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guo (阵雨),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幽冥血河车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Jun 11 21:06:48 2000) , 转信
【第三十一章 逍遥游(九)──风云际会】
只见山脚处,荒凉古木之旁,步出一人,遥向天象大师合什见礼。
这人方软吟认得,正是铁肩大师。
只听铁肩大师背後不远,又有一声「阿弭陀佛」。
远处又步出一黄衣僧人,然後「阿弭陀佛」之声不绝於耳,一声连接一声下去,
远远了传了开去,
然後衣袂、步履之声,不知来了多少个金袍袈裟的僧人。
严苍茫笑不出了,笑容冻结在脸上,失声失色道:「一百零八罗汉大阵 」
只见罗汉又在第四层包围了起来,把「披风十二骑」及东海劫馀门人,都密围
了起来,只要一声号令之下,阵势发动,配合核心中枢的三十六奇僧合挫之力,那
还有人抵挡得住。
桑书云笑道:「大师把少林寺都搬到这儿来了。」
天象正想客气几句,铁肩踏近,低声道:「禀告师父,欲夺血河车,此正其时。」
天象一时迟疑未决,天音大师也凑近,细声道:「夺得血河车,对少林宗主地
位,很有帮助。」
天象脸有难色,桑书云观人入微,了然了七八分,大笑道:「少林既将庙堂搬
来雁门,长空也来东施效颦了 」说着长啸一声,响喝行云。
天象等听得暗知心惊,原来桑书云与天象大师适才力拼,本已气竭,但长啸之
下,元气大复,清越无比,可见其功力精奇至极。
这三声呼啸之下,远处的「全足孙膑」辛深巷一场白旗,「雪上无痕草上飞」
梅醒非也一招黄旗,只听杂声纷沓,枪尘滚滚,一时之间,不知来了多少骑、多少
人、多少高手,团团在第五层再把少林僧人包围了起来。
天音、天龙等,为之瞠然。
天象大师长叹道:「天下第一大帮,果尔名不虚传 」他黯然道:「既然如此,
这 那还有什麽说话的馀地?走吧。」
说 僧袍一挥,长身而去。
少林僧人,鱼贯跟随而走。
顿时间,百数十少林僧人,走得一乾二净。
观战群豪,见大局已定,自己等无机可趁,又对旷湘霞心存畏惧,也乘机走得
个干净。
旷湘霞悻悻然拍手道:「算他们知机,走得慢些,我要他们这些到不知耻的好
看 」
车晶晶、车莹莹深知其母清烈个性,便过来服侍她坐下;那边只剩严苍茫一脉
的人。
严苍茫见天象大师撤走少林寺的人,自己形成孤立,要走,就不舍得血河车,
想争,又没有雄厚的实力,只得眼巴巴的站在那 ,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桑书云也不去理睐他,就当无视於他的存在一般,向方歌吟笑道:「你匆匆出
雁门关,是为了什麽?」
方歌吟喉头一热,眼泪几夺眶而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车占风却道:
「我知道 」
车占风说:「他是要出长城,直奔 山,求雪峰神尼,不要剃渡贤侄女。」
桑书云变色道:「雪峰神尼,脸慈心冷,杀人不眨眼,百十年来,无人敢上素
女峰,你这去┅┅」
车占风点头道:「昔年我会与雪峰神尼一战,论武功各有所擅,比掌法我稍胜
一筹,但较剑招我远游于她,方少侠此去┅┅」
方歌吟激声道:「无论如何,小娥为我所累,我一定要去,求情、被杀┅┅都
心甘情愿。」
桑书云微喟道:「怕不只怕雪峰神尼,向不容情、你这一去,徒送性命,还是
无济於事┅┅」
车占风却道:「但雪峰神尼也曾对血河车动心过,若方少侠驾血车上恒山,一
来可以及时赶到,以免造成终生之憾;二来若把血车送予神尼,或许她会网开一面
也说不定┅┅」
方歌吟喜道:「那我这就去┅┅」
桑书云叹道:「小女不知少侠为救老夫,被严老怪迫服「百日十龙丸」,随时
性命不测,却道少侠负心,┅┅小女品性拗烈,此上恒山,矢志出家,她素知雪峰
神尼连老夫的面子也照样不赏,以免挽回红尘之念,可见心意已决┅┅解铃还需系
铃人,我们这身老骨头,若然上山,反而是触犯了武林大忌,更加不美┅┅这下就
要看少侠有没有福份了┅┅」
桑书云叹了一声又道:「小女的事,就全交托於你了。」
反身向严苍茫扫了一眼,冷冷地道:「至於长城内任何追击,我可以担保一一
截下,┅┅你只管全力赴桓山即可 」
车占风毕竟是大漠飞骑习惯了的人,生性比较亲达,拍了拍血马,豪然道:
「那也好 方少侠能在有生之年,骑血河马,乘血河车,餐风饮露,踏破长城,赴
桓山,救佳人,当为人生一大快事也 」
方歌吟也是生性侠猖狂之人,听得如此之说,忧烦顿忘,猛想起宋自雪残足後
喃喃自说的一句话,当下朗声漫道:「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瀚海青凤」矿湘霞更是豪侠女子,跳起来,「崩」地拨开了背上壶中的弯月
酒囊,大声道:「对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
她仰 脖子连喝三大口,大声说:「你像极了宋自雪 」
她把酒壶丢给方歌吟,方歌吟劈手接过,矿湘霞道:「一出长城无故人。这是
藏族「烧刀子」,一把刀子烧到肺腑 去,喷出来才是真正的人 」
她用匀美的手臂一擦红唇道:「男子汉,大丈夫,喝烈酒,做大事,死,又有
什麽可怕 我教你饮酒 」
方歌吟仰颈喝了一大口,只感觉到一团热辣,未到喉腔,已混身都热烧了起来,
喝到胃 ,好像真有一把烧红的叉子,他很少喝酒,这一喝下去,双眼发直,但豪
气顿生,把酒壶丢还矿湘霞,向诸人一拱手,道:「我这就去了。」
这时严苍茫父子也悄悄地率众溜走了,以免自讨没趣。
方歌吟一挽僵辔,八马齐嘶,长驱而去。
车占风遥望方歌吟翻飘的衣袂,喃喃地道:「此子若假於时年,当可超越我们
这一干人之奇材。」
桑书云发出一望浩叹:「就可惜在天不假年。」
□ □ □
车晶晶、车莹莹闪量 眼睛,晶晶莹莹。
车莹莹悄声地问:「奶看他会不会救得了小娥姊姊回来?」
她那好懂事的姊妹歪歪头,奴起了咀,想了半天,道:「我看会,」她说:
「一定会的。」
「为什麽?」车莹莹不了解。
车晶晶笑了。「因为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车莹肇还是很耽心,「方大哥会不会死?」
车晶晶秀眉戚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车莹莹仍是让 她那一向聪明冰雪的姊姊。
「不会死的,」车晶晶忽然烦燥起来。
「我也不知道。」她终於说。
车莹莹眸子 也茫然。
有谁知道。
□ □ □
方歌吟快马长鞭,破天而去。
□ □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
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於南冥。南
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日:「鹏之徙於南冥也,水击二千里,
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 □ □
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
□ □ □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 □ □
阴山
□ □ □
过阴山麓时,已近天幕,远望蜿 万里、宛若长龙的万里长城,忍不住令方歌
吟浩叹。
生命已无多┅┅然而长城不变,山河苍古如岁月,他今日策马观长城,霓豪气
态,不过如落夕残霞,瞬间消散,明日再临时,又是另一般云朵,不变的只有苍山
浩海,长城万里。
他长叹长吟,最後还是策马而奔,要在速度向忘掉了生命一切短暂的悲戚。
就在这时,天色残光,黯不能视。
他竟感觉到马车缓慢了下来。
然而马车并没有慢。
血河车在阴山险隘中,每一个大转折,都有可能在千仞下车覆人亡,但血河车
马如灵通人性一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挺至不用操纵,速度毫不减慢。
血车在每一转折处,发出车轮磨石地的尖锐嘶声。
而今车没有慢,而是声音慢了。
那尖锐的转弯声音,拖得极尖、极长地,慢慢地播了出来,连马蹄踏步声,车
轮辘地声,都一点一点、慢慢地、缓缓地响起,变成好像是从血河车後响起一般地,
令人牙酸、胆震心寒。
雪又霏霏下。
这时山色黯得更快,转眼间只剩下一点淡黄,好似发旧了的绢帛一般,景物依
稀,看不清楚。
而在山间岩壁,竟点起了一蓬逢闪动的光芒。
光芒碧绿,一明一灭,又似浮动移走一般。
鬼火?
──马车急驶,但一切像在跌宕中,连声音都慢了下来。
──阴山,还是阴间?
方歌吟心中正在惊疑不定,忽闻一种奇异的咭咭怪笑声。
真的是「飞」了起来。
这「东西」真有一双薄翼,全身布有一种浓烈的血腥味,而体形也如血球一般。
──这是什麽东西?
方歌吟猛想起一事,只觉手心出汗,头皮发炸,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叫了出来
□ □ □
半百年前的武林中,最可怕的人物,不是卫悲同,也不能算是任狂。
「血踩万里」卫悲同的武功,已到了前人所未能望及背项的境界,连「血河派」
前两位最负盛名的掌门:「血手屠龙」归无隐、「血影神掌」欧阳独,也还所难及,
卫悲同可以算作第一高手,除一代奇侠萧秋水外,谁也比不上他。
但他不是武林公认第一可怕之人。
甚至有人还认为卫悲同对敌人虽心狠毒辣,对自己人却是蛮慈蔼的,所以当时
血河派才到了鼎盛高峰。
「武林狐子」任狂可谓天下第一狂人,年轻时闯紫禁城、揍皇帝、夺得武林盟
主宝座後又谈笑间弃之,所作所为,可谓耸人听闻。
但他也不能算武林中所认为的第一可怕之人。
第一可怕之人乃是「血河派」的总管,外号「幽冥血奴」的萧萧天。
萧萧天自小受其父好杀好胜好勇奸狠的心理影向,终身视萧秋水为敌,又不能
胜之,促成其变态心理,所以行事之残毒,手杀之刁辣,连无恶不作的黑道中人,
也为之恻目。
他杀一个人,居然可以杀了七十八天,到後来他的家人在厕所 见到了他,居
然还认不出「他」是一个人。
他整一个人,可以使他五官不剩下任何一件,可是却偏偏不死,而且心理明白
得很,还要苟延活了下去,活足三十年,受足三十年的苦。
他若要报仇,那人一家鸡犬都休想能留,男的给他活捉,生不如死,女的若给
他擒 ,那凌辱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有人甚至认为,当时血河派之所以惹得黑白二道围剿,天怒人怨,最主要是幽
冥血奴一手造成的。
「幽冥血奴」武功高极,而且据说有一双薄翼,可以飞翔,半空攻击敌人,从
未失手。
卫悲同被大侠萧秋水所杀后,群豪合力把血河派馀众歼灭,幽冥血奴却被天象
大师、雪华神尼 大风道人追杀于笔架峰上,血战数日,终於双翼为大风道人真气
所毁,背心被天象大师重击後,中雪峰神尼「观澜瀑剑」贯胸而落下千仞山梁。
可足如今、这气氛、声势、情况,无一不酷似传言中当日「幽冥血奴」出现的
情形。
──可是幽冥血奴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现在出现的却又是谁呢?
□ □ □
这血翼人一直在血河车上盘旋不去。
方歌吟手心冒汗,但催马未减。
他举目只见那咽心的血影正往下望,血脸竟是一团血肉模糊。
方歌吟只觉心头发毛。
只听半空、背後、山间、石哟,纷纷传来这样一种缓慢、延岩、可怖的声音:
「 还┅┅我┅┅命┅┅来┅┅
停┅┅下┅┅车┅┅来┅┅
」
方歌吟心 狂捻 「桑小娥」的名字,决意不顾一切,策马狂奔。
他奔驶愈快,暮天苍穹中,一道淡淡的血影,咭咭地笑 、追踪不去。
这时天已全黑,方歌吟只见顶上一道恐怖的血影,始终迂回不去,这地方已快
出阴山范畴了。
赶上恒山、快上恒山 ──方歌吟心 默念 :只要让他见 桑小娥,就算死
在这一代人魔手 ,也死而无憾。
那咭咭笑声,似在远处,就像是在颈後传来──方歌吟猛回身去,背後没有人。
方歌吟毛骨悚然。
这时血影已不知如何,竟消失不见了,远处却隐隐一个幽幽、像断了气的人还
在喉咭叫 :「
还┅┅我┅┅命┅┅来┅┅
停┅┅下┅┅车┅┅来┅┅
」
方歌吟不顾一切,「察、察」地鞭击马奔,这时山路愈来愈险,血马却似腾云
驾雾。每一个转角处,轮轴尖嘶之声,几乎要割破耳膜,山景飞逝,岩壁闪撞,方
歌吟猛在一个转弯,陡见一棵干横拦山道上,想要勒疆,已经迟了──
但八匹血马,均有灵性,勒然而止,人立而起。
八马齐嘶。
血车轧然停止。
就在这时,「笃」地一声,一物轻轻落入车中,方歌吟的背後。
方歌吟猛回头,一颗心几乎从口腔 飞脱出来,几乎是贴 他的脸的,那不
个血肉模糊、稀烂一团的「人形」而已。
这「人形」还有两张薄薄的、轻纱一般的、但又叫人呕心至极的羽翼。
这是什麽「东西」┅┅
方歌吟只觉臭恶攻心,大喝一声,闭上眼睛,双掌猛地推出──他不想怎样,
只想把眼前这恶心的血团推走。
但他双掌一推,就推在一团如同血浆一般的「东西」上,那东西软软的,根本
推不掉,反而把方歌吟的手黏在那边了。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连缩手也无及,急中生智,中指一曲,食指一压,用
「怒屈神剑」的剑招,把化入指掌之中,挥弹出去。
这时方歌吟所拂出的,已不是指劲,而是剑气,「嗤」地一声,射入那「血团」
体内。
那「血团」似乎一疼,方歌吟猛抽手,居然可以收得了回来,心中之喜,真是
莫可形容。
他欣喜的不止是能不受制於人,而是那「血团」不是鬼魅,而是人
人才怕痛。
只要是人,就没什麽好怕的
方歌吟是怕他自己已经死了,见 的是地狱 的恶鬼
如果他死了,便见不到桑小娥了。
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
那四十天的生命,他可以嫌太长、虚度、浪费,但此刻的他,每一点滴的时间
都是极其珍贵的,他只求活下去──能见到桑小娥一面就心足了。
──他要告诉她,他之所以说那些话,气走了她,是错误的,是被迫的,是自
己宁被打死也不情愿的┅┅
而今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人」,只要是人,就算武功以可以敌住「三正」的幽
冥血奴再现,他也不怕。
他本来就有天大的胆子,童辉时便阻止过「三色天魔」行凶,他从来未怕过什
麽来
他大喝道:「幽冥血奴┅┅」
只听那血影似的人影「咭咭」阴笑:「滚┅┅下┅┅车┅┅来┅┅」
方歌吟剑眉轩动:「我为什麽要下来 」
幽冥血奴的声音如断了脖子的雄鸡:「这┅┅车┅┅是┅┅我┅┅的┅┅」
方歌吟问:「你真的是萧萧天 奶还未死?」
幽冥血奴也不答话,忽然一蓬如血雾般的飘忽劲气,直罩方歌吟。
方歌吟坐马扬声,双掌运足十二成功力,猛然推出
方歌吟自从服食「百日十龙丸」以来,功力徒进,连天象大师、严苍茫等尚一
时夺之不下,稍差一筹的天龙大师等,内力修为上还不如她。
但是这浑厚的内力,一旦撞上幽冥血奴血雾般的罡气上,却如泥牛入海,消失
无踪。
血雾一般的劲道,依然无声无息地涌来。
【第三十二章 逍遥游(十)──幽冥血奴】
方歌吟从未见过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力,他机智过人,及时变招,刚才第一招中,
他探出了幽冥血奴比较畏忌剑招,所以他右手致弹出「长空神指」,左手斩出少林
派的「火焰刀」。
「长空神指」专破内家罡气,「火焰刀」为佛门正宗,幽冥血奴的「飞血阴功」,
对此确有避畏,忽然闪身挪步,血影幢幢,方歌吟看得眼花撩乱,分不清有多少人
影多少招式。
方歌吟猛呼一声,「铮」地拨出金虹剑。
金虹如灼日,在幽黯的山夜 ,溉然金亮,
幽冥血奴似极厌恶光亮,手遮脸,毗齿怒道:「你是宋自雪的什麽人?」
方歌吟冷笑道:「鬼也会说话麽 」
幽冥血奴发出极其尖锐、夜枭一般的厉啸,忽然一阵拍击空气的声响,已越过
方歌吟头顶,向他後脑拍出一掌。
方歌吟一仰身,一招「天河倒泻」就划了过去
幽冥血奴怪笑缩手,道:「好 江湖上已数十年未出天才了 」一说完,他的
指甲又尖又长,已划在方歌吟脉门上
方歌吟手腕一麻一酸,长剑脱手落地;金虹剑乃是天羽门信物,怎可有失,方
歌吟另一手及时抄住。
幽冥血奴咭咭一笑,一爪向方歌吟当胸抓去
这一抓之声势,足可将方歌吟撕胸掏心裂肺
方歌吟把剑一横,「海天一线」,稳稳守住。
幽冥血奴微噫一声,一连换了六种身法,一十五指,但方歌吟始终以一式「海
天一线」,险险守住,幽冥血奴居然攻不进去。
幽冥血奴攻不进去,方歌吟可要反攻了。
他一出手就是「天下最佳快招」:闪电惊虹
「闪电惊虹」一出,斯无及闪避。
但就在方歌吟蓄势即发之际,幽冥血奴已翻了出去。
剑芒一闪而逝。
剑落空。
幽冥血奴咭咭怪笑,又到了方歌吟的头顶。
除昔日与「武林狐子」任狂在血河车上对这一招外,方歌吟生平未见如此可怕
的敌手。
幽冥血奴掠上天空,方歌吟立即做了一件事。
他揽辔掉头,竟冲上斜披,不走山路,闯路奔上坡顶,直驰而下,血车唬唬,
石溅沙扬,方歌吟另辟途径,再转入山径,想撇开幽冥血奴。
这时山风狂吼,血车飞驰,奔得一阵,方歌吟不见幽冥血奴追来,心中稍安,
忽然耳边又闻轻轻的「笃」地一声。
方软吟猛回头,又乍见这血肉霉烂的「东西」。
这时血马放足急驰,时带长嘶,车中颠扑不已,方歌吟知道再不相拼,今日就
难逃毒手,一招恒山派的「点点雪峰」,飞刺而出。
幽冥血奴双手一拍,竟把行起的点点剑光,尽皆抓住,一张口,竟向方歌吟颈
边大动脉噬来。
那血盆大口,又腥又臭,犬齿尖露,方歌吟将头一偏,反肘部用劫馀门的「反
手奇招」,一肘撞了出去。
幽冥血奴吃了一惊,不料方歌吟有此 ,被撞开了两步,却如无事一般,狞笑
道:「奶的杂学倒是蛮多的。我┅┅要┅┅吸┅┅尽┅┅你┅┅的┅┅血┅┅」
说 又如野兽急喘起来,又一幢血雾,涌向方歌吟;这血雾奇劲无处 落,连
挡、闪、避、退都不可能,方歌吟一想,反正躲不了,一招「玉石俱焚」,迎击出
去。
幽冥血奴猛见金虹乍亮,声势实非同小可,他的人也在急剧的几个旋身之中,
血气纷飞,只见一大团血意,连人也看不清在那 ,方歌吟人在血雾之中,那一招
「玉石俱焚」,无从出手,也失去了鹄影。
只听幽冥血奴幽幽如鬼域传来的声:「这是「化血奇功」,你┅┅死┅┅期┅
┅到┅┅了┅┅」
方歌吟只闻臭恶,不禁头晕脑涨,勉力使出「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
他决定再冒险一搏,以「老牛破车」吸引住幽其血奴,反慑住他的精魄,自从
他这招闯出少林三十六奇僧大阵後,对「老牛破车」此招自然信心倍增。
他这一招称使出,幽冥血奴突然脱下血衣,在方歌吟还来不及看清楚这人的真
容实貌前,已迎头罩套下去。
方歌吟的一招「老牛破车」,使到一半,便眼前尽是血光,先是一闷,又是一
窒,同时间,幽冥血奴已一掌拍实了他。
方歌吟大叫一声,狂喷一口鲜血,他知道再不脱出此血衣,便即要被幽冥血奴
活生生打死,他不顾一切,辨识风势,往逆风处标出。
这一下判断正确,果尔越车投出。
幽冥血奴回身一扯,想抓住方歌吟,但这刹那间相差不过毫厘。──他只抓中
了血衣,没抓实方歌吟;方歌吟仍然落下车去,而血衣抑给幽冥血奴劈手抢了回来。
方歌吟跌落地上,滚了几滚,仍在吐血,血染红了雪地。
幽冥血奴生性本就好杀,有方歌吟这等年轻而武功又高的对手,他自是非杀之
不可,但又怕追不上血河车的急奔,一迟疑之下,血车已过里许。
待他控制得住奔驰申的血河车後,再调回来寻方歌吟:只见雪地上有殷红的血。
方歌吟已不见。
幽冥血奴仰望苍天,心 暗忖:这年青人的生命力兑地强顽,中自己结实一掌,
居然能够不死┅┅
他想 想 ┅┅忽然嘴角牵起一丝狞笑,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血河车,已为
他所得,车中所传说载有武艺,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他用手触摸车壁,借 一点点血河车本身瀑发的血光,摸索了半响,终於发觉
有字,他正想好好的探索下去时。
突然长空一声尖啸。
千仞上,壁崖顶,一条散发身影,直扑而下
幽冥血奴大叫一声,双掌迎上拍上,血蒙蒙一片红光,直托了上去
那人狂吼一声,两道湛蓝掌气,直压了下来。
两道气流甫一接触,幽冥血奴震下车来,那人足已到地,略一耸肩,幽冥血奴
忿而叫道:「任狂 」语音微带极点愤怒、惊惧、戒备。
「武林狐子」任狂,披头散发,啸吟道:「幽冥血奴,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
我。」
幽冥血奴切齿道:「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我的事,你少管 」
任狂哈哈大笑道:「天下还有我任狂不管的事 」
幽冥血奴阴笑道:「你想怎样 」
任狂大笑道:「揭穿奶的真面目 」
幽冥血奴似对任狂颇为惮忌:「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容不得你活 」
任狂发出一声铺天卷地的大笑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就算你真是萧萧天,
也斗不过我。」
任狂散发张扬,厉声道:「我任狂生平只怕两人:大侠萧秋水和血河派卫悲同,
但他们都不在人世,」
任狂傲然道:「这世间 已没有我任狂怕的人 」
幽冥皿奴冷笑道:「三十年前,你被誉为世外一奇人,我就从来没服过气┅┅」
任狂笑道:「我教你服气 」
一出手,五点飞星疾打而出。
幽冥血奴扬手一接,忽然脸色大变。
他的脸本来是血肉模糊一片的,脸色剧变时,就爱成惨青色。
幽冥血奴惊道:「指镖 」
任狂大笑道:「我这不是桑书云的「长空神指」,而是内家功气最高峰的「从
心所欲」。」
任狂笑容一敛,双目如刀锋一般盯 他道:「如果你真是萧萧天,又焉会不知
这是「血河派」的登峰造极神功 」
幽冥血奴全身忽然化作一团蒙蒙的紫气,如黄果飞雨,直酒任狂
任狂冷笑道:「唔。这的确是萧潇天的「化血奇功」。」他说 ,突然吐出了
一口气。
白练般的真气。
那血雨忽然尽消。
幽冥血奴七八个翻身,落在五丈之外。
白练打空,击在岩上,碎裂为十。
十片岩石,呼啸转射,仍袭向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整个身形却似面粉团一样,长了起来,把岩石都「吸」在身上,再消
力後落下地去。
任汪动容道:「果是萧萧天「吸髓大法」。」
幽冥血奴却说道:「你┅┅你这「一气贯日月」┅┅在何处练得?」
任狂笑道:「果是识货,这是「血河派」第一任开山祖师「血沉天河」盛长风
的绝技──我是在血河车壁绘图中所学得的。」
幽冥血奴猛回身,身形一窜,已扑上血河车。
任狂哈哈大笑道:「莫紧张 急也没用 血河车上的武功,我学尽了,便尽皆
毁去,你抢得它,也没有用┅┅」
幽冥血奴脸上并出了血汗,似对这事十分关切,急得用手乱摸车壁,只觉车壁
寒气浸人,如触模在寒血上一样,但车壁确有被人以利器或极犀利之掌力削击 陷
过的痕迹。壁上已只图不留。
幽冥血奴咬牙切齿地道:「任狂,我要你好看 」
说出,一扬手,一道血般的光芒,在天空划了一道血伞一般的图形,任狂冷笑
道:「想叫帮手来麽?」
话一说完,人已抢入车中。
车子虽大,不过七尺来地,两人在同一车中,瞬间交手已近百招。
但两人交手虽剧,血马连嘶鸣也没一声;两人手上功夫重,但身法却比两片落
叶还轻。
只见白气一盛,血芒顿挫,呼地一声,一血影长空划过,落在丈外地上,任狂
大笑道:「奶的武功,只可勉强对「三正」联手;我的武艺,却尤在「四奇」合战
之上 」
幽冥血奴拍拍血翼掠起,已到任狂头顶,一道血云,直向任狂头顶压来。
任狂随手执起马鞭,「咄」地一声,电割血云而入,如霹雳一般,鞭稍已攻入
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长飞冲天,斜飞七丈,抚胸喘息。
任狂大笑道:「这是「血河神鞭」的招式。若我手中执的是血河神鞭,你早已
┅┅」
话未说完,场中忽然多了二十个人。
阴山天黑,黑得无复能已。
这二十人一身黑衣,黑如黑夜。
然而任狂知道来了人,二十个人。
而且是二十个高手,二十个极其厉害的人。
二十种不同的杀气,从任狂被包围的圈中攻来。
可是这二十个人现在还没有动手。
只有怕於杀人,而又极会杀人的武林高手,身上才会散发这种杀气。
这正如严苍茫、车占风等人身上凛烈的杀气。
但是就算「三正四奇」尽出,也只有七个人,而今却有二十个人。
二十个无名无姓、不知是谁的人。
他们是谁?
□ □ □
任狂额上已渗出了汗。
他们究竟是谁?
他这次再出江湖,为的是追索这一群隐伏的极厉害的杀人者、阴谋者。
而今他们显然已经出现了
但他仍然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究竟是什麽人?
□ □ □
他一定要见 桑小娥。
──他在地上滚动 ,幽冥血奴犀利的掌力,加上所中天象大师的掌力,一并
发作,血气浮荡,眼目昏乱,几乎晕了过去。
可是他一想到桑小娥,他就爬了起来。
他要见她。
他一定要见 她。
他拖 沾血又带雪的身子,一步一步行,一步一步走,纵然没有了血河车,他
也要上恒山。
──他一定要上恒山。
□ □ □
一个人如果「一定」要做一件事,那他就会「一定」做得到。
但天意是不是如此?人力办不办得到?
──要是他中途脱力了呢?
──要是他中途放弃了呢?
──要是他有限的生命,不再等他了呢?
□ □ □
任狂还是不知道这二十个人是谁。
可是他知道现在遇上的是他一生最可怕的对手。
他曾七次过黑白两道,甚至血河派 少林 武当的追杀,也敌过天下无人敢惹
的「三正四奇」,但都不会比这一次凶险。
纵然如此凶险,他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来人是谁?
──他突然有所悟。幽冥血奴待喘息平复後,又咭咭笑 、笑了良久、拍手,
一直拍,任狂问:「奶是向我喝采?」
幽冥血奴道:「人生的事,很难说,你说是不是?」
任狂没有答话,他在等他说下去。
他果然说了下去:「像刚才,我随时可能被你所杀;可是剧然情况互换,我现
在随时可以取你之命。」
任狂瞪 他说:「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死。」
幽冥血奴觉得听到很好笑的事一般,笑了又笑,任狂冷冷地道:「你笑什麽?」
幽冥血奴笑得快已喘不过气来似的:「天下间没有人能在这二十人联手之下活
得下去┅┅就算卫悲同在,也没有用。」
任狂刀一般的眼神又亮了:「你果然不是萧萧天。」
幽冥血奴敛起笑容,问:「为什麽?」
任狂冷如刀锋:「因为萧萧天不敢如此对卫悲同不敬。」
幽冥血奴仰天大笑道:「精采。」又笑了一会,才道:「所以像奶那末有趣的
人死前,我要为奶鼓掌、喝采。」
任狂居然也笑道:「谢谢。」
第一个「谢」字出口,人已如天箭一般,射到了幽冥血奴的眼前:到第二个
「谢」字时,他已出了十七招手十九招脚。
他认准了幽冥血奴。
先制住他,可望有生机。
那二十个人武功虽不如幽冥血奴,但也不如幽冥血奴重要。
他绝不能让幽冥血奴再逃出去。
□ □ □
方歌吟已到了恒山。
到恒山脚下,已近黎明,但天色仍一片漆黑。而且寒冷。
天色未明时,总是更黑更冷的。
他能不能再看见旭日呢?
他不知道。他用金虹剑支 身体。咳 血。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此刻他只想到那阴山可怖的夜晚、悚目的血人┅┅桑小娥,奶在那一山、那一
梁、那一层岩上?
恒山寂寂、锦云无尽。
□ □ □
幽冥血奴还是逃了出去。
他一早好像已预防任狂有此 。
任狂武功虽高,但要杀他,至少要连番险搏,才能勉强胜他,要三几招内杀了
他,根不可能的事。
任狂一动,那不动的二十个人,就忽然动了。
二十种武功,同时出手。
任狂半空中的身形,突然一抑,跃回了血河车中。
一人倒下,被他的「气贯日月」劈为两身。
但任狂嘴角溢血。
只一招,二十个高手中折损了一人,任狂受伤。
任狂大呼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
他们是谁?
□ □ □
起风则冷,有云则雨,这是恒山天气常见的情形。
没有旭阳。方歌吟穿过恒山岳庙後不久,即见「北岳恒山」四字,到了潜龙一
苦一甘二泉。
方歌吟捧了一些水,雨就下了,雨霏霏下。方歌吟抬头望去,岩岫稍作彩色,
原来是太阳透过云雾。
【第三十三章 逍遥游(十一)──二十个黑衣高手】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
任狂这一叫嚷,剩下的十九个人,全都怔了怔。
他们都没有脸。
因为他们都蒙脸。
没有蒙脸的仅有一人:幽冥血奴。
他的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顿时又变成惨绿色。
他冷峻地说:「你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问的这句话,总共有八个字。
他问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十九个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忽然间都不见了。踪迹全
无,就像在黑气中忽然消失掉一般。
可是这些消失掉的人,比存在更可怕。
他们的消失,在黎明未至前,如黑夜一般,无所不在。
他们不在,杀气更盛。
任狂的眼睛聚然变成绿色。
野兽在雷雨电光下的颜色。
他回答:「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重复了这个答案,八个字。
这八个字说完的时候,他也不见了。
他消失之前,在幽冥血奴的眼中,是忽然变成很多很多任狂,漫天都是任狂。
然後剧然间一个任狂也不剩。只胜下黑夜的幽黯、以及沸腾一般的血车,和地上一
具尸体。
任狂在那里?
──任狂是在的。
任狂不在,比在更可怕。
──幽冥血奴手心渗出了汗。
血汗。
他知道任狂一定没有脱离那十九名刺客的包围。任何人都逃不出这十九位高手
的围剿。任狂就在这包抄圈内。可是任狂在那 ?
□ □ □
天之远方,已有一线黎明。
阴山之晨,似乎来得特别迟。
血车血马,仿佛有些不安的骚动。
又过了良久,黑空里闪过一人。
这人就似 猫一般,蹑足无声,比落叶还轻。
他双眸精光闪闪,一看便知是剖人心肺也不变色的精锐杀手,他无声无息地,
在黑夜 出现。
可是幽冥血奴马上就发觉了。
那人和幽冥血奴打了一个手势。
那手势是姆指翘起,食指平伸,三指届入掌心。
幽冥血奴点了点头。
他了解那手势的意思,这十九名刺客,还未与任狂遭过战,决定要缩小包围圈。
就在这时,那精光炯炯的大汉双目忽然变了色。
变成死青色。
他的蒙巾松落,尖削的下巴,张开了哑然的口。
然後他倒了下去。
他在刹那间丧失了性命。
幽冥血奴一扬手,打出一团血气,同时间,至少有七道兵器攻入血河车。
血河车中「嗖」地一声,掠出一道极快的人影,又在黑暗,消失了。
但那打手势的大汉死了。
幽冥血奴血肉模糊的脸色,不足於掩盖他心中之惊骇:只有他才知道那威目大
汉武功有多高,然而他在瞬目间被歼于匿伏在血河车内任狂的手下。
幽冥血奴冷笑道:「任狂,奶不愧为「武林狐子]。」
黯夜寂寂,没有回话,幽冥血奴一身血光,成了最显 的目标。
也许幽冥血奴就是要成为目标,以诱任狂出手。
事实上,只要任狂向他一出手,任狂就活不到下一个瞬息。
必杀任狂
幽冥血奴今日的矢志就是要誓杀任狂
任狂必死。
所以他又说:「可惜名动天下的任狂,虽狡诈若狐,但却是藏头缩尾,无胆之
辈。」
他说完了这句话後,便住口不说。
这时血马有一声低低的哀鸣。
不安的嘶鸣。
幽冥血奴一挥手,黑暗中立时出现一五短身裁的蒙面人,他手上拿的兵器是一
对狼牙棒。
这对狼牙棒,重约七十余斤,但在他双手拾来,轻若鸿羽,而他身高还不到四
尺半。
他完全没有声息,已掩到了血马之後。
血马八匹。
他正要留意,马上、马下、马腹、马头有没有人,就在这时,地上的「死人」
突然弹跳起来,在他狼牙棒未挥动之前,已捏碎了他的喉核、肩脾、鼻骨、肋筋。
那「死人」原本就是被任狂所杀的第一人。
幽冥血奴大喝,五道掌风、兵器齐出。
任狂又不见了。地上有三具死人。真正的死人。
二十个杀手,只剩下十七人。
幽冥血奴冷笑,一挥手,黑暗中一人跃出,扬手发出两道阴磷磷的火焰,三具
尸首立时「蓬」地燃烧了起来,转眼只剩青焰,最後化成血水一滩。
三具尸首,点滴全无。
幽冥血奴冷冷地道:「任狂,你的护身符,替死鬼都没了,看你往那 躲 有
本事,就出来,我们一对一较量 」
只听隘道上,任狂道:「你敢一敌一,我就出┅┅」话未说完,十七种不同的
武功、兵器、攻袭齐至。
「嗖」地一声,任狂长空拨起,直扑幽冥血奴,怒叱:「你 ┅┅」
人到半空,两道蓝风,直压而下。
幽冥血奴双手一交,两道血气,反撞而出。
四道强劲交撞一起,顿成紫雾,两人相交不下,但那十七道急劲,又向任狂背
後交击而至
任狂大喝,喷出一口鲜血,翻了出去。
幽冥血奴长空飞截,一掌打在任狂脑後。
任狂往前一撞,人人相截,任狂披头散发,混身浴血,逼退六人,一人拦腰抱
住了他。
他在那刹那间,杀了那人,但另一人已用银蛇矛刺入他的腹膛。
他扯断蛇矛,继绞往前急冲,後足飞踢,在向前急奔中踢死了那持蛇矛的人。
同时间他已落入血河车中。另外九人,及时扑到。血马长嘶,急驰而去。
血河车势不可当,已撞开四人,另外四人,未扑入车,已被任狂打落,另一人
却潜入车轮,一柄三尖两极剑,闪电般刺入任狂背梁。
任狂狂吼,血马风驰电驶,无人可当。
他一反手,抄住剑身,反撞而出,倒插入攻击者胸膛,贯胸而出
幽冥血奴与十六刺客要追,血河车上酒下一地腥风血雨而去。
一名使斩马刀的蒙脸人要追,幽冥血奴顿足道:「追不 了。」
十六名蒙脸人木然不动。幽冥血奴叹道:「他玉枕穴 了我一掌,活不了的,
又中了「鬼手神臂」蓝双荫的蛇矛,「括苍奇刃」恽小平的三尖两极剑,以及「神
拳破山」支叁幽的拳头,他活不下去的。」
「他一定活不了。」
只是他身後的十三人,武功虽高,却神色漠然,似对这世事,毫不相关。
──他们究竟是谁?
□ □ □
「解下你的剑。」
方歌吟迷茫中一震神。只见两个灰衣女尼,脸色煞白,尖削下巴,两人自峪中
嫂出来,一左一右,神容冷峻,不带一丝人气。
方歌吟恍摇了一下,问:「敢问┅┅」才看清楚这两人的打扮是女尼,嗫嚅地
道:「两位师姊┅┅」
那较年轻的女尼一戚眉,轻叱:「解奶的剑,滚下山去 」
方歌吟一怔,忍不住反问:「为什麽?」
那年长的女尼一扬眉,沉 脸道:「为什麽。」她用铁器击地一般冷酷的声音
道:「这儿是恒山。我们是恒山三关第一关「金龙峪」的守将。放下奶的剑,滚下
恒山,便饶你一死。」
方歌吟问:「恒山是你们买下的麽?因何我不能上恒山?」
那两个女尼没料方歌吟有那末大的胆子,居然反问过来,於是怒道:「恒山往
素女峰的路,凡是男子,都不准上山,否则格杀毋论 」
方软吟反问:「谁订的规榘?」
年轻的尼姑「刷」地拨出一把 然的长剑,道:「我们师父订下的。」
方歌吟:「你们师称讳┅┅?」
年长女尼也看出方歌吟似受过重伤,而且身份亦不简单,当下合什道:「家师
雪峰神尼,施主称号?」
方歌吟一挺,喜道:「雪峰神尼 我正想找她,我是天羽派方歌吟,想拜会令
师┅┅」
年长女尼怒喝道:「胡说 」
年轻女尼挥剑叱道:「住口 」
原来雪峰神尼名列「三正四奇」中「三正」之一,名动天下,成为七大当世高
手中唯一女的,她早年甘受过男子的欺骗,所以恨绝男子,武功又高,出手又毒,
为人脸慈心冷,人狠手辣,无人不为之头痛。
所幸雪峰神尼为人刚正不阿,恒山一脉,徒众虽少,但收徒极严,门规极繁,
但声誉良好,连少林天象,武当大风,都不敢轻上恒山素女峰,数十年来,那儿成
了男子的禁地。
武林原来有三大绝地,或作禁地,一是忘忧林,一就是七寒谷,另一就是恒山
悬空寺和素女峰因为恒山派一脉之故,至於悬空寺何以成为禁地,则不得而知了。
雪峰神尼极恨男性,武林中人的共知,方歌吟因急欲救桑小娥,听雪峰神尼名
字,即喜极忘形,二女尼以为这登徒有意挪谕,甚是生气,本来见方歌吟受伤在先,
又眉宇轩昂,未忍即下杀手,而今再不容忍,那年长女尼,也「擦」地拨出金亮的
长剑,与年轻女尼银亮的长剑一交,「呛」地一声,剑势欲飞,叱道:「无行浪子,
你敢出言不逊,且接我们「两仪剑阵」。」
「两仪剑阵」,原是武当镇山剑阵。但恒山派之「两仪剑法」,虽取意自武当
剑法,却有创新,而且更加精奇、凌厉、杀 无穷,历年来闯恒山者,极少能闯过
这「两仪剑阵」的。
何况今日来的是恒山派一流的好手,在雪峰神尼座下女徒中排行第三的妙一与
谬一。这两人剑法尽得雪峰神尼相授,尤其「两仪剑阵」,更配合无间,昔年「无
情公子」严浪羽为追求恒山首徒清一,刚上恒山,便伤在这剑阵之下,当下打消了
非份之想,快快下山而去。
方歌吟一见二人亮出剑阵,知无善了,自己内创加剧作痛,知不能久缠,急忙
解释道:「两位师姊别误会┅┅在下是┅┅是为了桑姑娘而来的┅┅」
妙一与谬一师太相望一眼,勃然大怒,双剑一交,再不打话,结起剑阵来,往
方歌吟斩杀过去。
原来桑小娥来恒山落发,雪器神尼之徒向来对这长空帮的女公子甚为熟悉,见
桑小娥哭哭啼啼上山,皆知是为一「臭男子」的事,而妙一与谬一一听之下,如这
人便是,怒不可赫,再不分由,决意打杀了为小娥妹子泄忿再说。
「两仪剑阵」一展,方歌吟忙不迭地叫道:「别别别┅┅我是来┅┅」
他的声音骤然切断。连多一个字都讲不下去。金剑银剑。金剑银剑金剑银剑金
剑银剑。布满了周围,眩花了双目。
方歌吟拨出了金虹剑。
金虹飞射,但犹在金银圈 ,飞游不出,闯不去。
远方彩虹悠悠,圈 金虹悠悠。
妙一和谬一,大感吃力,她们的双剑,好像箍住的是一条冲霄九万里的飞龙,
根本无法罩得住。这时方歌吟逐渐把自己的内力注入金虹剑,金虹剑隐作「嗡嗡」
之声。嗡声愈大,妙一与谬一师太大感压力加强,方歌吟愈运用愈得心应手,竟有
宋自雪出手时的风雷之声。
风雷之声大作,妙一、谬一的金银剑芒顿挫受敛。
就在这时,金虹剑的夺目光芒剧然一黯。
原来方歌吟因受重伤,内力运至最舒畅时,忽然血气一塞,内脏剧疼,所有功
力一时无法接换,金虹剑气势大减。
妙一、谬一见有机可趁,双剑一展,一攻咽喉,一攻心脏,方歌吟只觉眼前一
黑,内息甚弱,如内创发作,只能靠招式取胜,剑身一拍数摆,攻向妙一。
妙一是较年轻的师太,忽见剑如长蛇,游刺而来,掠剑一格,谬一怕妙一封守
不住,也回剑来救。
没料方歌吟至中途,忽然一变,变成了疾刺向谬一师太
谬一师太心头一凛,她素闻「天羽奇剑」,以精奇凌厉见长,连师父也甚为慨
叹,而今儿,才知名不虚传,忙一点妙一长剑,以双剑圈拨之法,勉强守住。
只见妙一谬一身前,金银光圈一圈又一圈,任何事物,根本攻不进去,讵料方
歌吟剑势又是一折,金虹剑已刺入妙一剑圈之内。
这一招三挺,正是「天羽奇剑」中的「三潭印月」。
剑已抢攻入妙一剑圈之内,但恒山剑法,也非同凡响,「两仪剑阵」,更是攻
守并宜,妙一一旦遇险,谬一长剑,已疾戮向方歌吟头脉,要在方歌吟击被妙一剑
网之前,先杀伤了他。
就在这时,方歌吟突然回身,发了三剑。
谬一一凛,急收剑连架三剑。
但方歌吟三剑一合,成了一剑,一剑指住了谬一的咽喉,凝住不发,剑作龙吟。
这才是石洞之中,宋自雪对方歌吟所授的「三潭印月」,三剑俱非,原是一剑。
谬一呆住。妙一抢救。
金虹剑剧然脱手飞出,如长天神龙,妙一全力後退招架,忽然剑气一灭,长剑
又回到了方歌吟手中。
方歌吟手中的剑,却指住自己的眉心。
这便是宋自雪当日喝问:「我发了几剑?」方歌吟随口答:「三剑。」宋自雪
叱道:「不对,共一剑。」後来又问:「月不在潭,月在那 ?」方歌吟答:「月
在天。」剑即长空划去,破空飞出,边道:「练得此势,千里取人首级,淡笑事也 」
方歌吟看得心神飞越,脱口道:「若月不在天,何不在心?」宋自雪也激动起来:
「好主意 心中有月,才是天心月圆 我十一年前已练到 」说後出剑,只见三道
金虹剑圈乍闪乍亮,忽然合作一道飞虹,眼见就要飞天而去,却忽然隐去不见,宋
自雪道:「这一剑,稳住不发,可以任意出袭,才令敌人无从闪挡。」便是现在方
歌吟所使的这一招:「三潭印月」。
这「三潭印月」,全凭剑招取敌。方歌吟虽已连胜两人而不杀,但己身却坠入
往事之中,与宋自雪学剑等等情事,犹沥沥在目,而今自己已使出这等剑招,宋自
雪却在九泉之下无法亲见,不禁悲从中来,妙一谬一两人早已被惊呆住了,否则此
时狙制,定可搏杀中恍憾中的方歌吟。
妙一跺了跺脚,苍白的脸涨红,她再撒赖,也知道方歌吟适才是饶他俩不杀,
当下遥指方歌吟,怒道:「你┅┅闯过了剑阵,以为就可以上恒山了麽 ┅┅」
方歌吟收剑恳然道:「在下万万不敢冒犯。在下只为劝阻桑姑娘落发一事而来
求神尼┅┅」说到这 ,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谬一与妙一见方歌吟得胜并不骄恣,而且语言恳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好一当下对谬一道:「他┅┅好像是真的要劝小娥姊┅┅」
谬一冷笑。她也是受过男人的欺凌後而上恒山来的。但她今日也不知怎的,对
这持剑的青年男子,也有些不能自恃起来了。但她毕竟年长,见过阵仗,嘴 仍是
冷酷地道:「你算是闯得过我们这一关,但也绝闯不过二师姐的那一关。」
说毕一转首,与妙一退去。
恒山派的「二师姊」,方歌吟听说过,就是外号人称「千手一剑缁衣衫」的静
一师太。她的武功,据说远胜少林铁肩和无情公子,武功直逼天音,只是向不涉江
湖,故未列入年轻一辈武林人物高手榜内。
方歌吟又一阵天旋地转,他用金虹剑支 地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他知道
他的时日,是越来越无多了,所以他一定要赶上恒山,赶去见到桑小娥。
□ □ □
从金龙峪而入,峡隘崖高,西崖绝壁下,所见一处飞阁翼楼,犹建於空中,便
是如岳绝景悬空寺。
悬空寺为当时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素女峰毕竟还是男子禁地,但女性出入自如,
方歌吟勉力绕悬空寺,先登虎风口。
循步登雪路,路陡地险,山风呼号,宛如虎啸,有诗云:「龙从殿阁拟摩天,
俯觉姜山拜岳颠。石磴路攀红日近,松案遥望白云悬。棋声敌断千年梦,洞古封残
历代编。我欲凌风发清啸,谁知侠气共盘旋。」诗中的「阁」,是比岳的主庙「朝
殿」,「棋声」则指「琴棋台」,样传八仙中的吕洞宾曾在此弹琴下棋。
虎风口风大,方歌吟因体力未复,摇摇欲坠。
这时谷口楼匾下有一个人,缁衣衫飞,人却如铁,钉在地上,纹风不动。
方歌吟以剑支地,吃力地抬头:一个女尼,年轻的脸孔。年轻的眼神,年轻的
腰身,却有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方歌吟勉力道:「请问┅┅」
那女尼的语音如剑般削断了方歌吟的问话:「我是静一。」
方歌吟是迎风的,所以不但说话吃力,连睁目都很困难,「我是来恳求恒山掌
门,替桑姑娘免除削发的。」
静一衣袂飘动愈激。山风更强了。
「你已闯过「两仪剑阵],没有回头的路了。你若知错,先划下一条胳臂,放下
剑,爬下山去,按照门规,可饶一死。」
「不行。」方歌吟摇头,他鬓发向後飘飞。「我要上去。」
静一冷冷地盯 他,然後缓缓地抽出一柄古铜色的剑,静静地道:「那你只好
死了。」
她的身子越飘越前。山风越吹越烈。女尼的身子蒸然脱离了土地,迎面向方歌
吟罩来。
她飘过来,遮住了阳光,给方歌吟当头阴影。
最可怕的,不是阴影,而是剑。
没有光泽的、黄铜的剑。
这把剑如无光无泽,比任何有光彩的剑更歹毒可怕
方歌吟无法分辨对方有没有出剑,剑来自什麽方向
他拨剑。
金虹乍现,顿时镇住了尘沙,恢复了光芒。
这时静一的剑已戮至方歌吟的「承泣穴」。
方歌吟猛一仰身,一招,「倒挂金帘」就掠了出去,这一招连守带攻,出击角
度诡异,静一惊觉,倒翻出去。
静一一倒翻而出,方歌吟即刻弹起。
静一落地於三丈外,方歌吟却已拦在她的身前。
风狂吼,方歌吟背向风势,静一对变得脸面向风。
静一以袖遮风,她的身子微微抖 ,已不似适才那末镇静了。
她的肩脾处有血淌下。
方歌吟的剑,已指在她眼下的「卧龙穴」上,凝住不发,剑身嗡嗡有声。
但方歌吟的剑尖有血。
剑尖的血,是由剑身流落的。
剑身上的血,乃由剑锷滴下的。
剑锷上的血,系由手指滴落的。
手指上的血,却由手臂流下。
方歌吟整只右臂,都是血。
静一那一剑,先斩中他右手,再刺他「承泣穴」。
方歌吟中了一剑,以惊人的意志力,反劈中静一一剑,摧毁了对方的应变能力,
再黯刺住对方的「卧龙穴」,凝住不发。
交手不过一招,但比金龙峪中妙一谬一「两仪剑阵」中的第一关,不知惊险了
多少倍,可怕了多少倍
而今局势已定,方歌吟负伤,但制住了对方,
剑光凌厉。
静一居然没有闭目,还瞪住方歌吟,就似两口要把方歌吟嵌入山壁去的钉子。
「你杀是不杀?」
方歌吟疲倦地摇首,收剑,无言。
静一瞪 他,哑 声道:「好,你算是过了我这关。过了我这一关又怎样?清
一师姊的恒岳坊关,你就过得了麽 」静一暗哑的声音如恶魔的翅翼般在风中回翔。
「就算奶还闯得过,遇到师父你又能怎样 我师父杀手无情,连少林天象部会
被她挡於山门之外,凭你┅┅」
方歌吟没有理会。他疲惫的背起剑,吃力地一步一步走去。离开了虎风口、离
开了那多风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逍遥游(十二)──雪峰神尼】
恒山坊是登恒山必经之地,三五人家,山势奇秀,怪石突兀,层叠千里,峰峦
攒坟簇、青杉红叶,点缀如尽。
方歌吟一入恒山坊,意见街坊上有售西瓜。
这时已近岁晚,约十月间,居然还有西瓜儿售,实属奇事,原来此间习俗是在
中秋买西瓜藏之,至十、十一月间取出,剖瓜分食,可免疾病,概此处转冷转暖,
一夕之隔、犹如一季。能有谚云:
雁门关外野人家,朝穿皮裘午穿纱;
更有一件稀奇事,九十月间吃西瓜。
最後一句或云:「抱 火炉吃西瓜」,风俗可见一斑。方歌吟因不知情,初到之际,
甚觉稀罕,但心急要见觅桑小娥,也没心停下。
方歌吟一拐一拐的来到恒山坊前,两个卖瓜的女子,看来是一母一女,缠 方
歌吟要他买瓜。
「公子,请买个西瓜呐。」
「又平又静又凉又爽又好吃。」
「咬呀,公子怎麽有血 」
「噢,公子爷受伤啦 」
方歌吟苦笑摇手,说不要紧,一个妇人拿布来要揩抹血迹,小女孩子载 竹笙,
依旧上前来推售西瓜,方歌吟苦笑推辞:「我要赶路,我不吃了,我买下就是了┅
┅请问「往恒山峰女器去,要怎麽走?」
那妇人问:「公子爷要到素女峰去?」
方歌吟叫道:「我绕了长路,渡阴山来塞北,为的就是上素女峰。」
那子女孩见方歌吟肯买西瓜,样子很喜欢,禁不住道:「你知道素女峰是不准
男子上去的,现刻我们在这儿住 的,都是女孩儿家。」
方歌吟叹道:「我知道。但我要阻止一件事。我一定要上去。」
妇人沉吟道:「如此上去,乃是送死。」
方歌吟毅然道:「就算送死,我也要上去,请两位指一条明路。」
妇人道:「既然你一定要上去,那就没有明路了 」那妇人冷峻地说:「只有
一条路。」
方歌吟部问:「什麽路?」
妇人目光闪动:「死路。」
她一说完,一手已扣住方歌吟的左手,另一手按住方歌吟的剑鞘。
方歌吟一栗,他只剩下一条受伤的右手。
那少女手上的西瓜突然裂了。
西瓜肉鲜红如血,西瓜籽漆黑如墨。
西瓜籽都骤然喷射而出,射向方歌吟。
方歌吟大叫一声,突然他身子一侧,所有的西瓜籽都打射在他右半边身子的要
穴上。
「那小女眼见得手,自是大喜望过,叫道:「师姊┅┅」
话未说完,方歌吟肘部一屈,竟在极其约角度下,反手拍中了那妇人。
那妇人叫了一声,松了手,竹笠一落,原来是女尼,方歌吟怒道:「恒山是名
门正派,也施暗算麽 」
那少女惊呼一声,立即改为尖啸,一时四处响应,掠出了十七八名女尼,仗剑
就要扑来,这少女反手打掉自己头上的竹蓬,叱道:「堂堂天羽派,也使用东海劫
馀门不要脸的「腐尸功」与「反手奇招」,是谁丢了脸 」
方歌吟刚才在危急中唯以「腐尸功」,闭去半身经脉,使受少女暗器攻击,而
又用「反手奇招」,震退妇人,乃情不得已,少女这麽一喝叱,方歌吟却一时无辞
以对,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妇人又持双刀扑将上来,忽听一清毅的女音喝止道:
「五师妹、七师妹,休得胡来。」
方歌吟这才知道,这妇人是恒山一脉的重将琼一,外号「十指罗网」,精善擒
拿之技,那少女则是恒山派七名雪峰神尼嫡传徒弟之老 ,「漫天花雨」瑶一。
只听那消沉的声音又道:「退下,不要胡来。」众人一听,相顾片刻,都收兵
快快退下。
方软吟知是恒山派的大弟子清一到了,清一一直是恒山雪峰神尼最宠爱的首徒,
但在江湖上,清一的身份、武功,一直是一个谜。
方软吟只觉眼前一亮,出现了一个雪衣女子,头上居然是束发,长长的瀑发披
到肩上,白得什麽似的,好像山谷中的溪水,这个女子,弱不禁风也弱不胜衣的,
居然就是恒山首徒:清一师太。
方歌吟呆一呆,也不管其他,长揖到地,道:「在下天羽派方歌吟,冒死拜见
贵派掌门,恳求勿使长空帮桑姑娘落发,在下愿以死身代。」
清一怔了一怔,道:「你┅┅你就是方歌┅┅方公子麽?┅┅」
方歌吟又是一愕,没想到这恒山首徒,竟如此友善,而且全无架势。
只听清一又问:「奶不是已负了心,弃了小娥姊姊的吗┅┅」这时茅屋间忽然
跑出一又肥又胖的五六岁扎辫的小孩,抱住清一雪色袍脚,牙牙地说:「姊姊,姊
姊,我妈,我妈妈呢┅┅」
清一拍了拍小孩子的肩,又抱上来,亲了亲小孩子的脸,她清秀的脸庞,有说
不出的茫然。
「这小孩子的娘┅┅就是给山下的男人害死的┅┅你找娥姊姊,却是为了什麽
┅┅」
方歌吟听得热血冲天。忍不住跃起,大声道;「这位师姊,奶给我听住,天下
男子,当然有奸恶之辈,但不似你们恒山所认为,全是丧尽天良之士 ┅┅小娥姑
娘确为我所致而上恒山出家,但我之所以不敢与之结交,乃因自含身中奇毒,未有
四十天可活 ┅┅清一师姊,我只请求奶指点迷津,让我上山救得小娥姑娘,奶要
宰要割,任凭处置,方某人绝不皱一皱眉、哼一哼声 」
方歌吟一口气说到这 ,内心疼极,当觉跟前尽是桑小娥凄然与傲然的身形,
宛在天边招手摇曳,心内苦极,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口血。
清一花容失色,脸白得什麽似的,两双清零的眸子,也有了怜借,好一会才说:
「我要杀你割你,做什麽来 ?」
方歌吟登时一醒,喜叫:「师姊奶答允了。」
清一出然叹了一声:「我答应了,又有什麽用?」忽然「呛」地拨出长剑,一
剑刺来。
方歌吟百忙中一剑架过,没料清一竟是如此说打就打,却见清一欺近,并迅速
低声向他道:「小娥姊姊并未削发,眼下就要成礼,你得赶快过我这关,闯上西边
最高峰去,那就是素女峰所在。」
方歌吟一听桑小娥并未为尼,欢喜得忘了招架,又听桑小娥即刻要削发,不知
能否赶及,一忧一喜,整个人都傻了,竟忘了招架清一的剑势,幸而清一只虚刺三
剑,在方歌吟身边险险擦过,清一低叫道:「方少侠 」
方歌吟尤在梦中。清一叹了一声,挺剑又虚刺,并叫:「方少侠 」
方歌吟乍见眼前尽是剑光,又闻叫声,猛然一觉,如冷水浇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西环山峰直插入云,陵然有钟声传来,清一戚眉、剑走轻灵,急道:「不好,
礼即开始,少侠快闯过我道一关,赶上素女峰,迟了恐怕来不及了。」
方歌吟尤如大梦初醒,急挥金虹,挡过两剑,清一身形急掠而过,乌发如瀑,
掠过方歌吟唇角,边抛下一句话:「我师父脸慈心冷,你决不是她对手┅┅她最精
强的是剑法,你万万莫与她老人家比剑┅┅」
方歌吟神智恍惚,连「是」字都来不及回答,清一忽然错步一跌,同他扑来,
扑剑一掠,边低呼:「快 反攻我 」
方歌吟不及多想,以剑柄反撞,撞开清一剑锋,回剑一捺,清一竟不知闪避,
了一下,清呼一声,掩住创口,脸色气得雪白,以剑遥指方歌吟,叱道:「你┅
┅你┅┅你就算闯得了我这一关┅┅」一面又向方歌吟使眼色。
方歌吟登时会意,收剑抱拳一揖故意朗声道:「在下失手误伤师姊┅┅承让了。」
这几句话,却也是由衷之言,方歌吟不再多留,即刻就走。
清一捂住臂上伤口,目送方歌吟远去,尤默然不语。她尤拾 雪亮的剑,剑光
,剑身上反映她忧艳的清容。
「为什麽。为什麽┅┅这难道就是世间所谓的「情」吗?」她想。
──有一天她正式落发时,有没有这样一个男子,为她不惜飞骑,为她不惜冒
死,为她不惜一切去阻止┅┅?
清一不知道。
瑶一轻灵地跳了出来,见清一臂上鲜红的血,关切地问:「大师姊奶受伤了?」
在阴影 的琼一师太却冷哼忖道:「好像在做戏一样。」
□ □ □
素女峰,晚霞夕照,钟声悠悠。
峰耸入雪,方歌吟他宛若走在云端。
再也无人拦阻。见路,方歌吟则奔去。见庙,方歌吟则步入。最後见一殿堂,
数百石级,直通南天门。
方歌吟一口气奔上去,只见飞檐凌空,「上见绝壁,千临官阶,殿下云级插天,
门下弩碑森立」,这时空色惨淡;有一大殿,方歌吟走入,只见日落西山,夕照黯
去,大殿甚敞,只有一白衣人。
白衣人背後,是一所水月门。
门内背跪 一人,正披上法衣,没有回盼,但身裁巧俏,秀发末剪,正是方歌
吟梦魂索系的人:桑小娥
□ □ □
方歌吟脑门中轰然一声,觉得上天待他,真是不薄。苦心所觅,终未的感觉,
泪流法眶,几乎当场跪倒。
□ □ □
那白衣女尼,慢慢站立起来。
她玉色的脸,慈祥清静,看不出实际年纪。
尽管她慈祥淡定,但方歌吟一见之下,却为她的威严所震住。
女尼说话了。她站起来,比预想中更形高大,而且圣洁庄严。她比方歌吟足足
高了两个头以上。
「这儿是恒山重地。」
方歌吟点了点头,长揖到地,恭敬地道:「晚辈天羽门晚进方歌吟,拜见神尼。」
那白衣女尼缓缓地道:「这儿是素女峰。」
方歌吟当然知道。而背向他的远处之桑小娥,一直没有回头,像对他闯入之事,
浑然未觉。
白衣女尼定定地说:「我就是雪峰神尼。」
方歌吟虽恭谨地面向雪峰神尼,但仍不住地往桑小娥倩影那儿探看。
雪峰神尼静静地问:「这些你都知道了?」
方歌吟不解。「晚辈知道┅┅」
雪峰神尼笑了:「你知道就好。知道就不算枉死了。」
方歌吟一震,对露齿而笑,但脸无表情的雪峰神尼,竟有不寒而冻的感觉。
雪峰神尼又道:「这儿是有规榘的,你想必也知道。」
方歌吟颔首。雪峰神尼接道:「闯进峰的男子,自剔当堂,保留全尸。」她本
无表情的笑了笑又道:「若要我动手者,则杀了抛落山谷喂野狼。」
方软吟慨然道:「前辈,晚辈来此只为一事,虽死不足惜。」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说说看。」
方歌吟道:「晚辈是不祥之人,怕无多日之残生,连累小娥姑娘,所以不惜开
罪桑姑娘;没料桑姑娘因此来这里落发,晚辈此来乃为制止此憾恨之发生┅┅」
只见水月门内的桑小娥,听到这 ,纤细的身影抖动 ,双肩也起伏不已。
方歌吟长叹一声,继红道:「若能求神尼网开一面,而桑姑娘回心转意,晚辈
愿九死不辞 」
雪峰神尼本是冷如冰铁,此刻端详了方歌吟一阵,哦了一声道:「你中了的是
东海劫馀门的毒┅┅没几天好活了,是不是?」
桑小娥跪在那儿,又是一震;雪峰神尼继续道:「桑书云早已遣信鸽过来,跟
我说明此事,说你是为救他,而中了严老怪的毒,你年纪轻轻,能亲救得天下第一
大帮之帮主,实在不错┅┅」
桑小娥一听,猛然回身,泪流满脸,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乍见到方歌吟,又
怕自己哭时难看,却给意中人看到,便像个稚真的小孩子一般,呼嚷道:「你┅┅
你┅┅你你你你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方软吟心情激动,也不知如何说是好,只能重复又重复的说:「小娥,小娥,
奶不能落发,奶不能落发。」
桑小娥跪行了几步,掩膝悲哭起来。一切委屈,尽在哭声内消解。
雪峰神尼却道:「你们此番误会得雪,本是好事,但此处却是恒山派重地素女
峰,我是雪峰神尼,我们是有规榘的,我都跟你说明了。」
方歌吟把心一横,真诚地道:「前辈,只要奶肯放小娥落山,在下愿受万狼分
尸。」
雪峰神尼笑了,摇头。
方歌吟握紧了拳头,青筋毕露,问道:「为什麽?」
雪峰神尼淡淡地道:「因为我是雪峰神尼。」
「桑小娥选择了此地出家,就是因为知道我是雪峰神尼,就算天王老子来,或
者桑书云亲来,也挽回不了这个局面。」雪峰神尼声若剑削薄冰,冷静无情。
「此刻你们两人明知故犯,不管你们是谁,有何情彩,都不能坏我清规。男的
该死,女的要出家,便是结果,毋庸多说。」
方歌吟一听,勃然大怒,冲口道:「天下那有这种「清规」 」
雪峰神尼不怒反笑:「近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男人敢对我如此无礼。」
方歌吟冷笑道:「却不知十年前的英雄好汉是谁?」
雪峰神尼似听不出他言辞问的挪谦,轻描淡写地道:「十年前麽?那是幽冥血
奴,已给我杀了。」
方歌吟喝道:「错了,幽冥血奴根本没有死,他就在我往恒山的路上截击我,
越了血河车,打了我一掌。」
雪峰神尼倒是怔住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持续了足足好半刻,因为事情太复杂,
又太多了:首先是幽冥血奴,还有血河车┅┅一直到雪峰神尼看到了方歌吟的掌伤,
那确是十年前,幽冥血奴的「飞血两掌」┅┅
才足堪问道:「┅┅你说奶是驾 「血河车」┅┅赶上┅┅赶上恒山来。」
方歌吟昂然道:「是。」
「你┅┅你又如何从「武林狐子」任狂那儿,夺得血河车呢?」
「我冲上血河车时,任狂不在,┅┅争夺战的时候,桑帮主都在,前辈若不信,
可以查清楚。」
「我信,我信;」雪峰神尼嘴角依然挂了一个不能置信的笑意。
「後来┅┅你又与「幽冥血奴」交过手┅┅」
「正是。」方歌吟斩钉截铁地答道。
「瞧你所受的伤,所说的应是真的。」雪峰神尼审慎地道。
「本来就是真的。」
「那幽冥血奴果是复活了?」
雪峰神尼的双眸发出凛人的杀气。
「复活?」方歌吟不解。「十年前,笔架峰上,我 天象、大风三人重创这人,
然後把他打下万丈深崖┅┅我当时怕他末死,又来作恶,所以下峰去找了三天三夜,
终於找到了他的尸身,胸骨 边插 我的「观澜瀑剑」┅┅」
「那尸首确是萧萧天吗?」
「这个,」雪峰神尼於此稍为沉吟,「当时那尸身似已被饿狼吃烂,我也认不
清┅┅」说 端视向方软吟胸膛,喃喃道:「但这掌伤确是他所为┅┅这狂魔又已
出世,贫尼非下山一趟不可了┅┅」
方歌吟喜道:「神尼肯下山为救世人,对付狂魔,那实是天下人之福┅┅」
雪峰神尼森冷一笑:「只不过无论我要先除掉谁,第一个还是要先收拾你┅┅」
方歌吟怒极,愤然道:「好,既然此战在所难免,晚辈只好领教了。」
雪峰神尼慈祥的脸容上森然一笑即止,宽大的脸上无一丝皱纹,声音 没有抑
扬顿挫地说:「既然你先受了伤┅┅而又曾对抗过「幽冥血奴」,我就让奶有个机
会┅┅要是┅┅」
雪峰神尼本来想说:「要是一百招杀不死你」,後来一想,还是稳 点好,此
人竟能从天外第一嗜血狂魔萧萧天手下逃过不死,只怕真不可轻视┅┅於是说:
「┅┅你逃得过我两百招,不但放你下山,连桑小娥也可以带走。」说到这 ,雪
峰神尼自己也几哑然失笑:对付这年轻而又受伤的毛头小子,居然也要自己约两百
招──实在是太过於稳重了,奇怪的是自己何以变得如此胆小,难道是被青年的奋
昂气势所唬?
──怎会 就算「天羽奇剑」宋自雪来,我也┅┅
「呛」地一声,令雪峰神尼眼前赤亮,如火团一般,方歌吟挽起金虹剑,剑朝
地,作了个起手式,坚定神决地道:「前辈┅┅请进招 」
□ □ □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奶还有什麽遗言要交待?」
桑小娥看 看 ,忽然哭苍哀怨喊道:「你走,你走┅┅不要管我 」
方歌吟坚决地道:「我怎麽不管奶。」
桑小娥脸颊带 泪串子,怔了一会,银牙一咬,又跪向神尼,蹭蹭蹭连连跪走
几步,扯 雪峰神尼的腿哭道:「师父┅┅请您放过他┅┅我愿意剃渡┅┅」
雪峰神尼冷峻地道:「我放了他┅┅不是坏了门规?」
桑小娥哭 道:「师父,就请您网开一面,他┅┅他又不是有意触犯的,都是
我不好,我代他身死,总┅┅」
──代他死 雪峰神尼心中暗暗感叹,世间 可真有这等痴情男女。
这时清一也从侧门里出现,垂泪扶 桑小娥,向雪峰神尼求道:「师父┅┅就
请您开恩┅┅」
「住嘴 不关奶的事 」雪峰神尼吆叱道,其实心中略有感动,所以又说:
「┅┅奶真的要代死?」
「是 」桑小娥虽满脸泪光,但态度坚决。
清一忍不住又说话了,她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对人乃受冷酷的拆残。
「从前师祖,不也是破了一次例吗 」
「胡说 」雪峰神尼脸色一沉,喝道。
「那又是那一个世间高手 」方歌吟心忖:至多不过一死,大丈夫何容女子哀
哀为自己的残生而求情。
「萧,秋,水 」雪峰神尼一字一句地道。五十年前,师父所订下的恒山规榘,
的确会被「百无禁忌」的萧秋水所破坏过。问题是以萧秋水武功之高,那有人能捺
他何┅┅?
但这方歌吟。
方软吟转了听了豪气顿生,「啸啸啸」舞了三道剑花,道:「师太,请。」
雪峰神尼一长身,就要扑过去,桑小娥却一把抱住,向方歌吟叫道:「快、快
走。」
雪峰神尼一呆。方歌吟决然道:「我不走,这一走,天大地大,却莫可容身。
手持金虹剑的人是决不退缩的。小娥,请让我一战,请放手 」
桑小娥明知这雪峰神尼武功只在爹爹之上,那敢放手?雪峰神尼俯身点了桑小
娥穴道,清一只好把她抱退。雪峰神尼双袖一周,置於身後,道:「很好,你没有
乘机逃走,如果走得过我两百招。你放心,我心履行我的诺言。」
方歌吟他不答话,仗剑凝神。
「你看 点 」
说 长身而上,双指并点,叱道:「第一招 」
【第三十五章 逍遥游(十三)──二百回合】
雪峰尼双指并点,别看是随随便便的一击,但不知多少武林人,因而丧失了一
双「招子」。
方歌吟一转剑,一招「倒挂金廉」就反撩了过去
就在这刹那间,雪峰神尼双指猝然加快,方歌吟猛甩首,两络前发,落了下来,
方歌吟心忖:「侥幸 」
雪峰神尼及时收指,也觉得指节一阵热辣,险被削去,心 也道:「好险 」
这下两人一齐猛省,加倍小心。
雪峰神尼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的「天羽奇剑」练的不错。」
方歌吟却恭然道:「却数在下见识了恒山派的绝妙武功 」
雪峰神尼冷笑道:「还早呢。」
猛喝道:「第二招 」
手张若大鸟,飞掠过去。势急,但无风。这等飞袭方式,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
回击是好。就在雪峰神尼身子即要撞上方歌吟刹那间,顿佳,五指并仲,飞疾插过
来。
这每一招都是必杀的打法。
方歌吟大喝一声,伸剑一栏,正是「长天一剑」,反切过去。
雪峰神尼眼见招式用老,忽然滴溜溜一转,人已到了方歌吟背後,叱道:「第
三招了 」
十指箕张,向方歌吟背心四道要穴便抓。
方歌吟百忙中闻风辩影,一招「天羽奇剑」的杀 「血踪万里」就回扫了过去
「血踪万里」气势猛厉,晓是雪峰神尼,也无法攫锋,只得把身子一缩,就在
回时,又是一转,又在另一个奇巧的角度,发出了第四拍
□ □ □
两人攻守间,已过二十招,居然还是平分秋色。雪峰神尼始甚轻蔑,以为能轻
取,眼见如今二十招未下,不禁有些顾虑起来──万一给这小子逃过了两百招,自
己岂不丧尽威名
她一想到这点,就「刷」地在旋身之中,拨出了如雪长剑。
方歌吟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剑尖一点,往雪峰神尼的如雪光圈刺去
雪峰神尼微笑,一挽手,格过一剑「刷刷刷」,借势连攻了三剑
三剑迅极 萧秋水连避过三剑,额顶已见汗
雪峰神尼白衣如雪,剑气潇潇,剑走中锋,快、迅、急、攻,根本不容方歌吟
有瞬刻喘息,已连攻了一十七剑
方歌吟连招架了这一十七剑,只觉眼花了乱,手酸臂麻,雪峰神尼见自己所创
的「连城一十七诀」对方居然消受得了,也十分惊讶,展开「雪花剑法」,如雪光
飞酒,铺卷过去。
方歌吟开始施展「天羽廿四招」,还勉强抵挡得过去,他的剑法,显然凌厉绝
对可以压得住「雪花剑法」的飘忽,但剑术却还不如雪峰神尼老到,六十招一过,
气喘嘘嘘,有几度险险中剑,岌岌可危。
方歌吟道才知道,这名列「三正」之中,而且最难惹的恒山雪峰神尼,是何等
精湛的剑手
剑风潇潇,方歌吟边打边退,偌大的厅堂,两人飘飞来去,剑意游走,已战了
数十招,方歌吟竟被疾迅的剑招迫到了墙角。
背後是坚石的墙。
已无路可退。
方歌吟心下一沉。就在这时,雪峰峰尼的剑下慢得一慢,这只不过是电光火石
间功夫。但方歌吟长剑一屈,弹出了「怒屈金虹」
雪峰神尼闪身一侧,方歌吟以「开天辟地」剑招,硬闯了出去,是位互易,变
成雪峰神尼背向石墙,方歌吟的背後又有大片空阔。
原来那一缓之间,是雪峰神尼「雪花神剑七七四十九式」用尽之时,这只是稍
为一剑之间,第二套「素女剑法」未曾施展,方歌吟藉此破除逆境,时刻机绪之把
握,实是胆大心细。
方歌吟虽闯出了绝境,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雪峰神尼脸若寒霜,回身一拧,
又源源剑招攻到。
方歌吟以「天羽廿四剑」对拆,不一会只觉天地无情,剑气森然,压力越来越
大,越来越无法抵抗。
原来此刻雪峰神尼所使出之「素女剑法」,乃极冷毒、无情,自极坚极纯极静
极顿悟出来的剑招,无一不是逼人於绝路,方歌吟一面以华山、天山、点苍、雪山、
昆仑等派剑法招架,一而以各种小巧身法游走,闹得二十来招,已来回大厅七八遭。
雪峰神尼冷然道:「好,你所学倒是挺杂的。」
剑招一紧,左穿右插,竟令方歌吟闯不过去。这时剑法充分发挥出压力,方歌
吟知道如不再振作,恐怕即刻就要横尸当堂,於是借剑一挑,顺势一搭。
雪峰神尼见方歌吟居然要与自己比剑力,心中暗笑,因她剑术老练,对运力於
剑上,已到「无碍」的地步,方歌吟剑法再辣,武功再杂,论到功力,绝对不可拟
比,现下见方歌吟如此不知死活,以剑压剑,当下暗送内劲,直袭方歌吟。
岂知自己所送入剑身的力道,被对方剑身所透过来的两道劲力所阻,馀力再进
时,又被另两股劲道抵消,等到自己功力消灭後,又有两道暗劲迫返,破解了自己
的防线,心下不禁暗凛。
这时又有三道内劲,直逼而来。雪峰神尼乍想起曾听武林中傅说的宋自雪所创
之奇技:「九弧震日」这招的名字来。
「九弧震日」是以九道内劲,透过剑意,击散对方一切防范┅┅雪峰神尼一念
及此,猝然弃剑。
她毕竟是一代大师,说弃就弃,同时间双指一弹,弹在剑锷上,变得将剑借势
疾弹,戮向方歌吟。
方歌吟正想发挥「九弧震日」的最後三招,但觉臂腕骤然一空,鹄的尽失,而
对方的剑却突地弹跳刺来
这一下变化,快到不可思议,明明是自己制住了先机,剧然变为奇险
方歌吟百忙中一弹指,以双指使出「怒屈神指」势,「叮」地将剑弹飞了出去
飞剑折射向雪峰神尼,神尼不慌不忙,横手一提,又拿住剑柄,剑光一盎,又
罩向方歌吟。
方歌吟情知如此战下去,实在无法抵受,对方剑法简直如神似鬼,不可捉摸,
他暗运力於剑内,每一剑都使尽真力,直斩横斩,反击回去。
雪峰神尼本就内力精湛,但见对方所运使的也并非蛮力,而且真力犹胜自己,
心中暗暗惊诧:这小子年纪轻轻,怎麽机智反应,相当过人,而且身怀宋自雷的
「天羽奇剑」绝技,又兼通各种剑法、身法,居然还有这一身骇人的内力。
惊讶归惊讶:雪峰神尼的剑法,可一点也不含糊,也运起深湛的内力,两人的
剑风每出一剑,即如星锤击鼓,「咚」地一声,拼搏了七八剑,两人俱汗透背衫,
方歌吟则气喘如牛。
雪峰神尼见久战未下,内心颇急,剑意又一转,每招却用「带」、「滞」、
「迟」、「祛」的剑诀,方歌吟每一剑蓄力猝发的内劲,全被她剑意上的「黏」、
「送」、「起」、「去」间宛若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方歌吟更处於大不利的地位之中,等於一个人使力,另一人借力,方歌吟
拼搏了几招,如长期下去,不是办法,仅死路一条,但又为雪峰神尼剑法所引,无
法收劲,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如电,「嗖」地冲面划来
方歌吟危急之间,猛想起东海劫馀门中有一绝招,即「移影遁道」,他急忙敛
神再分,「刷」地一声,雪峰神尼以为刺中,忽而影子消散,方歌吟已至背後,抖
起神威,祛去强劲,始能换过一口气来,使雪峰神尼无法再藉其力而耗尽。
就在这时,清一女尼喊道:「一百招了。」
雪峰神尼心头一惊,下手更不容情。方歌吟挥剑招架挡拦,又使小巧身法腾挪
逃避,不肯再为剑网逼困,未几又二十招,方歌吟又在偌大厅中被迫走了二、三个
圈圈,终於逼到了门口。
雪峰神尼脸上煞气大现,一路飞斩疾刺,方歌吟一面挡一面疾退,一迫一逃中,
又走了廿馀招。
两人战得正酣,陡听清一叉恤道:「第一百二十五招 」
雪峰神尼一听,心下一凛,怎麽已过这许多招了,万一对方能走得过两百招
於是将心一横,将自己在这十年来独创的剑法,亦即是本来要用来作「三正四奇」
下届争霸战的压轴剑法:「天河」使了出来。
两人一迫一逃,但依然搏剑,雪峰神尼只定下两百招之约,并未规定以何种形
式,故方歌吟人边战边退的消耗战,仍然不能算是犯规。
这时两人已越过恒山「悬空寺」。悬空寺在兀异的山壁上建立,系建筑史上的
奇迹。这时刚过第一百五十招。
方歌吟运用智谋,退退避避,雪峰神尼在追逐中,无充分把握,亦不轻易出手。
而清一却解了桑小娥之穴道,一路上跟了过去,除了算出招数,也不敢乱喊,怕影
响方歌吟全神作战之心。
这时打到一处突兀的巨崖下,方歌吟已没了退路,背後一道长瀑,冲泻而下,
白烟缭绕,十分激越。
这时已战到第一百五十五招。
雪峰神尼森然抱剑,「啸」地斜指右方,剑尖斜翘,道:「你没路可走了罢。」
方歌吟没有回答,肃然仗剑而立,一副万山崩而不乱於色,一心接战的意态。
雪峰神尼冷哼一声:她看不出这年轻人还有什麽可以让他还有勇气争战下去的
勇气,就算有,她也决定要摧毁之。
她的「天河」剑法杀了出来,真似天河一般壮丽的气势,方歌吟想要招架,已
力不从心,仅过了七招,「叮」地一声,金虹剑已被打飞。
方歌吟继续苦战。又过五招,已背临深崖,雪峰神尼一招:「雪花点点」攻了
过去,叱道:「下去 」
方歌吟一个大仰身,居然头项悬在半空,避过了这一剑,雪峰神尼倒转剑柄,
「刷」地又刺了下去
这次方歌吟理应避无可避
在这一刹那方歌吟脑 却闪过了求生甚至求胜的意旨,昔年大侠萧秋水也在此
种艰难情况之下,创出了「擎天一剑」,他也可以施──只听「丝丝」之声,「长
空神指」直弹袭雪峰神尼。
雪峰神尼没料到方歌吟在此等情形之下,居然还可以反守为攻,骇然跳避,怒
叱道:「你┅┅你究竟跟桑书云有什麽关系?」
方歌吟拼红了眼,「长空神指」挥酒而出,雪峰神尼初甚惊异,但又过五、六
招,见方歌吟只得「长空神指」之皮毛,长剑一放,天河剑法中之一招:「千水一
流」,「啸」地一剑,破指风而入,方歌吟只来得及侧一侧身,剑已刺中左臂,直
入骨骼。
方歌吟痛入心脾,却猝然反身反肘,在雪峰神尼完全意象不到的角度下,「碎」
地一掌,居然击中了雪峰神尼。
雪峰神尼久经阵战,临危不乱,借力飞退,卸去大部份掌力,与其说受伤,不
如说惊愕,嗄声道:「你┅┅怎会┅┅劫馀门┅┅的怪招 」
方歌吟趁此猛拨出地上长剑。
雪峰神尼知不能再容方歌吟稍有喘息,自己被对方打中一掌,伤势虽然不重,
但若不除之,今後岂有颜面?── 当然又展开「天河剑法」,拼杀过去
又七、八招後,方歌吟已不支。他一手以「天羽奇剑」剑招以对,左手还不断
使出「长空神指」、「大漠仙掌」以及少林绝招,使雪峰神尼要十分警惕小心。
这样又撑过了五、六招。雪峰神尼袖袍一扬,闪电般罩住了方歌吟的头,「刷」
地一剑,直刺心窝。
这一下,方歌吟再精灵,也躲不过去了罢。雪峰神尼如释重负,作如是想。
但却未料到方歌吟把剑一横,宛若海天一线,自己的剑尖,无疑等於自动送到
对方的剑身上,「叮」地一声,星花四溅
雪峰神尼不知这一剑招乃一代奇侠萧秋水所创的「海天一线」,那 攻得下去。
方歌吟这时急甩开袖袍,就在这一甩之间,剑势有了移动,雪峰神尼抢先纵身,剑
往上挑,「嗤」地一声,剑刺中方歌吟的脾骨
随 桑小娥的惊呼,鲜血飞绽,方歌吟却哼也不哼一声,依然摆 「海天一线」
的守势。
雪峰神尼怒啸一声,左刺右刺,前刺後刺,左刺右刺,这是「雪花太山」,即
封死了方歌吟的退路,又分五虚六实,分袭方歌吟。
方歌吟不动,依然「海天一线」之势。
所有的剑尖,到了「海天一线」上,部委落了下来。雪峰神尼脸色一变,使出
「天河剑法」中极端凌厉的一剑:「天河飞遁」,剑势斜撩而上,准备光斩挫方歌
吟运剑的手指再说。
但是方歌吟依然「海天一线」未变势。
雪峰神尼的剑势,又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所滞塞;雪峰神尼暴跳如雷,连攻七剑,
全都给这「天下第一守招」拦截了下来。
──还是「海天一线」 仍是「海天一线」┅┅
在方歌吟心 ,如狂魔在意念之外,不断骚扰,他要把持 修行的心。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如一片云,冉冉升起,「刷」地剑切入瀑中。
然後向方歌吟出剑。
剑在带起晶莹的水花。
方歌吟稍微被眩目的水珠所动摇,剑势一乱,雪峰神尼欺剑而上,「刷」地又
在方歌吟右肋切了一记半尺来长的剑痕。
雪峰神尼准备第二剑就要把方歌吟斩之於剑下。
就在同时,方歌吟猝然攻出一剑
这剑就是昔年燕狂徒常用的绝招:「玉石俱焚」
雪峰神尼一招攻到一半,忽然感觉到对方要出剑的气势,竟无可匹拟。
未出剑时的气势已无可御,出剑时定必可怕
雪峰神尼是何许人物,久经世故,饱历恶战,当机立断,一招使至一半,便立
即翻了出去。
她就在方歌吟出剑之前翻了出去,以她对剑法精深的了解与自觉,使得方歌吟
那一招击空。
要不然「玉石俱焚」真的已出手,就连雪峰神尼,也招架不下这「天下第一攻
招」。
雪峰神尼的身子才飞出去,又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一抽,雪峰神尼又陡掠了
回来,发了一剑。
方歌吟一剑不中,回剑已来不及,「玉石俱焚」须要极大的心力,就在这时,
方歌吟闪电发出一招
这就是天下第一快招:「闪电惊虹」
这剑後发而先至,眼看可以斩杀雪峰神尼,但雪峰神尼的身形又似风筝一样,
陡地升去,又花另一角度,飞了回来,发出一剑。
方歌吟一剑落空,回过身来,又发出「闪电惊虹」
雪峰神尼的剑尖又是不及这一招快,只怕剑未刺方方歌吟,眉心已被洞穿,所
以只发了半招,又如被抽离似的,掠了回去。
如此一来一回,又打了七八招,雪峰神尼发狠又 急,心 自忖:不行,这样
子打下去,不行
──但每次自己发剑,对方神奇也似的剑招,却必可比自己剑锋先至┅┅
雪峰神尼豁出去了,剑脱手掷出
这一下,人未到,剑先到,方歌吟的「闪电惊虹」再快,因距离太远,刺不
人,也没有用。
这一剑十分狠准,竟穿过方歌吟脾骨,自背对穿出来,在场观战的桑小娥与清
一,都不禁尖叫起来。
方歌吟摇摇欲坠,他依然紧咬牙龈,雪峰神尼眼见一剑得手,心中大喜,却见
方歌吟连受三道重创,加上前面的两道掌伤,居然不倒,不禁赫然。
她知道这青年确有别人不及之处,所以发狠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猛冲上前,
掌影漫天,向方歌吟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突然发觉一切都变了
这世界像颠倒过来一般,一切都很不一样地,缓慢了,连倒泻下来的瀑布,都
像一寸一寸往下挂一般,慢了拍子,她正在疑虑间,却发觉自己的出手,也慢了下
来。
这时方歌吟手中的金虹剑,已慢慢斩了下来。
雪峰神尼只觉自己身形、衣袂、飘飘欲仙,她虽不知道这就是所梢「天下第一
慢招」:「老牛破车」,但也知不觉,凭 数十年应敌经验,竭尽所能,向左一移。
本来往她头顶斩落的金虹剑,偏落斩於她的琵琶骨上
她只觉一慢刺疼,立刻清醒过来,又变得出手如电,「砰」地双掌拍中方歌吟,
并随势抽回「观澜瀑剑」。
方歌吟「哇」地一声,和 激喷之鲜血,倒翻出去,吐了一大口血,将金虹剑
往地一插,屹立不倒。
原来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本是无法可破,但方歌吟负伤 实太重,所以
施使时不能全神贯注,所以当剑一嵌入雪峰神尼肉中时,反令雪峰神尼神智清醒,
及时反击出去,解了「老牛破车」,又重创了方歌吟。
这时方歌吟就算是铁铸的,意志力百张,也无法再战,於是把心一横:
──这的确是不世之才,可是非死不可
──自己与之拼斗,居然还中了他一掌一剑,那那有脸目在江湖上混。
她当然不知道,就算天象大师、严苍茫等曾与方歌吟交过手,亦都几乎不敌,
如不容易才险险胜之,但也没曾如此重创过方歌吟。方歌吟此刻的武功,与「三正
四奇」相差无几,其意志力与斗志则尤有过之。
雪峰神尼叱喝,「天河剑法」中绝招:「星摇斗晃」,在摇拨中,猝然出剑。
方歌吟的气力,已不能自土中拨剑,他在此刻,只有一个意念:方歌吟奶不能
死。撑下去
他居然一张口,以牙齿咬住了剑锋。
这一下之胆大,令雪峰神尼也为之色变。这等以齿御剑的技俩,充其量只可以
用在两者武功极其悬殊的情况之下,而在对方无甚可观自己却艺高胆大,才敢如此
凌人。
而今雪峰神尼武功犹在方歌吟之上,而且还是当今武林中,可谓第一用剑大师,
方歌吟居然敢如此,雪峰神尼也不禁为之一怔。
她只要把剑尖一送,方歌吟立即就要穿喉破腹而死。
她惊疑地再看了这青年男子一眼。
这是最後的一眼;她当然是要杀死他的。
就在这时,乍听清一叫道:「住手 二百招了 」
【第三十六章 逍遥游(十四)──七尸迎宾】
这时只听悬空寺中,传来咚咚钟声。
「两百招了?」
这时落日的馀晖,黄澄澄地,像照过无数汉家陵关,古道西风的斜阳,照在方
歌吟那凛无惧,披血全身的躯干上,以及背景苍宏古幽的悬空寺。
「两百招了吗?」
其实雪峰神尼可以不承认。
而且把剑尖一送,也不能算是一招,或者可以算是上一招的馀势。
──虽然雪峰神尼明知不是,她那一招没有这种馀势。因为不必。她相信没有
人居然敢用牙齿咬住她的剑锋。
「二百招了麽?」
时间好似在那晖黄的斜夕下凝住了。
雪峰神尼右臂的袍袖,又无风自鼓,突然「兵」地一声,剑锋自方歌吟齿缝自
折,雪峰神尼又回复了她的慈和,把剑「嗖」地飞扔於飞瀑之中。
她合什道:「阿弭陀佛,二百招已过,方少侠可随桑姑娘下山去也。」
一刹那,愕住的桑小娥、清一,都哭出声来,飞奔过去,搂住血人似的方歌吟,
放声大哭起来。
方歌吟却「咄」地跪地,向雪峰神尼道:「晚辈叩谢师太┅┅」
雪峰神尼望 长天落日,衣袂飘然:「阿陀弭佛,善哉,善哉┅┅」
如此孓然远去。
落日将沉。
「观澜瀑剑」永埋瀑底。
□ □ □
雪峰神尼其实可以耍赖。但雪峰神尼并没有这麽做。
方歌吟确实已握过了两百招,而且还反伤了她一掌一剑。
虽然方歌吟他遍身浴血。
方歌吟一直到雪峰神尼的身于远去,他才倒下去,呻吟道:「┅┅小娥┅┅我
们成功了┅┅我们┅┅终於成功┅┅」
桑小娥忍悲道:「┅┅是┅┅」
方歌吟挣扎把沾血的手,放在桑小娥纤弱的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後
方歌吟平静地闭上了眼,好似死去一般平静。
夕阳静静地照在恒山上。悬空寺上。夕阳静静地照在他们三人身上。方歌吟、
桑小娥、以及清一。夕阳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方歌吟紧阖的眼盖上、浓眉上。
□ □ □
神迹似的,方歌吟却未死。
雪峰神尼默许方歌吟寄存於恒山上,桑小娥、清一,日以继夜,照顾他汤药。
然後在第三天方歌吟奇迹般地醒过来。
他苏醒过来时,说了一句话:「生命真好。」
外面阳光也好。
鸟声欢唱,蝶旋花开。
──生命虽好,但却是短促的。
桑小娥心 这样想 ──可是爱情呢?
她准备万一方歌吟不幸,地也不要独自活 。
清一却在一旁垂泪。
她在木条窗子透过来一格一格的阳光中,看到仰卧在床上方歌吟那伟岸的轮廓,
坐在床沿那纤巧的桑小娥之侧面┅┅
──她只觉得只要这样看 这天降下来的一对人儿,她就是最幸福的了。
她但愿永远也不要离散。
□ □ □
但她是唯一送走这一对人儿的人。
方歌吟在两天後再度醒来时,知道这 是恒山,他便要带 未曾痊愈的伤,离
开了这地方。
桑小娥扶持他离去:清一远远望他俩自苍宏古意的山径上慢慢地走下去,仿佛
看到这历史上的两个人物,渐渐跟自己隔得远了,而且毫无相干了,而且自己还在
超脱的尘俗之外,未能跟去┅┅
她却为此点淌下了两行泪┅┅
让风吹去。
□ □ □
方歌吟的日子,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
江湖上仿佛消失了这一对人间侠侣;但武林中也不时听闻他们仗义过的传奇。
──他们在那 ,过得好不好呢?
桑书云时目送长空归雁,目光萧索。
──好小子,居然能自素女峰闯下山来
车占风忍不住逢人便说。
──这小子居然未死
天象大师虽是出家人,也如此懊恼 。
──虽然未死在恒山,但也活不长了。
严苍茫却如此阴毒地想 。
不知与方歌吟交手两百回合的雪峰神尼,又是何想法?
且不知方歌吟、桑小娥这一对人间仙侣,去了那 ,但是江湖土、武林中,却
在这一段日子 ,发生了惊天动地,胆裂心惊,哄哄动动的大事。
──只不知方歌吟、桑小娥知不知道?
□ □ □
「不知爹怎麽了?」桑小娥向重伤未痊愈的方歌吟,幽怨地说。
他们两人,已到了甘肃古酒泉一带。
酒泉是通往西域的古道,据说有泉水味如醇酒,故名酒泉。
甘肃兰州,扼内地西北黄河之咽喉,锁 内陆,并握外西北安危机危。东出湮
关,得鲁豫燕赵之健儿,两入巴蜀,挹财富於天府;西倚康藏高原,有天然屏障,
北穿草原,可雄据蒙疆边睡。甘肃西有凉川、甘州、肃州。肃州酒泉南有祁连山
⌒蒙语即是天山 ,终年积雪,如倒插银屏;西北扼嘉峪关,横断以马鬃、祁连两
山,形势险要;北临讨来河,东接高台荒漠之黄泥堡,是为关西要塞。
「怀念爹爹是吗?」方歌吟轻抚他那伤痛末愈的胸口之伤。雪峰神尼那脱手一
剑,并未伤及要害,但是雪峰神尼在那闪电般劈掌後藉隙抽拨,剑脱出体内时反而
割伤了要脉,较为严重。
这时正是春节近时,瑞雪纷飞,真是「一夜北风寒,尽改江山旧」,山脉高原,
一片银满。
「也不。」桑小娥眼睛幻起了晶花,彷佛小时见到了小花园什麽珍奇似的,亮
稚气而幸福若小烛:「小时我在花园,牡丹花开得好大,有八、九十一朵,我好
喜欢,爹回来就跟我讲外面的故事┅┅他┅┅他帮 事情忙,很少回来了,只有在
我娘死後,他更刻意照顾我┅┅」
「所以宠成奶的脾性 」方歌吟温柔怜惜地笑道。
桑小娥知他指的是以前在长安太白楼上的凌傲,赦然笑啐:「你又来了,人家
那时不知道嘛┅┅」
「人家是谁?」方歌吟笑 调侃。
「人家不就是┅┅」桑小娥无限娇羞,道:「人家讲正经事嘛。」
「奶讲、奶讲。」到最後方歌吟还是得让 她。
「┅┅爹常给我讲故事,也有说到兰州这 ,说水从天上来,水从云 过,一
点也没错,只是「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远上白云间」┅┅又说自望河楼望南
北山与东川,俯视黄河滚滚,万马奔腾。某伟人有机联:「万山不隔中秋月,百年
复见黄河清」┅┅爹说气派好大,有丹心一片,万古流芳之志,我今日来这 ,才
是见识了。」
「我也是。」方歌吟道,「昨日到五泉山,五泉由石缝涌出,飞花喷雪,宛若
长瀑,尤其东龙口与西龙口,西泉由高泻下,势骤声宏。那 也正是霍去病大将军
自临洮追逐匈奴,越泉兰山顶,因无水饮,霍将军手扶策马杖五击,得五泉,虽然
是类似神话,但人在这百年前的历史舞台上,真是苍颜斑剥,令人策马回思时,数
不尽的苍落叹息。」
「可是我原不喜欢这些。男儿家纵横天下,方歌吟迎风,决战天下,原是好事。
我小时最爱无所事事无所思,赤足到小溪水边,浸得足踝凉沁沁,石河边的小野花
绿油油青背葱然的草儿,像吃了冰般纯洁,哼哼我喜爱的心歌,远处有鹅在唱歌┅
┅」
「难怪奶叫小娥 」方歌吟虽伤口隐痛,但精神却很好,微笑 又调侃道:
「原来有公鹅叫小娥,哦嗄哥 」方歌吟引头学叫 玩。
「难听死了 」桑小娥吃吃地笑,笑弯了腰:「那是这样叫。」
「不然怎样叫,」方歌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然,奶叫来听听。」
「这样叫的,」桑小娥一面忍唆一面叫:「哦咿呵┅┅」
声言悠扬,很是遥远好听。方歌吟不由随那清清细细的歌声望去,抑见一个苍
白的人,骑 马在雪花纷飞中,往这儿走来。
其实隔得相当遥远,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看,就觉得对方「非常苍白」。
至於为什麽有这种「非常苍白」的感觉,方歌吟却不知道。
方歌吟不由自主脸色一绷,抓住了怀中的金虹剑。
他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而昔年大侠萧秋水,也是同样有 这一种彷佛预知
危机的直觉判断。
「什麽事?」桑小娥见方歌吟攸变的脸色,心田 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她多不
愿意有任何事故来骚扰到她和方歌吟这段娴静、幸福,但无多的岁月。
□ □ □
马得得得得┅┅渐渐走近。
已经很近很近了┅┅得得,得得,依然走来。
马已经极近极近了,马上的人却并没有勒止。
方歌吟扶 桑小娥,戒备的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没有回答。
马蹄依旧前行。
「停步 」
方歌吟断喝: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掠而起,一抄手,那人落了下来:
是个死人。
□ □ □
死人没有伤口,却五官溢血,显然是中毒而殁的。
死人脸色全白,显然是已死了很久。
桑小娥不禁掩脸微呼了一声。
方歌吟抚 伤口,俯身探察,见尸体背後有几个字:血字──敬邀足下及桑姑
娘移尊至嘉峪关一会,伏请垂眷。金衣会掌门。
「金衣会┅┅?」桑小娥脸色透白,就在这时,风雪声外,又闻蹄声
□ □ □
蹄声缓缓。
马上又是一人,不动不言。
方歌吟抄起,那人跌落,死状、血书,皆是一样。
这人怀中有日月双笔,看来还是使奇门兵刃的武林高手。
方歌吟凝注远方,道:「第二条尸首 」
桑小娥骇然道:「是金衣会 」
方歌吟疾问道:「金衣会是什麽┅┅」
桑小娥忽然抬头,遥望远处,脸色愈变愈白,忽然叫道:「是「九尸迎宾」
九尸迎宾 」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 □ □
第三具尸首。
这死者连萧秋水都认得,是河北名钩手卢亦飞。
「究竟金衣会是什麽?」方歌吟沉 地问:「「九尸迎宾」又是什麽?」
桑小娥好一会才能恢复镇定,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识见过人,思索了
一会,婉静地娓娓道来:「金衣会在中原武林听来,比较陌生,而在塞外,甘肃、
青海、新疆一带,却以「金衣会」为最盛大┅┅他们 金衣,拜火、血祭、仪式频
繁,但教徒甚众,其中金衣长老,武林都十分诡秘高明┅┅他们迎接敌人,越是厉
害的角色,所杀的人愈多,便是如此骑马前来,附上血书相约┅┅」
只听又一阵「得得」声响,又一人一马前来。
□ □ □
第四具尸首。
□ □ □
「他们奉为最高的礼仪,为「九尸迎宾」,但甚至如此阵仗过,他们曾扬言是
要留给大侠萧秋水的┅┅,他们也自视甚高,昔年击杀绥远「青龙偃月」慕长天时,
也不过只用了「三尸迎宾」┅┅」
慕长天是绥远一带武林枭雄,使的是「青龙偃月刀」,侠名甚着┅┅而金衣会
只对他用了「三尸」而已。┅┅
桑小娥道:「这帮人极是厉害,而且为非作歹,利用宗教,使到人们献奇珍异
宝,甚至奉上人身祭品,少女壮男不等┅┅我爹的势力,也因他们存在,无法延伸
到此处┅┅」忽又叫道:「你看,你看,又一具屁体┅┅」
□ □ □
第五具尸首。
「看来金衣会倒蛮看得起我;」方歌吟耸了耸肩,道:「我值五具尸骸?」
「第六具又来了 」桑小娥轻声呼道。
果然又一具尸首,伏在马上,自雪景中走来。
「好家伙 」方歌吟恨忿地道:「单止这一点:滥杀无辜,就该先灭之而後快 」
「这一段日子,你也快意恩仇,歼灭了不少胡作非为的帮派。」桑小娥已经比
较镇定,用冰冰凉凉的心手触摸方歌吟手腕道:「要小心身体。」
「唉,」方歌吟叹气:「第七具尸体 」
□ □ □
再没有尸首了。
「是七尸迎宾 」桑小娥呼道:「他们待你为「三正四奇」同样隆重。」
「金衣会」曾扬言日後要入侵中原,以「七尸迎宾」 格杀「三正四奇」。
「他们只不过要我死罢了。」方歌吟摸摸伤口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的礼
遇,┅┅何况┅┅」
方歌吟的声音里忽也布满了杀机:「滥杀那麽多人,为了我方歌吟,我倒要去
会会,他是什麽东西,敢判人之生死 」
□ □ □
桑小娥默默收拾起火堆旁的东西,幽幽地道:「金衣会的会主燕行凶,外号
「金笛蛇剑」,是个非常的人物┅┅」忽然「当郎」一声,一物落下,是桑小娥自
己的玉镯子,不小心敲断了,桑小娥忽然扑在方歌吟怀 ,哭道:「这般只有我们
俩人的日子┅┅我多不愿意它过去┅┅」
【第三十七章 逍遥游(十五终)──关前一战】
方歌吟缓缓推开桑小娥,双手扶在她肩前。雪光下,桑小娥犹自搐泣 。方歌
吟抹掉她脸上的泪光,又有雪花飘到她脸上,方歌吟又把它抹去,轻捧 ,用一种
不忍惊扰的声音道:「战斗来的时候,只要是必须的,我们都不该去逃避它。」
方歌吟轻轻但坚决地道:「何况,我背负金虹剑,而且是奶的丈夫 」
方歌吟双目直视桑小娥道:「我虽生命无多,但奶丈夫不是个在他生命 退缩
不前的人。」
「是┅┅」桑小娥不住点头,却悲不自胜,伏在方歌吟肩上哭了起来。
方歌吟轻拍她抽搐的肩,柔声道:「我们┅┅」
「到酒泉去。」
□ □ □
如此斩钉截铁,无法挽回。
如人决定了他的行程。
□ □ □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悠。
只要能无憾;死,又算得了什麽
□ □ □
过了酒泉到嘉峪关。
万里长城第一关。
□ □ □
苍山雄拨,这,这莽然的山色 ,有多少的青史,在这 写成。有多少逐敌的
飞骑,在这 埋骨?
蜿 起伏,气势浩壮,万里长城的沧源历史,在此始或在此终,为面北枢纽,
雄关耸峙,气势磅礴。黄河万里,苍茫无根,历史的长廊在此焕发幽古的光华。
嘉峪关。
这时的嘉峪关,虽并非後朝的辉煌,但别有一番古意悲凉。
方歌吟与桑小娥慢马到了关前,天色已黯┅┅
□ □ □
方歌吟策马在关前,遥望关上城楼,道:「既约在下前来,又何苦匿伏一隅,
而不现身相见┅┅」
雪兀自纷纷落。城墙上忽现出四个金衫的人,戴彩制脸谱,木然立在墙头。
桑小娥在昏暮 见此,不禁微微有些抖哆。方歌吟拍拍她冰凉的手背,朗声道:
「诸位既没有话说,又隐去真实脸孔不相见,在下亦无久留之意,就此别了┅┅」
说 居然回僵就得得远去。
城楼上四人,互对一眼,脸上虽看不到表情,但似乎大是愣然。
「呔 留步 」一金衣喝道:
「哦?有什麽指教。」方歌吟勒辔回身,攸然问。
「金衣会既邀奶以「七尸迎宾」之礼,便留下人头再走 」另一金衣人叱道。
「没有了头怎麽回去。」方歌吟笑道:「这路,我不很熟。」
「先砍下奶的头,走走看,不就得了。」第三个金衣人咛笑道。
「你砍砍看。」方歌吟含笑目注对方。
「那你就死罢。」又一个金衣人叱道。
然後在宛若无声的雪隆中,四人宛若无声地悄然落下来。
桑小娥低呼了一声,这才看清楚了四个金衣人的脸谱,如国剧中的脸谱,都是
大花脸,但都有一双森冷,比雪还冷酷的眼睛。
方歌吟伸手握住桑小娥的心手,紧了一紧,犹如一股暖流,通布全身。
然後方歌吟酒然下马。
迎 四个金衣人萧然走去。
□ □ □
「为什麽要我的命?」方歌吟微笑 问。
「哈哈哈 」一金衣人笑道:「如果奶还能回到中原,就会发现天下武林同道
都没有命了┅┅」
「住口 」另一金衣人拨出一双短戟,叱喝道。
先前那名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好像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垂手喋声。
另一名腰插青锋刀的金衣人喝道:「你漏了底 命你先去取他头颅 」
「是 」那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如释重负,「暧」地抽出炼子枪,呼呼地晃荡起
来,等认准目的,把握时机,要一击而中。
「要速战速决 」方歌吟看清情势,心下暗忖;他已经在这些日子 训练了各
种战斗的能耐,判断形势的眼光:「只怕要下杀手,以免小娥受累。」
那使链子枪的人才一转动链子,其他三人已形成包抄圈。一看便知道是搏斗经
验极丰的杀手。
方歌吟双目紧盯住挥动链子枪的金衣人。
就在这时,後面的一名金衣人,骤然拨出双头枪枪套叫尖喝了一声。
方歌吟猛然回头。
就在这时,链子枪闪电般飞出,急刺方歌吟後颈
方歌吟虽回过头,但神智却仍在链子枪上。
──这是宋自雪在石洞中的苦心栽培,石洞中根本没有光亮,而宋自雪也没有
了眼珠,所以仅凭感儿出剑
──这比用眼睛看还准确,还要可靠。
直觉的传达比眼睛的传达应该更快── 而且范围更广,而无阻碍。
他反手一剑,削断了链子枪的链子。
就在这时,青锋刀已到
方歌吟一旋身,「闪电惊虹」,後发而先至,剑已刺住那青锋刀大汉之咽喉,
不过并没有刺下去。
对方利用使双头枪的金衣人,吸住方歌吟注意力,再以链子枪出手暗袭,但其
实主力攻击,是在於这使青锋刀的金衣人一击中。
但方歌吟以「速战速决,将计就计」的方法,用他武功 的绝妙处,先行将三
人击败,以震吓对方围袭声势。
但就在此时,使双短戟的大汉已扑出,果然扑向桑小娥
方歌吟一见大惊,收剑回身,欲往抢救,但那使青锋刀的居然对方歌吟的饶而
不杀,毫不感动,就在方歌吟一轻身刹那,大刀砍下
方歌吟百忙中一回剑,「天羽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血踪万里」,拦腰
斩杀了对方。
可是此时使短戟的已迫住了桑小娥,桑小娥仅凭「长空神指」,勉强与之周旋。
这时使双头枪的大汉又拦在身前,以图拦方歌吟片刻,只要夥伴能制住桑小娥,
便能要胁方歌吟,稳操胜卷。
方歌吟一见情势,涉弯长剑,「铮」地一声,弹射出去,只见一道剑气,「啸」
地射出,这下是「怒屈金虹」绝招,隔空射中使短戟的後脑,那金衣人惨呼倒下。
使双头枪的见方歌吟居然在自己拦截下,隔空杀人,叱喝一声,双枪齐出
其实这些人的武功,跟四人合击,武功已不在「铁狼银狐」联手之下,但方歌
吟并非昔日吴下阿蒙,武功已臻「三正四奇」之境界火候,这些人那是对手。
那使双头枪连攻七八招,那被方歌吟轻描淡写的化解的过去,这时四人中已死
其三,另一同伴只剩下没有枪的链子,缠战桑小娥未成熟的「长空神指」,如凶多
吉少,突然划了两道枪花,高呼:「扯呼 ┅┅」
「扯呼」就是要撤走的意思。方歌吟却也不想追赶,猝然定下神来,猛抬头,
嘉峪关耸峙,背後苍穹,风涌云动,只见一个懒懒散散,道人装束的灰脸青年,正
阴森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森冷的望下去。
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见此人,回鞘的宝剑忽然质起;方歌吟心中暗暗吃惊,
忙回手制住。
但使双头枪的大汉未曾往意到,逃到城下,稍微一蹲,想跃上城墙,落荒而逃。
就在他跃至一半,忽然望见那青年道人俯瞰的眼。
只听那金衣人发生一声极之惊恐的惨呼;方歌吟没有看见金衣人此时的脸,不
过也可以想像他惊心裂胆的样子。
然後青年道士如一只灰鸽子般降了下来。
剑光一闪,在与金衣人擦过间掠过。
然後金衣人上跃的身体,自额顶分成左右二半。
血雨纷飞,惨呼逆止,两行尸身兀往上跃,到半途化作血雨洒下。
左右手中的断截的双头枪,也分两处连手钉插入土中。
□ □ □
青年道士落下,森冷 脸,脚步不动,人已如鬼魅一般,到了只剩下一条链子
没有枪的金衣人身侧。
那金衣骇极,狂呼:「不,不,我,我┅┅」
青年道士的脸容,忽然有一种很阴狠的表情,一低身,剑光一闪,惨嚎声中,
金衣人被拦腰斩为两段。
也是血光中,青年道士阴森 ,徐徐站起。
这等杀人的手法,真移叫人悚目惊心。
□ □ □
「你究竟是谁?」方歌吟直觉到这人才是真正的敌手。前先的四个金衣人,比
起来似乎只是探阵。
这人现在斩杀了两人的位置,却正奸在他与桑小娥之间,一下子击破了两人首
尾相顾的契机,而且随时可以把桑小娥的安危转成了方歌吟的弱点。
所以方歌吟丝毫不敢冒然迫击,何况仍不确知对方是敌是友?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骄傲的抬起头。
这人看似中土人氏,而武功这麽高,剑法那麽好,而且又是道士,昆仑、峨嵋
等道教派系,就算如掌门出马,也未必有那麽好的身手。
那道士走前来两步,方歌吟腰间的金虹剑竟又脱销而出。方歌吟趁机抄剑在手。
那道士阴冷地瞥了一眼,脱口道:「好剑 」
桑小娥却撇嘴道:「怪人 」
道士一返身,狠毒的眼神令桑小娥吓退了两步,那道士嘴角裂了一丝歹绝的笑
意。
「我杀了他,奶就是我的。」
桑小娥气白了脸,跺足骂道:「你┅┅」
就在这刹那间,道士倒飞出去,长剑呛然出手,猝刺方歌吟
□ □ □
竟在这种情形下出手
方歌吟本来注目於道人与桑小娥问的对话,因怕他猝然攻袭桑小娥,但就在这
一刻,他疏於防范。
剑尖已刺到了方歇吟胸前的衣襟。
方歌吟的「玉石俱焚」已送了出去。
这时天下第一攻招,就算道人能杀得了方歌吟,白已也断无可能避得开去。
所以他只得撒剑退走。
方歌吟险死还生,却大是惊诧:
──若是「三正四奇」中的高手,有此身手,不足惊奇,但对方只是一个比自
己长三、五岁的道人,却有这等武功,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因此方歌吟决意要试出他武功来历。
□ □ □
方歌吟因习「武学秘岌」,故对天下各种武术,都有涉猎,如今决心要探出对
方底细,理应不难。
但对方似乎有意不使出看家本领,歹辣剑法即都是中土所未见。
更令人疑惑的是,他绝毒的剑法中,邻又隐隐流露出一种原先的正气,似是名
门正派的剑术。才有这等气派。
方歌吟已经与之搏剑三次,却是胜负页未分。
一个弟子武功已属如此,──师父还得了
两人交手二十一招。
道人目中的局傲,开始因疑虑而融化了。
他眼色 带 了丝微的惊惧,但出手依然狠辣
方歌吟自恃艺高胆大,好奇心强,所以一直没有施「天下四大绝招」,以图查
出对方根底。
但就在此时,方歌吟身上有两处伤口因激斗而绷裂。
方歌吟白了脸,忍痛挥剑而战。
可是那道士也看得出来,就在这时,发挥了绵绵、精密、周圆、无缺的剑法
方歌吟勉力而战,挡了七八招,伤口渗出血水来
那道人忽然右剑朝左一圈,藉力带走方歌吟的剑诀,右剑朝右,弧形飞削方歌
吟左手
方歌吟因强忍疼痛,实在难以避开,终於一交坐倒,猛叫一声:「是「武当阴
柔剑法」 」
那道人一惊,脸色忽变,眉心红光一现,杀性火起,竟满脸紫气,拍出一股紫
气
方歌吟避无可避,居然运起东海劫馀门的「腐尸功」,硬受了一记,呼问道:
「「武当先天无上罡气」兄台跟大风道长怎麽称呼?」
那道人一听方歌吟这般叫,仍然不答,但却有些忙了手脚,不知是因为诧异方
歌吟捱受一掌,竟然还能叫嚷,还是因方歌吟的呼嚷,叫破了他的来历,因而心慌
意乱,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一般的,脸上红光隐隐。
方歇吟一见,心头大惊。这等运功情境,似曾相识,就在这时,红茫茫的掌劲,
已然压到
方歌吟忙用少林「金刚掌」硬接,一面骇道:「你┅┅你究竟是谁?」
「砰」地一声,晓是方歌吟得「百日十龙丸」之助,功力大进,也被震飞出去
桑小娥这时听方歌吟叫出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及「阴柔绵剑」,突然想
起,这人身 、打扮,举止,与江湖上一个名人相近,当然叫道:「尊驾是不是长
风道人?」
那青年道士猛回头,一咬牙,就在这时,方歌吟攸地站起,「闪电惊虹」就在
这瞬间刺了出去
那道士一声长嚎,如灰鹰一般,掠上城楼,在灰云骄涌间,消失不见。
嘉峪关依然雄峙。
方歌吟剑尖有血,一滴一滴向土上滴落,剑身又恢复金光盎然。
□ □ □
方歌吟依然怔怔地望 城楼上消失了的鬼魅般身影,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桑小娥却走过来探看方歌吟伤势,把头枕在方歌吟肩上,在天地变色,云卷苍
穹之际,两人相依相俱。
「这人究竟是谁?」
「如是长风道人,那「三正四奇」中的大风道长,简直不可思议了┅┅」长风
道人是大风道长的高足。大风道长乃武当派掌门,亦就是「一正」之一。如果长风
道人的武功与方歌吟如此相近的话,那大风道长的武功,不是远超桑书云、雪峰神
尼等人。
「而且这厮的武功┅┅」方歌吟脸有郁色。
「怎麽了?」桑小娥这样关怀地问。
「┅┅没什麽。」方歌吟没有答,挑起地下尸身一人的面具:瞧那人的相貌,
却并不像是中土中人。
方歌吟又仔细搜索其他几人的尸身,「金衣会找我来干什麽?┅┅」
「他们还说什麽中原武林大劫杀的┅┅後来又被制止说下去。」桑小娥接道,
却不意从那使青锋刀金衣人的尸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当郎呼道:「啊。」
方歌跨过去,贴桑小娥蹲下,仗 桑小娥鬓发上一颗明珠的微茫映亮,原来是
血书。
血书上歪歪斜斜几个字,似在极危急中写下,又骤然而断,似书者已遭毒手:
「┅┅被┅┅困┅┅七寒谷┅┅」
「被困七寒谷?」方歌吟、桑小娥一齐抬头,两人眼睛 都充渔了不解的疑虑。
「是谁被困?」桑小娥茫然。
「七寒谷在那 ?」方歌吟问。
桑小娥戚起眉尖,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听辛大叔说过┅┅有这样的地方
┅┅啊,对了,就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
「辛大叔」就是「长空帮」的大堂主「全足孙膑」辛深巷。桑小娥幼时,与辛
深巷最好,辛深巷也爱惜这侄女如珠如宝。
「┅┅素女峰本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方歌吟问。
「是呀,」桑小娥莞然一笑。「可是给你闯过了。」
方歌吟浓眉深皱,又俯看血书:「究竟被困的人是谁?」
「是一个人,还是很多的人┅┅」
「这跟我们又有什麽关系?┅┅」
桑小娥念及与方歌吟日子已无多,很不愿在此时还要管别人的事,所以期期艾
艾的道:「我们┅┅」桑小娥深情款款,目注方歌吟,道:「不管不就得了。」
方歌吟深深地望 桑小娥,望得是那麽专注,那麽深情,好一会才道:「我每
次作战,都是为了和奶还可以相处,那怕片刻,也要争取,所以才攻无不克 」
桑小娥听 ,啊,他竟是对我那麽好┅┅不觉眼眶湿了。方歌吟徐徐站起,立
於天下第一关之前,苍茫天地,方歌吟背负双手,风起劲吹,如将飞去。
「可是这血书让我们给见 了┅┅也许这血书有很多生命,等 援手,待 拯
救,越过了千山万山,落在别人手上,又阴差阳错,叫我们给见 了 」方歌吟缓
缓回身,目光有一稀深沉的热忱:「小娥,奶说,我们怎能不理呢?」
桑小娥盈盈站起,笑挨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娓娓道:「你说的,我都听你 」
她甜甜一笑,无限依存的俏脸在方歌吟怀中:「你去那 ,我都跟 你。」
●「血河车」第二部份「逍遥游」终了请看第三部份「养生主」
■稿於民国六十九年三月十二日
■神州诗社解散并改组为正式出版社成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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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主搜集整理 www.nease.net/~jerryba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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