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guo (阵雨),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幽冥血河车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Jun 11 21:05:56 2000) , 转信
【第二十七章 逍遥游(五)──恶斗天龙】
方歌吟苦笑一下,也不答话。
谁知天龙大师想先声夺人,立威在先,便得寸进尺,喝道:「小子,你给我下
来 」
方歌吟只想快些乘车赴见桑小娥,眼见恒山不远,怎肯弃车,正想答话,忽然
「刷」、「刷」掠落两条人影,黄巾橘衣者正是「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白衣
劲装者正是「全足孙膑」辛深巷。
此两人一至,先向方歌吟点首招呼,才向众人抱拳作礼,天象、严苍茫二人看
了都大是不悦,心忖:长空帮如此看好这小子,定是为了血河车,今时今日若不强
取豪夺,那还得了
只听梅醒非笑团团地道:「帮主有令,咱们要保卫这位方少侠安危,万请诸位
大师高抬贵手,有什麽事,在下可以担待一二。」
梅醒非说请「诸位大师高抬贵手」,分明相激严苍茫,不把他摆在眼 之意。
严苍茫气量奇狭,自是怒极,但他十分狡猾,道:「哦,哦,长室帮一来,少林派
不让他只好让了;什麽高抬贵手,是场面话、客气话而已。长空帮的使者,可真会
开玩笑,哈哈,啊?哈哈 」
天龙大帅勃然变了脸色,沉 脸道:「少林派的事,长空帮少管 」
梅醒非毕竟也是成名人物,而且在长苦帮中,身份十分重要,天龙大师这一吆
喝,却令他难以下台,当下冷笑道:「出家人对人呼来喝去,为啥不当官去?」
天龙大师怒不可当,大步踏前,向梅醒非招手道:「你过来。」
梅醒非悠哉悠哉环视鸟穹天苍,偏就不望他一眼,道:「你没有脚麽?」
天龙大师在少林地位十分尊贵,几时被人如此抢白过,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这一掌拍出,初无异样;但掌至半途,力量、速度,俱一齐加快,十倍不止,
而且五指钩如鹰爪,手腕偏前,梅醒非一侧身,一掌还了过去。
「砰」地一声,天龙微微一晃,梅醒非却退了三步,把住桩子,但不意又退了
一步,足踝深深没入雪地之中,方才卸去大力,梅醒非变色道:「好个「穿山拳」 」
甫接触之下,知道真力与之相差甚远,但自恃轻功高强,仍可一拼,但轻敌之
心,早已全去。天龙大师冷笑道:「还有「排云手」 」
只见双手双袖,如山一般,罩向梅醒非,众人暗叫要糟,只见梅醒非,忽地斜
飞起,避过一击。
天龙大师冷哼一声,登时千手万手,尽向梅醒非攻到。
梅醒非依仗 轻身功夫,腾挪闪躲,天龙掌影密如天网,他都能在间不容发躲
了过去。
两人打了五十来招,只见雪上两种脚印:一种深入雪土之中,每一步踏出,至
少临至膝步,可见天龙大师内力之浑;另一种足印简直如惊鸿踏雪泥,轻如鸟雀淡
淡一触,才知梅醒非的轻功他 实了得。
五十招一过,梅醒非已尽落下风。他是「长空帮」中,除桑书云外的第一高手,
今番遇 了劲敌。
天龙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自恃武功高强,原准备在今年「三正四奇」会战时,
加入一份,望能挤身当世八大高手之一,而今与梅醒非已对折五十来招,大感脸上
无光。
天龙招式一变,掌心透背而红,右手肿大至一倍,方歌吟见过这等掌法,失声
道:「大手印 」
天龙也不打话,「大手印」一出,梅醒非纵走飞跃,仍无法脱出凌空掌力的追
击,甚是凶险。
打到一处,天龙陡地住手合什。梅醒非一怔,以为对方已占上风,不想再折辱
自己,先行收招。当下感激道:「佩服┅┅」
方歌吟却识得这是少林派的「佛心功」,他当日与铁吾大师在少林过招时,却
差点 了「佛心一拜」的道儿,即叫道:「梅兄小心 」
回头一看,辛深巷都已不见,心 大是纳闷,又是担忧。
梅醒非这一提醒,猛觉劲风袭来,忙全力抵御,「砰」地一声,跌出九步,双
足恰好陷于天龙双足所踏出的雪洞之中,「滋」地一声,一时竟拨不出,天龙一掌
拍下,朗声道:「接我「袈裟伏魔功」 」
大袍一扬,便就压下,梅醒非双臂正被震得麻痹不已,别说挡架,连闪避也不
可能,「袈裟伏魔功」是少林七十二技之一,天龙先後已使过「大手印」、「排云
手」、「穿山掌」等技,现今在梅醒非占尽下风时,再多使出一技,无非是逞逞威
风,出出风头而已,倒也无心伤人,想把「架梁伏魔功」之掌法在梅醒非头顶压得
一压,便就收掌,再出言数落一番了事。
那边方歌吟以为再不出手,梅醒非非死即辱,当下不管一切,「霍」地越过血
河车,低马一蹲,险至极间左手一翻,「咄」地托住天龙大师掌下一击。
这双掌交击,天龙陡被震起,飞跃三尺,方歌吟只觉一股无匹的力量往下压,
竟由足沉下雪地一尺馀深,两人大感惊佩对方内力之强。
天龙喝叱道:「好 你出阵来,省我的事 」他力大招沉,又发了一记「大手
印」。接 一记接一记,漫天都是血手掌的影子。
方歌吟不敢轻慢,施展祝幽所投天羽门拳脚招式,勉力对折,千招一过,已力
不从心。
他立即改用「武学秘岌」中的杂学,一会华山派「破玉拳」,一会龙游派的
「铁闩门」,一阵使昆仑「十八甩手」,一阵用武当派「十八长拳」,千变万化,
紊杂繁复,天龙大师甚是惊讶,这两人一个武功正宗精纯,一个杂学渊博,闹得个
旗鼓相当。
但四十招一过,天龙大师掌法一变,双掌唬唬作声,而打出去的掌风反激相响,
更是轰轰有声,天龙大师整个人,也变得如铜铁一般,而掌影更把方歌吟围得似铁
桶一般,方歌吟心道不妙,如是少林七十二技中的「大金刚手」,金刚手一出,精
练纯厚,方耿吟对各家杂学,仅有涉猎,并非精通,全仗繁杂乱人耳目,一旦遇上
「大金刚手」如此沉厚的掌力,莫不为之辟易,方歌吟心念一动,竟使出少林「五
祖拳法」。
少林五祖拳法,也是七十二技之一,亦是方歌吟对少林绝技中略有精通的技术
之一,拼得五、六招,自是不敌,又改用「佛心功」,天龙「咦」了一声,加紧攻
击,七、八招一过,方歌吟又占下风,忙使「大手印」御之,又四、五招後,占尽
劣势,天龙咛笑道:「看你还能使出什麽法宝?」
方歌吟一低头,「铁头功」撞出,天龙猝不及防,猛吃一撞,退了五六步,
「呀」了一声,脸上烧辣辣起来,自觉给一後生小子撞到,是奇耻大辱,当下左手
「穿山掌」,右掌打出一种淡淡的白芒来。
方歌吟左手施「青城九打」,右手使「韦陀掌」格去。「青城九打」与「韦陀
掌」,一是青城派要技,一是韦陀门绝招,本不分辕轻,但「青城九打」能缠住天
龙大师的「穿山掌」,「韦陀掌」跟天龙的右手一碰,完全散落下来。
方歌吟只觉自已给一种极大极强,至取至柔的劲力所制,一时如落万丈深崖,
根本无法抵挡,「韦陀掌」力道顿失,对方功力涌来,幸亏他服「百日十龙丸」护
心功力发挥,硬挡了一档,才不致立被震毙。
方歌吟脸色大变,如这是佛门中难有人练成的「小般若禅功」,危急中「九弧
霞日」,反振了出去。
「九弧震日」是宋自雪的奇招。宋自雪一生精研剑法,内力未如天象、大风、
雪峰等人精纯,但亦自有一套奇门异功,「九弧震日」便是以九次不同的力道,消
解对方劲力,或以九次连发内力,摧枯拉朽的击毁对方。
方歌吟刚好连发三道力量,才稳住对方掌力。後三道劲道,扳转上风。再来三
道劲气,眼看可以摧毁对方,但天龙大师何许人也,方歌吟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反
弹过来,要再不收掌,会承受不住这无终无极的压力,只好陡然收掌。
这一收掌,後三道掌力,便未能发出去。
这一下等於天龙大师与方歌吟拼和。
天龙大师那能忍受这种情况?大喝一声,双臂粗了一倍馀,手掌澎涨,双掌运
满「小般若神功」之力,要摧毁方歌吟于一击。
方歌吟双掌一翻,硬接过去。
树无风而摇,草条腊腊飞晃。
天龙大师运十二成功力,矢志要将方歌吟毙之于掌下,他这两拳,无疑已拼了
全力。
就在两掌眼看交击刹那,天龙大师猛觉右掌一疼,他心中大快:小般若神功,
天下那有可破的技法,莫非是对方使用暗器?
这时只听「嗤」地一声,原来方歌吟姆指微屈,食指一弹,一缕指风,已打入
他的掌心。
天龙大师惊叫:「长空神指 」
长空神指专破内外家、佛道门罡气,黄山、华山之役,天象曾与桑书云一战,
几吃大亏,「小般若神功」,也同样未能制住长空神指的攻击。
天龙大师心下一凛,但另一掌眼看就要和方歌吟手掌相碰时,在极不可能的情
形之下,方歌吟手腕一翻,竟扣住了自己脉门,这一下反手奇招,使天龙大师吓然
叫道:「奶是东海劫馀门的人?」
话末说完,手腕一麻,已被扣实,挣脱不得。原来十年前、七年前各一战,严
苍茫也曾对武当大风道人一战,便会使「反手奇招」,几令大风道长锻羽。天象大
师看在眼 ,自然警惕起来,对他亲信的师弟天龙亦有说起。
而今方歌吟竟用两大高手的绝学,骤然间制住了他。
其实方歌吟除了「天羽奇剑」外,其馀并不够精专,东海劫馀门的奇技,方歌
吟是从「武学秘岌」中用心最多的,「长空神指」乃是得桑书云亲笔所传,虽未纯
熟,但已精华尽得,故能以突击制得住天掌,并非奇事。
方歌吟一制住天龙,天龙尚怔在当堂。方歌吟回心一想:自己因误,以为猝击
者是铁肩,冒然闯山,伤及不少人,又为救桑小娥,冒然闯寺,毁了不少文物,心
感歉疚,自己生命已无多日,何必多结仇怨?当下一触即收,拱手道:「承让,承
让。」
天龙脸上一阵红。回头望去,只见天象大师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天龙心高
气傲,自以为除「三正四奇」外,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 ,而今方出少林,却在方
歌吟手 折了,如何做人。他虽然狂妄自大,但并非虚伪小人,方歌吟让他,他如
何不知?当下大声道:「比拳脚,你胜了 我们再比兵器 」
大凡一个成名的武林人,有时败了比死了更难受。他明知方歌吟相让,却要比
下去。他宁可反胜方歌吟一次,饶而不杀,而不愿领方歌吟的情,一辈子抬不起头
来。
习武之人最怕气馁,天龙虎胆包天,冲锋杀敌,沙场而决,这十馀年来有人敢
动少林寺,莫不是给天龙大师挑下阵来,天龙无疑已成了同门的典范:这勇气绝不
能失,也不能缺
方歌吟见天龙大师满眼红丝,心中一凛,暗忖:江湖人真的把胜败看作如此重
要吗?当下道。
「大师功力深厚,在下自认不及,不必再比。」
天龙大师惨笑道,「奶不必再谦。适才一战,奶是胜了,自今再来比棍剑 」
背後已有人捎来一根担挑颜色的杖棒,天龙大师「呼呼呼」舞了个风雨不透,
像疯狂了一般,跌出七八步,忽又冲出三五步,但瞬间已到了方歌吟身前,方歌吟
心中一凛,不知是什麽路数,只听梅醒非高声示警:「少林「疯魔杖法」 」
就在这时,疯狂一般的杖法,已激起满地黄叶,飞起漫空黄蝶。
千点百点化作万点雨点,杖击而下
天龙大师身形魁梧,但使起杖法,翻跃腾弹,灵便如一头豹子
杖声开好是「呼呼」的声音,使到用劲时,变成了「唬唬」之声,到後来招式
愈急,变成「嗖嗖」之声,简直如剑如刀,急而凌厉。
方歌吟知无法闪避,「呛」地一声,金虹剑出销。
剑虹幻作金虹,「嗡」地一声,一曲而射。
「怒屈金虹」
天龙大师一长杖,杖头指天,杖尾点地,这一招是「疯魔杖法」中的「抵柱中
流」,「叮」地一声,剑气射中杖身,星花四溅。
星花四溅,天龙大师的棍杖已「嗖」地指戮而出,比剑犹轻、急、快
这一招变化十分乍然。方歌吟「天羽廿四剑」中,无一招来得及自救,便猝然
把剑一横,目光远望,正是「天下最佳守招」:「海天一线」。
这简简单单的一横剑,刚好封住了天龙大师的杖尖,天龙大师断未料及方歌吟
能招架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这一招变化原是个在「疯魔杖法」中的一招变式,
名叫:「天龙一式」。顾名思义,天龙大师对这一式十分自负,当日他就以这一式
击败当今昆仑派首席「七变飞虎」奄虎飞。
但是方歌吟这一招「海天一线」,实为当年大侠萧秋水所悟,前为「君临天下」
之强人李沉舟所创,血河派当年这第一高手卫恶斗,用了三百七十一招都破不了此
式,天龙大师的「天龙一式」又怎能动其分毫?
就在这一愣刹那,方歌吟已反击。
他一掌拍出,掌劲无声,正是他沉潜凛冽的「大漠仙掌」。
方歌吟所用的招式、武艺,如此千变万化,端是令人目不暇给,暗自心惊,但
却令天龙大师萌了杀心
非杀不可
──此子不死,天龙自忖在江湖上难有立足之地
他杀心一现,即拍出十二成功力的「大般若禅功」
「大漠仙掌」一旦硬接之下,本一阳刚一阴柔,正好相互克制,但天龙大师约
三十年苦练「大般若禅功」,绝非方歌吟三十天悟出的「大漠仙掌」基础原理所能
及的,掌力交撞,方歌吟大挫。
但是方歌吟内息奇强,掌力虽挫,真力即涌出,抵住天龙大师内力之冲激。
只是在这一抵触之间,方歌吟连换内息,「海天一线」的姿势便稍为震荡,这
稍稍一震之间,天龙大师的棍尖便滑过剑身,顶了进去。
天龙大师的棍杖顶端,本已贴近方歌吟咽喉,被方歌吟以剑身挡住,如今稍移
厘毫,杖尖袭入,其间已无可退、无可闪、无可避、无可挡
这一招掌杖配合使用,是天龙大师的平生绝技。
这一招天龙大师苦练二十年,但却第一次使用。
他原本知道他师兄天象的武功太强,就算他能在今年争到天下八大高手之名衔,
与他掌门师兄齐名,但若有一日与他这位师兄较量,还是必败无疑──所以他就私
下练成这招,以「大般若禅功」全力引开注意,再以「疯魔杖法」掩耳盗铃,使
「天龙一式」变化夺之,万一还是不成,郎使这招「滑」字诀的振腕戮刺。
「天龙神刺」
他现在把这招施在方歌吟身上,原也是非常不得已之事,但这一战他不能败─
─所以他只有拼上了
辛深巷、梅醒非眼见方歌吟要糟,齐大呼一声,连天象大师也吃了一惊,出家
人尽量不开杀戒,何况天象与宋自雪等毕竟也是敌是友,如此杀伤後辈,有欠公平,
但饶是天象要阻,也来不及──
就在这时,杖齐中裂为两片──
剑劈出,至天龙腕时,变成刺出──
这招极险,不但不避,反而等於是向杖尖冲去──
但杖已被剑削为二,杖力全消──
天下第一攻招:「玉石俱焚」
这一招是方歌吟危急中突然想到的。
一下子,化守为攻,局势剧变 天龙的断杖,已经失了威力,方歇吟的剑尖,
已如闪电般到了他的咽喉。
天龙大吼一声,闭目待死。
他喉咙的毛管一粒粒如豆子般炸起,已感觉到剑锋迫人的寒芒。
但方歌吟没有刺下去。
他也在淌 汗。
他也没有把握刚才那一剑──那一招威力远大过於他所想像的。
他不知道这一剑是昔年天下第一狂杰楚人燕狂徒所创,燕狂徒一生纵横万里,
名动八表,猛放不羁,荒诞怪异,但若论一身艺业,李沉舟也要敬之三分,尊之七
分。
方歌吟的剑尖抵住天龙大师的咽喉;他自己却犹如自地狱 打了一个圈回来,
汗湿背衫。
他的剑尖仍点在闭目待毙的天龙大师的咽喉上,这一剑,刺下去,还是不刺下
去?
这个人,杀好,还是不杀好?
□ □ □
方歌吟叹了一口气,终於缓缓收了剑。
【第二十八章 逍遥游(六)── 奋闯三十六奇僧大阵】
天龙大师感觉到寒意渐去,才睁开眼睛,眼皮上俱为汗水所湿,望见模糊中的
方歌吟,以清明坚定的冷冽眼神,看定自己。
而自己如同在地府 转了一个圈回来。
方歌吟开口了,还是说:「惭愧,惭愧,大师武功高强,在上仅凭运气,实是
汗颜。」
他既得胜,不骄矜,不夸妄,反而说天龙大师的好话。天龙大师低首合十。
方歌吟闪身一避。他知道少林「佛心功」非同小可,而初入江湖,屡遭暗算,
使他心中大加警惕。
但天龙大师丝毫没有发出内劲,铁 脸色说出了几个字。
在少林这一代的人,做梦都没想到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天龙大师兄,也会
说出这几个字。
「奶不用过谦 」他说:「我服了你。」
□ □ □
方歌吟居然在他二十出头的年纪,使得少林掌门以下的一代高僧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对他来说,很是重要。
方歌吟现刻在武林中的地位,已经在高墙上。
天龙大师这一句话,可以等於替他建造这一道墙的根基。
现在武林中,已无人敢瞧不起这个新任的「天羽派」掌门。
但高墙前面呢?
还有高树、高塔、高山、高溪┅┅
□ □ □
天象大师硕壮如一棵长白枝开白花的大树。
他的胡子有风拂动时,好似白花一般好看。
方歌吟从来没有看过那末漂亮的胡子。
他心 突发奇想:如果天象秃顶上也有头发的话,那也一定会银白得很好看。
他暗自想 ,所以怪有趣的望 天象。
天象大震怒。
有一种人,你用有趣的眼光向 他看,他都会受不了,拿 拳头来揍奶的。
天象大师无疑就是这类型的人。
他自小就出家,自小就被人也若眼睛看他的光头,彷佛觉得他的光头比纺球还
好玩的事一般。
他恨死了,所以他蓄胡子,证明了他如果能留头发,一定比谁都好看。他不是
个不长毛发才剃渡掩饰的人。
为了这股佛家所谓的「嗔念」,他有时也怀疑自己怎麽如此注重俗世的眼光,
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当「和尚」的资格。
然而他今天却当上了名赫八表的少林「掌门」。
这使得他更加自律、庄重起来。
自这白花花的长须,也成了他气派的特徵。
而今这小子,击败了他最赏爱、倚重、栽培的师弟,居然还「怪有趣」的望
他。
他大步踏出。
长门上人轻咳一声,忽道:「大师。」
天象止步,问道:「啥事?」
长门上人心念方歌吟这次击败天龙,断无好了,天象大师若出手,其人掌力,
足可开天辟地、震岩裂壁、开碑碎石,而他自己对方歌吟营救车莹莹之印象不恶,
自己又是车占风、桑书云的至友,当然不希望方歌吟被伤于此,当下道:「大师是
少林至尊,何庸对小辈出手?」
天象没好气的瞪过去,道:「怎麽,你出手麽?」
长门上人一愕。心忖:自己尚远非天龙大师之敌,何必自讨没趣。眼光一转,
见天象背後一列传人,心想,与其天象出手,不如卿少林其他高手擒住方歌吟,听
候发落,自己再图营救好了,当下便道: 「大师不必亲自出手,派座下高手便了。」
天象一愕。他座下第一高手,要算是天龙,现下天龙败了,又能再请谁?
严苍茫却恨方歌吟入骨,唯恐天下不乱,眼珠子一转,即刻将计就计,道:
「这可是少林名动天下的三十六奇僧」,少林三十六僧,鬼厌神不憎,对付一个区
区方歌吟,小意思而已,怎麽不敢结「铁桶大阵」?」
此语一出,少林僧人,怫然变色。
原来少林重要阵仗,有鼎鼎大名的「十八铜人阵」,「达摩廿四罗汉阵」又更
高一层,到这「卅六房高僧」的「铁桶大阵」,简直是天罗地网,昔年「血河派」
第十二任掌门卫悲同的嫡传大弟子「掏心挖肝」寄尘生,就是死在十三奇僧大阵下。
少林实力宏厚,当然还有更巨大的阵势,如「一百零八罗汉阵」,甚至「一千
零八沙弭大阵」,但这些属於群殴的阵法,甚少用来对付不到十人的,更遑论用来
对付一人了。阵势太大,目标愈少,反而碍手碍脚。
「少林卅六奇僧大阵」,几时被人看低过,唯方歌吟曾破过「十八罗汉阵」,
闯过「廿四达摩阵」,少林引为奇耻大辱,再经严苍茫如此一激,三十六名健人,
齐步向前,迫向方歌吟。
长门上人大急。他原本想令方歌吟较为安全,却不料反被严苍茫利用,三十六
僧阵一排,非死即伤,尤其少林僧人已恨方歌吟入骨,下手自然更重,长门上人正
待排解,只听天象大师亮如洪钟的声音道:「拿他下来 」
三十六僧齐应道:「是 」
僧衣翻动,阵势一展便把方歌吟围在阵内,真似铁桶一般密实。
方歌吟出道虽不久,但他所历数十场战役,无不惊心动魄、狡诈百出、险象环
生、转危为安的。长安城中,大战辛深巷、桑小娥;长安城郊,力战严浪羽、铁狼
银狐。石洞中,遇奇人宋自雪;画舫中,战师母林雪宜。在江中、雪夜、古刹,三
战异人严苍茫,又于江上打败无情公子以及铁肩大师;中条山上怒杀邓归、腾雷、
尚拍魂,打败严一重,又曾勇闯少林,山下打到山上,旋又从山上打到山下,更曾
与天下第一高手任狂交过手、对过招,现刻正虽败「三正四奇」外中原第一少壮派
高手天龙大师,从隆中的勇战奋杀,到洛水力斗劫馀门、恨天教的高手,至今天奋
敌少林三十六僧,可谓身历奇险,阅历不浅,加上天生聪悟的应变能力,当机立断,
在江湖上已经是个角色。
但是他一见这廿六奇僧阵之声势,心中仍禁不住忽忽地乱跳。
而卅六名僧人,一出手,不做什麽,只向他走来。
大步走来。
这比什麽都可怕。
三十六个人,一齐行入,圈子缩小。
这不止是像个铁桶,而且像个锅子。
热锅。
而方歌吟就似热锅上的蚂蚁。
何况这锅子会缩小。
这三十六个铁一般的僧人,似乎要一出手就把方歌吟箍死、压死、挤死。
方歌吟图冲天而起。
可是他冲不上去。
压力太大了。
比灰暗欲雪的天,那压力还要大。
那是什麽样的:天愁地惨的压力
方歌吟在寒冬 渗出了汗。
冷汗。
他大喝一声,「长天一剑」撩出。
少林僧人稍稍一分,四人僧袍,便使「长天一剑」威力全消。
当先一名僧人,双指迸企,直戮方歌吟双目。
方歌吟及时一招「石破天惊」,就回了过去。
但僧人依然攻来,视若无睹,在他一左一右约两名僧人,十指并击,一拍开他
的长剑的「石破式」,一拨开他的「天惊式」。
方歌吟心下一凛,及时展开武当派内家长拳的「错步连环」,一连在极小极窄
的范围不下十几下急走,共听「喳、喳」连声,数道指风,迎脸划过,有一两根手
指,几乎已刺在他眼盖上。
方歌吟闭上双目,心道好险,要不是自己错步连环,只怕避得了一指,也避不
开两指。
原来这「三十六奇僧大阵」,不但令敌人无还手之力就连出击,也令人神眩目
迷,应付不及,适才双指夺目,吸住了方歌吟全神贯注,真正杀手,还是躲过方歌
吟视线外的几指并点。
方歌吟险险避过,但掌风又到,方歌吟一招「怒剑狂花」扫了出去,却又为僧
人所牵制,交次不到十招,已遇到七次奇险。
到了第二十招时,方歌跨已通十六次险死还生,到最後全仗「天羽奇剑」的奇
险招数,方始能绝处蓬生。
在圈 方歌吟感受的压力当然是大,几乎不能展移寸步,但在圈外的梅醒非、
辛深巷、严浪羽,甚至长门上人、严苍茫,无不感觉到这摧满于天地间的煞气与压
力,奇巨无匹,连呼吸都为之急促起来。
方歌吟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这卅六奇僧大阵,昔日曾以此一阵困死长白山
掌门海大公、观澜派掌门荣锦衣、衡山派掌门全正渊,方歌吟出道未及一年,能活
出此阵麽?
□ □ □
连方歌吟都感觉到自己这次的无望。
他甚至不能中掌,一旦中击,则等於是三十六名僧人回击,非死不可。
他感觉到压力愈来愈重,自己的手臂,也抬不起来,双腿也逐渐麻痹。
可是他要拼。──桑小娥不能落发 桑小娥不能为他削发 他不能让桑小娥为
尼
他宁可死──死也要见到桑小娥,死也要闯出此阵去
他大喝一声,施出了「天羽廿四剑」中,威力杀气最大的一招:「血踪万里」
「血踪万里」是宋自雪少时目观天下英豪围剿卫悲同时,这血河派第十二任掌
门屡冲屡杀,所向披靡,有感而创的,其中杀戮之大,可以从剑锋剑气中迫人而炙,
这一剑划出,「铁桶大阵」登时有了缺口。
方歌吟挺剑便闯,但就在这刹那间──就在这瞬息间,缺口已然不见。
方歌吟持剑闯了过去,心却往下沉──他冲到那缺口时,缺口已给僧人封住,
他等於是向刀山火海冲去一样:七八只注满内力的手,和 十馀双讥诮冷锐的眼神
打了过来。
这「铁桶大阵」,没有缺口──就算有破绽,当你发现时,缺口已给缝合,你
闯过去,只有送死。
但方歌吟已闯了过去。
就在这刹那间,他把心一横。
把剑也一横。
剑尖远挑对方无尽处,目光也望向无止处。
「天下最佳守式」:海天一线。
可是「海天一线」纵守得住别人攻来的招式,能不能守得稳掌力。
方歌吟不知道。
他只有拿生命去一试。
──也许生命 不只是该做有把握的事,没把握的事,也该去一试;这正如生
命里不尽是该做别人认为对的事一样。
□ □ □
如果是一双手,方歌吟这一招,当然守得住。
如果是十双手,方歌吟这一守,以精湛内力论,仍然吃得住。
但此刻是三十六双手,三十六个高手的全力施为。
「海天一线」依然稳得住,但却被带动了 ──带移了一点点、一些些、一微
微,但情况立即完全不一样了
武功招式,本就分毫不得偏差;偏差毫厘,失之千里,生命悬于一线的事。
也许因为武林人每时每刻,都可能面临死亡於一瞬,所以他们更珍惜生命,更
加顾全每一枝节每一小处的偏差与失误。
「海天一线」被三十六人的掌力稍为带动──这「最佳守势」全失。
要不是三十六双手掌全力在甩脱「海天一线」的粘字诀上,方歌吟早要连中数
十掌。
方歌吟把心一狠。招式突变,「玉石俱焚」
天下最佳攻招
本来一守一攻之间,变换瞬间,这三十六名高僧,至少可以击中方歌吟逾三百
下,但「玉石俱焚」招式未出,声势便起,众人来不及反击,无可抵御,只有纷纷
退避。
「玉石俱焚」,无可争锋。
但是僧人退避,阵势不乱。
「铁桶大阵」依然未消散。
「铁桶大阵」,仍如铁桶般慎密。
排山倒海的压力,待方歌吟一招「玉石俱焚」消散时,又再回复。
方歌吟一咬牙,使出一招他向来末用过的招式:「老牛破车」。
天下最佳慢招。
这招在这时候,有什麽意义,方歌吟不知道。
但不是知道的事才做,有时候也该做做不知道的事儿。
方歌吟使出这一招,後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 □ □
天象大师心中踌躇满志,正在得意自己少林人才辈出,这样一个大阵,他心中
想,只怕连卫悲同再生,也未必破得了。
──任狂破不破得了?
他觉得对这後生小辈用这大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就在这凝结了一般,
随时决定生死的关头,局势剧然缓慢了下来。
天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那小子似发羊癫一般,手
舞足蹈,跳起舞来,而困住他的三十六僧,开始时候脸部都是极端可笑、惊奇、不
信、忍唆的神情,但不过片刻,人人目光迟滞、疑惑,甚至如斯如醉,行动了慢了
起来,居然也缓慢地舞动起来。
天象大师啼笑皆非,又勃然大怒,正要喝止,但觉自己声音缓慢,遥不可及,
他毕竟是有道高僧,忙镇定心神,收息省心,一下子又清明过来。
但三十六僧人已被带动,舒缓无力,又如痴似狂,这天下最佳慢招,原为当年
「权力帮」第一高手赵师容所创,她是第一舞蹈能手,才气横溢,少林的阵式,能
抵挡住任何招式,这点无人可破,但「老牛破车」却慑住了他们的心神,使到「铁
桶大阵」自动不能运行,这就与「海天一线」本不能破,但为众多人力量所移,以
及「玉石俱焚」势无可挡,但「铁桶大阵」只避不挡,所以方歌吟还是冲不出去的
道理一般。
三十六僧招法尽慢,严苍茫邪心邪道,反不受影响,纳闷忖道:莫非这小子会
妖法┅┅
就在这时,白光一闪,快若惊虹,出招前全无半点徵兆,两名僧人惨呼倒地,
方歌吟已闯出阵来。
原来方歌吟趁慢之间,突然使出「天下最佳快招」:「闪电驾虹」来,这一快
一慢之间,少林僧人怎受得了,当下被方歌吟破阵而出。
那两名僧人受伤得以不死,这是方歌吟连人带剑逸出时,剑下留了情,否则就
要身首异处,焉有命在?
局势急剧直下,严苍茫 天象大师也愕在当场。
□ □ □
方歌吟连战三场,俱是苦斗、力拼、恶战,但三场连胜,蠃得令人不得不心服。
单打独斗,方歌吟战胜了天龙大师;群殴闯关,方歌吟克服了「铁桶大阵」。
无论那一方面,方歌吟现刻的声名,已直追「三正四奇」,不遑於後。
天象大师大步跨出。
长门上人没有拦,他知道自己拦阻不住。
天象根根白须,倒竖而起,道:「你究竟是那一宗那一派那一门的?」
方歌吟摘下长剑,道:「天羽门下,一名弟子而已。」
天象怒道:「天羽门下,没有人才 」
梅醒非冷笑加了一句:「宋自雪也不是人才麽?」
辛深巷补加了一句:「昔年大师大战宋大侠,历三百回合,未分胜负┅┅」他
笑了一笑,调侃道:「除非大师不把自己当作是个人才,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天象哑然。他素倨傲、自恃,但昔年华山一战,对宋自雪倒是惺惺相惜,他再
傲慢,也不敢违心说话,乾咳一声,道:「宋施主剑术精奇,老纳佩服得很;但天
羽剑法,老纳有缘数会,几会有这般歪道魔招?只怕宋施主在世,也不以为然。」
宋自雪已逝一年,现早已传遍江湖;但天象大师为人刚直不阿,而今挑上方歌
吟,毕竟是为雪少林之辱,并非乘人之危,趁其师殁而侮之的事,天象是绝不肯为
的。
辛深巷语锋伶俐,打趣道:「那一门那一派?如果无门无派。却败了天龙,闯
了大阵,少林┅┅岂不更没┅┅没那个面子 」
天象大怒,道:「奶是何人,敢在老袖面前撤野 」
辛深巷笑道:「在下辛深巷,长空帮白族堂主。」
天象大师冷笑道:「奶的礼貌是桑老儿调教的麽?」
辛深巷笑答:「桑帮主生平只教人礼仪,但不对无礼之人多礼。」
天象怒叱,连白眉都根根竖起:「你敢骂我无礼?」
辛深巷晒然:「是大师自己承认,在下可没那末说。」
天象大师怒极,双目似凸出来一般暴瞪,猛喝一声,长身而起,飞袭辛深巷。
就在他掠起同时,金虹一闪,拦在他面前。
天象完全不理,冷哼一声,伸手一抓。
他出手如电,金虹剑已被他抓在手 。
他随手一拗,以本身精通少林内功,纵是碗口粗铁,也给他一拗就断。
但他这一拗,剑弯成弧形,却未断。
剑「翁」地一声,剑寒迫人。
而且剑气一道挑起一道,连续迫来。
天象大师心下一凛,立即松手,身形一沉,落下地来,气得僧袍无风自动,全
身骨骼,拍拍作响。
他贵为少林掌教,武林泰斗,几时被人如此气过,又给如此一个年轻小辈迫落
于地过?这下杀机大现,怒到极点,下手已不再容情。
二十九 勇战天象
天象怒,方歌吟心中更 。
他刚才住出的一拦,是"天羽甘四式"中的"阴分阳晓",但天象大师随手一抓,立刻抓住
。
他自己立即使"九弧震日"神功,天象随手一放,立把劲力卸去,简直到了收发自如,无
瑕可击的地步。
方歌吟如是劲敌。卅六僧见方丈出手,而"铁桶大阵"因受伤两人,已运作不出来,其他
人即围住全场,
以免有人抢血河车逃逸。
这下可绝了严苍茫心中所怀的鬼胎。
他本来在想惹起混战,自己则夺得血河车逃去,但少林僧人,对他劣迹早有所闻,所以
对他也特别注意,
卅六僧之中,至少有十六名僧人是专门注意他的,他要刹时瞬间击倒僧人,夺得血河车
,谈何容易,万
一激怒天象大师,那是麻烦大了。
当下大家按兵不动。
天象 已怒极,胡须根根倒竖而起,僧衣如铁,无风自鼓,双目暴瞪,神光如电,"哔啦
"一声,抽出双掌工
方歌吟自恃功力猛进,双臂一展,接过双掌。
然後他就飞了出去。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飞了好一会,然後"砰"地倒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劈啪"一声,树干中断,树弭然而倒。
方歌吟又奇迹一般站了起来。
他嘴角有血溢出。
天象大师擦了擦眼睛,好像不相信他所看到的是事实。
然而的确是事实。
他以十成功力,并以少林名震天下的"大般若神功"击出,他这一掌,当年九疑山"巨灵神
"闵缺、女真族
第一高手满奎都接不下,但这少年居然接下了。
这少年居然接得下!
天象大师心中不禁也暗暗佩服。
要不是为了少林,此刻他就已经心软了 他也是个极端重才爱才的人。
可是为了少林,他一定要战下去。
这是不是也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实由己不由己,只在一念自己,大丈夫说做就做,拿得起,放得下,庸人自然有很多
顾虑,也自然有很多藉口。
只是天下间,有几个能真正称得上"大丈夫"的?
口 口
不管天象大师是不是,他都只有打下去一途。
他的僧袍就似一块铁般的罩打了下去。
那树头被打得一团稀烂 方歌吟早已闪开,而且趁侧一剑就刺递了过去。
天象猛地同身,神目一盛。
方歌吟立时收剑,那一剑刺不下去。
刺下去也没有用,一定刺不中的。
但就在方歌吟收剑的瞬间,他已後悔。
他是被天象的气势所压倒,以为他那一剑必不能奏效,其实是错的。他那一剑或许能命
中,或许不能,但他不能
因天象瞪了一眼而收招。声势已失,便不用比下去了。
他立即再出剑。
就在他剑势一饮,第二次剑芒未露时,天象便已出手。
他一出掌,四周白茫茫一片。
方歌吟便在白茫茫的掌劲中。
严苍茫为之动容,心忖:十年之约,对手若是天象,八成讨不了好去,以现今功力论,
天象比七年前犹有激迫,
掌力已浑宏到了炉火纯菁的地步。
白茫茫的掌动中,犹有一点金虹闪动。
金虹虽渺,但始终不减。
方歌吟以"由天羽甘四式"及奇宗异学,与天象已大战一百七十馀招。
少林僧人及W豪都为之动容,区区一个初崛武林的少年,居然可以在武林巨宗泰斗天象大
师的"大般若神功"下走得过数
十招,简直是耸人听闻。
只有方歌吟心裹知道,天象大师确实比天龙大师有天渊之别。
天象大师只有一样:"大般若神功",但比起天龙大师各种武功加起来乘十倍都难应付得
多。
僧袍虎虎,天地苍穹,好像都尽灰黯,被天象的袖所罩,方歌吟就似袖裹的蚤子,无论
怎麽跳脱,郭没有办法逃出控制。
天象高大若神。
方歌吟想使"老牛破车",但根本没有机会让他慢下来。
自从那一剑发而即收,收又再发,便先机尽失,一直板不过来。
施展"老牛破车",至少要有一顿的机会,但天象大师一人的招数,竟比三十六僧人加起
来都还严密,方软吟根本无法可施。
天象大师咄咄迫人,方软吟在世他双掌白茫茫的置气下,犹如风卷残叶,激瀑孤舟,只
求挣扎而已
口僧袍卷住金虹剑。
方歌吟只觉有一股大力,自己被带得往天象大师的手掌跌去。
他运动于金虹之中: 丝一声,居然割断了天象大师的袍袖。
这下出手人意料之外:主要是方歌吟得自"百日毒龙丸"的功力,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金
虹剑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利器,天象
虽功力 厚,但仍无法应付得了这断金碎玉的宝剑割刻,崩然而断。
这一断,令天象大师登时无法下台;不会看的人,还以为他落败被方歌吟割去一截袖子
。
天象怒极,满脸涨红,银须倒竖,全身骨骼,拍拍作响,竟然拍出了"龙象般若禅功"I
只见一道白茫茫隐带紫气的罡气,直撞方歌吟。
严苍茫脸色倏然大变:"笼象般若禅功"是"大般若禅功"练至之层之後,再转为"大般若神
功",练到了第十二层境界之後
,合起来方才练得成的"笼象般若禅功"!
听後"龙象般若神功"的功力,共十八层,练至高 每掌轻出,俱有一龙一象的功力,而且
刚大无匹,人说要练成"龙虎般若
禅功","非要三年不可",那是因为一般人在有生之年,骷练成始久重境界的"大般若神
功",已是不易,进而练成"大般
若神功"的六至十二层,更是困难,骷练到"馆象般若神功",除非有一百五十年以上苦练
无辍,聪悟专心的机会!但天象大
师居然练成了!
"龙象般若神功"一出,方歌吟几乎窒息。
天象大师因羞愤,再无爱才之心,下手都要是极重,触及即死。
方歌吟大喝,选出"玉石俱焚"!
天象猛喝了一声。
佛门"狮子吼"。
方歌吟乍然一震,"玉石俱焚"的杀气与锐气全失,这"天下最佳攻招"便打不出去了。
"龙象般若禅功"的罡气涌到,方歌吟以"海天一线",勉力一宇,稳住。
此刻的他,犹如千钧重担,压在一条丝线上,随时可能崩断。,天象大师的"龙象般若禅
功"、竟然也破不了"海天一线"的
守势:天象大师脸色铁青,心想是你自己我死,恕不得我,当下以"龙象般若禅功"运於
右手,牵制住方歌吟"海天一线"的
剑势,左手喑蓄"大般若神功",徐徐拍击过去。
"龙象般若神功"练成,天象大师一直未肯施用过,他本是用来十年一度争霸战时,突然
用上,来镇压全场,而今和为这无名
小子用了,而让严苍茫等亲眼瞧见,真恨不得杀了方歌吟方能泄愤。
天象大师尢掌略近,方歌吟如同捶撞锺鸣,掌离得愈近,胸腔愈痛,但又不能挪移,因
"海天一线"的守势一毁,在"龙象般
若禅功"掌力范围下,只有死得更快。
方歌吟上以来,大小战役,莫不凶险,但今日一战,方才通遇过内力如此浑厚、简直莫
可匹御的对方。
天象左掌离方歌吟尚有一尺之遥,方歌吟嘴角已淌出了鲜血。
他的剑路被天象大师的"宠象般若祥功的所压抑,不能动弹分毫,全身则在天象大师"大
般若神功"笼罩之下,激荡震压,如
一张被拉紧又拉满的弦,张到了极点,便要崩断。
不能崩断。 一断,就见不看桑小娥。
一旦想到这时,他真气自丹田涌出,"百日毒龙丸"的功力源源输入,他突然变招。
就在他变招的同时, "龙象般若禅功"、"大般若神功"的功力齐吐,"砰"地打在原先站
立的所在,弭然激起一道一丈七
尺高的泥柱。
然而一道白芒飞出。
"闪电鹰虹"二
在方歌吟这种情形之下,任何变招,都只有死路一条。
就似一间铁屋,为山石所埋,一旦折毁基柱,尚未冲出,必已被山石所击杀。
但"闪电鹰虹"委实太快了。
快得简直不是"变招"。
甚至不是招式。
方歌吟连人带剑,"飞"了出来。
然後他半空连接十三个翻身,落下地时,脸若紫金,摇摇欲坠,以剑文地。
天象大师的两道内劲,从他脱离而出,毕竟还是有些微扫中了他。
些微扫中就破了。要不是方歌吟有"百日十龙丸"的功力输注,恐怕已重伤身死。
但天象大师的肩 ,居然也有一滩血渍。
"闪电鹰虹"为天下第一快招,就连天象,也没来得及躲得开去。
他以浑厚无比的护身罡力,震歪了剑势:方歌吟被激撞斜飞而出,可是他膊头依然看了一
剑。
天象怒不可遏。回身大喝,打出一掌。
他离方歌吟还有三丈远,但一掌打出,远距离下,力道丝毫不灭。
方歌吟倒踪而出。
内力激荡,一冲之下,方歌吟被弹出丈远。
方歌吟飞掠而出,竟落在血河车上。
众人意想不到,一时怔住,方歌吟叱喝,拍地一鞭,八马齐奔。
这八匹马似有灵性,又极喜欢方歌吟的,十分听话十八马奔将起来,那些僧人那裹拦阻
得住,只见血影如山,驶将出去。
天象大师,严苍茫等都断喝起来,一行入再不顾一切:拼命追去。
方歌吟十掌负伤,如再不一鼓作气,闯出这裹,再被缠上,只怕永生见不看桑小娥了,
当下不顾一切,策 加鞭,那八匹马木
就喜驰骋狂奔,呼啸之下,两旁景物,朦胧一片,使得只剩下一道血影。
卅六僧起先是受伤两人,渐赶不上,後来三十四僧人都功力较低,逐渐落後,严浪羽的
马,虽是上选,劫又那裹比得上血河神
马?
又追了一段路,早已下了清凉山山,方歌吟本来是掠五台山,取道龙泉关,过长城以入
恒山,但而今卸变成直奔雁门关、掠阴
山,直投"塞北第一山":恒山!
口 口 口
这追奔之下,很快的连长门上人,癫证神僧也气喘吁吁,加上木身并不十分关 ,所以
也落後下去了o
梅醒非的轻功,甚是了得,辛深巷也是以轻功称着,两人居然仍跟得上,但久奔下去,
内力上便不如天象大师兴严苍茫两人。
严苍茫与天象,一左一右,内力浑厚,居然一直贴近车後,只差之丈,便已赶上。
方歌吟心中大急,拼命催鞭,眼前景物飞闪,已来到一片 树林边,回头一望,只见天
象与严苍茫又拉近了一丈距离,两人竟
似比赛轻功、内力、毅力一般,不相上下,不逼多让。
严苍茫心裹,其实是暗暗打突,这名和尚刚刚才力战过方歌吟, 叉土了花甲之龄,居
然还如此挺得住,要不是才激战一场今
番要赶上他的脚程,只怕难矣。
天象大师心裹也是暗凛:严苍茫的内息,调匀得十分快迅,当然不是巨道功力,但自成
一家,而且此人以招式怪异冠绝天下,
自己是内功见长,而今居然与自己并排而追,天象心中暗叫:惭愧!
严苍茫眼见雁门关将近,心想一出长城,生死难卜,略一犹疑,脚下卸丝毫未停,伸
手一扬,打出一道花旗,"砰"地在半
片炸亮。
这花旗在半空一层又一层,在夜空中爆亮,到了最後一层,完全是纯黑色的,但又与黑
夜的色泽完全不一样,黑而发亮,像激
动的黑色小河,在黑穹林裹炸出支流无数。
严苍茫打出旗号,心中大安,就只那末一迟滞间,卸见天象已扑上了血河车上
天象大师十指抓住车沿,呼地一扳,巨灰灰的巨影,荡了上去。
方歌吟情知天象上得了来,自己就得下去,他为见桑小娥,便不顾一切,一剑"旭日初升
",涌了过去。
天象初入血河车,是末沾地,他数十年来,未得一上血车,今日得偿所愿,心下大是奋
慨,但-帑血车,血气翻腾,红光冲激
,与他生平佛学,大是不调,一怔之下,突有旭日一般的虹芒,迎脸袭至I
这下他心气冲激,目为之眩,不知如何招架是妤,。他毕竟是一大宗师,当机立断,猛
吸一口气,呼地倒飞出去,落在雪地上。
只听"啸"地一声,一人已擦身而过,严苍茫已追上了血河车。
天象大师怒极,心想:这次可丢尽了脸,一招就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逼了下来,以
後传了出去,不是叫人笑话?於是连严
苍茫他都恨了起来。
这下严苍茫可追上了血河车,心裹狂喜,一手抓住车沿,拖走了十馀丈,猛一吸气,借
力踪上,卸见一道金芒,迎脸斩到!
他如此掠上,等於是向金虹剑扑去而已。
现下方歌吟的功力,只可说仅逊"三正四奇"等一筹而已,彼此武功已相差不远,方歌吟
居高临下,适时一斩,严苍茫轻杖一
栏,"叮"地一声,"啪"地雪花溅飞,严苍茫也被击落在雪地上。
严苍茫一落地,天象大师又掠过了他。
严苍茫生恐血河车为天象所夺,跄踉几步,奋力追去。
天象发力在先,不一会又接近血河车尾。
他暗暗蓄力,不图即上车中,而是储"龙象般若禅功"之力,在上车刹那,先击杀方歌吟
再说。
严苍茫因落後数步,始终末能追上,见天象如此接近血河车,又不跃上,定成竹在胸,
他怕血河车上的武功、宝物为人所得,
当下不顾一切,一杖扬出!
天象直想扑杀方歌吟,猛觉背後有急风迭起,猛一坐身,直踩得深陷入雪地之中,"砰"
地一币,脑後仍被杖端揣中一下,
痛得鼻涕眼泪齐流,金星直冒,脑匀子肿起一个大瘤。
天象怒骂:"你┃┃"
严苍茫见暗算不成,如天象厉害,一面追奔,一面大笑调侃道:
"大和尚,你脑袋光光,肿个瘤子,才更好看!"
他是随口说说,但在爱美至极的天象听来,简直刺激至极,他平素极是爱美,常在镜前
修剪长髯,而今脑後肿个大疤,又偏无
人证明他是被严苍茫暗算的,搞不妤江湖上还会传言他是为方歌吟这无名小卒所伤,那
还了得口成何体统?
他心裹恨极,急起直追;但这痛得一痛,恨得一恨之间,血河车的距离又拉了十馀丈远,
严苍茫又接近了血河车。
口 口 口
猛同头,见严苍茫已近咫尺,脸带一狰狞的笑容,因屏看一口呼息急赶,无法启口说话
,而天象大师反远远落在後头,梅醒非
、辛深巷二人,则在更远,不知怎麽的,心裹有一种想法,他宁愿让天象大师抢上血河
车,郭不愿让严苍茫这种人夺得血河车。
就在这片刻间,严苍茫已猛提一口真气,掠了土来。
方歌吟同身冲近,一招"漫天风雪",卷了过去。
严苍茫半空接得一剑,血车已奔过原地,严苍茫已落在雪地上。
但是严苍茫这次早有准备,并不在於一下即冲上血河车,所以过一沼古地,借势一弹,
斜飞丈,又投入血河车中!
方歌吟本以为已击落严苍茫,可控得一时之安,讵料眼角又瞥见严苍茫掠至,忙中己来
不及迎击,随手一曲金虹、弹出"怒
屈神剑"一招!
严苍茫攻其无备,以为这次满可以抢上血河车,只要脚踏实地,便不畏方歌吟,一面促
车,一面把他击杀於车中,不料方歌吟
出招於半空,剑锋犹在五尺开外,剑气已袭至I
严苍茫毕竟是当世少见的高手,突然全身抖动,几乎在眨眼闲可顾动七八十次,金虹虽
袭中严苍茫,但"噗"一声,如中朽木。
但在这抖动之间,严苍茫落下的身形捐挫,血河车又已掠出原地,严苍茫仅差分毫,便
不是落在车中,而是落在雪地上。
可是严苍茫脚力沾地,"标"地一声,急弹而出,一手挽住车沿,一扳一接,又登上车来
二
方歌吟已加防范,一仰身,头顶触地,反剑自胸前向後批出,正是"倒挂金帘""
严苍茫突然一枚打出,砰地与金虹剑撞个星火四溅,两人俱震得退了半步,方歌吟是跌
在马上,严苍茫卸落下车来。
可是严苍茫这次早有准备,藉势一溜,竟 人车腹之中,然後如游鱼一般,翻上车边,
自车身迫入,待方歌吟发现时,经已
退了。
严苍茫嵘嵘一笑,正要出手,突有一道强劲自车後袭来,严苍茫猝不及防、硬接一记,
被震落下车来!
出掌的人是天象大师,他十分得意,觉得报了一杖之仇,但因全力急奔,不能开口说话
,便哈哈一笑,以示讥诮。
严苍茫被迫落车,前功尽弃,心中懊恼,一面急起直迫,但天象大师已早超前,接近车
後,他情急生智,嚷道:
"哏,老和尚,你光取笑不敢说话嬷?」
天象大怒,心忖:你敢说话我还怕你麽二当下此道:"鼠辈,你才不敢I"
才说得六个字,严苍茫便已追上了他,与他并排,血河车卸已拉远三丈。
天象恍然大悟,暗骂自己不小心上了当,严苍茫是东海玫馀门的领袖,以狡诈奇狯称着
,他说话大可用腹语,自己泄真气说话
,岂不是中了他的计?
当下气得想破口大骂,但又不可以,两人而今并齐而追,眼前已是蜿蜓苍古的长城城堞
,景物越来越苍凉,两人离血河车不及
尺遥。
这时两人都想登车,但叉戒备于对方,天象终於忍不住,先拍出一掌,严苍茫避过,还
了一杖,天象挡住,血河车卸借此又拉
远了一些距离。
两人打打追追,追追打打,互相牵制,加上车上的方歌吟,形成一个非常奇特的局面,
但天象大师的买力充沛,始终骷紧追不
舍,严苍茫 因运力奇特,身法变化繁复,所以也一直能跟得上。
这追追逃逃间,终於到了雁门关口。
【第三十章 逍遥游(八)──指掌双绝】
雁门关原名西径关,汉置於山顶。两山夹峙,形势险要,古来俱为重要关障,
和偏头、宁岁合称山西三关,亦为「外三关」。
这是兵家必争之地。一车三人迫近雁门关时,心里俱是一震,似要在这里必须
有一个了断似的。
这时路险陕隘,车马巅簸,天象,严苍茫仗 武功,反而易行,两人同时扑向
车上。
两人因恐对方抢登,也同时攻向对方一掌,另一掌一杖,却攻向方歌吟。
方歌吟「惊天动地」,勉强守住两大高手台击,但严苍茫和天象,反被两人掌
力迫住,而落下地去。
两人均知如此追赶下去,没有了期,於是不约而同把心一横,不管对方,全力
登车。
这一下,两人没有互击,都决定先把血河车截下再说,方歌吟一连串急攻,但
两大高手非同小可,方歌吟分心,便逼之不下,两人也未能登车,却在车两旁的小
小立足点上,对方歌吟展开攻势。
山路崎岖,在不平、震荡之下,方歌吟勉力反击,大增压力,跟 两人只要再
迫一步,就入车中,方歌吟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突来两道急风,来自天象大师与严芳茫背後。
两大高手乍然遇袋,都是临危不乱,接了下来,方歌吟趁机一招「开天辟地」,
把两人迫落下马车。
方歌吟歇得一口气,这时旭日初升,竟已激战、追逐、御敌了一夜
未来会怎样?── 方歌吟不敢想,也不能想。
□ □ □
天象大师、严苍茫被逼落车下,才知道是梅醒非、辛深巷的出手。
这时马车已慢了下来,山路越来越窄,梅醒非、辛深巷等趁机追到,而後面也
隐约可见,随 车痕追来有天龙大师等人的影子。
这时四人并列,一面追逐,又相互攻击。
如此追追打打,眼前已是雁门关口。
突然黑影一闪,八马入立,竟然刹住。
只见来人出掌无声,双手急而迅快地在八匹马眼前那一阵急晃,八马不敢冒进,
登时止足。
方歌吟大吃一惊,只见来人黑眉粗目,满脸胡须,深沉冷傲,披风黑衣,便是
「大漠仙掌」车占风。
严苍茫一见,心中吃了一大惊,怎麽今天「三正四奇」,都会聚於此地了 看
来今天要夺血河,可要大费周章了。他虽遇强敌,心 还是盘算 如何抢夺血河车
一事。
方歌吟见是车占风阻拦,未敢造次,肃然叫道:「车前辈。」
车占风抬头一望,见是口角溢血的方歇吟,倒是未意料得到,怔了一怔,道:
「是你?」
天象大师与车占风本私交极笃。在华山、黄山两役中,车占风始终未与天象大
师交过手,天象见车占风拦住马车,大喜望过,道:「老车,截下这小子,我来对
付严老怪。」
严苍茫知车占风嫉恶如仇,素不喜自己,二十年前黄山之战,自己与之打个五
百回合,未分辕轩,十年前虽换上了雪峰神尼,但自己在一旁观战,其「大漠仙掌」,
与中原绝大多数掌劲回异,而且另辟蹊径,是极端难惹的人物,当下闪身至方歌吟
处,低声道:「点子扎手,我们应并肩作战。」
旋又呼道:「嘿嘿,我与这位方少侠是一道的,你们要单打,还是群殴┅┅」
岂知方歌吟毫不领情,道:「我跟你岂是一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宁死也
不跟你一道。」
车占风久经风霜,思路何等敏锐,目光更是锐利,稍留意一下,便看出了情形,
大是为难,天象见之脸有难色,以为也是有意抢夺血河车,当下冷哼一声,脸色一
沉,正待发话,忽然「嗖、嗖、嗖」三声,三道靖 似的纤细急影,投入场中,正
是「翰海青凤」旷湘霞,以及爱女车晶晶、车莹莹。
车晶晶一双妙目,仍瞟向方歌吟,车莹莹却头垂笑脸,连眼皮儿也不敢抬起。
旷湘霞穿一身鲜亮红衣,黑色大披风,身裁高大但曲线曼妙,她性子直,即道:
「我看这姓方的不是坏人。不能杀他。」
天象气得哇哇乱叫,蹂足道:「好哇,原来你们是一道的 」
车占风急欲分辩,天象已不及听,呼喝道:「天龙,你替我掠阵,我先取下这
小子再说 」
说 ,飞身而上。
方歌吟已在清凉山上,与天象一战,知不能敌,而今又欺上,即是无奈,欲催
马前驶,车山风又挡在前路,不敢冒犯;严苍茫见车占风的立场显然跟天象又有所
差误,心中暗喜。他欲夺得血河车,自然是希望场面愈乱愈好。
这时天龙大师与三十六僧等均已赶到,严浪羽及一干闻风而至的武林人物,也
陆绩赶来:为了一部血河车,雁门关前塞满的人。
有人明知少林寺天象大师、东海劫馀岛严苍茫、大漠派车占风等绝世高手在此,
断讨不了好回去,但因想目观这一世间宝物,又想趁虚占点便宜,所以还是不顾一
切,赶了过来,凑凑热闹。
天象一上得车,掌呼呼,白茫茫的罡气涌出,方歌吟受伤之身,那接得下,不
一会使已败象毕露。
但方歌吟与天象闹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武林中人认得天象,如其誉满江湖,但
这无名少年居然与之一闹数十回合,纷纷诧愕不已,走问此人为谁,心下暗暗叹服,
并窈窈私语。
这下为了信誉,天象更加力拼,又打出了「龙象般若禅功」。
别的功力,方歌吟仗 「百日十龙丸」神功,尚可支特,但遇上这纯正菁华的
少林正宗,便无法可制,一点微薄的内息,也抵挡不住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就在这
时,破空忽传来「嘶嘶」之声。
严苍茫的脸色忽然变了。
天象大师也突然色变。
运车占风也变了神情。
破空「嘶嘶」之声,划碎了天象大师浑厚刚宏、无瑕可击的白茫茫内劲,直射
了进去
天象大喝,收掌,翻身,落於车前,单掌提胸,目光精闪,白须倒竖,不像出
家人,而像一头精悍的豹子,他喝问:「长空神指 」
只听一人淡淡笑道:「正是桑书云。」
青衫一闪,一人飘然而落,酒然拍拍方歌吟肩膊,深深的眼神望 他,温厚地
道:「一路辛苦了。」
方歌吟只听到这温暖的声音,温馨的手掌,温情的眼色,连眼眶都湿了,激动
而说不出话来,桑书云转向天象大师,逸然笑问:「七年一别,大师可好?」
天象大师铁青 脸,他看出方歌吟与桑书云关系匪浅,冷哼道:「托桑帮主的
洪福,老衲没死,等得及桑帮主叫人到敝寺来闹事。」
桑书云哈哈一笑,道:「敝帮良莠不齐,管教无方,请大师见谅。三日内在下
定必严惩误闯寺者,并向贵寺登门道歉。」
天象大师冷笑道:「道歉不必,只要现在桑帮主闪过一旁,莫庇护恶徒,老袖
就感激不浅了。」
原来昔年华山一役,桑书云对上的就是「三正」中的天象大师,两人打得平分
秋色,唯天象大师气度甚狭,故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因。後来黄山之役,
桑书云对决的是严苍茫,也是打得半斤八两,严苍茫恰好也是胸襟浅隘,所以也记
仇记恨。
桑书云本性豁达,倒无所谓。
他「哦」了一声,说:「他是凶徒麽?请问他那 凶?那 恶?」
天象怒道:「奶还要卫护他 他从少林山下,直打到山上,闯入寺中,甚至打
入殿中,好不容易伤得了他,还伤了天音、铁肩等,你们又将他救走,是什麽意思,
你说┅┅」
天象一口怒气,忿然说到这 ,却猛发觉自己如此说话,等於暴露了少林这次
奇耻大辱,回首望去,只见三十六僧等神情甚是尴尬,而群豪在不远处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用惊羡或敬佩的眼光望向方歌吟,心想少林数百年来俨然宗师,谁敢闯乱,
如今这少年出入自如,又出自方丈之口,那会有错,反而佩服起来了,其中站得最
近的,是车晶晶、车莹莹而姊妹,目中也充满了好奇与仰慕。
天象大师此怒非同小可。他不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是车占风的女儿。心中很是不
忿,双袖一激,两股狂澜,袭向车晶晶、车莹莹,自身却扑向方歌吟。
天象大师是一代宗师身份,自然不至於会对两个小女孩子下毒手,他虽年长,
但性格冲动刚拗,那两股袖风,不过想震退这两名无知小女孩而已,并非歹念,可
是他这一动手,车占风家族观念奇强,忽然变色,翰海青凤又是护短出名的,那
按捺得住。
旷湘霞双手一展,格过天象大师的袖风,「嗖」地一声,两指并伸,点刺天象
喉咳。
天象大师见旷湘霞扑来,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旷湘霞生性大方,也刁泼豁达,
人又极美,天象毕竟是出家人,见一妇道人家如此拨打过来,实在成何体统,只得
退避,「扑」地又跌下车去。
这时好事的群豪莫不失笑,都说少林平日威风八面,今日却教人一再折辱,连
少林方丈也气得直跳脚,简直大快人心。
天象涨红了脸,似斗败了的公鸡,指 车占风骂道:「老车,你这是什麽意思?」
车占风知道再解释也没用,这和尚的火爆脾气他是知道的,当下冷冷地道:
「谁叫你先对小辈动手?」
天象气得哇哇叫:「你这是摆明了和我过不去?」
车占风论交谊,对桑书云实在深挚得多了,而且对方歌吟也有好感,当下便来
个相应不理。
严苍茫知馀众不足畏,但而今车占风显然是站在桑书云与方歌吟这边,自己非
得与天象、天龙等合一不可,当下说:「我说大师丈,这些人是一夥的,吃定了咱
们了。」
天象气得胡子直翘,虎跳上前,要攻击方歌吟,桑书云一拦,天象大师一出手,
「大般若禅功」推出。
只见一道白茫茫罡气,直罩桑书云,桑书云吃了一惊,忙凝神以对。围观的人
都纷纷大是兴奋,交头接耳道:「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
以「长空神指」桑书云及少林方丈天象大师两人名声、地位、势力、武功而论,
确实是当世一场罕见的激战,当然令人引颈以待。
只见白气迷茫中青衣飘动,愈到後来,白茫愈盛,青影更稀。
天象大师虽先曾与方歌吟力拼一场,又再长途追逐,与严苍茫等交手,但老而
弭坚,他的内力即是愈打愈盛。
桑书云开始是以小巧功夫腾、挪、纵、跃、避、闪、卸、脱等,但越打下去,
越无退身馀地,情知这老禅师武功非同小可,再躲闪下去,只要握上一掌,便吃不
消,所以双掌一展,也拍了回去。
人道桑书霎轻身功夫与长空神指称绝武林,却不知他的内功修为,也出奇的凌
利锐脱,四掌交击,各自「腾、腾、腾」地退了三步。
每步脚印深陷,都极之吃力地想不再退下一步,但依然把桩不住,退、再退、
又退,一共退了三步。
各退了三步之後,天象立时出击。
他的「大般若禅功」,立时涨至八成,使出了「大般若神功」。
一字之分,但区别就大了。「禅功」尚是人为尚能达至的境界,「神功」却非
人所能习。
桑书云一惊,再接一击,天象双肩微微一晃,桑书云却运返七步,脸色全白。
他的脸色白无血色,一只右手,已伸至左协下,尾指微微曲起,天象虽震退了
他,却见桑书云如此,如其要施展名震天下的「长空神指」,那敢大意,心头更是
沉重,「大般若神功」激至十成,排山倒海地推了出去。
只见茫茫劲气中,乍听「丝丝」之声,七缕指风,破劲气而入,原来「长空神
指」,专破内外家罡气,「大般若神功」如天鼓擂山,但长空神指犹如针刺,依然
划破制入
两道劲气交错之下,空气纳闷、崩紧得如扯紧的布帛人人汗如雨下。
这交击之下,到桑昼云双肩微微一晃,天象罡气为「长空神指」所破,退出七
步。
桑书云正想说几句佩服对方的圆场话,没料天象中气奇沛,人方立定,已打出
十二成的「大般若神功」来。
这下山啸海撼,比任何一次都厉害,桑书云要说话的一口气,竟被迫了回去,
连声音都不能出口,他知道救命要紧,长空神指猛震,漫天丝丝之声陡起,狂风落
叶,七七四十九道指风弹出。
掌指交碰,天象又跌撞出三步,桑书云微微一震,但只不过刹那间,天象大师
又全身骨骼拍拍作响,须根支支竖起,十四层境界的「龙象般若禅功」撞击
这下是真正一流高手真力相拼,不但群雄触目惊心,见所末见,闻所未闻,连
严苍茫、车占风等都为之色变,心念:万一这一招是对我而施,我该怎麽办?自己
拿手的绝技,是否接得下?
两人脸色俱阵青阵白,方歌吟则一腔心意,尽在关怀为自己而战的「长空帮」
帮主桑书云,天龙大师等关心掌门大师兄天象的安危。
「龙象般若禅功」一出,桑书云飞腾起来,他身在半空,在狂澜之下,愈似一
叶无根浮萍,但他愈是无处 力,所弹射的「长空神指」也愈频,竟激出九十八指,
凌空而出
这下相接,两人俱是一晃,没有退後半步。
天象大师脸色绷红,眼球里已失神,且涨满了血丝。
桑书云脸色煞白,白中隐青,鼻孔人中处却有一道血痕。
两人如此力拼,实犯兵家之大忌,很容易耗脱而死,但彼此都没占 便宜。
桑书云月前曾与严苍茫一战,内伤未完全复原;天象大师也一连数战,内力有
所折损在先。现今专破内外家罡气的「长空神指」,竟破不了天象大师「龙象般若
禅功」之气墙。但「龙象般若禅功」的一龙一象合击之力,也为「长空神指」所分
解钻裂
天象奋起神力,又运起第十六层境界的「龙象般若禅功」,一掌拍出
这下白茫茫的是气,如同厚墙一般,向桑书云直逼过来,桑书云微叹一声,情
知这是生死相拼,但已无法,「丝丝」之声漫天而起,竟弹出一百九十六指
这下两人平分秋色,却已到了强弩之末,天象大师生性倔强,竟猛运第十八层
亦是「龙象般若禅功」最後一幢境界,就要拍出,忽然人影一闪,车占风挡在中间。
车占风大喝道:「你们无怨无仇,十年一届比武之约未至,你们如此生死相搏,
却是为何?」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群豪,见车占风在如此要紧关头,阻挡了分晓生死的一刻,
莫不胡吹起来,陡见红黑影子一闪,劈劈啪啪,嚷嚷的几人,脸颊已肿起了老高的
一块,忙抚住脸不敢吵闹。
「瀚海青凤」旷湘霞冷哼了一声,「嗖」地回到了原地,拍了拍手掌,不再多
看他们一眼。
车占风朗声道:「你们指掌双绝,天下莫及,又何苦在这 分出生死,叫人笑
话 」
天象真气充足,虽发力过多,元气游走,犹如万针刺戮,却忍痛叫道:「滚开
一旁 老衲今日要降魔伏妖 」
桑书云的「长空神指」,抑是最耗真元的,他一口气几接不上来,但却无天象
犹如针刺之苦,油然笑说:「出家人杀人,却说降魔伏妖,只不知降的是什麽魔?
伏的是什麽妖?」
天象怒叱,指 方歌吟道:「此人到少林┅┅惹事生非,不除此害,江湖永无
宁日 」
桑书云却心平气和,笑道:「我只知道方少侠上少林,乃因有人冒铁肩之名,
为祸江湖,他是要查证此事,唯由山下至山上,寺中到庙外,都是少林僧人不由分
说,先行动手,而且群殴滥攻,不容人分辩馀地,你们放 冒充少林僧人为患武林
的人不抓,却来整治他┅┅这是什麽为民除害?」
桑昼云一番话说下来,天象听得一怔,他虽刚愎自用,但也是个秉正刚烈的人,
只知道方歌吟上山闹事,却不知原来如此,呆了半晌,返头问道:「可有此事?」
众僧人心知肚明,这是事实,也不敢打证,当下期期艾艾,不知如何是好,天
象一看,他毕竟坐镇少林数十年,观言察色,已知七分,少林虽倨傲天下,但毕竟
是名门正派,不至於捏造事情,天象这下气得几乎七孔生烟,愣了半晌,萎然而起,
竟然向方歌吟长揖道:「这位少侠,老衲┅┅咳咳,老衲实在┅┅实在不知如何说
好,老衲┅┅老眼昏花,不知事情原来┅┅咳咳┅┅原来如此,咱们的梁子,便此
┅┅一笔勾消,尚请少侠┅┅这个┅┅这个┅┅」
他想说请方歌吟「见谅恕罪」,但无论怎样,均说不出口,急得涨红了脸,比
刚才以真气拼闹,还要难过。
方歌吟见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居然向自己低声下气陪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自己近日来因死期将近,作了不少狂妄尊大之事,也甚是惭愧,更猛念及桑小
娥,更不应酿此大错,於是心中大急,道:「大师切莫如此说。大师是前辈,末学
冒昧闯寺,冒犯大师处,实已罪该万死┅┅」
车占风展颜笑道:「既然前隙尽释,便就好啦,少侠你也是一代掌门,不必客
气┅┅」
桑书云也笑了,怀有倦意地站了起来,拍拍衣衫上的沙尘,道:「大师神功盖
世,再打下去,我可没几根骨头可奉陪啦。」
天象大师蔽然道:「桑帮主的指功,如今老袖 实见识了。」
严苍茫见这几人愈谈愈好,把自己孤立在一旁,满不是味儿,见天龙大师在一
旁,犹有馀怒,使插口道:「血河车呢?难道便宜了这小子不成?」
群众当然舍不得,为之附和哄然。旷湘霞锐目一瞪,众人自喋不敢言。
天龙大师也以为然,趋近对天象说:「禀告大师兄,方歌吟闹寺一事,我们虽
也有理亏,总不成把血河车拱手让他呀。」
天象沉吟起来。天龙大声道:「方歌吟闯山一事,大师兄说既往不究,便是不
究,但血河车为世间奇宝,见者有份,不应由方歌吟独占 」
众人见有天龙大师出头,唯恐不乱,纷纷喝采。
车占风常处大漠,行事说一不二,不喜迂回说话,当下冷笑道:「天龙,你有
几个脑袋?」
严苍茫越前一步,嘿嘿笑道:「车占风,你唬不倒我的。」
桑书云倦意地笑道:「我虽力竭,但这严老怪,还是可以交给我处理。」
天龙大师知情势恶劣,就算大师兄出手,恐也不易胜桑书云,严苍茫也不见得
能蠃车占风,剩下自己,也难敌方歌吟,当下长声吆喝:「少林三十六僧何在?」
三十六僧立即站了出来,围成了「铁桶大阵」,才一下子,原来渐趋平和的空
气,又呈剑拨弩张起来。
车占风冷笑道:「想趁人多麽?」
一拨手,打出一支响尾箭,冲入半空,啪地爆开一道星花。
隔不到半晌,共闻一阵急蹄,沙尘滚滚。
东、东南、东北、南、南东、南西、西、西北、西南、北、东北、西北各有一
黑披风飞骑,急奔而至。
一到「铁桶大阵」前,勒马而止,马上人齐向车占风拱手,腰间一柄无硝利剑,
群豪动容赫然叫:「追风十二骑 」
这下「追风十二骑」已反包围住「铁桶大阵」,桑书云笑道:「车占风把大漠
高手都带过来了?」
车占风道:「近日武林中盛门大派离奇被歼,生恐中原有事,所以把人也多带
些来。」
严苍茫脸色阴晴不定,现刻却一笑道:「老车以为这一点人就移应付了麽?」
车占风扳 脸孔道:「对别的可能不够,今日却至少可以确保你严老怪动不了
血河车。」
严苍茫咭咭一笑:「恐怕未必。」
以杖击石,连续三击。
远处的严浪羽趾高气扬,连拍三下手掌。
只见雁门关上,一连涌出四五十名黑衣大汉,弯弓搭箭,对准「追风十二骑」
等,而关口也跃出数十劲汉,手持长钩、钟枪、铁索,呼呼舞动,「追风十二骑」
神色大变,车占风双手一分,十二骑勉强按捺下来。
严苍茫哈哈大笑,仰脸直脖,好一会才道:「论实力,现今血河车,还不是老
夫的了。」
桑书云冷笑道:「没想到严老怪把东海的实力都带到长城来了。」
严苍茫得意至极,说:「不带来,焉制得你们住 」
狂妄地笑道:「我早知有此一会,所以追逐血河车时,早已放出旗花箭,召集
大部人马到此伏袭了。」
桑书云淡笑道:「这也可算作神机妙算了。」
严苍茫大笑道:「那 ,那 ,比桑帮主,却似周密了那麽一点。」
天象大师也看不惯严苍茫傲慢无礼,道:「奶以为血河车就是你的了?」
严苍茫怪眼一翻道:「至少不是你老和尚的。」
天象大师被气得胡子直吹,忽然闭目调神,朗朗哄哄地念了一声:「阿弭陀佛。」
众人一呆,没想到这冲动的老和尚会在此时此地念起经来,严苍茫又干笑几声,
正想讽嘲几句,随 不远处也有人滚滚地传了过来一声:「阿弭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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