
神指」为主,轻功掌法为辅,方歌吟剑术一绝,内力丰厚,此书恰好补轻功、掌法
方面之不足。
这书敢情是桑书云本欲交於五大旗主等,救援方歌吟时交给他,岂知少林派实
力宏厚,长空帮救出方歌吟,也十分狼狈,无法交予,是以桑书云亲自出来寻访,
想亲交此书,後来血河车出现,桑书云全力追赶,只好把书留在雪地上,让方歌吟
自行拾得。
方歌吟苦笑一下,但是很快的又被书中所记载的习武要门所吸引,时皱眉苦思,
时豁然而通,沉思把握不已。
一个人还有七十天不到的生命,随时都可以死了,他会做什麽?
──别人会怎麽作,我们不知道。方歌吟却仍在练武。
□ □ □
然生也有涯,学无涯┅┅
□ □ □
初冬成了深冬,原来挂在枝头上的黄叶,今日已剩下了枯枝。
又过了整整二十天了。
方歌吟的生命,最多只剩下四十五个白昼,四十五个黑夜。
──他心 ,会怎麽想?
□ □ □
行行重行行。
他在研究武学?饿了,就想办法猎些野食,或替人砍柴粗作,换些米饭充饥;
困了,就睡,他的内息极强,故也不致风寒,睡时什麽也不敢想。
──也不敢想明天会不会再起来。
──想了,又有什麽用。
──反正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会来的。
他只觉得自己对武学,出奇的兴趣,很多可以触类旁通,但也可耗尽一生,穷
研一技而不倦┅┅可惜,他有限的生命,已不允许他再奢求下去,反而不断的争取
时间,专心学习┅┅
──学了又有何用?他没有想。
──也许在浩瀚的武学中,他才能忘却自己,忘却生命,忘却一切┅┅
他行行复行行。
这日已进入了山西的中条山一带。
□ □ □
中条山的解困关庙,是纪念三国时关羽的万代瞻仰而建的,关云长千里护姑嫂,
温酒斩华容,桃园结义,坚守气节,天下人共仰之。
关公虽威震华夏,义满乾坤,但方歌吟他知历史史实 的关羽,也有其刚负自
用的一面。他来到中条山,已深冬了,他记得这 就是昔日大侠萧秋水,初出道时
首遇邱南顾的地方。
他生平最是仰慕大侠萧秋水,所以对传说中萧秋水经过之地,莫不凭吊瞻仰一
番,追回不已。
中条山下,气势奇峻,壮丽雄伟,尤其日落皑雪,或晨曦映波,更令人迂怀莫
胜。
──他剩下的时日,越是无多了。
他徘徊 踯躅在关庙印楼附近,昔年四十八名金人要劫「汉寿亭侯印」及「青
龙偃月刀」时,萧秋水和邱南顾就在此处,同时间各打倒二十四人。
──可是大侠潇秋水而今安在?
──自从小时在日月乡,尚拍魂与严一重、董二绝、尉三迟、费四杀狙击萧秋
水,结果董绝 尉迟死,严重未出,侥幸得存,费杀重创而逃,尚拍魂被饶得一命。
可是自此一役後,就未见过萧秋水了。
──但是那刹那间的相见,已使方歌吟对大侠萧秋水的形象,终生仰慕难忘。
──一丝月破云来,雷雨方过,白衣人救了个幼童,大步越林而去。┅┅
他想 想,忽叱喝之声,依稀间有些熟悉,隐约自楼後传来。方歌吟听那声音,
原本是穷凶极恶,斥责语调,却偏偏令方歌吟想起低声下气、胆怯心寒的求饶状貌。
方歌吟心念一动,蹑足闪到柱後,这时雪虽停了,黄昏移近,景色在白昼将去,
夜晚未至前,是特别幽暗的,到处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外衣。
只见楼後果有三人,斥喝的人脸黄皮焦,但身裁高大,一双小眼珠子,黑少白
多,却是不住溜动,五指如钓,随时都似想把别人的头皮扯下来,另两人一个是光
头大和尚,另一个是全身黄衣的人,方歌吟封觉得好像在那 见过,偏又想不起来。
只听那脸黄皮焦的人露出黄牙咆哮道:「这一点小事,都要害怕 你把那女子
交给他,他才不防 你,只要他一沾 手,就要倒也,到时侯我们为所欲为,岂不
快哉 」
方歌吟本见这三人既是相识,斥喝自是平常,本待自行离去,不听别人隐私,
谁知这一话,吓了他一跳,好像又要害什麽人似的,跟他童年时在日月乡的一个经
验甚为相似,忙倾耳听下去。
此刻他的功力,岂是昔日隆中那黄口小儿能北?他屏息不动,这三人自然发觉
不到有人就在咫尺间。
只听那中年和尚嗫嚅道:「我┅┅我┅┅他是名列「三正四奇」之一,万一发
现,只怕┅┅」
那脸黄皮焦的人目露凶光,喝道:「怕什麽 」
中年和尚给这一吓,几不敢说话,半响才敢说:「我┅┅怕┅┅打不过他┅┅」
那脸黄皮焦的人突然目露杀机。杀气一闪即过,他又闪动看那鳄鱼一般的眼睛,
忽然谐笑道:「他那 会怀疑到你身上哩。奶是五台佛光寺和尚,他认识的,怎会
有所思疑?你剐了他,他还以为奶是他的佛祖呢。」
方歌吟心中一惊。这三人要对付的显然是「三正四奇」中的人,问题是三正四
奇中的谁?莫非是桑书云。
还是┅┅?听他们语气,又是奸计害人,不会是──善类,而这和尚,居然是
佛光寺的僧人。
要知佛光寺乃是名寺,始建於北魏孝文帝时,历史悠久,俗称「先有佛光,後
有五台」。中唐时已经以彩塑精妙,佛相栩真闻名於世,至唐武宗灭法始全被毁去,
旋又於唐大中十一年,女施主宁公遇施建大殿,佛光寺又香火繁盛起来,迄今不减。
佛光寺是名寺,佛光寺的僧人,也以修行、道行闻名天下,却不料今日这名和
尚,显然徘徊在魔佛之间,踌躇不知何从抉择。
只见那和尚又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们怎是他的对手?┅┅」
那脸黄皮焦的人知和尚已被说动,当下咭咭笑道:「放心二我们又不是明 来,
待会儿胜老大就会把那雌儿手到擒来,你假装救了她出来,交给他,他不疑有他,
只要一沾到他这个宝贝女儿的身子┅┅哈哈哈┅┅那时就毒得像只病猫,任人打踢
了,嘿嘿嘿┅┅」
说到这 ,得意至极,阴笑起来。
那和尚却操忧地道:「不成┅┅你在她身上下了毒,她岂不┅┅不是┅┅」
脸黄骨瘦的老者眼睛一转,霎了霎道:「不怕,我的毒,放在第一人身上,并
无所害,问题是第二人一触,毒性即发┅┅至於你那朝思夜想的雌儿嘛┅┅嘿嘿┅
┅保管不伤毫发。」
那和尚脸一红,道:「这我就放心了。」
那黄衫人也插嘴道:「尚先生使毒,我跟他合作过,实在是毒中之神,他要毒
池中的一条鱼,终不会毒到第二条去,你放心。」
那脸黄皮焦的人又嘿嘿笑道:「你五台佛光寺的人,居然动了凡心,既然如此,
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爸爸,得到了她,不是过瘾之至┅┅咭咭┅┅」
忽然脸色一沉,阴恻恻地道:「要是你反悔,长门上人知道,可不得了哩。」
长门上人就是佛光寺的主持。那和尚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不迭地道:「尚免生,
这玩笑,万万开不得,开不得┅┅」
那脸黄皮焦的人眨 小眼,向和尚打量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跟我们开玩笑
罗。」
那和尚忙摇手幌首道:「绝不敢跟尚先生开玩笑。」
那人奸笑道:「这样最好。」
方歌吟在一旁,却听得热血上冲,头皮发炸。
他忽然记得那黄衣人是谁了
十年前,古隆中,日月乡,这黄衣人曾谋刺萧秋水不遂,与「青脸兽」腾雷,
「红袍怪」邱瘦合力杀了沈悟非的「黄衫客」邓归。
方歌吟他记得那皮黄脸黑的人是谁了
他就是同样一群中,擒乡间小童,施毒其身,诱萧秋水触摸中毒的,後来又被
萧秋水神威吓得跪地求饶的「鬼手毒王」尚拍魂。
十年前这等人的行径,使方歌吟与沈耕云二人不顾性命,出手制止,无奈技不
如人,几乎丧命,十年後的今天,没料又是遇 了他们,正在这 害前辈多人。
方歌吟心中怒极,又为那和尚好色歹毒,十分气愤,正待出现之际,忽听有衣
袂之声,虽十分迅速。但呼息很是浓重?方歌吟便隐身楼後,看个究竟。
只听尚拍魂道:「来了。」要知方歌吟此刻武功,何等之高,放在尚拍魂未望
见来人之前,已知有人掠至,故能及时离开。
又听尚拍魂喜道:「腾老大果不负所望。」
只见来人脸上一个青记,就算没青斑之处,也满脸煞青,背上还背了个人形的
麻包袋子。正是十年前山中一战的「青脸兽」腾雷。
腾雷放下人形包袱,嘴 大口大口吐 白烟,尚拍魂一拱手,招呼道: 「尚先
生,咱们又见面了。」
尚拍魂笑道:「点子扎手吧?」
腾雷笑道:「凭在下这点道行,要擒下三正四奇的後代,还办不到,不过┅┅」
腾雷的嘴脸有一种说不出的淫邪,掏出了一只看似欲飞的仙鹤,但鹤嘴 一张一阖,
可以从鹤尾吹气的小东西道:「这迷药,实是使得,这雌儿初出江湖,连防也没防
。」
那和尚急道:「滕兄没伤 她吧?」
腾雷一愣,随即怪笑道:「她是牛头师兄你心肝宝贝,我怎敢伤了?」解开布
包的绳子,一翻开来,方歌吟远远看去,只见一瞑目女子,轮廓很深,鹅蛋脸,眼
睫长,很是灵秀。方歌吟见不是桑小娥,才松了一口气。
那牛头和尚一见,眼睛 发出异光,喃喃自语,竟涨红了脸。尚拍魂咭咭笑道:
「牛头,你本就不该做出家人,还念什麽经 」
牛头和尚脸涨红得就像柿子一样,心惊胆战地道:「咱们┅┅」
尚拍魂忽然出手,凌空连点三下,那包袱竟蠢动了起来,原来尚拍魂已解开了
那女子三处穴道,那女子已可以开目,但仍无法启口,亦不能动弹。
方歌吟借雪光望去,那少女一脸凄惶之色,然十分臻秀小巧,叫人怜惜莫已。
那牛头大师一见,竟呆在当前,说不下去。
尚拍魂不耐地道:「要说快说,他就要来了 」
牛头和尚被这一喝,更加说不下去。好半响才口吃的说出:「这┅┅这样做┅
┅做做┅┅做做不太太太好┅┅好吧┅┅」
尚拍魂脸色一沉,道:「有什麽不好?我不这样做,这女子,你得了手?嘿
嘿 」
牛头和尚吃力地道:「她┅┅她她张开了眼┅┅认出了我们┅┅怎怎生是好好
┅┅?」
腾怒道:「认出了我们又怎样?大不了把她做了 」牛头被这一吓,一时又说
不出话来。
邓归却想到此刻要求到牛头,当下缓和道:「干完了这事,米已成饭,她认不
认得你,又有何干系?」
尚拍魂一面掏出了三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 面赫然是三种颜色诡异的粉
末,只听他阴笑道:「我要她能张开眼睛,又不能说话,这样她父亲更急,方才能
得手。┅┅我这三把药粉一撤下,再在你手中布防毒之药物,你在此等他来,说是
救 了他女儿,他一下马,把脉察看,则必死无疑。嘿嘿┅┅」
方歌吟望去,只见这女子水灵灵一双大眼,尽是泪水,方歌吟心中很是不忍,
就想立即出来施援手。
只听「青脸兽」腾雷忽问道:「这次尚先生可有十分把握?」
尚拍魂冷笑道:「腾老大这样问是什麽意思?」
邓归与滕雷结拜近二十载,心意自然相通,当下代接道:「十年前日月乡一次,
曾失过手,尚先生还是小心为上┅┅」
尚拍魂截道:「十年前一役,对方是萧秋水,自然无法得手,但十年後今日┅
┅」
方歌吟一听,如此三人果乃是十年前罪魁祸首,再无疑问,正要出手,只听尚
拍魂继纸道:「何况为了他对我们这干人的赶尽杀绝,严大哥和费四兄,两人至少
也会来一个┅┅」
方歌吟听得心神大震,他间关万里,为的就是要找杀父仇人费杀,而今居然在
这儿?听到他的消息,如何不震撼。
别种情形之下,或许方歌吟还能按捺得住,但而今乍闻仇人可能出现,一时间
稍纵即逝,又失却消息,当下一步踏出,大喝一声道:「他们在那 ?」
尚拍魂、腾雷、邓归及牛头和尚陡听一声暴喝,如焦雷乍响,都给吓了一大跳,
以为那人来了,几要溜走,但瞥过一眼,才知是一青年小伙子,心中纳闷,又疑又
怒,他们当然不认得这眼前的人就是十馀年前他们毒倒用以诱害大侠萧秋水的牺牲
者之一。
尚拍魂首先恢复了镇定,怪笑道:「奶是谁?居然敢对我们嚷嚷。」这十几年
来,尚拍魂用毒越发精奇,杀人更无算,年青一辈高手中,除了中、壮年的天龙大
师、武当铁骨道人等之外,就连铁肩、严浪羽,也远非其之敌,所以他压根儿没把
这──人看在眼 。
这次他要对付的敌手,是三正四奇中之一,极其利害,所以不得不提心吊胆。
而今竟给一个小伙子唬了一下,外表虽不动声色,内心却大感没颜面,即刻动了杀
机。
【第二十五章 逍遥游(三)──大漠仙掌】
只听腾雷回喝道:「他妈的臭小子,敢偷听咱们说话,活的不耐烦是不是?」
方歌吟迳自急道:「快说出费杀在那 」
邓归怒笑道:「凭你也出动四爷?让我打发你吧 」只听他全身骨骼一连连响,
正聚起「一串鞭,二串炮、三串炸山轰」的奇功。
原来这「一串鞭、二串炮、三串炸山轰」的功力,是邓归在昔日古隆中惨败後
苦练得成的,普通人能练成「一串鞭」,已十分不简单。邓归却更上一层楼,练成
了「二串炮」,又在三弟邱瘦被追风刘萧何所杀後,练成了第三层境界:「三串炸
山轰」。
邓归的武功,也因而激进不止五倍。
「一串鞭」的内力,一旦接触,可震死人于无形;「二串炮」却相反,己身不
输发内力,而藉别人的内力回打,以别人之力震返。「三串炸山轰」又回到第一种
主发的内力中去,不过口包含了一阴一阳;亦就是主动和被动──「一串鞭」和
「二串炮」中的自己与别人的力道,一起同击,力道之巨,势无所匹,那有人可以
抵御得住?
这就好似人生的境界:先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再来是「见山不是
山」、「见水不是水」,後来是「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一般,只是过第
三层境界中已包含了第一层和第二层,不再是第一层的执迷,和第二层的否定了。
方歌吟一踏出来,那少女脸露喜色,满眼都是言语、又苦於说不出话来,方歌
吟向牛头和尚喝道:「放了她 」
牛头和尚愕然,他迷恋那少女已久,眼看到手,怎肯放弃,当下退了两步,摇
手口吃,说不出话来,但一脸警戒之色。
方歌吟心中大是厌恶,怒道:「枉你身为五台山子弟,居然做出这等龌龊事。」
叱道:「你放是不放?」
那牛头和尚被骂得脸上无光,受辱不甘,回骂过去:「你想干吗?想的也不过
是卑鄙事┅┅」
方歌吟大怒,一个箭步揍去,一扬手,「啪」地在那牛头大师脸上掴了一巴掌。
此刻方歌吟的内功、力道,何等之高,出手、轻功,又何等之快,众人只觉眼
前一花,方歌吟已打中牛头和尚,自己大惊。牛头和尚也错愕当堂。
方歌吟一长手,已解开那小女的穴道,那少女坐起,凄然哭了起来,第一句就
道:「他们┅┅要害我爹爹。」
方歌吟点点头,拦在少女身前。尚拍魂等知道来了劲敌。邓归本来只想随便出
手,杀了来人。後来因须快速解决,以便对付原先敌人,所以运起「一串鞭」,而
今一见方歌吟出手诡奇,便已运起第二度功力「二串炮」神功。
方歌吟猛听邓归的骨节由「格格」作响变得「啪啪」作响,知道此人内功,已
登堂奥,忙凝神应付。
就在这时,腾雷突然一出手。
他与邓归的双手,俱被萧何与祝幽所破,故痛下苦功,邓归练成惊人内力,腾
雷却练成一双铁脚。
别看腾雷人矮腿短,但一跃起来,足短劲疾,「呼」地踢了出去,看似一眼,
其实在一刹那,已攻出了四腿。
方歌吟本来是面对邓归,全神戒备,那 来得及应付腾雷的暗袭。
但方歌吟都知道。
他最清楚不过。十年前萧何、祝幽就曾饶这「三色天魔」不杀,结果对方恩将
仇报,险遭暗算,方歌吟一直就已提高醒觉。
就在腾雷跃起、踢足时,方歌吟没有回身,一剑就削了出去。
金虹带过
「血迹万里」
这是天羽廿四剑中杀气最大、杀伤力最强的一招,尚拍魂变色叫道:「金虹剑 」
「呼、呼」二声,滕雷两条腿齐膝断落。
就在这时,邓归的「一串鞭」,已升至「二串炮」,听尚拍魂叫声「金虹剑」,
以为是「三正四奇」中的人,全力以赴,已运起「三串炸山轰」,如排山倒海,力
发千馀,全打了出去。
这一下巨力卷铺涌至,方歌吟右手剑向後斩出,左手一格,已格住邓归的攻势。
但邓归惊天动地的力道,也发了出去。
开始邓归大占上风。
他感觉到对方有两股力道冲来,他很快的压制住了。
然後对方又有两道劲道反撞,他也压抑住了,正奇恨对方劲道怎像用不完似的,
第五、六两道功力又撞了过来。
邓归好不容易,才又扣压住了,这时已平分秋色,但对方又一先一後,及撞回
来两道犀利无比的劲道。
这时邓归想撒手,已来不及,方歌吟想松手,也无能为力,原来天羽奇剑宋自
雪的「九弧震日」,先二道功力,就似是「第一层境界」,後二道功力,可拟作
「第二层境界」,再下来两道劲力,就如「第三层境界」,到第七、八道内劲,好
比更上一层楼,又取代了原先三层境界。既先「执迷」,然後「开破」,随而「坚
持」,再下来仍是「不悟」。
这一下,是邓归内力中所无的,被惊得四肢百孩,骨散肉离,全身一下子湿透
了,冷汗、鼻涕、沫液、粪便齐泄,而方歌吟的「九弧震日」最後一震,如江河而
下,终於发了出去。
这一下去回复到重新的「悟」之境界。邓归大叫一声,声音中断,全身瘫倒,
如一团泥一般,骨肉皆震翻了架构。
方歌吟连杀两人,全不受控制,一方面乃因心 怀恨十年前邓归、腾雷等之鄙
行,以及杀死沈悟非之仇,一方面这才惊悉「天羽奇剑」的杀势凌厉。
尚拍魂的脸,当堂变了色。对方居然就在他面前,举手投足间连杀两人、只怕
「三正四奇」也不过如此。牛头和尚,吓得牙关打战,「扑」地跪倒下去。尚拍魂
在黑道中,份位极尊,绝不在其费杀之下,一时十分尴尬。
方歌吟冷峻地道:「尚拍魂,萧秋水大侠十年前饶你一死,你还敢胡作非为。」
说看眉心红气一闪,比杀气还凌厉。
尚拍魂陪笑道:「是,是,小老儿该死┅┅」说看一拍牛头和尚,叱道:「还
不快叩谢大侠不杀之恩 」
说 ,他自己也跪了下来,露出口黄牙笑道:「大侠请饶小老儿一命,老儿绝
不敢再作恶生事,请高抬贵手。」
以「鬼手毒王」尚拍魂之名声,居然不战而屈,同自己求饶,顿令涉江湖未得
的方歌吟踟躇。他暗一运力,先扶起受人利用傀儡般的牛头和尚,道:「十年前,
萧大侠饶奶不杀时,你也是如此说,叫我如何才信你呢?」
尚拍魂一见方歌吟出手如此高绝,而且处处为萧秋水说话,便认定此人与萧秋
水有关,那敢硬拼,当下哀求道:「小老儿作恶,乃以为萧大侠近年未出江湖,妄
加猜测,料其仙逝无已,却未知令师遣少侠代行,小老儿又怎敢再生事端。」
方歌吟皱眉道:「我与萧大侠素未相识,并非萧大侠徒儿,唯对之甚是仰慕。」
顿了一顿又道:「你怎可以因为萧大侠出不世江湖而毁诺的呢 」
尚拍魂一旦得知这青年与萧秋水并无渊源,心中大喜,即站了起来,拧笑道:
「你既不是萧秋水的人,我为何要怕你?」
萧秋水怒道:「你这反覆无常的小人┅┅」话未说完,忽然一晕,只觉天旋地
转。指向尚拍魂怒道:「你┅┅」
尚拍魂阴森森地笑道:「饶是你武功高强,犹要倒在我脚下┅┅」
阴侧侧一笑又道:「我岂止反覆无常,简直是防不胜防。」
方歌吟知道自己已中了毒,想挥剑力拼,又已无力,连剑都差些掉落,忙紧紧
握住,宁死不放,那少女惶然,见他摇摇欲坠,便不顾俗礼,扶住了他,尚拍魂阴
险地一笑又道:「我在牛头身上一拍,已布下了毒,毒不发作,到你手上,才顿时
送命┅┅」
说到这 ,牛头已全身发痒,杀猪般嚎叫起来,用手上上下下,抓个不停,出
血犹未心甘,倘拍魂怪笑道:「这叫「五 散」。华陀制「五麻散」,是救人,我
造「五 散」,却是来害人。中我此毒,先脱力、後发痒,犹如千虫啃咬,万蚁噬
心, 死为止。」
牛头和尚先中奇毒,所以先行发作,想来尚拍魂本来想对少女父亲下毒手,又
答应牛头毒不伤那少女,都是假的,想来令人心寒。尚拍魂得意至极,又道:「奶
以为我真求饶?嘿嘿嘿┅┅你在扶他起来的时候,已沽了我所布之毒┅┅」
方歌吟本自忖活不长,倒无所谓,但见牛头被毒得如此惨状,也不寒而悚。他
内功强,毒性一时并未发作,但已浑身无力,连自我了断也颇难,又生怕自己死後,
那少女定遭毒手,所以力图挣扎。
尚拍魂狂妄至极,一步一步迫近,笑道:「凭你这两下三脚猫功夫,也敢来撒
野 你金虹剑那来的?宋自雪是你什麽人?快说,否则要你後悔为什麽要生出来┅
┅」
他嘿嘿怪笑又道:「就算萧大侠萧秋水现来,我尚拍魂也好像拍一只苍蝇一般,
把他毒得个┅┅」
就说到这 ,尚拍魂的脸色变了。
变得十分诡异,似笑非笑。
然後他的眼珠子「突、突」地掉了出来。
鼻、耳、嘴都溢出了血。
然後他全身骨头都似散了一般,都连接不起来似的,当然也撑不起他身体的重
量,「哔」地瘫了下来,比邓归的躯体还瘫烂。
没有叱喝,更没有风声。
好像静如沙漠。
更奇怪的,在这严冬之中,居然让人感觉有一丝熬闷之热。
尚拍魂倒了下去後,就可以见到他後面站了个人。
他身裁并不高大,眼神森冷,全身上下,都用一种蒙古式的装束,完全包裹住。
这时他慢慢收回手掌,发出时完全没有一丝风声,收同时才「刷」地一声。
「刷」声响起时,他的手掌已完全像没出过一般,垂放在腿外,完全同复到自
然状态。
完全不浪费时间、生命、体力,甚至好似一只骆驼一般,在沙漠中,不必食物、
喝水,也能撑过最可怕的大地,极热与极寒。
这时方软跨已感觉到奇痒,他收敛心神,以功力压住,而他有听说过这个人,
这人的装束:这人的作风、这人的出手┅┅。
这时他後面的少女已噪叫道:「爹 」
那汉子点了点头。忽然迅速地出手,熟悉地从尚拍魂尸体的衣襟 摸出一件东
西,快捷地拨开塞子,双指抓住方歌吟下颚,却不往口中倒进去,而是往他鼻孔
一摆,方歌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蓬蓬」地喷起了那汉子手心的药物,散得一头
一脸都是。
奇怪的是,方歌吟立时觉得不痒了。
那少女一脸关切之色,道:「爹,他救了我,那「鬼手毒王」,原本是想要牛
头师兄┅┅」想把经过情形,和盘说出,那汉子却点头切道:「我都知道了。」
那汉子声音甚粗,但极是威严有力。
这时又一阵衣袂之声,有四人前来。前一人是年长僧人,国字口脸,清色铁黑,
鼻梁、额骨高耸,颈前念珠,呈火红色,牛头和尚惨叫之馀,一见到他,全身发抖,
咬破了唇,也不敢再叫。
方歌吟於心不忍,道:「谢前辈救命之恩。┅┅请前辈高抬贵手,也数了他罢。」
那汉子冷哼一声,道:「饶不饶他,有长门上人在,我们都作不得主。」
方歌吟斗然一悚。原来来者老僧是大名鼎鼎佛光寺的长门上人。只是长门上人
向那汉子深深一揖,甚是恭谨,随即道:「牛头,你才下山,犯了多少戒了┅┅」
牛头大目淌泪,道:「徒儿┅┅」
长门上人叹道:「我跟与车施主瞧见了,奶不必分辩。」说 缓缓闭上双目。
牛头和尚「扑」地跪下,长门上人旁边还有一名长脸和尚,忽也流下两行泪,
猝然一掌劈下,就劈在牛头和尚天灵盖上,牛头和尚立时丧命。
方歌吟又吃了一惊。长门上人又睁开双目。同那汉子指了一指方歌吟道:「可
是此人?」
那汉子冷哼一击,没有说话。在他背後也有两人,一人是中年美妇,浓眉凤目,
身裁极是俏娆,配上藏式纱服,虽裹全身,但仍婀娜多姿。另一女子甚是年轻,美
而刚强,竟有几分与自己所救的少女酷似,不过一个柔弱,一个清张。一双大眼睛,
不住往方歌吟身上瞟,忽然道:「看他样子,不像。」
那原免的柔质少女也道:「他不可能会欺负小娥姊姊的。」
那中年美妇冷哼一声道:「女孩儿家,懂得什麽 」两少女都住了口。
两少女说话,那中年汉子似甚是不悦,缓缓解下脸纱,弥络胡虹,双目冷如闪
电,盯住方歌吟。方歌吟犹如丈八金刚,摸不 脑袋,听说桑小娥,忙道:「桑┅
┅桑姑娘她┅┅地怎麽了?」
那汉子自不理会他,道:「要不是我暗中观察,此人不似败类,我早把他杀了,
替娥儿报仇。」方歌吟听得又是一震。两少女却似放下心头大石,笑逐颜开,欢欣
莫已。
长门上人观察片刻,如方歌吟心中大惑,有意释疑,当下道:「少侠姓方?」
方歌吟他抢道:「晚辈方歌吟,拜见上人。」
长门上人淡淡一笑道:「方少侠不必多礼,现下少侠已名震武林,据说还尽得
宋大侠衣钵真传,不知确否?」
方歌吟惶然道:「家师确悉艺相传,唯晚辈天资鲁钝,未得其中百一,深感悔
对师门长辈。」
长门上人一笑,口气已和缓得多了:「少侠能在短短数月内连败「铁狼银狐」、
严浪羽、铁肩 天音大师等,自有一番惊人艺业,不必过谦,若少侠真只有令师百
一而已,那令师则不是天下独尊了?┅┅少侠可见你眼前的人是谁?」
方歌吟摇首。长门上人道:「这位出手救奶的,就是大名鼎鼎,扬威天下的
「三正四奇」中「四奇」 的「大漠仙掌」车占风车大侠,这位是他的夫人,亦是
武林中有名的「瀚海青凤」旷湘霞,其馀两位是他们掌上明珠。」
长门上人向那弱质少女一引道:「车莹莹。」
又向那清胜的少女一引道:「车晶晶。」
微微一笑又道:「她们姊妹在江湖上,合为「塞外双灵」,也是大大有名。」
方软吟逐一向他们见礼,车晶晶顽皮,「噗嗤」一笑,车莹莹则忙回礼,红了
脸蛋儿。方歌吟仍是念 桑小娥,忍不佳问道:「不知┅┅不知桑姑娘┅┅」
车占风猛地喝了一声:「奶还好问她 她已因你削发为尼了。」
这一下犹如晴天霹雳,把方歌吟震呆当堂。雪又开始飘落,落到方歌吟身上、
脸上,方歌吟全不知道。
车莹莹见了不忍,轻轻地道:「我们受严伯伯之召唤,中原有事,故自塞外赶
来。赶到少室一带,遇见小娥姊姊,和桓山雪华神尼的大师子妙意师姊一道,小娥
姊姊神情憔悴,我们细问之下,才从妙意师姊口中知道┅┅」
车晶晶接口坚脆地说:「知道你欺负了小娥姊姊。妙意师姊也很不忿,私自托
爹爹找你算帐,然後带小娥姊姊返恒山去了。」
┃
方歌吟黯然。他听得桑小娥为他如此,一时方寸尽失,心头大乱,也不知解释。
车莹莹一对可怜的眸子尽是问号,轻声道:「这是真的吗?」
方歌吟苦笑一下,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车占风重重哼了一声,道:「方才我
一直观察你,要不是见你所为,并非无行浪子,我早已出手宰了你。现在你要解释,
也不必对我们说,自己赶上素女峰素月庵去吧 」
方歌吟心 一凛。他眼见车占风出手,虽是成名前辈,但下手暗袭,不留馀地,
若是刚才自己对车莹莹稍有不敬,或与尚拍魂等同流合污,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车占风为人,甚是怪僻,他观察所得,方歌吟绝非无行浪子,也不欲知人隐私,
只遣方歌吟去追桑小娥解释。无奈方歌吟心中凄然,暗忖:桑小娥既对自己伤心欲
绝,也只好如此,才让她不再理睬自己,免得空留余恨。当下心意已决,道:「车
伯伯,这┅┅也没什麽好解释的。」
车占风瞳孔收缩,道:「奶不去?」
方歌吟点点头。车晶晶禁不住骂道:「看你一表斯文,没料是负心无情的人
小娥姊为奶这样,你尚且不去追还,你┅┅奶是人不是?┅┅」
方歌吟木然。「瀚海青风」旷湘霞叹息道:「现下江湖中年少一辈,莫不是登
徒子、负心郎,小娥这次真是看走了眼。」
车占风目中已现杀机,方歌吟依样愕愕然。旷湘霞道:「你杀了他,也救不了
小娥的伤心。且由他去罢,赶快告诉桑帮主,才是道理,或许有挽救之法。」
车占风点头道,车晶晶瞪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随父母行去,方歌吟却因旷湘
霞最後几句话,听得大惑,心 一惊:难道┅┅难道桑小娥出了什麽事,又跟自己
有关?┅┅当下他叫道:「车伯伯,请留步┅┅」
车占风等自不理他,施展轻功,迳自向前奔去,踏雪几无痕印。唯有车莹莹一
面缓是一面回头,水莹莹的大眼向他瞟了瞟,又垂了下去,蚊似的细声道:「你┅
┅你真不知道┅┅」
方歌吟喊道:「知道什麽?小娥她怎麽了?」
只听旷湘霞疾吆道:「莹儿,快跟上 」
车莹莹应了一声,举步急掠,方歌吟因男女有别,不敢阻拦,跑了几步,车莹
莹停住,雪光映照下脸颊一片白,她咬了咬下唇道:「小娥姊姊┅┅她为奶到恒山
去削发为尼┅┅」
说完她就往前奔去,车占风早已停了下来,不耐烦的回头等地,方歌吟一听之
下,如风雪焦雷,一下子五音尽灭,五色齐消,人也好像埋入了千嚼万里的冰窖地
底之中,耳边 嗡嗡 只有那一句话:为你┅┅削发为尼
【第二十六章 逍遥游(四)──血河再现】
方歌吟可以死,但却不可以忍容这句话。
他本来想以狠心来绝了桑小娥之深情,但桑小娥竟为了他削发为尼
──这怎可
──这万万不可
他在风雪之中,呆了半晌,想追出去,但天地苍苍,白雪茫茫,他该往何处去?
然後他心 才依稀有个明晰的观念──他一定要在桑小娥未落发前,阻止这件
事。也就是说,马上要赶到恒山。恒山在那里?恒山同在此省,於浑源域外,号称
北岳,雄掠一方。他必须赶赴恒山。
恒山,恒山。恒山
方歌吟心无别念,此刻虽万死换得一见,也不足惜。近月来他恍恍惚惚,不知
所以,纵学武亦是为求渡过馀日而已,也尽可能不去念及桑小娥。如今一旦决定找
寻她,便精神大振,判若两人,心中焦急无限,生怕自己一死成遗憾,只求苟活片
刻,见 桑小娥也好。
他长身而起,几乎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冷哼一声,一闪就避了开去。
那人原先在他浑浑噩噩时,至少可以杀死他十次,但那人原想逼问谁人杀死尚
拍魂等,故迟迟未下杀人,见此少年一会儿悲,一会儿振起,如此失魂落魄,绝不
会是杀精似鬼的邓归、腾雷等之凶手,为问这 发生何事,又轻蔑对手,故并未出
手,猛见方歌吟如盲眼苍蝇撞来,闪身避过,心 却开始惊叹。这少年身法的快捷,
不觉暗自留心了起来。
这是一个白发老人,脸色红润,状若童子,常眯起眼睛要笑:像个小孩子一般。
方歌吟险些儿撞 了他,心中歉然,恭敬地道:「对不住,老丈┅┅」
「那 。」那老人笑道,突然出手,双手右扣方歌吟「肩贞穴」、左抓「神封
穴」, 齿冷峻地道:「奶是谁?因何来此?」
方歌吟猝不及防,那人出手如电,因被制住,因要追截桑小娥,心中急极,怒
问:「奶是┅┅」猛地心念一闪,想起尚拍魂等人所说的话,
只听那老人问道:「他们┅┅是怎麽死的?被谁杀的?」
方歌吟变色道:「你是严一重?」
严重目光闪动,看了方歌吟背挂的金虹剑一眼,变色道:「宋自雪是你什麽人?」
宋自雪剑法饮誉天下,以专精的剑术,兵器之神,闯荡江湖,全仗一柄剑,故
「金虹剑」之名,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就算未亲见过金虹剑的人,也因
别人的绘影图声,对金虹剑形状早有印象。
严一重一见金虹剑,如天羽派一门,剑招凌辣,出手迅急,绝不可以让他拨出
剑,便不足惧;是以「大力王擒拿手法」,紧紧抓住,贴身顶住,绝不放松。
他想向方歌吟迫问这 的事,车占风的下落,而方歌吟他想向他追问杀父的仇,
费四杀的踪迹;方歌吟一急,根本不理会严一重所制,一掌拍了出去。
严重原以臂胳紧贴方歌吟身躯,方歌吟出掌,根本不可能沾得上他,可是方歌
吟的手腕,似自行扭转一般?一下就推向严重的小腹。
两人相距极近,严重惊觉时,已来不及,他是「忘忧四煞」中的老大,在黑道
中,身份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昔年暗杀萧秋水一役中,四煞 的重二绝、尉三
迟、费四杀都出动了,结果董绝、尉迟死,费杀重伤,他自己却未与役,逃得一死,
这十几年来,在武林中的地位,已高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只要点一点头,黑道、白
道、镖局、武局、金银珠宝、财库银票,都端送到面前来。
这次他之所以要与尚拍魂等谋刺车占风,乃因域外、大漠的路线,别人不卖他
这个情,便是铁脸无情的车占风,另一方面,严一重也以为暗杀车占风後,他可以
名列「三正四奇」之中,以他三十六「大小开碑」少阳手,以及「七十二看到就抓」
擒拿手,挤身入天下七大高手之中,吐气扬眉,名震天下,武林中又那再有人敢有
不从?
而今来到此处,只不过迟了一步,车占风影踪全无,尚拍魂、邓归、腾雷,以
及傀儡牛头,全遭毒手,心 如何不气?
方歌吟骤然出手,严重何许人物,情形一不对劲,擒拿手变开碑手,猛运力劈
下,要方歌吟一只手臂脱臼。
「喀咯」一声,方歌吟手臂一转,变成肘向前,而并非脱臼,反挣脱了严重擒
拿手的控制。
严重心中大惊,另一只手,全力抓住,他自少练擒拿手,可在池中抓握游鱼,
也自幼习开碑手,掌可击碎卵石,可是方歌吟的肩膊一转,肩头完全转向,肩膀又
脱离了严一重的控制。
严一重此惊非同小可,方歌吟已出剑。
「怒曲神剑」
「嗡」地一声,剑甫屈弹长,剑芒大炽,剑气游射,剑至中途,改为天下第一
攻招:「玉石俱焚」
严一重大叫翻出,犹如夜枭,划过雪地长空,地上一行血迹,鲜得令人惊心。
方歌吟想待追赶,但念及桑小娥,无瑕追赶,就在这时,他慕然听到一种声音,
一种奇异的、也是熟悉的,甚且是陌生的,令人不寒而悚的声音。
一下子天地无声。
雪落无声。
人无声。
忽然八马齐嘶,犹如神兵天降,血光大现,怒鼓金兵,翻涌而近
血河车
血、河、车
□ □ □
血河车又出现了
──桑书云、严苍茫等在不在车上?
──那人呢?是不是任狂?还是不是跟血河车在一起?
方歌吟心念翻动。杀父仇人,在不在车上?找桑小娥,来不来得及?(血河车
已在三十丈内 )
方歌吟心念剧转。先抢此车,以觅仇人,还是在有生馀日 ,先找到桑小娥?
(血车已在十丈之内 )
方歌吟心意已决,先登此车,看有无仇人踪迹,设法驾此车赴恒山,可以缩短
行程时间。
血车在眼前
方歌吟大喝一声,一招「漫天风雪」,化作剑花,护住全身要穴,抢掠入车
此时他的剑法、内力、轻功、杂学、基础,为宋自雪、严苍茫、桑书云、宋雪
宜、祝幽、沈悟非等之玉成,皆臻武学高峰,但「武林狐子」任狂若在车中,以上
次他一出手,便夺剑的声势而论,方歌吟如此抢登,还是凶多吉少的;可是他居然
平安无事,落在车中,放眼一望,车外血光隐动,车内黜暗一片,声色全无,不再
有那一双狠辣炽热的眼睛。
任狂竟不在车上
──他去了那 ?
──血河车上有武功,任狂没有理由不护车
──就算他武功高绝,不贪窥血河派武功,但血河车亦代表武林中权威,决无
可能无端端放弃的呀
──若说任狂本已学成血河车武功,又为何不毁去此车?有谁,可以逼走任狂?
还是任狂自己因为重大的事┅┅而任由血河车狂羁中原,驰骋血河?
为什麽?
□ □ □
方歌吟不知道。
但他在血车之中,只觉一阵又一阵的悚然。
他感觉到血车之中,有一股逼人的恐怖,而血车外的鲜红色镂雕,映在雪地上,
更有一种吞人的气势。
马嘶,狂驰,雪花自轮轴游起,雪片飞扬。
然而方歌吟好像在每一个转弯角处,俱看到近百年来的武林高手,忠魄冤魂,
在车前酒血、扑倒、浴血、惨唤的恐怖景象。
马狂骋,似永不疲乏,而且不必也不容人驱使。
谁使它们狂奔不已?
──魔还是神?
□ □ □
方歌吟觉得不寒而悚。
□ □ □
但他没有离开血河车。
他不是为了血河派的武功──他甚至没有去搜索,车上有没有血河车的武功。
他只求乘坐此车,能早一日赶到恒山。
恒山的大错不能铸成。
桑小娥不能落发。
□ □ □
马激驰。
这是武林中公认的至宝,也是极高的权威,然而随时都会死亡的方歌吟,却驾
它奔赴他心爱的人处。
不为什麽──只为不造成一个遗恨。
□ □ □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 □ □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
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搏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
云气、见青天,然後图南,且适南冥也。
□ □ □
於是经过了太原古城,到了五台山下。
□ □ □
山西五台,是唯一见於佛经的名山,历代出过不少显、禅、密三宗的一代大师,
以及译经大家,和来自印度、锡兰等地的高僧之朝礼。
五台山在山西东北,周围五百馀里,五峰高耸,顶少林木,故称五台。五台是
佛教圣地,有各式各样的寺院,如望海寺、法雷寺、显通寺、大孕灵鹫寺、五廊庙、
碧山寺、菩萨顶、镇海寺、龙泉寺、塔院寺,盛时五百馀寺,现尚存近百。
方歌吟到了五台一带,他当然不要也不想上五台山,只是想取道龙泉关,以上
恒山。
但他就在此处,被人追赶。
他在道间急驰,陡地小径处策马冲出一人,吆喝一声,打出一把暗器。
血车骏马宛若神物,骤然加快,沙尘滚扬,暗器打了个空,那人一勒鞍,策马
追赶,血马已与之拉了五六丈的距离了。
那人锦衣白马,鞭马急追,赫然就是「无情公子」严浪羽。
严浪羽瞥见车中人居然是方歌吟,也大为震讶,一呆之下,血车已拉远了七八
丈距离。
严浪羽怒吆狂追,但一方面亦心中暗自畏惧,而对马虽骏,又怎及这八匹黑马
的神勇,便已愈落愈远去。
正在此时,忽然「的」地一声,方歌吟耳目灵敏,即刻回头,只见一只手,筋
肉贲涨,已搭住了车沿,眼看就要扳上来。
在这一刹那间,方歌吟本可出手,但他没有出手。
他心中不忍。
──这人是谁,他还不晓得,但在马车急奔如此时出手,那人一旦被迫落车下,
不死也重伤,又何忍於此?他一错愕间,那人已「嗖」地荡了上来,「嘿嘿」一笑,
得意至极。
那人看见车上的居然是方歌吟,也觉惊讶,随後心头一宽,笑道:「给我追踪
了半个月,总算是逮 了┅┅我上了来,你就得下去。」
方歌吟横剑望定他。血车仍然飞奔。
那人就是严苍茫。
严苍茫怒叱:「你要自己下去,还是要我动手?」他知道方歌吟武功虽高,却
仍不是他对手,他这十几天来追逐血河车,出尽法宝,用尽心机,绞尽脑汁,终於
摆脱了桑书云,自己抢先截到了血河车,又见方歌吟从中作梗,心中便是大急。
要是别人跃上血车,方歌吟也许还不计较。但见是严苍茫,越发愤怒、横剑当
胸,冷冷地道:「我不下去,你下去。」
严苍茫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曾被人如此责喝过?当下怒极,虎吼一声,一掌拍
出。
方歌吟也不回避,一掌反拍了出去,两人双掌相交,各自一晃,方歌吟大喝一
声,又攻出一掌。
严苍茫顿感神摇心悸。血车急奔,景物飞逝,这与他三度交手的少年,竟似天
神一般个样,那像昔日之时,在洛水江中自己一掌传力借物拍伤的人。
「砰」地一声,两人又硬接一掌,各自退了半步,严苍茫因站在车尾,一退之
下,已近车沿,十分危险。
原来方歌吟受宋自雪灌输内力,又得「百日十龙丸」之助,突飞猛进十倍,後
又学天下武学杂艺,与长空神指运功法门,功力之进,自非吴下阿蒙,而这几日人
在血车之中,受血河车阴寒精铁之助,功力继绩充沛起来,掌力更加浑厚。
严苍茫知道自己再要是大意,就得一败涂地,当下运起全力,一掌推出。
方歌吟又劈出第三掌,这下严苍茫已运起十成功力,一接之下,严苍茫只震退
一步,方歌吟却连返三步。
但严苍茫虽只退後一步,却踏了一个空,人往下掉落,他毕竟曾经过大风大浪,
十荡十决,机智应变,无一不长,当下猛提一口气,人却不落反升了起来。
但是血河车何等之快。他人刚往上升,未及落下,血河车便已驰出丈外,他一
落地,变成踩在雪地上,而在後面欲趁车中人相搏时急起直追的严浪羽的马,当头
踩到。
严苍茫武功,何等之高,百忙中既不能反手出掌,拍死马匹(因恐自己儿子受
伤),又无及跳避(人才刚刚落地),他吐气开声,居然在马蹄踢起来踩落的刹那,
抓住马腹,往上一举,一时间竟将白马与严浪羽高高举起,啐喝:「去 」
「呼」地一声,把人和马一齐甩了出去
但就这麽阻得一阻,血河车已驶出三、四十丈开外。
严苍茫怒叱一声,拼力相追。
严苍茫一身轻功底子,自然极好,但血河车的奔势奇急,後劲极韧,严苍茫使
尽气力,俱无法赶上。
严苍茫怒不可遏,挥舞棉杖,舞得「花花」作响,拼力追来。
方歌吟知道自己非严苍茫之敌,急策驰驱,一时不择道路,眼前地势渐高,山
势雄浑,意态深秀,景色美得娇婉,又雄胜一方。时杂花满岩,犹如锦绣,岚光照
云,时呈异彩,清流澈石,还震雷音。而且在此心静神怡,启发灵奇之所在,满山
满谷铺尽瞪白雪,血车所过,简直异为奇景。
方歌吟心中大奇,但不知此处为何地,但见山间、对攀,尽是寺庙,心中诧愕。
此时血车与严苍茫的距离,已越拖越远,人之纫力,尤其奔行:毕竟不是马匹,尤
其此八匹神骏。
但就在此时,一声梵唱,一句佛号,袈裟翻动,僧衣一闪,血河车八马齐啸,
骤然而止
硬生生刹住
因为车辔在一个人手 。
他一手把住,急驶中的血河车即动弹不得。
势无可挡的血河车捏在他手 ,就像双指捏住一只青 一般稳。
只听那人长声道:「阿弭陀佛,给我滚下来 」
□ □ □
那是一个僧人。
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炯炯有神。
眉须皆白,长而密集。
白僧衣,高大,傲岸。
他身边有左右两个人,一个方脸铁色,正是佛光寺长门上人,另一人年逾花甲,
矮小精悍,胡子垂及了地,双目却十分慈祥,也是个和尚。
在中间僧人背後,也有一壮硕颀长的和尚。这和尚方歌吟一见好熟,猛醒起:
这人就是少林寺中一掌把自己震晕的──天龙大师。
□ □ □
只听天龙大师喝道:「方歌吟,见 少林方丈,还不下车拜礼 」
方歌吟大吃一惊,难道这白眉白须的白衣僧人,就是闻名天下,又名列「三正
四奇」 「三正」之中的天象大师。
方歌吟一呆,天象大师见方歌吟居然不下车行礼,心中愠极,怒道:「半月前
来寺中捣蛋的可是这小子。」
天龙大师垂首道:「是。」
方歌吟啼笑皆非,万未想到名震武林的少林方丈,竟出口伤人的鲁莽之人,只
听天象大师道:「擒下他,交寺监发落。」
原来那天方歌吟误以为洛水渡中狙击桑小娥者乃是少林铁肩,故赴少林,援救
桑小娥,大闹少林寺,毁伤人、物无数,其时天象大师恰好不在,乃上五台山清凉
寺与癫证大师印证佛经,其实是互磋武技,岂知发生这等大事。
天龙大师是少林首席高手,行事却未老练,他震昏方歌吟,即私行决定把他倒
吊树上,听侯方丈回来发落,岂止中了辛深巷的调虎离山计,以曹极等将之引出寺
外,救走方歌吟。天龙大师因此大怒,亲自五台山,走报天象,天象个性秉正激烈,
一听之下,有人敢夺虎威,十分恼怒。
五台山四月解冰,七月见雪,深谷之中有经暑不消之「万年雪」,故又称「清
凉山」,清凉寺便在此处。天象大师右侧的人,便是清凉寺住持癫证大师。
方歌吟此时才走过神来,先向长门上人一揖,才向天象大师等拜见,天象心中
甚是不悦,只见一人自血车之後赶来,白袍大袖,样貌十分豪迈,当下合什道:
「原来严岛主也来了。」
严苍茫一呆。见天象大师已至,心头已凉了半截,左首是长门上人,右首是癫
证和尚,而且背後还有达摩堂首席天龙大师,不禁十分颓然,但外表依然不动声色。
要知癫证、长门二人,武功已十分了得,但少林天龙,武功可比他们二人加起来之
力,还加上他身後的少林十八罗汉,却是无人可敌的。
方歌吟见严苍茫赶上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对他一身内外修为,也十分佩
服。半晌又有马蹄声,原来是严浪羽气咻咻的赶至,严苍茫脸色一变,猛一挥手,
严浪羽一见,便勒疆止住,调转马头,往来路回奔不见。天象大师等以为他害怕亲
人武功还不及人,来了只有献丑,所以遣返,也不以为忤。
只听严苍茫笑道:「原来是老和尚二失敬失敬。少林乃白道宗师,却也对血河
车这等几俗之物起念,实是难得,难得 」
天象大师脸上不禁一红,原来他确也有希望擒住方歌吟,夺得血河车之意,当
下也不敢不认,道:「血河车是公物,人人均可得之,据悉血河车上有绝世武功,
老纳正想开开眼界。」
严苍茫冷笑道:「东海劫馀岛虽非武林正宗,但对血河车也有兴趣,也想独占
奇书,只不过就不似少林来得自以为是,光明磊落而已。」他把「光明磊落」四个
字,说得特别重,天象脸上不禁又是一红,他的红脸与银发白须相映照,真是奇趣。
严苍茫又眇视众人,一个一个的看下去,道:「不知清凉寺东佛光寺的出家人,
也有没有得窥天物的兴趣?」
长门上人生性淡泊,与大漠仙掌车占风私交极笃,当然也想一见奇物,但自知
技不如人,清凉寺癫证神僧对佛经之兴趣,大於武艺,这次与天象相晤,亦不如得
偿天象所愿,武技中鲜有阐发,而癫证神僧也自度不能抗衡,故亦不想争夺,故双
双对望一眼,癫证神僧道:「佛门本是一家。少林乃武术之宗,文是佛门圣寺,由
天象师兄得之,自然众望所归。」
长门上人也接道:「血河车乃神物,无缘不可得之,老朽自含无缘。」
天象大师喜道:「既然二位大师如此说,便是少林挚友,随时恭迎二位与贵寺
大驾少林,以尽地主之谊┅┅」
严苍茫冷冷地截道:「少林僧人,贪婪如此,愧不知羞 」
天龙大师怒道:「你要怎样?」
严苍茫转念一想,对方人多自己势寡力单,不宜力闹,当下冷笑道:「听说天
龙,是佛道俗中三大青年高手中的佛家表表者。」
天龙忽听他如此称赞自己,倒是一怔,稽首道:「不敢。」
严苍茫用拐杖拈拈雪地,道:「可是有个人出来之後,你们佛、道两家的高手,
都给比下去了啦 」
天龙怒道:「是谁?」
严苍茫用棉杖遥指草上的方歌吟,道:「是他。」
天龙大师瞪了一眼,发出电虫似的大笑,道:「是他?我一掌就擂倒他了。」
天龙大师确在少林寺中,一掌击倒方歌吟。但是那时方歌吟已力战数场,连受
重创,且与现时的武功,也大相迳庭,天龙大师虽一掌震眩方歌吟,但此说亦不甚
公允。天龙武功直追「三正四奇」,故狂妄自大,不把方歌吟看在眼 。
这下严苍茫不再接话,笑吟吟的望向方歌吟。
一时间少林、清凉、佛光各寺门徒的眼睛,也落到方歌吟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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