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guo (阵雨),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幽冥血河车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Jun 11 21:11:09 2000) , 转信
【第五十九章 人间世(五)──忘忧林之斗】
西域魔驼才一现身,桑小娥尖叫一声:「「西域魔驼」┅┅」桑书云一声不响,
半空已截住全至朽。他跟车占风平素最是要好,车占风为这好徒所害,桑书云甚是
悲愤,矢志非杀「西域魔驼」不可。
「三正四奇」中,桑书云、宋自雪、车占风都是相交莫逆。然宋自雪盛年早逝,
车占风又为好人害死,桑书云只觉寂寞、更觉悲愤,戚友之死,非报深仇不可。所
以他一上来就认准了「西域魔驼」。
燕行凶一出,雪峰神尼旧恨新仇,也截住了他。大风道长却抢登上来,心忖:
方歌吟这小子武功虽似不在「三正四奇」之下,却万万不是自己敌手,故一上来就
下重手,以图将方歌吟硬生生击毙,拿得血河车,冲回「忘忧林」,陈大诛掩护之
下,谅不至功败垂成。
他心念既下,右掌「化血奇功」,右手「先天无上真气」,一似飞雾,一如激
血,剧涌而至,方歌吟一扬手,右臂运「从心所欲」,左拳使「登毕造极」,「砰
砰」两声,两人功力相接,大风道人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张大了嘴,正要说话,
又退了一大步,才能说了一声:「你学了「血河派」的武功?」
声音如在半空劈了一道儿雷一般,震耳欲聋。原来他接了方歌吟的「一气贯日
月」,潜入体内,真气鼓荡,说话时才会涌并而出,说完了这一句话,声音已嘶哑。
他的功力,跟方歌吟可谓不相伯仲,但因骤受「一气贯日月」压击,慌乱间不及真
气护体,所以大大吃亏。
天象大师一见大风道人出现,盛怒若狂,人袍鼓若风吹,飞扑而来,忽然一阵
奇异刺耳的唢呐之声,九条人影,飞截向天象大师来
这九人正是「普陀廿神龙」所馀之九,虽神智迷失,反而百无故虑,苟全迄今,
九人一齐出手,力道何止开碑碎石?
好个天象,神功斗发,左龙右象,少林正宗「龙象般若禅功」源源推出,竟以
一人之力,挡住九人之攻击。「蓬」地一声大响,天象跌跌撞撞,跄跄踉踉、蹭蹭
蹬蹬地退了八九步,居然挺得了下来。
那九人也是一挫。随即又扬起双掌,再发出了一十八道劲力
天象大喝一声,白须银眉,根根倒战,「龙象般若禅功」,白茫茫一片推出,
又「蓬」地一声,天象如断线风筝,飞出丈远,神色惨淡,嘴角淌血。
那九人也被震得一晃,又举起了双掌,准备第三道攻击,天象咆哮一声,不退
反进,又迎了上去。
这时少林天龙、铁肩,齐抢步上前,守在天象身侧,一个道:「咱们一起拼 」
一个说:「师父 徒儿愿为您效死 」三人六掌,一齐推了出去
那大局已撕杀起来。「忘忧林」的人带武当派、「天罗坛」、「七寒谷」、
「金衣会」的遗部,纷纷杀入林中,群豪正全力相抗,谁也无法分身给天象等施援
手。天象等却知道自己等拦不住这九名失却本性的人,以这九人功力,则如出闸猛
虎,足以令局势大不利於群豪。
那九人三度出击。铁肩吃亏在双掌带伤,无法聚力,闷叫一声,当场被霞死。
天龙「吐」地啦了一口血,天象脸色赤金,眼球通红,抑仍屹立不倒。「方丈,要
死,我们死在一块儿 」二三十名少林高僧,一齐绕抢到天象身前,一齐发掌,轰
然声中,又两三名僧人被掌力震殁。
幕听一声清叱「稍让 」白衣一闪,一人身形若「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婀
娜华容,云髻峨峨,抢在少林憎人身前,在九人未四度发掌之前,千中拿 一枚金
筒子,用力向机括一撞,「蓬」地一声,打了一道腥臭的黑水,九人神智呆滞,挥
掌便挡,竟不知闪避。
只听林里一飘忽的声音疾喝:「跃开 」
但语音出时已迟,一名黑衣人,被这「如今足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喷
个正中,全身发黑,焦臭炎烟,惨嚎而倒;另外一黑衣人,掌力击在黑水上,黑水
四溅,不少黑衣高手跳避不及,溅 几滴,都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嘶来。
原先那被黑水淋个正中的人,当场毙命,忽听「刷」地,一声,辛深巷勉力支
撑若一条腿,也抢到众人面前,手中也拿 条黑筒,用姆指一扳,「呼」地一声,
喷出一条青焰来
原来辛深巷在「七寒谷」之後,见「七寒谷」的「蚀心化骨焦尸烂骸丧门火」
为「恨天教」的「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花流水」所败,但依然可算得是厉害
无比,便抢了一二筒,藏在怀 ,而今一打出来,当先一名黑衣人,立时遭殃,火
光一起,剩下的七名黑衣人,似对火苗十分害怕,纷纷退去。
天象大师这时大吼了一声:「咄 」
二三十名僧人,随若天象,一齐出掌,众人困铁肩义勇殉难,而十分悲愤,出
掌再不容情,黑衣人仓促身退中,无心御敌,一名黑衣高手走避不及,登时被这开
山碎石的巨风所劈毙。
只听林 的声音又道:「分开攻击 蓝双荫、许由狭对付「恨天教」主,支叁
幽、疏以强对付老和尚,哈玖公、恽少平对付天龙和少林和尚。」
宋雪宜正待再发「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花流水」,但已来不及,「普陀
女神龙」中「鬼手神臂」蓝双荫、「高大衰」许由狭的夹击,已抢攻上来,宋雪宜
只好施奇门杂学,与之周旋。天象大师狂吼声中,双掌翻飞,已与「神拳破山」支
叁幽、「武当一绝」疏以张恶斗起来。旧日少林俗家子弟中的好手「多罗叶指」哈
玖公力战当今少林佼佼者天龙大师的「疯魔杖法」,「括苍奇刃」恽少平则杀入少
林僧阵之中。
这一来,辛深巷想喷射「蚀心化骨焦尸烂骸丧门火」,也怕殃及池鱼,投鼠忌
器了。
这时「普陀廿神龙」只剩下六人,分别被宋雪宜、天象十天龙、少林僧人等稳
住,虽然大占上风,但已远不若适才凶险。
□ □ □
即说这厢儿大风和方歌吟对了一掌,吃了闷亏,方歌吟十分鄙恶大风道长之为
人,再不打话,一招「咫尺天涯」就发了出去。
「天羽奇剑」为「天羽派」师祖官天羽所创,原仅七剑,却在宋自雪手 完成,
共得廿四剑:
指天一剑 倒挂金帘 梅花五弄 漫天风雪
仰天长啸 怒剑狂花 怒屈金虹 石破天惊
开天辟地 旭日初升 弯弓射日 长虹贯日
天河倒泻 咫尺天涯 开道斩蛇 顶天立地
三潭印月 怒曲神剑 惊天动地 阴分阳晓
九弧震日 石破天破 血踪万里 长天一剑
这廿四剑,方歇吟喜用的是「怒曲神剑」与「怒屈金虹」,时有妙 ,即「三
潭印月」、「阴分阳晓」,或以怪招 「九弧震日」、「旭日初升」,或「天河倒
泻」、「倒挂金帘」以及气魄凌人的绝招「石破天惊」、「开天辟地」等招法取胜,
遇难以突破之强敌,则以杀势最巨的「血踪万里」杀出垂围,却一直鲜用「咫尺天
涯」一式。
方歌吟初时还以为「咫尺天涯」这一招平淡无奇,但而今功力大进,使用这招,
方知妙意无穷,而且後 纷呈隐伏,这一招可以生大威力,甚至不逊於「天下四大
绝招」之下。
方歌吟这招「咫尺天涯」一送了出去,连大风道人脸上,也闪过了一丝钦羡的
神色。
大风道人毕竟也是武当派高手,武当剑法,宇内闻名,而今见得这一剑使得如
此灵动,简直没有瑕疵,当然也不禁为之心折。
大风道人长剑一挑,「叮」地一声,武当剑法中之「阴柔绵剑」,剑尖向方歌
吟剑身轻轻一触,方歌吟只觉剑身有一道如同电极般的力道,由手腕「太渊穴」直
冲上来,不觉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猛抬头,大风的剑尖已抢入刺向自己胁下的
「渊液穴」。
就征追峙,方歌吟猛吸一口气,「咫尺天涯」的後 ,忽然发出一股消力,大
风只觉自已的剑峰,眼后要刺中方歌吟,忽然有一股力道,将白己的锐力四分五裂,
他急忙变招,在一霎间已变了七招,可是对方的「咫尺天涯」,也跟 起了七个细
微的变化,这七个细微的变化,恰好封死了自己所有的变招。
而方歌吟的「咫尺天涯」,仍然一寸一寸地刺来。这一招妙用,是先前的剑式,
不及後来的一招「点睛」作用,只要最末的杀手 不出,敌人根本无从封架,直如
绘画上的「四体妍媸,本无关於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
大风道长大吃一惊,连起「化血奇功」,冲激而出,只见一道淡淡的血气,剑
如饮血,反黏住方歌吟的金虹剑,就在这时,方歌吟他运起「一气贯日月」,金虹
大盛,直冲华盖,大风道人大汗淋淋,又十三个变化,方歌吟「咫尺天涯」,因招
生招,依然克制住十三个变异,剑缓缓刺向大风腹下的「商曲穴」去。
高手相博,决在一招。但这一招变化莫测,九生九死,真是险中之险,前所未
有。大风脸上忽然紫气大盛,眉心赤红一点,方歌吟猛觉运於剑中的力道,竟如遇
矿石,迅急被吸去。
他心下一凛,想起任狂说过,大风道人所得乃归无隐尊之邪术,中有「血手屠
龙」的「吸髓大法」,尤为霸道,他心念一转,内力又为之吸去不少;他暗运「从
心所欲」,将手中内劲,经五指「少冲」、「关冲」、「商阳」、「中冲」、「少
泽」五路发了出去。
大风脸上渐有狂妄得意之色,他的「吸髓大法」,虽不如当年先辈段誉的「逍
遥派」之「北冥神功」,能将别人功力吸为己用,也不似前人任我行之「吸星大法」
霸道,但媲之与「星宿老怪」丁春秋之「化功大法」,却相得映彰。大风正见猎心
喜,心想道小子一旦给我吸尽了内力,我功力可大生色,而他则是杀是剐,油煎火
焚,任我听便啦。正得意洋洋间,忽然五道尖锐的内力,一齐切入他的「云门」、
「中府」、「天府」、「侠白」、「尺泽」五穴去。
他脸色忽然大变,正想运功抵御,但那五道尖锐内劲,又揽入他的「孔最」、
「列缺」、「径渠」、「大渊」、「鱼际」五穴,他狂吼一声:「「指镖」 」
狂吼未完,方歌吟又掣剑刺来,还是那一招的馀势:「咫尺天涯」。
此时这一招虽仍是「咫尺天涯」,但已几番辛酸、几生人情了。
大风道人之与方歌吟,一得自「血雾纷飞」曹大悲的秘笈,一学自「武林狐子」
任狂的真传,论原先实力,方歌吟虽得自宋自雪相传,又有宋雪宜的「武学秘辛」
及桑书云「长空神指」相授,加上「百日十龙丸」之助,武功直迫「三正四奇」。
大风道人以武当武学实力、以及「先天无上真气」,与方歌吟可谓旗鼓相当。他得
血河派武功後,即不再习武当派武功,所学之杂,远不如方歌吟,但对血河、武当
二派之精,则胜方歌吟。唯方歌吟的「血河派」武功,乃得自任狂,任狂武功,还
在「幽冥血奴」萧萧天之上,萧萧天则仍胜曹大悲一筹,如此相比起来,大风的武
功,确也逊於方歌吟一筹。
高手相决,这一招半试的火候功力,至为重要。
大风道人早生轻敌之心,所以一上来就想以一招震死方歌吟,断未料到方歌吟
此刻功力已稍强於自己,反受轻敌所害, 了方歌吟以「从心所欲」功力凝聚所暗
发出来的「指镖」。
大风一 「指镖」,如已受内伤,「指镖」气流连续侵穴,内创乃剧,大风大
喝一声,手中紫剑,竟自震裂,片片粉碎,喷向方歌吟。
这下他是用纯武当内家罡气震碎手中长剑,剑片溅射方歌吟,可谓「应变奇急」
四个字,方歌吟也是十分机警,他眼见剑片一蓬罩来,已不及避,大喝一声,一股
真气,自肺腑冲出,由口冲射,竟将剑片,全喷出七尺之遥
而七尺开外,正是蓝双荫与许由狭两人缠战宋雪宜,已占尽上风,方歌吟将剑
片喷射,正好全嵌入「鬼手神臂」蓝双荫脸门,蓝双荫惨吼一声,宋雪宜一招「闪
电惊虹」,迅疾无伦地刺中他心窝,自他背後「突」地刺了出来,但未来得及拨剑,
「高大衰」许由狭的拳头已劈背攻到,宋雪宜只得以一双空手迎敌。
其实宋雪宜武功尚逊「一正四奇」半筹,力战「鬼手神臂」和「高大衰」二人,
已颇感吃力,如不是方歌吟及时替他解决一人,五十招内就要见血。
方歌吟以「一气贯日月」喷开剑片,但就在这剑芒一掩之间,再加上他分神於
宋雪宜战团的一云之际,大风道长已一口咬向他左头的「天杂穴」来。
方歌吟及时一偏,大风道人又尖又利的大齿,已在他肩脾上咬了两个血洞,方
歌吟一招「火焰刀」就斩了出去,大风道人也真有过人之能,全身飞起,双胁间犹
如生了一层薄薄的血翼,飞投入林去。
方歌吟只觉肩膊上一阵麻痛,也不知是否有毒,连忙以「一气贯日月」,将麻
痒自伤口处逼住,吆喝一声,驱车直向林内追去
他十分鄙视大风道人之为人,正想乘胜追击,一举把他杀死,方对得起数役来
死去的群豪英灵。
□ □ □
且说严苍茫仿佛见到爱于严浪羽的影子,心急之下,内力未及护住经脉,他功
力本已极高,陡增十倍,一时未免难以受用,甚易走火入魔,而胸中尽思想为爱子
亡妻的音容,心中自知死期将届,耳际尽是幽冥的唢呐之声,他神智昏乱,已为陈
木诛所慑制。
严苍茫在白茫茫的雾中抢追了几匝,只见前面一条人影,忽隐忽现,严苍茫凄
呼道:「羽儿┅┅羽儿 奶不要跑┅┅为父平日迫你勤练,不许你好色贪花,是怕
你坏了身子,对不起你娘┅┅不是故意吼 你┅┅」
只听那白影子幽幽道:「你如此待我,又那对得起娘┅┅」
严苍茫分开双臂,茫然了一阵,终於掩脸痛哭起来,悲声道:「是,是,是,
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你娘┅┅从前她嫁给我时,要我护 她,不可以为争天
下第一人而废寝忘食,不择手段,我┅┅我都答应了┅┅但是┅┅後来┅┅我都犯
上了,┅┅只顾习武、争名、斗胜、贪利┅┅没多照顾你娘┅┅小心,小心她才郁
郁病死的┅┅我┅┅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你娘┅┅我对不起谢小心┅┅」
只听那白影子又变了一种声调,变得十分娇柔曼媚,道:「你┅┅你既对不起
我在先┅┅而今,而今又害死了羽儿┅┅你怎样留得我住?」
严苍茫慕然一震,叫道:「小心,是奶┅┅是奶┅┅怎会是奶?不是的,不,
不是的 」
只听一阵哀怨的唢呐声,直如世事一场大梦,幽幽传来。严苍茫将脸在宽厚的
大掌 哀泣,断断续续地道:「真的是奶┅┅小心,奶回来了,奶回来了 奶回来
┅┅就不要再走了┅┅」
那白袍人道:「我回来了,我不走了。」
严苍茫眼中亮起狂喜的光芒,欣叫道:「小心┅┅奶不走了,奶答应不走了,
那真好,那真好┅┅」眼眶中的泪水徐徐落到脸颊上来。
白袍人幽幽地道:「我不走可以,但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的儿子,我,我要
走了┅┅」
又一阵凄清的唢呐声。严苍茫惨笑道:「小心,奶不要走┅┅我是对不起奶,
对不起儿子,┅┅我一生人谋我志业,忘了有奶,我才是世间上最幸福的人┅┅忘
了教养儿子,忘了┅┅」
白袍人飘飘而去,严苍茫冲前两步,悲嘶道:「小心,奶不要走,奶不要走,
我念了奶二十年,奶不要一出现就走┅┅」
白袍人飘飘忽忽的声音传来:「你真的想我不走?」
严苍茫脑中尽是想 二十年前,自己雄姿英发,与谢小心旖旎情调,骀荡风光,
这脑海中多年来的深念,一一呼之欲出,彷佛那声音一去,什麽都不复存了,这刹
那间,他只觉什麽功名、富贵、武艺、事业,都可以统统不要,只要那仿佛谢小心
的声音能永留不去。
白袍人轻轻地道:「我不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严苍茫急得牙齿咬到了舌头,慌忙道:「奶说,奶说,莫说一件,纵是一千件、
一万件,我也答应奶┅┅」
白袍人哀哀切切地道:「你先替我杀了方歌吟,拿了血河车┅┅」
严苍茫双目茫然,喃喃道;「好,好,┅┅」只觉在这天地间,只要有任何事
物能换取当年他对谢小心的疏失,能换取此刻他与谢小心的相眷,叫他作什麽都愿
意。
□ □ □
若论人数,群豪是「忘忧林」及武当派,「天罗坛」、「金衣会」等之五至七
倍之众,但天时地利,对群豪来说,都是阻碍,稍有疏虞,即遭暗算,而且群雄受
困,阻碍甚多,未能真的每人发挥所能,全力御敌,加上心神为贪欲所迷,处处受
制,要不是训练有素的「长空帮」、「恨天教」中流砥柱,很可能就一败涂地,而
今却撑个和局,各有死伤。
这边厢「金笛蛇剑」燕行凶想抢上「血河车」,却遇 那佛口蛇心的女尼,心
中痛骂:好倒霉 又是碰 尼姑 他跟雪峰神尼於「七寒谷」一战,虽趁雪峰神尼
分心之际,放毒蝎螫伤了对方,但自己也被她「星摇斗晃」击伤,心有馀悸,打从
心底 怕了这女尼。
雪峰神尼因遭过燕行凶的暗算,所以恨绝了他,一上来就施出「雪峰神剑七七
四十九式」,一剑还接一剑,燕行凶左手笛右手剑,已是招架多反击少。
七七四十九剑用完,剑势一竭,燕行凶抖擞精神,正待反击,岂料雪峰神尼剑
花如雨,「素女剑法八八六十四式」又施展开来,这下燕行凶连招架都来不及,但
是他此际的身形,忽然变了。
变得如灵蛇一般,游走不已,身形看来虽怪,但雪峰神尼的剑,始终触不若他
的身体。雪峰神尼剑法一紧,一招「素心如洗」,忽然劈空
剑招劈空,本来是过招交手之大忌,但唯独雪峰神尼劈空的这一剑,才是绝肴。
所谓制敌机光,雪峰神尼这一剑,正是先截住燕行凶下一步要走的去路。
燕行凶大叫一声,收势不及,右腿血如泉涌,雪峰神尼紧接 一招「素昧平生」,
拦扫过去,燕行凶眼看避不过去,但他的身形,慕然向天冲起
而冲天而起,一波三折,端是美观,而且灵动异常,他姓氏是「燕」字,当真
有「燕子之抄水」之风,雪峰神尼也不禁喝了一声:「好俊的轻功 」
连连追击,尽皆落空:雪峰神尼脸上煞气一闪,终於使出了她的看家木领:
「天河九九八十一式」来
□ □ □
这头儿桑书云力战「西域魔驼」,也打得好不灿烂 全至朽开始十分自高轻慢,
心想自己所苦练的「怒啸指法」,正好与桑书云的「长空神指」一较高下,就算
「怒啸指法」未能稳操胜卷,自己也可以「冲星掌法」,除此强梁。
所以他怒啸一声,打出一指。
桑书云安翔骆荡,正击一指。
两人俱是一震,西域魔驼益怒,又打出两指。
桑书云脸留微笑,也射出两指。
这一来,全至朽披头散发,又似飞禽虫蝗,激跳不已,厉啸一声,便发一指,
怒啸连声,使发数十指。
桑书云脸上笑意愈浓,脸色愈白,他的指「丝丝」破空而出,每次都及时刺破
了对方「嗤嗤」的指风。
「西域魔驼」啸声越来越响,桑书云却越安详;打到後来,「西域魔驼」围绕
桑书云身前,划了一个无形的大圈,不住奔绕发指,桑书云都敛神以待,并不回
身,指风不管在前在後,总应手而出,戮破对方制来的凌厉指风。
「西域魔驼」越奔越快,只见一个委琐龙锺的急影,不住围 桑书云跑;声势
越来越厉,可谓沙尘滚滚──唯只有「西域魔驼」心下几怖:自己是骑虎难下,桑
书云以静制动,自己一且稍歇,必被对方指劲反挫而难逃一死。
这下「西域魔驼」,可谓苦不堪言,跑到後来,已是一跷一拐,买力不继,啸
声也渐沙哑,更怕的是给桑书云看出来,乘机反击,那就祸胎难遁,劫数难逃了
桑书云是什麽人,他焉看不出来?
桑书云清啸一声,立时反击。
只听「丝丝」之声,内家罡气,外家指劲,划破空气,「西域魔驼」为之变色,
他孤注一掷,将数十年性命交无的「冲星掌法」,攸急拍出,掌影如山,以解当前
之难
【第六十章 人间世(六)──忘忧林之搏】
方歌吟驾「血河车」追击大风道人,赶入「忘忧林」,只见白雾迷漫,大风仗
血翼,掠入林中。
方歌吟心头大急,仗「血河车」所发出的隐隐血气,使迷雾辟易,现出一大片
视野来,方歌吟正待策马追赶,忽听一阵唢呐之声,凄悲励人,他侧耳听了一震,
只见眼前闪,过一白袍人,满身血污,竟似是他的父亲方常天。
方歌吟失神叫道:「爹┅┅」
只听那百袍人哀声道:「吟儿,为父的死的好苦┅┅」
方歌吟不禁悲不自胜,呼道:「爹┅┅ 是谁害你的,告诉孩儿,孩儿给您报
仇┅┅」
如此呼唤了几声,白袍人并不答话,方歌吟悲呜道:「是不是「忘忧四熬」?
┅┅是不是费四杀┅┅?」
那白袍人似略略一震,哀惊道:「是呀┅┅」只见林外斜 闪至两人,赫然就
是费四杀和那黑衣青年 方歌吟大吼一声:「那 走 」
就在这时,只觉「血河车」内一股透骨的寒气刺心而至,机伶伶地打了个心颤,
猛地一醒
原来「血河车」内的精铁寒气,使得方歌吟即将迷眩的本性,悚然一醒,他此
刻内力浑厚,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定睛一看,那有什麽父亲的踪影?抑见一白袍
怪人,和林那的一个神色木然的人:竟是「劫馀老怪」严苍茫
──难道严岛主也似自己一样,不小心为那「忘忧林」的怪物所慑制住心神吗?
──抑是如何解救,怎生是好?
只听那白袍人依然饮泣一般地道:「吟儿┅┅我┅┅我死得好苦啊┅┅」
方歌吟本可伺机骤尔将之扑杀,但不想如此让他死得不明不白,非好汉仍为,
而且也欲探听「忘忧四煞」中费四杀下落,故发出一声平地旱雷般的大喝:「别在
那儿装神弄鬼了 」
那白袍人如同电震,吃了老大一惊,嗫嚅道:「你┅┅你┅┅」他的「慑魂迷
心功」,所向无敌,没料今日在一个後生小子面前摔了个大跟斗,狠是恼恨。
方歌吟厉问:「费四杀是不是在「忘忧林」中?」
白袍人冷笑一声,道:「「忘忧林」高手如云,你单止找他作甚?」
方歌吟佛然道:「他是我杀父仇人┅┅」
白袍人鉴貌辨色,已知方歌吟并未受「摄魂迷心功」所制,他此际已恢复镇定,
慢条斯理地道:「哦,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
只听他悠悠又道:「你也加入了我「忘忧林」,日後我夺得天下,有你的好处 」
方歌吟道:「你胡说什麽 」
白袍人淡淡一笑道:「我是「忘忧林」林主陈木诛。现在是「林」王,日後便
是「武林」的「林」主。好,奶不信是麽┅┅我说与你听:天下英雄好汉,武功再
高,智魄再强,也徒劳无功,因为功劳都属於我陈某人的,我陈某人只需用「慑魂
迷心功」一施,让人就要成为我的奴役,我要他去东,他就不敢往西,我要他上山,
他就不敢下海┅┅你说,天下群豪,是不是尽在吾壳中也┅┅」
方歌吟听得不耐,骂道:「痴人妄语 」
陈木诛怪笑道:「痴?妄?究竟是谁痴?是妄?人皆为我所用,谁发痴狂?哈
哈哈┅┅众人皆醉我独醒,那时我就是千古未有之唯一人,前,无古人,後,无来
者,我是天地间唯一清醒 的良心┅┅你倒猜猜,千百年来,我要做谁?」
方歌吟只觉此人言论偏激,气焰嚣张,不可理喻,不耐烦地答:「罗嗦 」
陈木诛自倾盖如故:「古今数十年,纵横数万里,我陈木诛敢言人所不敢言,
为人所不敢为,为天下第一人,标新立异,博学懋绩,当今天下,除了「陈木诛」
外,我又看得上谁?难道是愚忠的诸葛亮?愚义的关云长?愚仁的尧舜?愚孝的孔
孟?哈哈哈哈┅┅我来生投胎,除「陈木诛」外,不作他人想。我实逾越时代太多
了,今时世人不解我,但他日过得千百年後,世人必以我「陈木诛」之发见为荣,
此刻他们不解於我,冒渎於我,真是蠢笨无比 我要把天下占服,四十岁後,只作
些划时代,天下震烁,名垂古今的大事,我┅┅」说到这 ,因太过激动,几为口
水所噎住。
方歌吟见这人巧石如簧,大肆吹嘘,如疯人癫语,也不想与之罗唆,只凶这人
呆颐呆脑,且不去理他,谁知陈木诛又道:「你心 说得我痴人梦话,不屑和我计
较是不是?你想装蒜了解我心 的苦痛是不是?其实非也 我是天下第一等大智慧
的人,何需你之同情?我心头何等快乐 因这天下人无不在唾骂我,唾弃之因,来
自於妒忌,他们不如我,故此想何我寻酗,且用卑鄙手段,毁我消誉 我唯洁身自
爱,举世非之仍一往无前,你可见过天下有我这等大勇之人否?┅┅当今天下,最
有学问,最见实力者,是恩师「倚天叟」华危楼华先生,华先生亦认为我是他衣钵
弟子,你们这些俗人,认不认,那又有什麽干系?今日骂我爱我者都有,唯有不识
我陈木诛者,几稀矣矣┅┅」
方歌吟实在无法忍受这等死抬面子之言,只听陈木诛依然喋喋不休下去:「我
陈木诛乃早生几百年的天才人物,他日声名鹊起,无不钦仰,人人以我「陈木诛」
三字为荣┅┅」方歌吟大喝一声,陈木诛大震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打雷了?」
方歌吟道:「别吊唁般说个没完,没的辱没了自己身份?」
陈木诛笑道:「身份?」他眼睛又亮了,发出火花般狂热的光茫来:「身份
我此刻的身份,最受一般年轻一辈的支持┅┅不支撑我的,都目光如豆,生之於嫉
恨,不惜借用各种鬼域技俩,来攻击我,但大树盘根,我才不怕┅┅」
方歌吟瞧了瞧在一旁呆如木鸡的严苍茫,叹了口气道:「奶不利用别人感情,
作那「慑魂迷心」的恶业,就不倚有人来跟你过不去┅┅」
陈木诛「哈」地一声怪笑起来:「这可是破天的冤枉,我替人移情忘情,别人
不感激我智者所为,反而来怨我?唉唉,世间上一个「情」字,害了多少人,你没
听过「许多烦恼,只为常时,一饷留情」麽?故有烦恼的,我却给他去忧忘愁,代
价是为我所用,这不挺货钱两讫,各无亏欠麽┅┅怎怪得我┅┅」
方歌吟此人思想之怪,真个千古从所未有之奇,如果骂之,反而会被他以为是
妒忌他,端的是空解善罢,心 暗叹一口气,道:「陈当家的,如果你再搅舌拌齿
地说过没完,在下只有得罪了。」
「得罪了?」陈木诛哈哈大笑道:「我乃天下圣人,你们的不虞之誉、求全之
毁,岂伤得了我真金不怕洪炉火之身┅┅」
方歌吟再不打话,大喝一声,长身而起,一掌击去。
他这一掌乃运「一气贯日月」之「登峰造极」神功,揉合於「韦陀杵」击去。
陈木诛双掌一扬,「闭门造车奇功」中的「如封似闭」,封过一掌,只震得双
臂隐隘发麻。
方歌吟又发出一掌,这是将「青城九打」绝招融和於「从心所欲」神功之中,
一掌打下,陈木诛又以「闭门造车功」的「如漆如胶」接过,这次震得连双腿都发
酸,知道方歌吟功力实在霸道,当下不敢硬接,移身就走
曲凤不还与陈木诛二人,各得「倚天叟」华危楼的所授,一占「七寒谷」,一
据「忘忧林」,曲凤不还长「舍身投敌法」,陈木诛则练「闭门造车功」,两人皆
善「慑魂迷心术」,只足陈木诛对这门奇术,更有专长而已。但陈木诛妄自尊大,
曲凤不还与之相比,则相形见绌了。
「倚天叟」华危楼,就是昔年中原一奇伙萧秋水列为生平奇险得三战之一:
「天朗老人」之役,他以「飞天一剑」,破去「天雷老人」的「天雷一式」。而
「天雷老人」范式就是「倚天叟」华危楼的义父。
「倚天叟」华危楼昔日与「血河派」的总管「幽冥血奴」萧萧天,乃至交好友,
後因倾心於萧秋水义妹伊小深,以至反脸成仇,造成了终生的遗憾。
且说陈木诛以「闭门造车功」,连架方歌吟二击,情知抵挡不住,而且「闭门
造车功」所夹带「慑魂迷心术」的魔力,也侵占不入方歌吟的经脉内息之中。这最
主要不但是因为方歌吟的内力雄厚,更重要的是方歌吟一上来就几上大当,所以十
分警惕,所施的尽是「少林派」正教禅宗佛家武功,「慑魂迷心功」根本沾不上边。
方歌吟第三击将随「佛心功」一拜而下。
陈木诛飞退。
便在此时,一条灰影疾扑而下,「轰」地与方歌吟对了一掌。
这一掌相对,两人都晃了一晃,只听陈木诛在一旁叫道:「杀了他┅┅快杀死
他┅┅」方歌吟这时也已看清来人是严苍茫。只见他跟少林「佛心功」对了一掌後,
双眸略为清澈了一下,又迷迷浑浑起来。
方歌吟大呼道:「严岛主,严岛主,你醒醒,快醒醒」只兄严苍茫脸肌稍为抽
搐一下,喃喃地道:「我不要醒 我为何要醒?醒了就见不到奶了┅┅我不要醒 」
那
陈木诛又捏 声幽幽道:「苍茫,使给我杀了这小子┅┅」
严苍茫大步行近,一掌劈来,方歌吟大喝一声,应了一掌,只震得双臂发麻。
严苍茫内息剧增十倍,就算是方歌吟的浑厚内力,也非其敌,但若论武技庞杂精微,
严苍茫可膛乎其後了。方歌吟当下以奇门杂学,与迷失了木性的严苍茫周旋起来。
□ □ □
「天河剑法」一出,燕行凶的身法,便完全被截了下来。如果他是一只燕子的
话,他的羽翼即如被天河淋湿,欲振无力。
他的左腰又多了一道口子,鲜血迸涌。
雪峰神尼脸上煞气越来越强盛,燕行凶狼窜鼠突,都突不过雪峰神尼的剑网一
十三重。便在此际,燕行凶的笛子,忽然「啸」地一声,喷出了十七八支附骨钉
雪峰神尼以前 了燕行凶的道儿,早有提防,一招「披襟当风」,划了出去
这一招「披襟当风」,宛若将军俯瞰,十万军马,临风遥眺,有大将气魄,雪
峰神尼虽是女子,这一招使来,却如当临百战沙场,校阅兵马,一剑扫去,不但将
暗器尽皆横风扫落,而且一剑拍在金笛上。
金笛被雪峰神尼长剑一拍,竟然拍碎 但在这刹那之间,燕行凶的右剑,猝然
变作十点万点的剑片,而短片剑刃之上,又连 一条细线,使得他的利剑,变成了
一条活动的 蛇一般,而且化成无数只牙的口,向峰华神尼「噬」来。
雪峰神尼也不料此 ,连使一招「云绕巫山」,将全身裹成一片剑光,只求自
保,不求伤敌,即在此间,燕行凶陡然收剑,横空扑去。
原来桑小娥正在不远处。燕行凶一扑到,千中的千蛇般的怪剑,「忽」地又变
作一把剑,燕行凶自後将剑扑架在桑小娥玉颈上。
雪峰神尼长身欲上,燕行凶冷唱道:「且慢 」
雪峰神尼娶然而止,长叹一声,燕行凶咛笑道:「奶也知道我要做什麽的了?」
雪峰神尼叹息 点点头,剑尖已垂地。
燕行凶森然道:「奶想杀我,没那麽容易┅┅卜话未说完,惨呼一声,变色道:
「奶┅┅奶┅┅」
只见桑小娥趁机一坐钻起,挣脱了燕行凶的威胁,燕行凶心口间有一股血泉,
正溅出鲜血来。桑小娥脸色白了一片,但却十分英俏,只见她将袖口一松,一物
「当」然落下。原来是一匣子,匣首上有一截刀尖,原按装於桑小娥肘背,在燕行
凶贴身而近时,刀尖划破衣襟,刺入了燕行凶的胸臆。
桑小娥一脸娇煞地道:「你们这些脓包 一天就知道威吓弱者,你以为我桑小
娥好欺负麽┅┅告诉你,是梅二哥在晋祠见了「西域魔驼」以铁罩护背後,灵机一
动,给我肘部装此「弹镀匣刀」,专门对付你们这般欺善怕恶之徒的┅┅」
「大肚侠」梅醒非,除有「雪上无浪草上飞」一身的轻功外,智力也跟辛深巷
相得映彰,更妙的是一双巧手,这小小的机括,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却使
得这「金衣会」会主,叱吒塞外的「金笛蛇剑」,阴险凶悍的燕行凶,莫名甚妙的
死於桑小娥的匣刀之下。
桑小娥故意卖个空门,让燕行凶所掳劫,实因目击「七寒谷」之役,燕行凶也
趁人之危,攻袭清一而生的念头,藉此将这武功高於她自己十倍的人除了。燕行凶
做梦也没料到,自己雄霸一世,却死於一女娃娃手中。
雪峰神尼笑道:「要得┅┅」话未说完,忽听天象大师龙啸震天,急挺剑赶去。
□ □ □
武林群豪与「忘忧林」之斗,已经是陷入苦搏之中。若「忘忧林」能镇静从事,
逐步瓦解群众斗志,使其丧失神智,则可能早已得手,但因「血河车」出现,陈木
诛、大风道人、燕行凶、西域魔驼四人均想巧取豪夺这旷世难逢的宝物,结果自现
形迹,「忘忧林」的提早发动,也等於使诸侠提早防患,斗得个旗鼓相当,难分难
舍。
宋雪宜因有方歌吟相助,剪除了使蛇茅的蓝双荫,剩下的许由狭,虽以空拳相
对,但仍可稳操胜卷。然而「武当一绝」协以强和「神拳破山」支叁幽两人合击天
象,天象的真气,似永远使用不完般,白茫茫的罡气源源推出,两人一时没法制住
这神充气足的大和尚。便在此时,忽听一声虎吼,一声惨蚝。
惨嚎的人是「多罗叶指」哈玖公,他被天龙大师的「天龙神刺」,破膛而入;
虎吼的人是天能大师,他被「多罗叶指」戮中「中府穴」,鲜血激喷。
两人武功,本都源出於少林;天龙大师原本实力雄厚。但受伤颇重;哈玖公精
通指法,却神智迷糊,两大少林高手,胡 胡涂的,都丧失了性命,磕然倒毙。
天龙这一死,几令天象睚芒欲裂,这一分神间,「武当一绝」疏以强的「八卦
游身掌」,啪地击中了天象的背心,天象往前一冲,怒啸一声,一连打出十八掌,
由茫茫劲气飞卷而出,将支叁幽远远击退,疏以强打中对方一掌,手腕却震得隐隐
发麻。
这时雪峰神尼已赶了过去,一剑稳住「神拳破山」。天象瞪日拧身,专对「武
当一绝」。可惜疏以强己心智浑噩,否则真个要吓得魂飞九霄了。
「括苍奇刃」恽少平,以三尖两刃剑,力敌少林群僧,这人会在阴山之役,刺
中「武林狐子」任狂,在五十年前普陀山之役,也曾斩伤「血影神掌」欧阳独,武
功自有过人之能,众僧虽然勇悍,一时还制他不住。
这边恽少平在力敌少林僧人,铁狼、银狐却跟扁铁铮、伯二将军伯金童、召小
秀召定侯,打得天昏地暗;而「忘忧四煞」的老大「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拿手及
「三十六路大小开碑」少阳手严一重,也正与「寒鸦点点」成问山与「袖 乾坤」
徐三婶,也打得难分难解,焦云玉与成福根,也合战「毒手公子勾魂手」费四杀,
亦打得日月无光。
如果方歌吟见到,定必抢身报这杀父不共戴天之仇,可惜他仍在「忘忧林」中,
和迷失本性的「劫馀怪叟」,打得险象还生。
□ □ □
这时方歌吟和严苍茫第三度的正式交手。
严苍茫「轰」地发出一掌,方歌吟催动掌力,展动身法,避过一击。对方又
「轰」地劈了一掌,方歌吟情知掌力方面,自己断不是严苍茫之敌,他只好时使
「长空神指」,时施「大漠仙掌」,或用「四大绝招」,暂时封架住严苍茫的攻势,
另一方面又因不想伤害严苍茫,所以打个势均力敌。
打了一阵,严苍茫追上血河车,两人在车中腾挪搏击,但两人俱是一流武林高
手,武学宗师,场地的窄与宽,已毫不能影响他们的武功。两人在车中力战,从隆
然巨响,打到悄没声的,方歌吟打了百多回合,慕然一觉,原来车上隐隐都封了一
层阴寒的冰绡。
原来严苍茫的武功,内力都带阴寒,而且功力剧增,打出来的武功,更寒毒非
常,久战之下,将车内都封了一层薄冰。幸而那八匹烈马,都异常骠壮,还支撑得
住,亦哀鸣不已。
又战了一会,方歌吟只觉自己身上忽然「啪啦」一声,有什麽东西落地似的,
他不及细看,严苍茫又一掌扫来,他以「海天一线」一守,讵料手臂稍动,又「啪
啦」一声,这才发现手臂上封了一层薄冰。
原来不仅手臂,而是全身上下,卸被严苍茫阴寒掌力所催,罩上了一层薄薄的
冰网,每一稍动,即震破冰层,故发出「啪啦」的声音。
他如此分神间,严苍茫的拐杖,直击而下,方歌吟走避无及,只好一招「咫尺
天涯」,回了过去。
严苍茫却陡一反手,招式不变,但方向已变,变得拐杖向他「大椎穴」处撞来,
方歌吟危急中也一反手,剑身依然截佳严苍茫的拐杖。
严苍茫一呆,他神智已迷,也没什麽特殊反应,猛抢上一步,一掌拍来,方歌
吟知无善了,五指一弹,在掌风之前,先射中严苍茫的右胸。
五缕指风「瑟瑟」连声,已打中严苍茫,却见严苍茫右身一歪,方欣吟立即有
些後悔自己山手太重,不料严苍茫的手掌,陡地攻了过来,比先前还快了三倍
方歌吟立时明白过来,严苍茫乃是施展「腐尸功」,硬受他的「长空神指」,
他领悟已迟,严苍茫的一掌,已击在他身上。
「砰」地一声,陈木诛在旁「哇哈」一声笑道:「倒也,倒也┅┅」
猛见方歌吟滴溜溜地已闪至严苍茫背後,原来他使的也正是「东海劫馀门」严
苍茫所亲创的「移影遁道」功,这是一种至大的掩眼法,看似被击中,其实早已闪
至一旁,伺机待袭。
方歌吟双指疾点严苍茫的「丝空竹穴」和「委中穴」,以图先点倒严苍茫,好
救回去让他清醒,自从严浪羽死後,他对这孤独老人已恩仇了了,只有同情。高手
过招一发千钧,「移影遁道」奇功虽为严苍茫所创,但他神智不清,醒悟稍缓,方
歌吟已眼看可以将他点倒。
就在这刹那之间,方歌吟忽觉背後腥风急扑,一人疾如鹰,已自背後掩至,方
歌吟不及点倒严苍茫,一面反手发招,一面急掠而出,「砰」地一声,依然被掌风
扫中,跌出七八步,落在一头马背驮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金星直冒。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大风道人,他已 了一记「化血奇功」。「化血奇功」消
功蚀骨,要不是他以「一气贯日月」护住心脉,早已醮之则死。
大风道人怪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胆敢违拗於我,结果便┅┅」
陈木诛却在旁摇头截道:「道长万勿忘记,这叛逆之所以给道长一击奏效,乃
严苍茫与之正面周旋之功也;严苍茫所以与之为敌,乃听我之命也,是以道长能伤
敌,全是区区之功也┅┅」
大风道人怒目以视,方歌吟忽然大喝一声,八马人立而起?
这八匹血河车,与方歌吟已甚熟络,故一齐人马嘶鸣,这下冰绡纷纷碎裂,而
血河车已几近倾倒,这变起仓卒,晓是严苍茫,痴呆之馀,给倾摔下来,大风道人
反应奇速,斗然感觉站立不稳,血翼一展,掠出车外,以观其变。
这下却正中方歌吟下怀。他呼吆一声,人马齐奔,激骋而走。
他情知以己之力,绝非严苍茫、大风道人、陈木诛三大高手合击之敌,一死虽
不惜,唯陈木诛阴险毒辣,将之迷失本性,为其所用,作出害理伤天的事,才祸胎
不浅,当下趁这隙来,策马狂奔,往林中倒冲过去。
大风道人大喝一声,展翅追袭。陈木诛急急也变作女音道:「苍茫,快,快,
快给我将「血河车」追回来,再将那小子,点穴铐镣,我有大用┅┅」
严苍茫神色茫然,踌躇而行,不胜苍凉。
【第六十一章 人间世(七)──忘忧林之毁】
「西域魔驼」的掌法越拍越快,桑书云的身子越来越似在狂台巨风中飘晃。飘
晃,但是不倒。而他「丝丝」的指风,只要「西域魔驼」掌形稍有缝隙,即立时攻
了进去
到了後来,「西域魔驼」根本没有选择。他不能选择。「冲星掌法」,不能稍
停,稍止则送命。
如此打下去,「西域魔驼」耗竭越巨,就在这时,丝地一声,桑书云一指向他
「京门穴」戮来。
「西域魔驼」忙用「冲星掌法」,一时「嗤」地一声,「西域魔驼」的掌心,
竟被戮了一个血洞。
「西域魔驼」失声叫道:「「螳臂当车」 」
「螳臂当车」是指法中一种极厉害的境界,具有一指挽奔车之力,「西域魔驼」
虽有所闻,但平生首遇,心中一慌,桑书云又戮出一指,直点「西威魔驼」在乳旁
的「天池穴」。
「西域魔驼」情急之下,将臂一摸,「扑」地一指,桑书云的手指,竟插入
「西域魔驼」臂内,「西域魔驼」狂嚎一声,桑书云脸色白如纸帛,又一指向他的
「内庭穴」来。
「西域魔驼」左手一指「怒啸指法」,射了回去,两缕指风碰在一起,桑书云
脸白如雪,「拍啦」地一声,「西域魔驼」左手食指被震折,第一节手指断裂飞出
桑书云旨在为老友复仇,这人虽跟自己并无龃龊,但伤宋自雪在先,杀车占风
在後,桑书云痛失良友,宁豁出一死,也要报此大仇,当下再不容情,身子滴溜溜
的一转,施出「凭虚临风」的轻功,转到「西城魔驼」之後,直戮其「阳纲穴」
「西域魔驼」此刻可谓惊怖失措,勉力一长,桑书云这一指虽打不中他「阳纲
穴」,但仍然戮中在脾胃之旁的「意舍穴」,「西域魔驼」惨叫一声。不及变招,
桑书云已顺势点戮他背心中脊,眼看拂中,桑书云却觉指尖一麻,「叮叮」两声,
如戮中钢锥子,「西域魔驼」忽然倒撞而来
桑书云这下始料未及,他未与「西域魔驼」交过手,不知「西域魔驼」背後装
有倒刺,这一下失 ,「西域魔驼」乘机倒撞而来,端的是凶险万分
桑书云只有疾退?
他退得快,「西域魔驼」也追撞得快
「西域魔驼」情知自己已负重伤,若此击不能搏杀桑书云,自己恐劫数难逃,
桑书云那双指一弹,委实已将倒刺弹得插入背肌,疼痛异常,他也管不了那许多,
以 锋牢固的「锁子甲」,要一举撞死桑书云
桑书云急退,退得极快,两旁景物,呼呼而过
「西域魔驼」急撞,撞得极快,只求速杀桑书云
桑书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仓卒遇险,但撤退之时,早有留心。
他疾退向天象大师与「武当一绝」疏以强的战团。
疏以强的「八卦游身掌」飘忽轻灵,但稍一近身,皆被天象大师的「大般若神
功」 使时所带起的白茫茫罡气,扫得立桩不住,天象大师近日来不知斗了几场,
伤了几处,但依然龙精虎猛,老而弭坚。
就在这时,桑书云飞退而至
桑书云大叫道:「大师 」
天象乍见桑书云掠过,一人背撞而来,他侠义心肠,也不细想,双掌「轰」地
拍了出去
就在这时,疏以强刷地拨出锥子,直刺天象背心「悬枢穴」。
但见青影一闪,桑书云已撞入他怀 ,五指一拂,五缕指风,连中他手臂「阳
豁」,「阳谷」、「阳池」三穴,疏以强锥子垂了下来。桑书云的另两指又射中他
的腋下「渊液」、「天泉」二穴,疏以强低吼半声,指劲破体而入,倒地而殁。
天象双掌,却「砰」地拍在「西域魔驼」背上
「西域魔驼」背上的「锁手甲」,宛若刺猥一般,全刺在天象大师的双掌上。
天象大师只觉手掌热辣辣一阵刺痛,也没什麽,「西域魔驼」却狂号一声,胸
前有数十点血雨溅喷而出。
天像大奇,俯视掌心数十点血红,但未利入掌心,大感纳闷。
他却不知道,他双掌虽击在「锁子甲」的倒刺上,但「龙象般若神功」的内力,
将刺钓全打得倒嵌入「西域魔驼」背心去,几自胸前戮破出来,「西域魔驼」被这
浑宏的内家功力一激,焉有不死之理?
其实在桑书云急退的时候,早已算准这一点,他以指劲拂拙过倒刺,恬如自已
指力,要将钓刺倒嵌,力有未逮,他跟天象大师交手数次,如其内力无匹,故挺而
走险,自己替他解决强敌,但亦要利用他剪除大仇
这一下全在桑书云算计之中,敌手互易,眨眼之间,两名强敌:「西域魔驼」
和「武当一绝」疏以强,全被歼灭。
天象杀了「西域魔驼」,倒是一呆,桑书云疾道:「谢谢。」背影一闪,飘向
宋雪宜跟许由狭战团。天象越战越勇,杀了一人,尤真气鼓荡,无所宣泄,猛见雪
峰神尼跟「神拳破山」支叁幽仍在激战中,暴喝一声,大袍激荡,飞身过去
同在此刻,一阵急蹄,血河车席卷而出
血河车背後,急追 一人,便是「劫馀怪叟」严苍茫,车顶之上,如鸟飞掠
一人,正是大风道人。
血河车急冲之下,却逢 那费四杀的弟子黑衣青年锺瘦铃与掠一及瑶一的战团
这三人战得正酣,「血河车」猛然冲至,三人一时都去避不了,方歌吟不想误
伤琼一与瑶一,急忙勒止,人马齐鸣 大风道人这时飘然降落,一掌激下
方歌吟勉强与之对了一掌,但受伤极重,被震得心气浮燥,便在这时,严苍茫
攸然冲上血河车,一杖就盖了下来
方歌吟急以「海天一线」,勉强守住,大风道人又乘机来袭,方歌吟重伤之下,
以一敌二,已万分危殆。
这当儿天象挥掌扑向「神拳破山」支叁幽,支叁幽「霹雳」一声,一拳擂去,
天象以「龙象般若禅功」硬接一拳,两人均是一晃。
雪峰神尼见象耳根震出鲜血来,心中不忍,道:「大师先歇 罢。」天象怕雪
峰神尼觉得他力不从心,当下向支叁幽咆哮道:「再接我一掌 」
一股白茫茫的劲气,又飞涌而出,支叁幽外号「神拳破山」,手上功夫,也非
同小可,「轰隆」一声,又出一拳,两人一接,俱是一震,雪峰神尼抢步而出,天
象却硬是拦在雪峰神尼身前,支叁幽又一拳击到,天象又猛推一掌,两人均退三步,
口溢鲜血。
雪峰神尼再也忍不住,幽幽一叹,情不自禁将手往天象肩上一挽,温声道:
「你又何苦?」天象心中一阵迷茫,道:「奶┅┅奶都知道了。」雪峰神尼叹道:
「就算铁石心肠,超凡入圣,也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天象悯然一阵,心中有一千个声音彷佛喊道:奶都知道了,奶都知道了 ┅┅
一阵狂潮般的喜悦,使他忘了形,支叁幽又一拳击来,他竟不知闪躲。
「砰」地一声,天象左胁中了一拳,他咳了一声,便是一口血,却一面闪:
「奶┅┅奶不见怪┅┅」支叁幽又挥拳打来,雪峰神尼关切洋溢於色,一剑「星摇
斗晃」攻了过去,支叁幽却趁雪峰神尼分心之际,一拳震飞雪峰神尼的剑。
天象怒道:「谁敢伤害神尼 」一股真气,在大欢喜太忘形中竟自丹田经由天
个、太乙、梁门、神封、神藏、通过曲池、火陵、阳豁诸穴而至掌心,盘了出去,
「神拳破山」这次一接,「客察」一声,骨肘折裂,倒穿入胸,悲嘶一声。
雪峰神尼趁机而上,以手代剑,一招「千水一流」,切在支叁幽喉头「天突穴」
上,支叁幽闷哼气绝。天象尤自喜极忘形道:「奶不见怪┅┅奶不见怪┅┅」
雪峰神尼幽幽一叹,正待说话,乍见方歌吟正被大风、严苍茫两大高手追击,
十分危险,呼道:「大师,我们先救方少掌门再说┅┅」说 飞身而去,天象犹如
大梦初醒,随而奔去。
方歌吟这当口儿在危急间,雪峰神尼和天象大师忽然加了进来,两人敌住了严
苍茫,压力顿减,勉强可与大风道人一战。这时两人都已受伤,只不过方歌吟更重
一些而已,久战之下,方歌吟仍处於极端劣势。
但雪峰神尼和天象大师,遇 严苍茫,却更为吃力;天象大师受伤已重,而内
力偏又斗不过严苍茫,加上喜欢忘形,功力时灵时不灵,神智悠悠忽忽,只有雪峰
神尼倾力以赴。
严苍茫杖影如山,天象迳自在问:「师太,奶,奶有没有生气?」雪峰神尼抵
挡得正是辛苦,天象迳自地问,她心中堪是气苦,道:「阿弭陀佛。」
天象劈出一掌,又问:「我┅┅很久以前,第一次中秋大会,我见 师太,我
┅┅我就感觉到自己该打入地狱,永不超生┅┅」雪峰神尼向严苍茫尖叱一声:
「严老,你醒醒┅┅」
严苍茫早已神智迷失,那能苏醒,天象见雪峰神尼旁而顾他,心中醋气大起,
什麽去颠去痴,早忘得一干二净,心中气苦,心中实知业报所聚,自己爱慕之情,
乃非份之想,当下狂吼一声,「龙像般若禅功」又激了起来,向严苍茫猛冲过去
严苍茫左手一挽,以一掌接下天象大师两掌
「轰」地一声,天象如此疯狂出击,没护 经脉,遇 高手,反震之下,一时
天旋地转,天昏地暗,似永不转醒一般,严苍茫举杖横扫过去,雪峰神尼拦身以手
一格,严苍茫辰拐杖端「笃」地点中雪峰神尼右腿膝盖内侧「阴陵泉」穴上,雪峰
神尼立时扑跌。
严苍茫大喝一声,一掌击下,天象见雪峰神尼危殆,猛然一醒,右手接掌,左
掌攻了出去,这一攻一守间,俱用了毕生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忽听一清逸的女音带 惶急呼道;「休得伤我师父┅┅」
一条清淡的人影,急扑而来,严苍茫正全力击下,乍见此人,是一清秀女尼,
幕然一震,失声道:「是奶┅┅小心┅┅」
原来清一的样貌气质,长得极似谢小心年轻之时,严苍茫当年苦追谢小心,有
日鼓起勇气,表达心曲,谢小心委宛相就,严苍茫得其青睬,自觉已是天下最幸福
之人,仰天长啸三声:「我好快活┅┅我好快活┅┅我好快活┅┅」後来追逐名利,
又淡忘情愫,以致日後追悔无及,谢小心郁郁而终。
而今严苍茫乍见清一凄惶之色,颇似当年谢小心哀切之情,心中一颤,一阵芒
然,陈木诛所施的「摄魂迷心功」,便一时制之不住,而严苍茫苍茫中,也忘了发
力,天象大师右掌砰地将他手骨打得寸寸碎裂,右掌蓬地击中了他的胸膛。天象大
师的掌力何等霸道,严苍茫的胸膛立时塌了下去。
严苍茫抚胸退了三步,呕了一口血,双眼仍望 清一,苦笑道:「奶来了┅┅
我很快活┅┅」又退了三步,抚胸惨笑道:「奶不要走┅┅我很快活┅┅」再退了
三步,心痛如绞,凄笑道:「我跟奶去┅┅我很快活 」
说到这 ,天象大师的「龙象般若禅功」,早将他奇经百脉,五脏六腑,尽皆
摧毁,他再也支持不住,溘然而逝。
清一不知这一代宗师、一世枭雄,何故对自己说这些话,甚是惊惧,躲在雪峰
神尼之後,雪峰神尼轻抚清一肩膊,微微叹息,嘴边有一丝苦涩的笑意。天象莫名
其妙的击毙了严苍茫,他虽脾气刚燥,但生平未曾确杀一人,而今失手打死严苍茫,
不禁悲而痛悔。
方歌吟力战大风道人,早已喘气吁吁,这时人影一闪,一人疾掠上血河车,策
马飞纵。
方歌吟心中大惊,但为大风道人苦缠,形格势禁,无法控纵羁勒,情知「忘忧
林」林主陈木诛已驾车飞驰,自己虽然一人在车中,却无能出手铐束。
血河车所向披靡,莫敢正樱其锋,眼见其骋出树林,绝尘而去。
这时宋雪宜和桑书云,正在力战「高大衰」许由狭,许由狭使的是铁铲,力道
沈猛,桑书云在前数战中,耗力过多,一时良气不继,险被铁铲所铲为两段,宋雪
宜忽然打出「如今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正待发射,许由狭的铁铲,忽然
脱手飞出,飞劈而来
宋雪宜情急中用筒子一档,「卡」地一声,筒折为二,机括震断,毒水乱喷,
宋雪宜眼见要被毒水喷中,桑书云不顾一切,和身扑去,竟抱住宋雪宜,一齐滚到
地上,并覆身其上,准备死受毒水醮泼,死而无悔。
宋雪宜只觉一阵温热的男子气息迫来,初为大怒,见桑书云舍身数己,死在临
头,尚且不惧,心中一阵迷悯,顿觉自己生平所最珍守的,就要动摇了,就要烟逝
了,不禁悲酸起来,这感觉超越了生死,甚至此生死更难受。
桑书云覆身其上,只觉一阵温香玉软,自己只觉心旌摇荡,不觉死之将届,猛
反转头时,只觉那金筒子已被一件白色的长衫盖上,毒水尽被罩住,长衫早已焦裂,
自己一手培植的辛总堂主辛深巷,正在一旁,好像丝毫没望见自己,十分悠闲似的,
而他身上所披的白袍,早已到了地上。
桑书云脸上一热,只见宋雪宜闭目娟眉,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不知何故,
流下了两行清泪,不胜凄婉。桑书云以为自己唐突佳人,猛飘身而起,只见「雪上
无痕草上飞」梅醒非,正和全真子二人合力恶斗「高大衰」,已被许由狭打得节节
败退。
桑书云忙收敛心神,但脑 依然闹轰轰的,便在这当口,血河车已驰出林中,
那陈木诛三声怪啸,两声怪叫,一声怪吼,在战团中的「高大衰」许由狭,以及
「括苍奇型」恽少平,猛攻几下,全力突围,紧追血河车而去。
这时局势急剧直下,「忘忧林」中,匪首陈木诛逃逸,领袖大风道人也不知去
向,敌将许由狭、恽少平又遁走,「西域魔驼」全至朽、「金笛蛇剑」燕行凶等又
被击毙,蛇无头不行,人人似无心恋战,桑书云招令「长空帮」,宋雪宜勒令「恨
天教」,天象指挥「少林」,雪峰神尼晓谕「恒山」,群豪士气大增,竟尔将敌人
杀得大败而逃,片甲不留
只听辛深巷施令道:「纵火 」
梅醒非闻言一震,诧异问:「放火易致自焚,总堂明鉴。」辛深巷毅然道:
「刚才我没采纳你火攻之建议,实是我眼光浅短。如纵火会断绝我们生机,「忘忧
林」主早就放火了,何必要冒险出击?显然火势对我们有利无害,我们敝帚自珍,
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反而能一举扑灭强敌,使其无所遁形 」
梅醒非恍然大悟,传令下去:「烧 把「忘忧林」统统烧掉 」
□ □ □
辛深巷的话,自然是言出法随,一如所命,「忘忧林」立时烧成一片火海。
这时「铁狼」、「银狐」、严一重、费四杀、锺瘦铃等都且战且走,桑书云因
适才救宋雪宜的事,心情再难平复,他想起自己以前那刚节英佩又多情温柔的亡妻,
心中一阵责咎,无论如何,都抹不掉那羞疚,更无法推诿那心头的愧欠
他心 难受,却未贻误战机,展身扑向严重,严一重见桑书云亲自向他出手,
知情态严重。他左擒拿手右少阳手,已抓住桑书云左臂根「中府穴」右臂「曲池穴」。
桑书云任由他抓 ,却在严一重抓住了他,尚未来得及发力之一霎那,左右拇
食二指一弹,「丝丝丝丝」,四缕指风,射向严重。
严重的武功,在黑道武林已算足一流好手,但若比起桑书云 可相差太过悬殊,
这时他已十分接近桑书云,避已无及,他情急生智,手指由「少阳手」的劈力改为
推力,发力一推,他自己则藉一推之力,跃出丈外
指风跟 追到,严一重连变了四种身法,才告险险避过四缕指风,但白影一闪,
掠到他身前,严重情急之下,右手「三十六路大小开碑少阳手」一招「五鬼运财」,
左手「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拿手」一招「春蚕丝尽」,向那人招呼过去
他出了招才发觉那是个女子。那女子冷哼一声,左手使「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
拿手」中的「蜡炬泪干」扣住了他的右掌,右手施「三十六路大小开碑少阳手」中
的「六丁开山」,一掌斩折了他的左手,这时桑书云掩至,将他破锣破摔的甩在地
上。
严一重半响爬不起来,桑书云的背袍衫裙就在他眼前,只听他道:「我不杀你。」
严一重好不容易,才舒了一口气,桑书云道:「但是你要告诉我,大风和陈木
诛他们,将撤退到那 去?」严一重额角大汗洛搭而下,桑书云淡淡加了一句:
「你要活 便得告诉我。」
──义气虽然重要,但对严一重来说,生存无疑更重要。
「定是到恒山去。」
「恒山 」雪峰神尼攸然色变,「为什麽到恒山去?」
──没有什麽东西比继续生存更严重,对於严重来说,他宁愿去花任何代价来
保持他继续生存。
「因为陈林主的师父在恒山,在恒山的「悬空寺」 」
桑书云和雪峰神尼对望一眼,脸有忧色,天象大师喝问:「陈木诛的师父是谁?」
──光求目前活下去,再求能逃脱大风、陈木诛等之追杀,总比现在闭目待毙
的好。
「华危楼,他的师父就是「倚天叟」华危楼,也正是大风道人的义父,若果没
有「倚天叟」的撑腰,单凭「七寒谷」、「忘忧林」,也许还不敢┅┅」
「不敢我慢贡高到要称霸武林 」宋雪宜冷冷地接道。
「是┅┅」严一重对这以自己的武功制住自己的白衣女子,无限畏惧。
「好,你走罢。」桑书云淡淡地道。但这一句话,在严一重听来,无疑如同皇
恩大赦,他生怕桑书云又改变了主意,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待他知道了「三正四
奇」所馀下来的人正在交谈,根本没把他的存在放在眼 时,他努力充作一副较有
气概的样子,以免给人小觑了。但是周遭的人都沈浸在天象、桑书云、雪峰神尼、
宋雪宜等人的对话中,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彷佛他是琐屑的存在,不屑一顾。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角色,至少在白道上,令人闻风色变的煞星,在黑道上,
是个令人敬重的人物,没料今日一战,他根本就无足轻重,这受伤比受伤还要受伤。
桑书云这时正说到:「方少侠在血车之中,力敌大风和陈木诛,甚是凶险,如
果有什麽不测,则令我们一生不安┅┅」
雪峰神尼叹息道:「贫尼心中,使好生不安了。」这时忽听「嗤」地一笑,原
来车晶晶天真漫愤,见严一重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站起来,不小心踩到一具尸体,
几乎摔倒一交,觉得好玩,便笑了起来,天象大师等也不觉意,黯然道:「昔日老
纳对方少侠为人,多有误解,真可谓「不知子都之美者,无日者也」┅┅」
宋雪宜恍然道:「吟儿若不幸,我跟自雪,便无颜以见┅┅」忽听一声惊呼。
原来严一重在如此沮丧的心情之下,乍闻有人嗤笑於他,他恶怒至极,置死生
不顾,竟然生恨,猛扑向车晶晶之後,左手抓住车晶晶,车晶晶尖呼一声,严一重
右掌击劈下去,正中背後「神道穴」,车晶晶哀呼一声,当堂惨死。
车莹莹悲唤声中,扑向严一重,桑书云更愧惶交集,严一重得以偷袭车晶晶,
全因自己放人,而自己应於车占风死後,悉心照料车家姊妹,却让车晶晶惨逝,桑
书云心痛如绞,怒吭一声,七七四十九道指风,破空射向严一重
而天象大师的「大般若禅功」,也隔空击向严重,严重已心 若死,肆无忌惮,
居然勇悍骋捷,躲过指风,身上已有四五道破洞鲜血长流,还硬接天象一掌,「喀
啦啦」一阵连响,连人带身,飞了出去。
雪峰神尼一闪,到了全真子身前,左手一搭,右手一套,已抄得一剑在手,半
空将身子一折,未俟严重落地前,已飞掠过去,半空将他身子斩成两截。
她足尖刚落地面,严一重身体的血雨便酒了下来,如因为受伤末愈,一时之间,
运气阻塞,身法不快,便给血雨酒中,而严一重的尸体,也分别撞在她左右肩膀上。
以雪峰神尼武功,对这两下撞击?当然不算什麽,但她一生高洁自爱,脸慈心
冷,杀人而不沾血,而今却衣衫尽血。她毕竟是佛门中人,忽然觉得一阵腥晕,而
且血肉肠脏,全落在她衣襟上,不禁一阵昏眩。
而严一重人断两段,却犹未死绝,肉身尤在抽搐 ,雪峰神尼 剑环顾,只见
遍地屁骸,哀号呻吟,不绝於耳。有残肢而未死者,有盲聋而未毙者,有肠肚流於
一地犹辗转挣扎者,──然而这些都是经由自己等人之手,成为如许屠场的吗?
雪峰神尼目光动处,只见一人,五指被斩,痛得不住发抖,正替其包扎,另一
人脸目已被劈为两半,他的一只右手,还掏在怀 ,临死之前,不知在想做什麽?
雪峰神尼不由伸手替那人将手掏了出来,原来是一卷轴,上站有一丰胰美丽的宫装
妇人,雪峰神尼眼眶一湿,这时天象已到了她身边。
原来天象见雪峰神尼全身披血,挂剑屈蹲,以为她受伤?关切之情,不觉流露
无遗。却听雪峰神尼喃喃地道:「大师,这些人都有妻子,有家室,有功名,有事
业,有所欠亏┅┅大乘佛法第一讲究度众一切苦厄,我们身为佛门中人,却神识不
昧,作了些什麽┅┅」
天象被问得微微一怔,不知所答。他亲手杀了严苍茫,後悔迄今;只见「忘忧
林」正在一片火海之中,喊杀冲天,哀号连连,比起穷兵黯武,对人们死活不加一
瞥的官兵、土匪、恶霸,与兵连祸结的辽狗、金兵、乱党,其战祸荼害,又有何分
别?
在火海焚烧中,雪峰神尼不禁低眉合什:「阿弭陀佛┅┅」天象只见她玄衣如
雪,如身处闲寂之中,却听宋雪宜向「恨天教」下达道:「我们追击凶徒,到恒山
去 」
【第六十二章 人间世(八)──血踪万里】
方歌吟在血河车奔驰之中,力敌大风道人。他武功非昔可比,但旧伤末愈,又
曾失血过多,而今新创又添,大风道人的武功,本就未必在方歌吟之下,两人虽都
受伤,唯方歌吟伤势甚重,如此大风道人大占上风。
晓是如此,大风道人想一举搏杀方歌吟,也甚不易。三人一驾车,二战门,血
车边驰边打,只见水花扑扑激溅,原来已到了龙门急流的水岸边缘。
陈木诛驾驶血河车,纵横骋驰,愉快至极,长啸吟道:「绝云气,负青天┅┅
附骼雀跃而游┅┅俯然而往,俨然而来而已矣┅┅」诵得正酣畅时,忽然血马长嘶,
不受拘牵,直往龙门急流 冲去。
陈木诛正诵至:「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猛见此际
危急,大是一惊,忙端惊钝以勒止马势。
急驰的车子骤然勒止,谈何容易,只见八匹血马,嘶鸣不已,犹如疯狂,直往
急流中的大漩涡冲去。
陈木诛怪叫道:「不好┅┅」大风道长这时又劈中方歌吟一掌,向陈木诛叱道:
「弃车 」
血影掠起,大风道人借车沿一点,飞掠上岸,陈木诛见状不妙,也紧跃而去。
方欣吟又吃了一掌,只觉体内如同轰轰雷震,辛苦难当,真气一岔,无力跃起,就
在这晃眼之间,血河车如何之快,怎让他多加思索,目稍瞬间,已驰入急急流漩涡
之中
只听大风道人和陈木诛呼喝连凿:「糊了睡」「追不上了 」「由它去吧 」
「人马都活不了啦 」方歌吟只听「砰蓬」一声,又「哔啦啦」一阵连响,待探出
头来,只见马车已卷入急流中一道又一道漩涡 去,这江中的急流,因礁石关系,
旋转甚烈,方歌吟只听八马长嘶,河水已灌入口中,他强提真气,切敌不过自然的
大威力,迅速地将他卷入漩涡之中,只觉天旋地转,洪流激湍,方歌吟只见血车
「喀啦啦」碎裂的声音,人也失去了知觉。
□ □ □
方歌吟在过去百日中,两次失去了知觉,两次回复了知觉时,反而解了原先的
厄困。
可是这次的危难,是在大自然的威力下,并非人为可以遏抑。他还能再醒来,
再恢复知觉吗?
□ □ □
──能。
□ □ □
他再醒来的时候,先想到桑小娥。那笑言晏晏,那瓜子口脸,那浅浅酒涡┅┅
今生能否相见?来生能否再见?想到这 ,他心中一阵刺痛,念兹在兹无时或忘。
待他意识到这些时,才醒觉自己没死。
──既然没死,人在何处?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方歌吟没有醉酒,也没晓风也没月,只有人,一个人,白衣如雪,端坐在石岩
上,巨岩旁还有两张清秀的字画,方歌吟不敢惊扰,也没细看。
方歌吟翻身坐起,只见道长衣大袍人,目光有一种淡淡的爱恨,眉字间更有一
股深深的傲悍之气。
方歌吟翻身爬起,只觉浑身骨椎欲裂,椎心之痛,但身体每一块筋肉的深处传
来,方歌吟失声呻吟了一声,叫:「前辈┅┅」
那人没有应。方歌吟听见河水汹涌之声,依然隐随巨响,音响甚巨,方歌吟顿
感自己如一叶小舟,在恐慌岁月中被大风海雨冲刷镂刻。
他又唤了一声:「敢问前辈┅┅」那人依然不理。方歌吟猛见眼前有一堆东西:
竟是肢离破碎的血河车,以及摔死或溺毙的血河宝马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忙「呼」地飞跃起来,才发觉自己下半身已湿透,原来
仍一直浸在河水 ,而河水就在洞凹边缘,不断冲刷,起伏翻腾,汹涌澎湃,泡沫
四卷,在洞顶洞眼,发出如雷巨响。
方歌吟这才明白他身下的处境:原来龙门急湍的漩涡,是由这 产生的逆流,
反卷上去,而自己与血河车踏入漩涡之中,急流将自己等转入漩涡之中心,反带往
此中心的平静之地。血河车马因较巨硕,反被漩涡及撞击水流绞碎,而自己已失知
觉,随波逐流,被流水送至此安全之地。
这洞凹之处,所坐落显然是水底,上有急流,旁有漩涡,根本不可能出去,自
己虽得免一死,但逗留天然的生地,却仍难免困死。
方歌吟心下大急,想起那白袖人,可能也是失足堕入激流,而困於此处罢。他
比自已先来,可能已觑出一些脱困的门路也未可知,当下又唤道:「前辈,前辈,
┅┅」
那人自是不应。方歌吟心念一转,暗忖:若有办法出去,那人早就出去了,又
何必留在这里,想必是因为不能突破水墙漩涡,故此心如槁灰,不理自己,也是合
理的。所以没再呼叫,又去观察水势。
这道水墙天然急湍,根本无法撩出,而河底自有激流,将事物卷至此处,方歌
吟好生纳闷,自己在战役中,为血河马奔驰至河中,以至陷入漩涡,送来此地,但
这种失足可能极小,那人又何故到了这 ?
方歌吟再仔细想想,越觉不对劲,血河宝马何等通灵,因何竟奔入江中,以至
车毁马亡,一至於此?
方歌吟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叁决,只好钦神凝气,默运气功,将内创慢慢逼出
体内,如此过了几个时辰,睁目跃起,内伤日大是复原,呼息也大为调畅。
却见那人,依然端坐不动。
方歌吟又叫了几声,只觉那人神态逼人,一个王者般傲气,令人不敢迫视,眉
宇问的郁色,抑如同河底渐黯的天光一般,系越来越浓烈了。
──敢情定夜晚要临了罢?
只见鳞鳞波光,映透过来,影影绰绰,很是好看,方歌吟暗忖:河上该有月光
映照罢,桑帮主他们不知怎麽了?┅┅想到自己,一次在「七寒谷」战役 一次
在「忘忧林」战团中,皆中途因「血河车」而未能竟役,心中很是难过。想 想 ,
觉得怅楚寂寞,不禁偏首向那端坐的人斜眇过去。
这一看,忍不住「啊」了一声。原来水波映在那人脸上,奇幻莫名,只见那人
双目依然张 ,气质傲郁,但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方歌吟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生
起,他壮 胆子,掠了过去,那人仍然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方歌吟又细声叫了几次,那人不语不动。方歌吟慢慢用手往那人面前一扬,那
人瞳孔睁大,霎也不霎一下,甚至连脸部肌肉也没一丝抽动变化。
方歌吟这才明白那是一个死人。
但那人死了多久?怎麽死的?他是谁?为什麽在这 ?何以死了仍栩栩如生?
这些都是方歌吟难以了解的疑问。
方歌吟又将手置於那人唇上,欲一探那人鼻息,而他自己也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那人确已逝去多时。
只见那人眼神,有无限寂寞意,眉宇间更有悲凉的傲意,令人有寂天寞地的感
觉。方歌吟知道这洞凹中,除了自己,再没有活人,心头有一股凉意,又觉无限凄
凉。
抑见那人盘膝而坐,双手置於腹间,然左手尾指,却斜指右前方岩壁处。
方歌吟随目晒去,只见岩壁上挂了两行字,写得逸意神妙,娟秀无比,只见字
画上写 :「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时寂寞心」,字画下有一架朱红古筝,就没
其他的事物了。方歌吟看 看 ,却有悯然一阵,寂寞一阵。
抑见那人,神情忧挹,却含淡淡的笑意。方歌吟忽见那人右手徒指斜翘,指向
左方岩壁处,左方岩石上有几个字,写道:「欲得血河派绝招,先安葬余,後掘此
处,即为我派第十三代掌门。龙门卫悲同字。」这几个字,在坚硬的岩石土凿下,
字迹飘逸,竟是以手指划下的,留字的人,内力之纯,可见一斑。
方歌吟 实吃了一惊:难道这白衣人,竟就是昔年名动武林的「血踪万里」卫
悲同?即见他白衣俘儒,岂有一丝血腥凶暴的样子?
他怔了半响,却知卫悲同晓叱风云,纵横一生,遗骸於此,收葬当然。洞凹周
转馀地不多,便在正面处,掘了五尺深、七尺长坑穴,唯此穴一掘,方歌吟吏不忍
将足置於其上,可以活动的地方更少了。
方歌吟掘好了坑穴,却见坑穴下有两条树很一般的长条子,怕对卫悲回遗体寝
卧或有不适,使用金虹剑一切,「登登」二声,将之除去。方歌吟只觉那断落的声
音好怪,也不以为意。
安设好了坑穴,便要奉置卫悲同的遗体安葬。方歌吟走近去时,只见卫悲同双
目湛然有神,容色红润,宛若活人一般,而且全身散发 一股隐隐的金红;方歌吟
见过掌门师伯宋自雪的一根骼骨形貌,但仍能发出盖世神功,不禁犹疑了一下,仔
细观察之下,确知卫悲同已死,才恭恭敬敬,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道:「卫老前
辈,咱们有缘,在这洞中碰到,在下就替你收葬骸骨,至於武功,你我素不相识,
传我好没道理,我也不学了:但愿您老人家,在天之灵,能保佑小娥他们,在「忘
忧林」转战顺利,平安快活便了┅┅」
说 说 ,毕恭毕敬,双手轻挟卫悲同的遗骸,正要下葬,但手指甫触卫悲同
肌肤,忽如电拯火花一般,便要收手,已来不及,双手竟如铁遭磁吸,拨之不去。
方歌吟没想到这无生命的躯体,竟也能紧吸住自己双手,他惊骇之下,也不知
那人是妖是魅,但对方依然紧吸他双手不放,一股狂流般巨大的热力,透过手指,
直冲他阳跷脉和阴跷脉。
方歌吟恐怖之下,欲运功抵抗,但卫悲同的内力,远在方歌吟之上,方歌吟情
急之下,固御不及,内力已排山倒海涌 ,宛若骤风狂雨,掩抑不住,方歌吟初只
觉气流畅塞胸臆,轰轰雷震,少阳、阳明、太阳、阳沥一路真气奔腾鼓荡,少阴、
厥阴、太阴、阴淮一路内息游走,终於四股气息合一,如天风海雨,无以羁靡的真
力「轰」地冲破了「任」、「督」二脉,气纳丹田,五华升顶,一时间只觉真气充
沛无尽,只觉一股内息,溥博沉雄,坚立万仞之巅
这时卫悲同的尸身,抑整个瘪了下去,内息渐渐烟消微弱,终於「骨碌」一声,
如表空骨架,整个扑落下去,方歌吟这才喘得过一口气。
只见「忽律」一声,那干烬了的尸身,忽尔飘落了一幅卷轴。方歌吟惊魂初定,
自觉内息顺畅,前所未有,一点也没有为难窒滞,如是内息得卫悲同所传,心感恩
厚,铭诸肺腑,但又不名所以。见卷轴跌出,便拾来徐展,只见轴画中一淡装女子,
华容轻浅,襟佩珠花,旁书:「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笔
势飞动,方歌吟看了一次,竟也痴了。
却见卷轴打开,另一张字笺飘落,方歌吟用手抄住,只见字体疏狂,有一种不
把天下人放在眼 的笔意,这样地写 :「┅┅余卫悲同,血河派第一十二代掌门。
怀重创自投急流,避仇於此中。天下人若知余负伤,则群人猜制,以杀我为荣。余
至此情知不治,故将一身武艺,尽书於秘笈,讥有缘人得之;亦将数十年内功,聚
於身上,诚心安葬余之遗体者,始能传得。若一见壁上留字,即掘秘岌急欲学武者,
早已死在余埋伏之机括,否则未掘墓前先触余身,即连洞顶埋伏之暗器射杀。┅┅」
方歌吟看到此处,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暗忖:幸亏自己别无贪念,否则只怕已
横尸当堂;念及这卫悲同的处心积虑,殚精竭智,更是心寒。举目一望,见洞顶果
有两柄银箭闪闪镬镬,前矢锋利,都向 自己,自己竟一直没有发现。
方歌吟中心栗六,再看下去:「┅┅余最恨天下不诚者也,故宁可自毁尸身,
绝灭武功,也不愿将武艺传於小人之手。余一生中,杀人无数,快意恩仇,今落此
下场,诚属报应,余一生无过可悔。余生平最爱之人,虽嫁作他人妇,唯余声名狼
藉,其人悖悖君子,余所爱能有良配,余甚宽慰。现余遗下内助、秘笈、及血河三
宝,汝得之,即为血河派第十三代掌门也。余生平与人交手,未尝一败,今重创於
萧秋水手下,余无所怨。余平生虽无丰功伟业,但纵横押阖,自书悲歌,深宵弹剑,
活得好不惬意。哈哈,哈哈,哈哈 ──龙门卫悲同江南布衣秋绝笔」
方歌吟看到此处,真是夜吟方觉眉光寒。只觉烟波浩荡,微微浮动,水光相映,
幽明异路,地上所伏之人,竟就是当年傲啸天下的血河派掌门,这一种彷佛不真实
的感觉,方歌吟处身於此不真实的情境里,又一次地涌来。
方歌吟读罢字条,卫悲同傲眇万物竹风貌尤存,但尸骨已寒,这一种不真切的
感觉,始终围绕 方歌吟易憾的心里。他一时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也没有留意书中
所说的「血河之宝」和武功秘笈。
他先将卫悲同遗体安殓,卫悲同这时已形容枯槁,衣服稍经接触,即告断落,
敢情尸身全仗一股真气支撑 ,而今内力传於方歌吟,即告霉毁,骨架不全。卫悲
同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时日了。
待将卫悲同放置入坟,将土填回,方歌吟觉英一世英雄,化作尘土,正如歌台
舞榭,转眼尽成瓦砾,一时茫然,待填平按实土坟,更感恩怀德,叩了九个响头。
这几个叩下去,却觉额角所触,作金石之声,方歌吟此刻功力极高,得宋自雪、
任狂、卫悲同所悉尽相传,又得「百日十龙丸」之助,已达到了前人未有之境界,
就是卫悲同本身,也有所不如,他以额角撞叩,却不觉疼,只觉因此停止叩拜,对
逝者大有不敬,便叩首下去,九下之後,只听轧盘声起。
轧轧之声发自卫悲同原来跌坐的岩石上,只见岩石慢慢裂开,方歌吟引颈窥去,
只见岩裂之央,置有两物:一是一条二丈八银鞭,精光焰摺,另一短刀,金光烁烁,
在裂石上书有几个字,写得甚有骨力。
「┅┅血河三宝,乃「解牛刀」、「馀地鞭」、「游刃箭」,箭在洞上,机关
已在汝叩首九遍时崩断,故随时可以取之,若要出洞,必先习得武艺轻功,即汝叩
首之处,掘土一尺,可获秘笈。」
方歌吟到了此时此境,不由得不佩服「血踪万里」卫悲同的精练深沉,困心衡
虑,孤心苦诸因怕误传不法之徒,所伏下的数度埋伏,若一见秘笈指示即开掘者,
早已死在火药之下,而安葬後不施身拜礼者,即无处可获秘笈、血河之宝以及出洞
妙法。卫悲同人虽已逝,但布局之周延深入,直比活人还能控纵大局,方歌吟如此
想来,自己若有一丝不敬处,则早已埋骨此地。
方歌吟别的并无兴趣,却知能从秘笈中学得出困轻功,不禁大喜,三扒两拨,
取出铁盒,揪出一看,只见秘岌共有五册,第一册是「解牛刀」的练法,第二册是
「馀地鞭」的用法,第三册是「游划箭」的射法,第四册是所贯注於己身和内功运
用法门,第五册则是修习上述四种武功後,再配合於轻功,方能一举冲出漩涡巨力。
书中言明燥急不得,必须按步就班修习方可。
方歌吟这才了解,因何血河马经龙门时,因何冲入急流中自毁,因其主人命丧
此处,鞠马灵通,以身相殉,却使自己得此奇缘。放眼看去,这武林中人人追逐,
志在必得的血河车马,早已车毁马亡,心中不禁抚然,心 因想早日脱困,便收心
敛念,专心学起「血河派」的武功来。
洞中无日月。方歌吟不知自己在举世滔滔中,学得了旷代无传的武功,日後要
力承时艰。他只知在龙门急流底心急如焚,却不知混混流水,逝去如斯,都是人世
间的千山云水,人间世的光阴如晦,世间人的青史悠悠。
□ □ □
诸侠群豪,却乘浩浩荡荡,追击之师,上了恒山。大风道人的武学一脉,早分
为二,除他所率的残部外,其他武当弟子,趁其兵败,纷纷起变,另立掌门,归作
群豪之列,追杀「叛逆」大风一脉。
大风道人率领残部,武当、金衣会、七寒谷、天罗坛等众不过二百馀人,加上
忘忧林百馀之众,怎是群豪数千人之敌,大风、陈木诛率人转战数十,可谓血踪万
里,终於闯上了恒山。
恒山原为雪峰神尼主掌的地方,恒山派弟子纷纷截击,但怎能阻挡得住这群如
狼似虎的亡命之徒,恒山派子弟仅能守住恒山派要寨,大风道人等上了「悬空寺」,
会合了「倚天叟」华危楼,反过来包抄恒山派,恒山一派已面临覆灭之危。
这时桑书云、雪峰神尼、宋雪宜、和天象大师等正追击到恒山脚下了。
【第六十三章 人间世(九)──未到悬空寺前】
天象仰望峰插入云的恒山,感慨地道:「这是恒山,我们┅┅我们都不能上去。」
少时九劫神尼曾挚雪峰下山,拜谒少林派高僧抱残大师,天象即在当时初逢雪峰。
天象虽生得威凛,但雪峰神尼更是高大,比天象还高出了一个头。在天象心 ,观
音大士的行态,就似雪峰神尼一样。
此刻金龙谷恒山子弟死尸累累,群豪要硬闯而入,但素女峰之规定,却是谁人
也不敢任意触犯,男子若冒然上山,一概杀无赦。但如将群豪中的男子留下,只剩
不到十一,又如何去抢救大局?众人好生迟疑。
宋雪宜是女子,自是方便劝谕。「师太,现今大风等恶徙,已强上恒山,素女
峰姊妹命在旦夕,师太为保存贵派,理应破例一次,不当墨守成规,以至祸亡无日。」
人人自徒忧急,俱望向雪峰神尼。
雪峰神尼呆了牛响,苦笑道:「要恒山开此禁例,未常不可┅┅」这时群豪见
其举棋不定,早感不耐,伯金童不耐烦地咕噜道:「你奶奶的,上恒山可是救你们
恒山呀,唆罗下去,看谁要上 」徐三婶也接道:「若给敌人覆灭了恒山,恒山就
没有教条可守了 」她说的比伯二将军更大胆,於是七嘴八舌,很多人对这不可冒
渎的尼姑早有不满,故藉此议论纷纷:「嘿,什麽恒山派嘛,那有女的上得男的不
能上的臭规榘 」「我们偏生上给她瞧 」「我们上去 为的是救她们恒山一派,
总不成来个恩将仇报,这个习辟要不得,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今日打也要打上恒山
去 」众人一时都大声说好。
桑书云知一派规习,不可说改就改,何况雪峰神尼是一派宗师,担待甚巨,桑
书云也是一帮之主,如帮规废弛,乃是大忌,自是了解,当下道:「诸位,师太自
有为难处,请大家稍安勿燥┅┅」群豪起闻之时,也不理会桑书云的话。桑书云知
以大局为重,对雪峰神尼的一成不变,也不想偏袒,常下不再冗言。
雪峰神尼望 峰顶,悠悠出神,不知是想 什麽,也似没把群豪的话,听在耳
。天象大师懊恼群豪语言冲撞及雪峰神尼,喝退:「休得无礼,恒山的事,让由
师太作主┅┅」即有人道:「这是武林中大家的事,应由大家来作主 」又有人说:
「对 武林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当由我们来决定 」更有人说:「恒山素女峰与名
列「武林三大绝地」齐名,敢情不是什麽好东西。」天象大师怒不可遇,连足真气,
道:「神尼自有分寸,用不 你们罗唆。」
他真气悠长充沛,登时将大家的声音压了下去,没有人能提得起来,但话才说
完,扁铁铮即翻 怪眼紧接 道:「你这和尚,怎麽老帮 尼姑?」其他人也纷纷
说道:「是呀 」「照啊 」「嘿,这对尼姑和尚,不是什麽好路数 」这些冷讽
热嘲,气得天象大师满脸通红,而大家又是一条阵线上的人物,发作不得,天象只
差些儿把粗话骂出来。
这时局面稍呈紊乱。雪峰神尼幽幽一叹,忽然挥手道:「我们上去罢。」众人
一怔,禁声不语,天象也是一愣,期期艾艾道:「神尼,这┅┅这岂不触犯了┅┅」
雪峰神尼冷冰冰的脸上居然从现了一丝笑意,道:「什麽事我都可一力承担。」
召小秀召定 高声道:「既是如此,咱们还等什麽,还请帮主下令,咱们上恒山杀
敌去。」
桑书云微微颔首。众人登山而上,虎风口大风如虎吼龙吟,山势炒绝,旁临深
涧,奇峰联厉,大石磷峋如拽人,或如蜂窝,怪兽诸多,但地上死的横七竖八,多
是恒山派姊妹,雪峰神尼看得心疼,仗剑第一个领先而奔,天象大师唯恐雪峰神尼
有失,紧跟其後,两人内力精湛,脚力速捷,桑书云、宋雪宜等忙於调度,其他人
又怎是这二人足方可媲,两人转眼已过恒山坊。
恒山坊是昔日方歌吟上素女峰阻止桑小娥剃度之重关,幸得清一放其一马,方
歌吟才赶得上恒山殿,阻止那千古遗憾事的发生。
这一僧一尼,赶至恒山坊,忽听一人语:「你俩本是痴男怨女,何不还俗,两
人了却尘缘,再来出家。」这时恒山天气忽好忽坏,眼下大雾迷漫,两人只感觉一
阵萧索,不禁相依偎在一起。
那人又悠悠道:「其实你俩是世俗凡人,何苦禁欲制念,你俩在一起,不是可
以快活无忧吗?」天象、雪峰两人听得,又不禁靠近了一步,两人眼神中,都流露
出欲醉的神色。
这些话本都是两人心中偶尔抹过的念头,尤其近今愈炽不过都不敢说出口来罢
了,而今有人替他俩说了,反而觉得亲切莫己,只听那人又说:「忙忙碌碌容易过,
烦烦恼恼几时休?忘忧,忘忧,你们还是尽情了罢,忘忧了罢。」
天象和雪峰都忍不住悯悯然点头。雪峰道:「是。何不忘忧┅┅」天象也喃喃
道:「忘忧了罢┅┅师太,你可知我惦记 什麽,喃无阿弭陀佛。」两人身子已渐
渐靠在一起,天象大师却斗然猛地一醒。他念「喃无阿弭陀佛」,全属无意,只因
数十年来浸经於佛学之中,惯於说偈念佛,不意说了这一句,他是有道高僧,修为
非同凡响,至今仍童子之身,神清气醒,这一下,倒因一句佛号,警惕了他自己,
立时收敛心神,护住经脉,当下邪魔不侵,心无羁束,暗运内力,准备一击。
只听那人又道:「你俩若想相宿相栖,就还俗来「忘忧林」罢。」雪峰神尼自
少处子之身给曹大悲糟踏了,定力便无天象之厚,当下神智迷乱,俟向天象,幽幽
地道:「我┅┅我们就远走高飞,你不要回少林,我也不返恒山了┅┅」
这话说的自蕴深情,天象光亮可鉴的额头,不禁渗出了汗珠。他内力充沛,与
人交手,也不流一滴汗。但雪峰神尼是他日思夜想,念兹在兹的人,而今对他这般
温言说话,虽明知是有人摆布算计,但一个梦,究竟醒好、还是不醒好?
天象大师为此而大汗淋漓。雪峰神尼则如饱醉醇酒,俟於天象身侧,雪峰神尼
年岁虽大,但神清骨秀,端丽无比,天象只觉山风如脸刀,──究竟梦醒,还是梦
中好?
□ □ □
天象这边遇到了斟不破的怨憎会时,桑书云、宋雪宜这当儿也遇上了伏击。
开始时是山砌间传来「咚」地一声鼓响,尤如睛天打了一个霹雳,又似铠甲落
地,震得各人心弦一紧。接 下来便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连响,每一击皆
如击在众人脑中,内力较低的,捂脑呻吟者不知凡几。桑书云变色道:「震天鼓 」
宋自雪也突然呼道:「倚天叟 」
原来「倚天叟」华危楼为当日「幽冥血奴」萧萧天的死敌,两人功力相仿,交
战之下,萧萧天时胜半招,大风道人得曹大悲所遗秘笈後,亦因义父华危楼唆使,
所以用萧萧天名义为非作歹,以图引萧萧天出来,两人合袭,除此大患。华危楼的
「倚天鼓」魔音,千数年前横扫中原武林,若不是给萧秋水的「掌心雷」震破他的
「天龙纹皮鼓」,华危楼还不知要作下多少恶孽。
「倚天叟」华危楼的「震天鼓」、「掀天枪」、「轰天拳」是为「倚天三绝」,
虽被萧秋水逼走万里,但仍雄长西域,冠冕当时,最後才盘踞「悬空寺」,使让地
成了「武林三大绝地」之首。
只听鼓声「咚咚咚咚」地击打 ,众人都觉心血浮荡,桑书云、宋雪宜内力较
高,一时还挺得住,暗自惶栗,这鼓声所挟带摧人动气,一旦久持,必贻患无穷,
令人身大耗,只听鼓声渐急,咚咚咚咚响 不休,犹如百万兵甲,宛似黄云铺地涌
来。
这鼓声伐得越来越利害,眼见功力较浅的人就要按捺不住了,桑书云也觉心头
烦恶,敌人影踪却始终不见,鼓声似翻山越岭侵来,无可捉摸。这时一名功力肤浅,
但多造杀孽者,终於把握不住,罩不住这魔障,失足翻身落下崖去,只听长长的一
声惨叫,悠久未绝。
就在这惨叫沓灭之际,忽听「铮锺」一声,清心悦耳,众人只觉一阵清爽,只
见一白衣女子,低眉抚筝,剪水般的睫毛一频一颤,铮锺之声自十指慢挑传来,洋
洋盈耳,听来舒畅莫比。
桑书云一听,却脸色大变,只听弦韵柔碎织丽,齐梁馀绪,绕梁回听,桑书云
眼前,却悠悠隐隐,彷佛见一葛衫女子,正娟眉低垂,向 自己弹琴,桑书云血气
上冲,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来,颤声自道:「是她┅┅是她┅┅是她┅┅」
在山壁之後,有一波碟意态的老人,红口白牙,他左右手鼓槌,一下下、一记
记敲在一面斑剥的鼓面上,他一声声敌击 ,槌一响,笑一声,一面想像 敌人如
何摧心裂肺,挣扎求死的样态,就在这时,忽尔传来筝声。
这锋芒棱骨的老人,猛地一震,筝声又悠悠传来,老人身上的斗玄,不住「霍
霍」的头动 ,只见他的鼓槌一直握在手 ,手不住在颠抖 ,却未再击下一鼓,
只渴望多听一下筝韵,只听他抖声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他气贯全身,才勉强站定得住,不意「波」地一声,手中拿捏的鼓槌,竟捏得
粉碎。这老人便是「倚天叟」华危楼,令大风道人诱敌於此,想以「震天鼓」一鼓
摧之。桑书云的悲声叫道「是她」,华危楼的哀声呼叫「不是她」,即是数百年前
先辈「逍遥派」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同样悲剧,这个桑书云、华危楼当然不自知。
却说华危楼明知道「不是她」,但那面鼓,始终敲不下去,心 还是存万一的
希望,期待真的是「她」。他为了他,以致跟萧萧天交恶,两人大打出手,「她」
却不加青睐,华危楼恶向胆边生,便图硬抢,打算米已成饭,再慢慢培养感情,但
「她」却是大侠萧秋水的结义妹妹,终於引致了萧秋水的出手,遂走了华危楼,而
「她」也嫁作他人妇,数十年来不知何踪,伊人何在?
──而今这筝声,又怎会是她?
但华危楼已杀心尽消,形容枯瘦,呆立当堂。就在这时,这阵清越的歌声传来:
「大雁┅┅飞回北方,鲜花儿┅┅开满草原┅┅」那脆卜卜、凉沁沁的歌声传来,
好像眼前真的拓展了一个偌大的青青草原,草原上的鲜花真的开到了天涯似的。晓
是华危楼生平虚骗妄诞,也不禁耳口一清,萎然长叹。
□ □ □
桑书云这边,因闻歌声,忽然一醒。那清清凉凉,如薄荷般的歌声,便是自己
爱女小娥稚气的声音。这声却叫他自梦中醒来。他跟爱妻曾以花承节鼓、月入歌扇,
但她却终於郁郁病逝。他记得她病逝止前哀哀叫了两声:「江南,江南」,便溘然
而逝。他悲泪莫停,扫落了案前的壶皿,唤不醒宛若沉睡中的爱妻,他仓惶冲出大
门,只见街上闲寂,他真想就此死去,他真想就此死去。
他没有当时死去,是听到女儿清细的歌声:「┅┅冰河┅┅已经融化,柳条儿
┅┅抽出新芽┅┅」他女儿在屋前柳边,坡垣人家处闲唱,他醒了,他要活下去,
维持「长空帮」,抚养他女儿。
而今桑小娥也是这样地唱,但往事如烟,岁月不再。他挥去眼泪,知道而今弹
筝的不是他爱妻,而是宋雪宜,但心腔的一股柔情蜜意,至此再也无可抑过了。
这是筝韵已停,歌声也悠悠是止,群豪见筝声一响,歌声一起,那可怖可畏的
鼓声不再,都大声叫好,喝起采来。却听山峰九刃之外,有人纵声大叫:「伊小深
伊小深 伊小深 」长啸三声,声中掩抑不住的寂寞悲凉。
这一声叫,桑书云便震了一下。叫得了三声,桑书云和身而上,遁声追踪而去。
宋雪宜怕桑书云有失,步履起落,施展轻功跟去。两人转眼已上长坡峻坂,俄而消
失在峭直刻深的山峦间。辛深巷、梅醒非是「二正」尽去,帮主、教主俱不在,知
难有必胜之算,不如死守山道,以免人马杂沓,为敌所趁。
桑小娥一曲既毕,众人喝采,她也似没听见,心中只是在祈盼:「大哥,大哥,
我这首歌,只唱与你一人听,在千山万山外,你听不听得见┅┅」原来她天真纯洁。
屡见方歌吟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心 便想这次也必能命福无碍,化险为夷,但愿
方郎早日脱困平安,她现下心中默祷,却不知在千山竞秀万变争流的千山万水外,
方歌吟在龙门急流的水底,也正为她而思祷平安。
□ □ □
在「恒山坊」迷雾中的天象和雪峰,两人衣襟相贴,只听那陈木诛又施「慑魂
迷心功」道:「你俩又何必矫情,就此了却夙缘了罢┅┅」
雪峰神尼依偎在天象之旁,轻轻道:「是呀┅┅」天象抬首望夫,只见她脸颊
雪白,漾起红云,比仿佛比云朵还要好看。
天象不由看得痴了。陈木诛又道:「什麽佛门中的戒色绝欲,都给我破┅┅」
忽听天象大喝一声:「破 」陈木诛「哎哟 」一声,一口血箭,打在地上,脸色
惨白,梧胸而退
雪峰神尼如梦初醒,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天象连忙扶住,也不及去追杀重伤
的「忘忧林」林主陈木诛。
原来陈木诛施「慑魂迷心功」,只制住雪峰神尼的心智。天象对它却早有动心,
但他嵌奇磊落,不肯如此乘人之危。他凝聚内力,暗运神功,初轻声跟 陈木诛的
声音说下去,待一「破」字,猛以佛门「狮子吼」出口,以博大阅深的真力,将陈
木诛的魔法反击回去,尽伤其五脏内腑,并喝醒了迷梦中的雪峰神尼。若非天象关
切雪峰的安危,早已可趁那良机将陈木诛一掌击毙。
雪峰大汗淋漓,在天象臂膀之中,颤抖了好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满脸
通红,一跃而起,原来天象暗运用力,以淋漓元气,自雪峰後头「天桂穴」输了进
去,雪峰本也内力非凡,登时苏醒过来,飞红了两片玉颊,再不言语。
两人奶不敢看我,我不敢望奶的僵持了好一会,天象责任心重,一面後悔适才
一刻,没能多加把握,一面又担心群豪安危。雪峰神尼深长地呼吸了一口气,道:
「谢谢你。」天象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少停,雪峰神尼又说:「我们回去罢,跟大
队一块儿上来。」天象大师自然同意,但见雪峰神尼却雍容自若,适才的事,似没
发生过一般,心 又彷佛有个追恨的声音,不住响起,当下长叹一声,当先开路纵
去。
□ □ □
只见一青一白两条飞影,在削壁峻岭间兔起鹊落。桑书云闻声辨位,几个起落
间,便看到一块巨岩下,如「风动石」一般,只有一角连在地上,随时即将滚下一
般,石旁站了一个老人,老人目光焰焰地盯住他,桑书云心下一寒,问:「「倚天
叟」 」
那老人目光极是锐利,一丝不移地盯住他道:「桑书云?」
这下相互一问,都猜出了姓名,似互道了久违一般。桑书云勉力平息自己心中
的激动,道:「拙荆的名字,华先生怎生晓得?」
华危楼一震,裂开血盆大口,失声道:「你┅┅你说什麽?」
桑书云皱眉道:「我说你怎知拙荆小名?」华危楼咆哮一声,一拳打在风动台
旁的一块撬子大的石上,「砰」地一声,大石粉碎,晓是天象大师,一掌击下,石
块也不过四分五裂,而此人却能一拳将之击得粉碎,内力之盛,可想而知。桑书云
心有分数,但神色不变,再问了一声:「你怎知道拙荆的名字?」
原来伊小深嫁予桑书云。曾言明有两个极大的魔头,要找她麻烦,千万叮嘱桑
书云不要向人道出她小名。桑书云当时颇不以为然,笑道:「有什麽难题,尽可告
诉我,我有「长空帮」匡护,何况,我的武功也不比人低,但告诉我无妨。」伊小
深抑是说什麽也不允,只推说是当年旧事,不欲从提。只说:「若是萧大哥在,或
可制此二人,现下连卫掌门已殁,天下难有对付他们的人。这都是当年旧事,现下
妾只一心一意对你,你就不要追问。」桑书云生性明达,也没多间。他只知道伊小
深本为萧秋水之义妹,萧秋水为见唐方赴死闯唐门之时,伊小深出过大力,後萧秋
水心死若灰,不出江湖,伊小深曾在「血河派」呆过一些时日,後来只身独出,结
识桑书云,桑书云对她情深似海,终为所动,便嫁於桑书云,深居简出,但逍遥快
活。
这时只听华危楼喘息喝道:「伊┅┅伊小深就是嫁了给你?」
桑书云心中已猜 了几分,微微挺胸,道:「是。」华危楼瞪目趋前,样貌十
分狰狞可怖,厉声问:「她┅┅她人呢?」
桑书云缓缓摇首,道:「死了。」眼中流露一抹悲凄。这时宋雪宜刚上山来,
听如此说,倘立一旁,若有所思。
华危楼诧异问:「死了┅┅死了?」桑书云点点头。华危楼尤自喃喃道:「死
了┅┅死了 」斗然间锤胸大呼道:「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
声音嘶哑欲裂。桑书云深深的看 他,只见他在狂风中呼唬,以手击胸,桑书
云渐渐流露出了然的眼色。
华危楼呼吼了一阵,剧然止声,用手一指,向桑书云厉声喝道:「你便是伊小
深的丈夫?伊小深竟是嫁了给你?」桑书云平静地颔首,眼中已有了怜悯同情之色,
讵知华危楼深傲不驯,不得伊小深青睬为他平生首恨之事,见桑书云有同情之色,
更是愤怒,喝道:「你┅┅伊小深最珍爱之物,可有送了给你?」桑书云听得茫然,
双肩一扬,问道:「什麽珍爱之物?」
华危楼一听,仰天长笑起来,声声粹厉,震得满山回荡不已,笑得甚是欢畅。
桑书云不明所以,却见华危楼指 桑书云大笑道:「她爱的不是你┅┅她爱的也不
是你┅┅」桑书云茫然,蹬蹬蹬蹬退了几步。华危楼忽然化笑为悲,哭道:「她┅
┅她又几时爱过我了?」说 不禁撕裂衣襟,状若疯狂。
桑书云在茫然中,忽觉手肘有人轻轻一触,他乍然一醒,只听宋雪宜低声疾道:
「这狂魔武功志也厉害,趁他混沌扰攘时出手,可绝後患。」桑书云只觉一股淡淡
的幽香传入鼻来,如是宋雪宜,他敛定心神,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此觉举非好汉所
为,一时迟疑未决。
但华危楼何等机伶,见宋雪宜向桑书云耳语,慕地一醒:自己擅慑人心魄,而
今因闻伊小深之死,难以自已,莫要给人所趁才好,当下容貌令人畏怖,喝道:
「好 让我先宰了你这小子,报我廿年来见不 伊小深之仇 」
说 狂吼扑上,一拳击出 这一拳如同雷震,虽然隔空七尺馀,但一股震破内
家真气的大威力,迎面扑到,无可遮拦
桑书云见对方先出手,他五指一拂,五缕指风,袭入拳风之中,两道犀利霸道
的劲气会师,「格勒勒」一阵连响,沙尘飞扬,华危楼吸一口气,再打一拳,又吸
了一口气,再打一拳。
指拳相交,桑书云凭 专破内外家真气的「长空神指」,截断了拳劲,但华危
楼的「轰天拳」,一拳方休,一拳又至,体力真力,像用不完似的,每一拳击出,
震荡空气,发出了「砰」地一声。
只听「砰砰」之声不绝於耳,桑书云的身形冷若轻风、飘摇不定,但始终不能
脱如山拳影之困。
宋雪宜见桑书云遇险,也持「白玉剑」,加入战团。宋雪宜灵巧杂学,善於融
汇贯通,桑书云凌厉剽捷,惊蛇走龙,房谋杜断的配合无间,俄而将劣势扳回。
惟是华危楼的「轰天拳」,直如雷震轰轰,初不觉如何,後压力愈大,华危楼
攸出两三拳,击在空中,却没声息,两人心中奇怪,俱是聪明绝世,当下更小心起
来。华危楼忽然抢身出击,宋雪宜猛被迫退了两步,忽听「轰」地一声,未见华危
楼出拳,背後已吃了一记重击,喉头一甜,几欲吐血。
原来华危楼的「轰天拳」,已臻化境,每一拳击出,不仅开山碎石,而且还能
起空间中凝聚力道而不发,待敌人撞了上去,才告并发,这样虽拳劲久蓄下稍减,
但每一拳击出,都等於在空气中伏下陷阱,任你武功再高,都逃不出他的「拳网」
下。
如比宋雪宜 了一拳。桑书云即作卫护 她,但华危楼所伏下的「轰天拳」,
处处皆有,等於一个一个无形的敌手,手持 利刃,撞上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桑书
云如此斗将下去,不意「「砰」地一声,如撞在一面铁墙上,胸腹间又 了无形的
拳劲。
桑书云跌跌撞撞,走出三步,华危楼又飞拳过来,宋雪宜提剑来护,一招「玉
石俱焚」发了出去,华危楼再艺高胆大,也不敢对这「天下最佳攻招」直攫其锋,
只好稍退,桑书云和宋雪宜虽左盘右婕,但仍勉力周旋,彼此相救。
到得了後来,两人性命,反不觉重要,而要让对方为要,华危楼天性凉薄,生
平只爱伊小深一人,又不得其芳心,恼恨厌憎,大乖人情,见两人如此相顾,妒恨
入骨,狂啸拙手,更不容情。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夹 厉啸,冲了上来。这两人甚是高大,端庄自持,而
女心店然比男的还高了一个头。华危楼一见,心 有了计较,冷笑道:「你们要倚
多为胜麽?来来来,看老子把你打得肋骨断成七八十截 」
宋雪宜生恐天象和雪峰二人质高自慢,不屑联手,为「倚天叟」逐个击破,得
其所哉,当下瞪目叱道:「杀你这等通敌卖国,狼子野心的人,自然无须讲江湖道
义,来呀,咱们纵身齐上 」
当下第一人上前力拼。华危楼拳功犀利,未几即可将宋雪宜击倒,但桑书云、
天象、雪峰三人,双掌千指一剑,交织如网,华危楼顿处下风。
便在这时,只听「嘿嘿」一声,一人。翼如枭,盘旋而下,加入了战团,正是
大风道人
【第六十四章 人间世(十)──悬空寺的钟声】
大风道人一加入战团,局势立易,华危楼重新对付桑书云和宋雪宜,两人惭感
不支;大风、天象、雪峰,同列三正,但武功得自「血雾纷飞」曹大悲真传,天象、
雪峰二人联手,尚非其敌。
「倚天叟」华危楼的「轰天拳」,由「砰砰」之声,改为「彭彭」之声,走势
更急,每出一拳,就算不中,都等於布下了一道闷雷。桑书云、宋雪宜交互为用,
都没法制衡这种凌厉的拳法。
大风「崩」地与天象对了一掌,两人俱是一震,大风只觉双掌犹如火蒸炭焙,
大象只一道阴寒之气,自指掌袭入。大风知大象内力浑厚,不可力取,这时雪峰神
尼「天河剑法」一展,一招「披襟挡风」攻到。
大风道人不管招架、跳避,都将受这一路剑法所制,若跃起或退怯,天象必然
追击,但人风抑自曹大悲馀骸取得一对薄翌,飞掠而起,劣势顿去,大风道人反而
居高临下,两道血蒙蒙的劲气,迎头罩落,正是当日「幽冥血奴」着名的「化血奇
功」。
大风道人双掌一落,天象怕雪峰接拆不住,双掌一抬,「龙像般若禅功」十六
层劲尽皆推出,真气沛然不可复御。两道一正一邪功力甫接,忽然飞起一道白光,
直夺大风道人「府井穴」
大风左手一起,宛若磁石,竟将雪峰神尼剑尖挟住;雪峰神尼运力一抽,却抽
不回来,原来大风运起「吸髓大法」,牢牢吸住剑尖,只听大风当嘻笑道:「师太
何需焦燥,既给贫道夹住,抽动也急不得来。」言下狎侮至极。天象发出一声惊天
动地的大吼,左「龙」右「象」,两道白茫茫罡气,直激向大风道人「天仓」、
「合谷」二穴
大风以一手抵住天象双掌,只见天象大帅头顶白掺腾腾,宛似蒸笼一般,大风
道人却全身发红,红光映动,甚是狞狰可怖,雪峰神尼脸色煞白,现下已不抽剑,
反将剑向前刺去,要把大风扎个透明窟窿,但大风道人双指稳若磐石,雪峰神尼的
剑多伸半分也难。
「三正」互相拼斗,僧道尼三人各全力以赴。
这时三人僵持,天象见相持不下,憬然忆及严苍茫。他跟严苍茫先後数战,知
严苍茫索来刁钻古怪,若遇此等场面,定能出奇招异技,杀伤对方;可惜严苍茫痴
呆之际,已死於自己掌下,一念及此,意兴萧索,顿觉罪孽深重,自己万死莫赎。
雪峰神尼却想起方歌吟。她与方歌吟交手两百招,而在「七寒谷」中,眼见方
歌吟东援西拯,剑法凌厉,如有方歌吟相助,则可稳胜大风,但这人先为自己所伤,
却曾救了自己,而今下落不明,直是天妒英才;想来不觉黯然。
大风道人却是一心一意要杀二人,便尽全力,雪峰和天象二人,已拂堪要败。
桑书云和宋雪宜的情况,当然更加严重,华危楼的「轰天拳」,阵阵向桑书云
招呼过去,他见桑书云、宋雪宜两人相互卫护,宛似见到昔日伊小深跟人要好,心
中气苦,拳拳挥击。
桑书云勉力以「长空神指」抵御。宋雪宜心中抑想起宋自雪,若宋自雪在,凭
他绰厉敢死的脾气、二人联手。绝对是可以取得下华危楼的。桑书云虽指法超然,
但对华危楼的纵横攻势,即压制不住。这一来心有所思,但觉冥冥中宋自雪在摇头
叹息、心中悲酸,手下也慢了下来。
偏生就有那末巧,桑书云这时也忆起「大漠仙掌」车占风。大漠仙掌的走势迂
回,正好可以克制「轰天拳」的滔滔巨力,而车占风跟桑书云数十年交游,而车占
风、旷湘霞夫姑双双为奸人所害,连他们的一对女儿,自己也没能力庇护,被严一
重杀了一个,想 烈 ,心中觉得怆然,「三正四奇」,所剩无几,战力稍减,更
屡遇奇险。
原来各人胡思乱想,多少都有受到华危楼的「摄魂迷心功」所影响。「倚天叟」
的「摄魂迷心功」比曲凤不还自然高得多、比陈木诛也更胜一筹。他可不必发声,
但凭目光招法,即可引对方思路走忿,神不守舍,乃为自己所乘。
四人恍恍惚惚,眼见华危楼、大风道人就要得手之际,忽听一人在山下长啸、
长啸甫起,已至山腰,华危楼脸色突然一变,大风道人也知来了高手,只不知是敌
是友。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挟带长啸,扑上山头。
六人虽在战斗之中,便眇目望去,只见来人长挑身材,瘦骨棱棱,但神态自有
一股气焰威势,也不知年纪多大,只知已上了相当年岁。那人一现,华危楼霍然色
变。只见那人手持一根血储制配的长棒,哈哈笑道:「华老,咱们又见面了。」
大风道人忽地一掌,打向那人背後。原来他知此人武功他非同小可、不如趁早
先把他了结。这一掌偷偷劈出,待至那人背後不到半尺,摧势猝然加剧,眼见要把
他打个血肉横飞。
天象大吼了一声:「小心 」雪峰也喝了一声:「偷袭 」两人在急难之中,
心庶都是相通的。那人呵呵回身,「砰」地与大风硬对了一掌,手掌赤红,只听他
道:「你这老杂毛,学了我的武功,冒充我多时,而今又来暗算於我 」
攸然掠起,只听猎猎之声,竟也有一对薄翼,向大风扑来。大风道人此惊非同
小可,适才与那人对了一掌,如自己还尚逊半筹,而今这人向自己来袭,不是惹祸
上身,当下挥动长臂,展翅欲逃。
唯那人仗 血翼,竟比大风道人还快,截住了他,又交了一掌,大风道人便落
了下来,那人正欲追击,猛觉背後如滚雷轰至,忙回身接了一掌,「隆」地一声,
他也落下地来。
背後夹击的人自是「倚天叟」华危楼。那人嘿嘿一笑,扬眉道:「华老,你的
「轰天拳」大有进境啊。」华危楼接了一掌,也觉血气翻腾,那人两度与大风对掌
相恃在前,再接下自己一拳,竟仍占不了对方的便宜,心中也暗惶栗,却扳 脸孔
道:「老萧,奶的「飞血掌」也辛姜老而弭辣呀 」
这时大风道人惊魂稍定,「啊」他一声叫了出来,「你┅┅你是萧萧天 」
那人一笑道:「对,我便是萧萧天。」
华危楼却怒吼一声,道:「萧萧天;廿五年前的那一场比斗,今日要分个高下 」
萧萧天淡淡一笑道:「奶还记住当日的事?」
华危楼咆哮道:「没有你从中作梗,伊小深不至於跟人走 」
萧萧天没有答话,仰天长叹,有说不出的落寞孤寂之意。桑书云却禁不住惊问
道:「伊小深,伊小深 你们是如何识得她的 」
萧萧天横目斜倪,道:「你问这来作甚?」
华危楼如打雷般喝了一声:「伊小深就是嫁了给此人 」
萧萧天如遭雷极,打横走了三步,退一步,眼泪流了两行,再退一步,眼泪籁
籁而下,颠声道:「你┅┅你┅┅」
桑书云辨形鉴视,情知其中必有隐情,强抑心头激动,问:「前辈是如何识得
拙荆┅┅」
萧萧天才一顷刻,即如形销骨立,半晌才道:「冤孽 冤孽 」
华危楼骤然一拳,「轰」地向桑书云劈面攻到,一面叱道:「既是冤孽,先杀
这妍夫消口恶气罢 」
这一拳攻出,萧萧天衣袖一挽,卷住拳劲,连喝道:「不可以再作孽 」华危
楼冷笑道:「好个「化血奇功」 」又击了一拳,这次是向萧萧天当胸打到
萧萧天举掌迎敌。桑书云呆得一呆,忽闻身边有所异动,原来大风道人想趁机
遁逃,被宋雪宜发觉,天象、雪峰也各自出手拦截。桑书云是什麽人物,稍一定神,
即加入战团,合战大风。
这一来,大风以一敌四,渐处下风。
华危楼跟萧萧天本是旧友,但因情海翻波,成了宿敌,华危楼深恨萧萧天入骨,
恨不得掘其祖坟,吃其肝脏方休,出手自是毒辣
华危楼每一拳击出,都震出倾山倒海的大威力,但萧萧天每发一掌,淡淡的血
气一冲,竟将「轰天拳」的劲道卷消。华危楼「轰天拳」在空气间伏下的杀 无法
发挥,萧萧天的「吸髓大法」却变幻莫测,随时夺其性命。华危楼久战不下,他自
恃内功混一掌内,但却震惊於萧萧天将之消解於无形。
这时大风道人那边已然遇险,华危楼知久战无益,忽然「略登」一胖,自怀里
抽出十七八截铁棒来。快如闪电的迅速一驳拼凑合,即成为一支丈八长抢,黑漆如
墨,「虎」地一挥,竟有擎天之势。
这就是华危楼「倚天三绝」中的「掀天枪」。「倚天叟」的「掀天拾」。
华危楼的「掀天枪」一动上手,声势夺人,虽有七人在打斗,但尽是他一人枪
划长空之声。
萧萧天也不敢造次,手中长棒也「呼」地划出,纵横飞舞,只见两件长兵器,
如心使臂,如臂使指,真如灵蛇一般迅捷,只听铁枪长棒破空风声大作,两人交手
七八十招,尽为对方化解,两件兵器却由始至终末曾碰撞过一下。
两人步步抢攻,皆无几招,打得一阵,华危楼的「掀天枪」更为就手,潇萧天
泊退三步,华危楼攸然「霹雳」一声,一枪向大风道人的战团中戮去
天象、雪峰、桑书云、宋雪宜四人,一心一意要诛灭大风道人,不料忽来此枪,
枪尖直刺雪峰,枪锋反割宋雪宜,枪身横扫天象,枪眼点刺桑书云。
一刹那间,桑书云 天象、宋雪宜、雪峰都接下了这一招,华危楼大喝一声:
「走 」
绰枪掠扑而起。大风道人别的或许会慢人半步,说到逃亡,则向不落人之後,
血翼一掠,回旋而起。天象、雪峰等要追,萧萧天疾喝:「慢 」
原来华危楼虽如若论兵器,可以占个上风,但徙手相搏,以及内功招式,则稍
逊萧萧天,如此苦战下去,恐讨不 便宜,而且大风那儿,则眼看一败涂地,便心
生遁逃之意。
萧萧天道:「你们不是有大批人马,拦在恒山腰吗?」桑书云点点头称是,天
象不服,反问道:「给那恶贼逃去,又不知何日才能逮 他了。」萧萧天道:「恒
山脚已被大家封死,他们无处可遁,必回到悬空寺,那儿必有机关埋伏,我们如此
贸然进去,首尾不能相顾应,实为不智,不如回去调集兵马,再包围悬空寺,才来
得周全一些。」
桑书云道:「萧前辈所说甚是。」萧萧天道:「别叫我前辈,我少时作恶多端,
好坏良恶,一凭己意,没资格当你前辈,何况我们年纪并不相差太远,无须叙尊卑
之分。」斜眼眇去,只见雪峰神尼脸有悔色,当即了然,道:「贵派姊妹,死守恒
山殿,我们事不宜迟,先去救恒山派的基业为重。」
雪峰神尼恍惚了一下,忽然问道:「昔年我们在┅┅在笔架峰上所杀的人┅┅
不┅┅不是你┅┅?」萧萧天一晒道:「当然不是我,是我师弟曹大悲,他冒我名
头,也不知作了多少恶事。若是我,今个儿还活 在这里说话麽?」
萧萧天一笑又道:「我少年时也作过不少坏事,後得萧秋水萧大侠晓以大义,
才告改邪归正。我今之所以来恒山,是无意中碰见萧大侠当年的几个老兄弟,说要
到恒山来阻止一件武林惨祸的发生,然後再要到峨嵋山会唔萧大侠。我几十年来,
一面盼望能再见萧大侠一面,所以便偷偷跟了过来。那几人上了恒山,混入人群之
中,我便找他们不 ,抑见你们在格斗之中,所以赶上来略竭棉力。」
雪峰神尼仍然神不守舍地道:「你是萧萧天,不是曹大悲┅┅曹大悲是叫「幽
冥血奴」,「幽冥血奴」不是你?┅┅」这恍恍惚惚的说,连萧萧天都听胡涂了,
天象更如丈二金刚,摸不 脑袋,插口道:「我们在笔架峰杀的,自不是这位萧兄
了,若是萧兄,那今天岂不阴魂出现┅┅」说 绝得不妥,连忙住口。
桑书云知雪峰神尼有莫大憾忧,当即道:「咱们救人要紧,恒山派生死存亡,
在呼息之间,救人如救火,丝毫延误不得。」雪峰神尼一听,如梦初醒,忙道:
「是。」
五人冲下山来,辛深巷、梅醒非见帮主无恙归来,自是欢喜。桑书云立即整顿
兵马,浩浩荡荡,援救恒山派,另发探哨、打听「悬空寺」的动静。桑小娥默祷平
安,见父亲安然归来,她生性天真漫烂,觉得方郎也定然不会遭遇到什麽凶险,越
发放心。
□ □ □
方歌吟此刻虽不是遇上什麽凶险之事,但他正默运神功,要冲出急流漩涡去。
那龙门急流至此,卷旋不已,方歌吟此刻已学得卫悲同的武功,将「解牛刀」
贴身而缚,「游奴箭」及弓背於背上,「馀地鞭」缠於腰间。一切就绪後,便运功
往水面硬突。
但一入水中,急流自左右相反方向卷至,方歌吟以神功苦苦抵受,只求速冒水
面,唯又一道劲流涌至,方歌吟不禁被灌了几口水,眼看就要随波逐流而去,他急
忙运起「血河派」的「龙门神功」,一时无限酣畅,血脉得通,他藉水力回到原处,
大口气大口气喘息一阵,心中忖道:难怪卫前辈说非练成武功不可,才能出得此地,
如自己未修习即欲脱离此地,早被漩涡卷走,准死无疑。
这次惊险得脱,方歌吟虽心急要知道「忘忧林」战役,但却不得不提高警惕,
认真修习「血河派」的武功,才敢再闯出龙门急流。
过了两天,他再也等不住,又投身入漩涡底再试,却依然被一股天然巨力,卷
噬得几乎身裂数截,方歌吟幸得神功,惋幸挣脱,也几乎为之脱力。方歌吟休息得
一回,奋勇再试,这次将「血河派」的「龙门神功」藉水力之翻腾催动,只觉人与
急流融合为一,几乎没有遇到什麽阻力,惊喜之间,真气一泄,几乎丧身河底。
方歌吟再试的时候,反而不能以上次的称心如意,真气时遇急流冲撞则窒,或
元气淋漓真气奔荡即滞。如此试了五六次,差点没去了命,人也如同虚脱,只好息
鼓停兵,睡梦中犹自梦见如何与龙门急流对搏拼战,终於龙跃龙门┅┅
一觉醒来,方歌吟急不欲待,再图硬闯,却不知他的武功实力,便在这跟自然
力量的对抗中,慢慢融入了自然,渐渐稳实、精炼、坚实、贯通、圆熟、甚至生巧
了起来。
□ □ □
众人上得了素女峰,只见峰下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死了三四十个女尼,更令
人发指的是,大部份俱被先奸後杀,不堪入目。
诸侠自是恨得咬牙切齿。雪峰神尼眼见一生基业,一派精锐,糟塌如此,心中
恨到极点,全身都微微发抖了起来。
众人一路赶上了素女峰,素女峰上,有绵瓦三四十座庵庙,正中一座,便是主
殿,也是恒山派的实力所在,雪峰神尼见殿内外尚完好无恙,心中稍慰,挺剑便往
前掠去。
辛深巷叫道:「不可┅┅」雪峰神尼急於探个究竟,也没理会。恒山派弟子,
见掌门出动,归「家」心切,也纷纷掠出。另外一些江湖豪客,性较鲁莽,也不理
会桑书云的号令,也冲过去探个究竟。有的却旨在凑热闹,情知此地百年来从无男
子踏入一步,争得个第一个踏入之人,便也光荣,所以也一窝蜂过去探窥。
这时只见恒山殿各路出入口,尤其是屋沿檐瓦,有不少女尼在把守,这些女尼
显然困守数日,精神萎丧,浑身浴血,见掌门师伯赶至,自是欢呼大叫,但神言情
急,有的还猛挥摆手。雪峰神尼急迫之下,也没弄清楚她们在说些什麽,只想快快
回到殿 去,将狗贼杀个清光,在师祖面前自刎谢罪。
眼看离恒山殿尚有二三十丈,忽然杀声大震,四周奇石怪岩中,竟涌出无数敌
人,乱箭飞蝗,如雨射至,登时有十七八人被暗器打死,伤者不计其数。
雪峰神尼一面拨箭,一面嗅到一种异味,却见足底,尽是湿淋淋的黑油,雪峰
神尼待叫了一声:「不好 」话未说毕,七八人收足不住,骨碌骨碌的摔倒,却见
一名敌人扔来了一支火把,火焰直向地上落去。
雪峰神尼情知自己等人已然中伏,愧不听辛深巷喝止,脚下是易燃之物,一旦
火人,则众人尽陷火海,难有生路,她轻功极好,当即如燕子贴地飞掠而去,用
手一抄,已抄住火把。
但敌人继续将火把投来,只见雪峰神尼东一晃、西一窜,双手竟把不同时扔来
的十数枚火把,一一接住,接到後来,分手不开,便用火把夹住火把。敌人见火把
尽皆被接,便用火箭射来。
这火箭可不似火把易接,一个接得不好,即要给箭獗射个透明窟窿,雪峰神尼
接得数根,忽有一箭,射向掠一,掠一闪躲不了,雪峰神尼赶忙捉住,但这稍为分
神,七八火箭,已射落地面,「虎」地一声,极盛而蓝的火焰「花」地铺展了开来。
这时诸人靠得雪峰神尼一阻,大部份人已冲过了油地,少部份人困身火海之中,
地上都铺满了燃油,被烧得惨陶不已。雪峰神尼抖嫩神威,刚要冲出火海,箭如雨
下,她一面拨箭,一面听得恒山子弟惨呼哀号,已过火线的,也遭伏兵围杀,气急
之下,竟末汪意到一个白袍人悄悄掩近,一掌句她脑後拍来。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天象大师一人与那白袍人及时对了一掌,那白袍人
正足陈木诛,眼见有机可趁,用「闭门造车功」的一招,「固步自封」,要暗算雪
峰神尼,讵料天象大师见雪峰神尼遇险,早不理一切,随後奔至,及时架住一掌。
陈木诛的掌功怎及得上元气淋漓的天象,立时便被他震飞出去。
天象大师大步踏来,见雪峰神尼眼神散乱,胡乱祈杀之中,急忙挽住雪峰神尼
的臂膀,这时雪峰神尼所带出来的弟子,伤亡大半,一齐冲入阵中的,已死了五六
十人。清一虽然荏弱,毕竟是恒山大弟子,一见此情形,趋近雪峰神尼道:「师父。」
雪峰神尼一面拯救受伤的子弟,一面应:「什麽事?」清一疾道:「撒离此地,
速至殿中,与派中主力会集,才是上策,否则背腹受敌,难有生机。」雪峰神尼一
愕,她没料到这素来柔顺和善酌大弟子,竟在此急厄不如此调度有法,当下畏声喝
道:「攻向主殿 」
众人正六神无主,各自为政,与伏兵苦斗不已,经雪峰神尼这一长声叱喝,竟
压镇住了沓声杂响,人人齐心一志,向主殿冲去。
这时主殿死守的恒山子弟,也抵死来救。辛深巷令梅醒非带一彪人马,直扑阵
中,伯金童伯二将军、召小秀召定侯,也各带二路人马,包抄战场,两方交战起来,
雪峰神尼带 残部四五十人,抢到了恒山派的主殿。
只见镇守殿门的子弟,一见掌门归来,尽皆哭倒或跪拜。雪峰神尼在恒山一脉
中,端庄自持,行止端方,严厉秉正,同门或子弟,对之莫不恭谨敬服。雪峰这下
带兵回庵,七八名同门尽皆哭倒相迎。
只见这七八人,衣衫破裂污损,显然都经久战,雪峰惊问:「登塞呢?幽塞呢?
还有天皋、霜毕呢?┅┅」一名老尼惨然摇首道:「她们都英勇殉身┅┅」一名较
年轻的女尼登时哭了:「掌门师姊,贼子围了我们整整十一天,我们已有四天没有
进食了┅┅」
一名铁脸女尼道:「奶回来了,就好了┅┅」剧然住口,目光如电扫来。原来
她瞥屈天象竟兀自拉 雪峰神尼的手不放,心中厌憎,住口不语。原来恒山派的女
尼,谨守派规,对男子莫不憎恶,见掌门人公然如此放肆,虽不敢剧说其非,但脸
色已抑遏不住,大大不善起来。这女尼是恒山派的掌刑,名叫秀峰,为人公正不阿,
一见这种情景,心 很不谅解。
雪峰竟似懵然未知,问道:「内殿有无被贼子毁坏?」要知内殿乃是恒山祖师
灵柢藏地,绝不可以损毁。那较年轻的雀斑女尼叫月墨,她答:「幸好还能保住这
重地,九华师姊就殉难在该处。」说 还不住用眼睛嫖向天象大师。
雪峰神尼一笑,轻轻挣脱天象的手,道:「这位是少林掌教,天象大师。」天
象合什唱偌为礼,有的人躬身行礼,有的念了一声佛号便了,大部份人都不还礼,
冷冷忖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少林方丈,难怪如此明目张胆了。
秀峰板 脸孔道:「掌而不敬,则无规榘,纵是少林力掌,这儿是恒山重地,
岂可言许男子出入?」天象脸色一涩,他拙於言词,也不知如何对应是好。雪峰神
尼道:「现今恒山有难,只好从权,现下江湖三山五岳,四面八方,各路豪杰都涌
到,他们一腔侠胆琴心上来,总不成让他们在山下吃个闭门羹。」
秀峰「嘿嘿」笑了两声,道:「祖师遗训,不可稍更,何况未经众姊妹同意,
便一意孤行,是叛宗灭教的行为,罪无可恕,我倒要看看由谁担待。」清一见师父
可能受难,即挺身而出道:「救人要紧,士急马行田,又那来时间众议了。众长辈
在山上,师父在山下,一心率众救人,又如何跟诸位师叔师伯们议断呢?」
秀峰也自知无理,仍重重地「哼」了一声,悻悻地道:「纵然如此,祖训不可
违,先例不可开,有违者,就算掌门,也一样要有交代。」雪峰神尼走前一步,秀
峰脸色大变,退了一步,原来平日雪峰神尼甚是威严,谁敢如此脸斥於他,令其丧
尽脸面?当下积威已久,令凶悍过人的秀峰,也不禁退了一步,其他的师姊妹,也
各退了几步,雪峰却心平气和,伸手向秀峰肩膀拍了拍。
秀峰以为掌门师姊要用什麽毒辣手段对付自己,她情知绝不是雪峰对手,当下
直 嗓子,要趁未被击杀前说出来:「奶触犯门规,理应五刀穿身,十指齐削┅┅」
说到此处,忽然发觉雪峰在自己肩膊轻拍,并未用力,她曾受雪峰 陶已久,平日
对这掌门师姊只右唯诺,而今却如此逆她,竟不敢正目对视。
雪峰神尼一笑,道:「四师妹,冤有头,愤有主,这事我自会向奶交代,奶莫
激动。」闪身入殿。这时陈木诛所布下的伏兵,多被「长空帮」、「恨天教」以及
群侠所毁,陈木诛等兵败,无路可逃,只好逃回「悬空寺」去,而「悬空寺」就是
素女峰的对面,约莫三十馀丈的一个山坳大缺口之遥。
天象见雪峰入内,也不知跟进去好,还是不跟进去好,只觉那群尼姑纷纷以冷
冷的眼神盯在他光头上,这比对他大加讥弹更难堪,只觉头上如 千百度冷电般的
刺芒,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人群已经涌来,恒山派的子弟当然不便阻拦,就算
阻拦也拦阻不住,只好瞪日任由他们进去。这群江湖豪客中,不少是浪子闲徒,能
上素女峰,更进恒山殿,是奇行一件,不禁对那些恒山子弟,低声评头论足,打起
分数来,高声爆笑作哨,倒气得素重宁静庄严的恒山派老一辈的尼姑们怫然变色,
年轻一辈的女尼,见此热闹场面,倒是好奇,三五成群,咕咕呱呱,也是窈窈私语,
也评鉴起这些古怪男子起来,如此更气得恒山老尼们鼻子都白了,不知当 神明菩
萨面前暗中咒骂了多少遍、多少回。
雪峰神尼却神色自若,回首遥指,道:「那便是悬空寺。」只见斜对崖三十来
丈处,山处险处,建有一所宛似凭空飞来的庙庵,这时夕照西斜,映照得好不苍凉,
雪峰神尼道:「那原本是座清静的寺庙,抑不知从几时起,为恶贼所盘据,好好一
座寺,都给糟踏了。」这些桑书云、宋雪宜等都到了殿前,随指望去,只觉悬空寺
外观闲寂清幽,在险峻石壁间令人唤为观止。辛深巷、梅醒非等私语简议,如何攻
陷悬空寺,但格於形势,乃易守难攻之地,辛、梅二人脸上都显凝重神色。
雪峰神尼往众人引路而入,恒山派残馀长辈,一脸悻色,鱼贯而入,天象大师
仍尴尬不已,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抑听雪峰神尼唤道:「大师,请。」这在天
象耳中听来,无异玉旨纶音,他做梦也没料到雪峰神尼竟忽然对他那末好,当即大
步跟了进去,不理众尼们怒目以视。
桑小娥则是第三遭来到此地。头一回乃在她幼时,妈妈带她来看九劫神尼,当
时她母亲也有出尘之想,但因舍不得她,便没留下来。这碧落红尘、虔诚清修的意
念,却移注在她童稀的心灵 ,抹拭不去。所以她遭受方歌吟拒绝时,哭奔恒山,
便作剃渡之决,但终究为方歌吟舍命相阻。第二次来的时候可谓忍痛得肝肠摧折,
而今第三遭来,一颗心儿,也绪系在方歌吟的身上。
只是方歌吟他在那里?悬空寺空空的钟声,隔山对崖,悠悠传来。
六十五 悬空寺的对面
方歌吟犹在洞中,不断要突破那水流的逆力。他在激流的冲涤下,数次险遭没顶,
但都仗 自身发的绝大内力,冲回洞中,得以苟全。
渐渐地他学会将己身体内的大力,与流水中的无形巨力,融合一起,有几次几乎
能突破而出水面,但终因末诸水力流变而旋入狂雨骤风般的深水中。
方歌吟又努力了几次,一次比一次接近突破,而自己精神体力,只觉充沛无限,
畅愉无尽,方歌吟急于出困,屡次试闯,却不知自己叨力,亦因此随而增递。他在
龙门急流之中修成「龙门神功」,与他日白衣方振肩在龙门急流上独创神功,意态
上
境界上竟不谋而合。
这回他再下水,已是深夜,他仗若肩光漾湿磷怜波光,数度冲突,正在使力对抗
鱼流中的逆转,突而气海一塞,巨流分四五处夹卷而至,几令他生生涨爆毙死。
他急摧内力,喉头竟如骨绞,情急之下,将任狂所授的「一气贯日凋」,自四肢百
体中
突撞而出,一时间,喉头的「咽泉穴」,自天突 璇矶 华盖 紫宫 申庭数穴一
气而通,任脉一通,督脉大振,此时息关大开,功力出入气海腹中,而产生大
元气 大无畏 大威力,夹杂激流穿山碎石之势,「呼」地一声,冲破水面而起,
竟有一十五丈余高,才歌吟不禁「啊呀」地一叫。
如有人在黄土高原上下望,月光下只见一人湿漩 地忽自水底挟起,又扎手扎足
的怪叫 掉落下去,必定震讶无已。
方歌吟自己不知内息已充沛一至於斯,全力冲激下,脱离水面如此之多,一时收
势不住,又没头没脑的落下漩涡里去。他一方面不识水性,全仗闭息运滔心力以抗,
另一方闭息运潜的内力与空气中的压力不一,他一时无法适应,只好又落回漩涡中
去。
惟方歌吟的「龙门神功」,经已练成,再落下水去,也应付得来,再折腾了半夜,
终于游离了急流,又到了天亮,才溯水到了岸上,不住喘息。能站立得起来时,第
一
件事,便面向急流漩涡申叩了九个响头,心中默念道:
「卫老前辈,我受了你的武功,铭感肺俯,没齿难忘,如有报答的,只有重振血
河派的声望,不让血河派之学,蒙尘污垢,以谢前辈厚恩。」他感念恩师祝幽,故
对
师伯宋自雪 武林狐子任猛 血棕万里卫悲同等,皆不以师父相称。
这时滚滚浊流,东流而去。冷月当空,万里荒烟,悠悠历史,荡荡版图,方歌吟
忽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只觉人生在世,不过沧海一粟,只不过是荒漠的黄土高原
的晚上有人出来看皓月千里,江水荡荡而已。
这时辛深巷已商议出结果:「晚上奇袭到悬空寺去。」梅醒非素以辛深巷马首是
瞻,自是同意。那边厢儿萧萧天和桑书云正聊了起来,萧萧天问起伊小深的事,桑
书云照实相告,知道结识伊小深在後,因衷心爱她,也不知她先前的底细,只知晓
每逢她若有所思,桑书云追询于她时,她总是支吾过去。桑书云知爱妻不想重提旧
事,
他全心爱她,便也相就不提过去。
後来伊小深产下女婴,即是桑小娥,桑书云叁与围歼血河派之役,大捷而归,伊
小深乘马来迎,说起战役,桑书云笑说:「血河派已灭。」伊小深又问起卫悲冈,
桑书云道:「听说已给大侠萧秋水打下龙门,可惜没缘亲见。」伊小深一听,自鞍
上
跌下,因产後体虚,竟不治身死。
桑书云为此事,自是哀伤莫已,耿耿长恨,抱憾迄今。伊小深临死前向桑书云呼
道:「我对不住你┅┅」三声而竭,又呼唤「江南」数声而残,更令桑书云百思不
得其解。
萧萧天听了之後,仰天长叹道:「桑帮主确有所不知,小深原本跟其义兄唐洁之
结拜,後唐洁之为人所杀,萧大侠代之复仇,她便忠心跟随萧大侠,但萧大侠因唐
方
姑娘之事而肝肠寸断,只身飘零,小深便为华山派的人伏击,後为卫悲回师兄所救。
那时我派中华危楼及区区,都对小深有情,说来真惭愧,还为此大打了一场,这是
很
多年前的事了。我和华危楼的怨隙,便由此而生。後来才知道,小深钟意的是卫师
兄,
而卫师兄乃当时武林中眼中钉,江湖上肉中刺,卫师兄不敢和小深在一起,免其受
连累:
「可笑当时我俩尚不自知,若苦追求,情结越深,小深芳心早有所属。後来小深
不想我们愈陷愈深,便说:「我有三件心爱事物,若我喜欢谁,便送给了他。那三
件
事物,落在谁手里,我们始终不知┅┅但终究未送给我们。伊小深这一是要我们知
难
而退,只是情关难渡,我们还是不堪自拨┅┅」潇萧天说到这里,苦笑起来,颔下
黄须,
飘幌起来。
桑书云本待问他那三件是什麽事物,但又怕白已所无,有点不敢血对这个答案,
讪讪
然不敢问。
萧潇天继续说了下去:
「卫师兄惊才羡艳,名震江湖,年纪轻轻,即家喻户晓,他生平好七好:好功
好名,好文 好武 好闹 好色 好结交天下英豪。只是天下英雄妒之忌的多,愿与
真诚相
待者恐无几人。他与小深,咳咳,不瞒桑帮主说,当时男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
但
卫师兄年轻得志,眄视万物,见识超凡,不但武艺超凡入圣,连文章尺膜,也词采斐
然,
对男女间事,当然难以做到德行无亏。他含英诸华,跟许多女子皆有往来,伊小深
却
莫可孰忍,离开了他。┅┅」萧潇天说到,长叹了一声,黯然道:
「那时我们都很自私,以为小深不理大师兄,便可能归依自己,岂料小深一去无
踪┅┅其实我们都知道,大师兄最深爱小深,他对其他所有女子,只是逢场作戏,
而
且他才情漪漪盛哉,不可过抑,刚强侠烈,如飘风骤雨,精力奇强,元气淋漓,并
世
俊彦,除萧大侠外无可相拟,而又不想牵累小深,所以无可宣泄,才致如此沉耽于
荒淫之中。┅┅小深走後,他一天跑来找我喝酒,那是与潇大侠决战前夕,
醉後他掀开衣襟给我看,只见他胸膛尽是一刀一刀的深痕,有的犹在溅血┅┅」宋
雪宜在一旁不禁「啊」了一声,因为她想起昔日斩杀宋自雪的情况,为这番话所激
起了畏怖。
萧萧天继续说:「我道大师兄武功高绝,何致伤重于此?细问之下,才知道卫师兄
在小深走後,念兹在兹,无时能忘,便日砍一刀,在身上心上,才能消解眷恋之情。
他既不敢留住小深,又怕名声不好,羁绊小深,反而累了她,直到如今,小深不再原
晾
于他,他只求速死。那时大师兄,与萧大夥决斗在即,他已心丧欲死,我觉得大大
不妙,
果然大师几-去不复返,据说萧大夥失手将大师兄打下槐门,也甚懊丧,从此不出江
湖┅┅唉,
卫师兄和萧大侠英雄一世,霸业王图,却还勘不破啊!」
桑书云却不知伊小深有过这麽一段经历。如此听来,暗香浮动,只觉得恍惚间什
麽都
不真切起来,心里有些莫名的伤悲,微小的失意,似有点酸,又宛似打碎了什麽心
爱的
事物般的,好不神伤。却见在旁的宋雪宜盈盈的望 向已,笑容甜咪咪的,抑不可
方物。
宋雪宜忽然发现桑书云望向自己来,脸上一热,急忙偏过头去,假作不见。
他们如此谈看,便及注意到雪峰神尼那儿发生什麽事。雪峰神尼等一行人到了一
处
帐棚处,只见淡淡燎缭嫂嫂,供奉 许多灵位,旁边摆有许多陈旧的文献,以及法
衣 法
器等等,还有五把精光寒厉竹短刀,一柄金光闪闪的小剑.
雪峰神尼跪了下来,默念有词,众人知她在向历代掌门师祖叁祷,抑见她神色端
然,长身站起,向恒山派主掌司职的师妹道:「召集全派子弟于此。」她说话自有
一
股威严,同职的师太不敢有逆,速即召集众子弟在大殿集合。恒山派虽都是女弟子,
但格训甚严,各人一旦集合,立即归队站好,鸦雀无声。群豪不知恒山派在摆什麽
阵仗
搞什麽鬼,心里嘀咕;众尼也不知掌门人要作什麽名堂,心里纳闷。
雪峰神尼见恒山女弟子列队而立,泰半队伍,皆疏疏落落,空间甚多,知无数弟
子因此役而牺牲,心中不禁一酸,强自忍住伤悲,端然道:「秀峰。」
秀峰师太愕然, 得应道:「在。」雪峰淡然道:「此刻江湖沸腾,浩劫方临,
恒山也难幸免于难,今日我带诸侠上山:也莫非为澄清江湖,同除强仇而已。」
秀峰不明所以, 得答道:「是。」
雪峰又道:「只是几破敝派规榘,带男子上山者,应遭何罚?」秀华一颤,道:
「这┅┅」雪峰即道:「但说无妨。」
秀华是掌刑师太,对派中惩罚,自是了然,当下道:「要五刀追魂,十指离心。」
雪峰追问道;「什麽是[五刀追魂] [十指离心]?」秀华又是一愕,少停才道:
「五刀追魂]是以法刀穿心 肝 肺 脏 胃,[十指离心]是以神剑斩断腕。」
雪峰道:「好,很好。」众下不明所以,雪峰忽然朗声道:「王子犯法,庶民同
罪,当掌门的也是一样,桓山派的规榘,要用桓山掌门的鲜血来洗,才能重新修正。」
说到此处,大声道:「秀峰,刀来.」
秀峰一愕,众下相顾骇然。雪峰一探手,已将法刀抢了过来,手腕一翻,「璞」
地一声,一柄法刀,已没入她胸前。
这下发生得十分之快,电光火石间,乃已没至把手。众下一阵惊呼,天象抢步上
前,雪峰皓腕一翻,又是一刀,插入左协,天象大喝;「不可 」雪峰凄然扑首,道:
「你莫要毁我修行。」这一声宛若焦雷,只听悬空寺又传来钟声,天象大师呆立当
堂,
雪峰又皓腕一转,「研」又插入一刀。
这时桑书云 宋雪宜,萧萧天方才赶了过来,雪峰插入了第四刀,桑书云要待出
手,宋雪宜一把挽住,摇首悄声道:「没救了。」桑书云当即了然,如雪峰已然没
活
命的希望,不如索性让她完成心愿,才算死得其所,死有所获。
这时雪峰倒转第五把法刀,照准自己心窝插去,对崖钟声大响,轰轰传来,众尼
尽皆跪倒,雪峰端坐依然,神色安详,但月白长袍,尽皆鲜血,缓缓渗出。
天象「璞」地跪倒,痛苦莫能自抑。
桑书云怕天象有事,即过去相扶。只听雪峰悠悠道:「从今後素女峰不准男子上
山规榘,已由贫道的鲜血所洗清。┅┅掌门大位,将由清一接掌┅┅」只听清一悲
叫道:
「师父!」扑将过去,痛哭起来,雪峰一手楼住,轻轻抚慰。
原来恒山派规榘,掌门之位,是由长门大弟子接掌,在派中视为理所当然,清一
年纪虽小,但甚受人爱惜,也没人感到不服,只是不知其中规则的豪客,也不禁咋
舌称奇。
雪峰轻轻拍清一的肩膀,道:「孩子,乖。」清一哭道:「师父,师父,」雪峰
道:「乖,不要哭,不要哭了。」清一仍是哭道:「师父,您不要死,请不要死。」
雪峰皱眉却笑道:「可有见过大哭的掌门人麽?」清一悲泣道:「我不要做掌门人,
我不要当掌门人,我只要师父。」
雪峰往秀峰处望来,秀峰自是会意,她原先对掌门师姊的忌意,早已点滴全无,
当下扶向清一,轻轻道:「掌门师侄,你且起来,快起来。」清一揪住雪峰衣角不
放,
哭道:「我一起来,师父就要死了。」秀峰叹道:「你起来再说。」清一仍然不肯:
「我不起。」雪峰轻轻叹了一声,挥了点了清一穴道。
秀峰贴近在清一耳边说:「让你师父完成心愿罢。」清一穴道被点,浑身软麻,
但心智清楚,却 无法相救。秀峰说到後来,也为之便咽,在派里她一向跟掌门师姊
情感笃厚,对派中刑罚摘赏,两人人彼此心心同此意,常为人所误解,暗骂佛口蛇
心,
但唯其两人最能将恒山一派的一群女弟子,处理得纪律严明,井然有序。
而今掌门师姊,却要先自己而去了。而自己还在她死前,毫无忌悔的出言顶撞
于她。
却见雪峰神尼神色自若,右剑一挥,左手五指俱断,将口一衔,以皓齿咬住剑柄,
打横一划,短剑锋利无匹,右手齐腕断落,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这时「格当」一声,金光灿灿的短剑,自雪峰口中跌落地上。雪峰神尼微笑张目,
这时五柄短及,俱没入她胸腹之中。只见她双目神光湛然,端视天象,道:「大师
贫尼先行一步了。」天象大师全身骨节,格格发抖,终于似出尽了力道似的,向雪
峰
神尼合什一拜。雪峰也没回礼,却微笑闭上了双目。
这时「悬空寺」处钟声更响,秀峰过去察视,跪拜于地,道:「神尼圆寂了。」
一时众尼皆伏拜,部份群豪,也敬雪峰义烈,跪倒叁拜。
这时众尼皆抑悲低诵经文超度,回想雪峰神尼虽浑号「脸慈心冷」,但对恒山子
弟,无论衣食住行 敦品励志,皆克尽职资,无微不至,心感其恩,都垂泪不已。
.桑书云心中,却甚哀恰。他歉叭愧疚,若自己不是顾 跟萧萧天话说当年,谈物
论故,也不致如此挽救不及,此耿耿抱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冷傲如梅的雪装神尼,
今番竟也想柠了起来。在空空钟声中,他顿觉「三正四奇」,当日何等威风,今日
何
等寥落,而「四奇」当中,宋自雪早死,车占风遇害,严苍茫也死了,皆死于世间
种
种疑情执 ,不禁悯然。
萧萧天在旁叹道:「佛禅之中,舍身喂狮虎,化千万众生入炼狱者,在所多有,
大师节哀。」他劝谕的是天象大师。
天象大师不行不动,嘴角的血却不住流下,已染红了一地,点点滴滴,几日来他
受
的内仍都似一齐发作,但却一言不吭。此际「三正四奇」中,三个吒叱风云,不可
一
世的正派人物,也仅留下他一人了。他闻萧萧天此语,全身一顿。
桑害云只觉眼儿这老和尚,刚强侠烈,却有说不出的亲切。他虽是人称第一大称
帮之
主,但觉得眼前的一切似虚似幻,唯「长空」而已,连昔日千思万念的伊小深,也似
另有所属,眼下就只有宋雪宜的倩影笑魇,可以把握。却见宋雪宜怔怔地瞧 雪宋
雪
宜神尼的尸身,悠然出神,也不知在想 什麽?
桑小娥在旁听得自己母亲当年的事,心中好乱,她对父亲好生敬重,听母亲如此,
心中一个声音一直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又见父亲斜视宋雪宜,
她敏感的心灵,早已清楚几分。
却见雪华神尼舍身自尽,消解恶规,心中念及雪峰神尼本是遏止方歌吟与自己见面
的人,未料而今一至於此。耳际听得两个女尼再交头接耳道:「掌门师姊才一次下
山
呀,就如此想不开了。」另一尼道:「可见碧落红尘,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桑小娥听得心中一酸,觉得没什麽依凭,心中暗喊:「方郎,你在那里?」
六十六 悬空寺的鼓声
方歌吟赶至「忘 林」时,「忘 林」已被火烧的满目伧痍。
方歌吟怀 慌恐的心步入.想探点线索,却见焦木树根处,坐了
三几个人,正在聊天。
只见一个黑黝黝的 腮帮子涨嘟嘟的,说话时喜欢怪眼一翻
的怪汉,例开一口白牙,方歌吟刚听进去,只听他开口就道:
「散了,散了,说什麽权力帮 八大天王,谈什麽血河派
蜀中唐门,到头来还不是梦一场,空一场?瞧这武林三大绝地,
给人夷为平地,烧成灰炭,供人岱吊,也不是威名一时,千百
年後来此的人,还不知踩在那一副骨骼上?散了,终究是要散的。」
另一个福福泰泰,眼尖鼻大,下巴占了脸部几近一半的人和尔
地笑道:
「铁钉还是那般愤世嫉俗。难道说咱们[两广十虎]也到头来抵
不住要散?」
那黑子怪眼一翻,道:「就得以不散,人死一场空,臭皮曩活
时聚聚,抵不过千古万载的轻消霎散。罗海牛 疯女 吴财这等
鸟暂且不去说他,但杀仔 阿水 劳九,却不是幽泉异路,黄泉
相隔麽?」
旁边一个挽髻高装 白哲如羊脂的妇人妩媚笑道:「虽然阴阳
相隔,但咱们一颗心,却末曾分开过,生死之事,又焉能羁绊?
记得五龙卒之战 丹霞山之会麽?咱们一刻活过,便是永远活过,
咱们一刻并肩过,便是永远在一起。」
李黑心神不属般沈默一会,抽出座下一段焦木,道:「对生命
而说,「永远」是可笑的。」
方歌吟却听得「栈」地一声,热血奔冲向脑门,原来他所听得
的,都是轰轰烈烈,昔日名动江湖的战役,听这些人的口气,莫
不便是当年跟萧秋水纵横九千里,烛照四十州的「两广十虎」不
成?
只听旁边一个高大壮头 狮弟弭口的银须老老大声道:「你们
「两广十虎]的战役,我可不管,跟萧大哥东征四伐,我老兰也有
份兄,我跟你们尚且阴魂不散,其他还有什麽可说说?且看他当日
武林的[东刀西剑] 「八大天王」,今日武林的「三正四奇」
[二十神龙」┅┅只是「悬空寺]之役,咱们去也不去?」
李黑眼睛骨碌碌一转,偏头思考道:「「忘 林」之役,
咱们暗中出力,「长空帮」等始能大获全胜,我们也不求
为人所知┅┅但是年纪大了,风湿骨痛,悬空寺没多大看
头,还是不去也罢。」
那白哲妇人便是「杂鹤」施月,双目瞪住李黑,道:
「那你是不去了?」李黑随意一笑。施月道:
「你不去,我去,悬空寺有华老怪,他很有一手,不比想
像中好斗,如果万一众侠不敌,则武林中祸亡无日,俗语
有道: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胡福,你去不去?」
她说起话来极快,就像一大锅沙炒豆,豆子熟时纷纷爆裂
一般快而响。那「好人」胡福摸摸下巴,道:
「去是很想去。但萧大哥十年一祭,近日可能会在峨嵋
出现,要是为了这事儿,偏巧逢不 大哥,则打死我也不
去。」
李黑喝了一声:「照也。」施月道:「那你俩是不想去
了?」两人一齐点头,这两人在其中最是互相依傍,其味
相投酌,兰俊龙抑喝了一声道:「你们不去,我去!
热热闹闹地方,怎能少了我们?何况趁我们未断气前,
再干他一番事业也好!」
胡福反问道:「你俩要去?」这次到兰俊龙和施月一起颔首。
李黑笑道:「那我们行动还是一致好了。」施月道:「也罢,
君那边人多。洪华要去,则大家都去,少林洪不去,大家就
拉倒算了。」
於是大家都望向洪华。少林洪短发铁脸,缄状不语,但一
向思虑周详後再说话,故不言则已,一言必中,且斩钉截铁
向无回迂之地。现下众人都探询于他,他沈默良久,说了一
句:「去。」
李黑扒扒发根,道:「真的要去?」洪华道:「办完这桩事,
赶去峨嵋,还来得及。」
胡福挖捏下巴,想想也是,即道:「要去便快去了。」施月
与兰俊龙自是欢呼不已。
施月虽是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兰俊龙外号「千手剑猿」,
为人也似猿猴一般,鲜跳活泼,不能久待,最是好事,一听
有得去凑热闹,莫不欢仟。其实李黑和胡福,也是唯恐天下
不乱之徒,今日如此审慎,是不想错过能与萧秋水晤会良机,
今听洪华如此说,如其算计好时机,便都跃然欲试。
(有关这「两广十虎」的行为事述,请见「神州奇侠」
故事系列,这详细叙述。)
这时方歌吟禁不住冲出来,扑地跪倒,大声道:「请五位
前辈,带晚辈前往,晚辈则感激不尽,感激不尽。」五人自
是说话,没料忽然冒出一个小子来,原来力歌吟屡得奇逢,
内功深厚,已凌驾李黑 胡福 施月 洪华 兰俊龙等人之
上,所以他们并不觉察有人在後面听他们交谈,倒是唬了
一跳。
李黑「术」了一声,认真地点头,通:「你便是那小子,
那姓方的小子,是吧?」方歌吟对传言中讲义气 敢信诺的
「两广十虎」,甚是敬服,便虔诚地道:「晚辈方歌吟,拜
见五位前辈,请前辈带小辈赴「悬空寺」,待事了了,更烦
五位能捞小辈见萧大侠一面。」
李黑那白多黑少的怪眼翻来翻去,斜视方歌吟,却不说话。
施月笑道:「今下武林,你出道既晚,声名最响。咱们都莫
如你。」方歌吟暗自愧愧。胡福摸摸下巴,
微笑道:「要是你早生几十年,就可以跟我们一齐闯荡江湖
了。」方歌吟听了,又无限抱憾。只听李黑道:「记得当时,
咱们初出道时,总听人说:「要是我年轻十多年,定必加入
你们,现在则只有精神相勉励了。」而今这话,我们都对人说
了。」
兰俊龙却豪笑道:「悬空寺就在恒山,那地方你闯过,不必
我们相引:至於往见萧大侠,则要看缘法了,带了也没有用。」
方歌吟听後若有所失,问道:「那五位前辈不去恒山了?」
胡福又摸摸下巴,道:「既是大多数都赞成去,去是要去的。」
施月道:「你走你的罢,必要时我们会助你一臂。」李黑怪眼
一瞪道:「快赶去,迟了怕有遗恨。」
方歌吟忙站身应道:「是。」正待行出,洪华忽道:「慢。」
方歌吟不明所以,望向洪华的脸孔,洪华缓缓道:「留得一命,
你跟萧大哥还缘惮一面。」方歌吟呆了一某,说:「是。」
再看时雾烟朦胧,场中只剩下焦木炭灰。
话说恒山,已是入夜时分。雪华神尼的自戕废规,使得天象
桑书云等心里都大受打击。辛深巷 梅醒非都在计划看牛夜突击
的事。清一依然在守看雪墨神尼的遗体。
车莹莹在烛旁垂泪,似想看遇害的父母。桑小娥在庙前看看满天
繁星,皓月当空,心中在怀念若方歌吟。却吹来一阵冷风,黑云
掩过,月耳都消失了,只剩下天上冷晶闪烁的星星,宛似许多孩
童在霎亮若眼睛。
桑小娥依在一颗大榕树下,往天上看,看星星一霎一霎,很是
调皮,她自己也如星星,俏皮的眨眼,如此闹得正有趣时,不易
一阵冷风吹来,桑小娥无意间往山下一望,一时间只觉根根寒毛,
倒竖起来。
原来山下也有千万点「星星」,正无声无息的圈掩上来。
桑小娥此惊非同小可,又听得远处悬空寺传来沈沈鼓声,每敲
一下得一响,那些可怖而阴闪闪的星星,又向上推进了一些儿。
她不禁掩脸发出一声尖叫。
这一声。在黑夜中听来甚是尖锐,一时间,镇守山腰的戍卒,
把守的卫兵,以及寺内寺外的高手,那一涌而出。
这当儿也有戍守的人,斗然发现山下的千万点
寒光,无声无息地掩上,大部份吓得张口结舌,
小部份人魂飞魄散,张喉大呼:「野兽!野兽啊!
乖乖不得了!」
只见恒山大殿里人影一幌,冲步抢出一威严怒目
的和尚,叱问道:「什麽飞禽走兽,如此不得了?!」
这闯出的人正是天象。他身旁有一气定神闲的青
衫人,便是桑书云。这二人一出,对崖的鼓声忽然
骤急大响,如骤雨打在鼓面上一般,忽然虎噜噜一
阵山风刮脸如刀,众人只觉扑脸擅腥之味,猛听一
声虎吼,立时 声四起,山间的千百头猛兽,包括
虎豹豹狼 狮彪蛇麟,纷纷加快速度,或飞或攫,
或爬或扑,同山上涌来。
群豪相顾骇然。这时在山腰巡守的各派弟子,
一时惊魂未定,不及撤走,被这一大遍黑压压的飞
禽走兽,存噬得一干二净。
众人在山上望去,只兄十几个人,张大了嘴惨叫,
叫声却被虎啸所遮,迅及倒在群兽中,被嚼个尸骨
无存,这时对鼓声诡谲幽怪,众人却听得手中发冷,
心中发毛。
天象白发陡扬,道:「一定是那鼓声搞鬼。」虽
然焦燥,但却无法可施,腥风如狂风般急,桑书云
传下手令,所有把守山问的弟子,都退上山顶来,
以免送掉性命。
这时虎啸龙吟,愈迫愈近,桑书云道:「我们缩
小范圈,严阵以守,总好过盲目冲刺。」当下令各
人只在崖边把守,一有猛兽上来,即居高临下,击
杀歼灭。并设下第二道 第三道防卫,以免猛兽一
旦冲破守线时,变成内外夹攻,为虐甚巨。
这防线既定,镇守则容易得多了。但是群兽数目
实在太多,各种各类都有,众人虽是武艺高强,看
去也不触胆心寒。
眼见毒蛇怪兽,已经接近山腰,桑害云号令一声,
众矢齐发,当先的走兽,不少中箭倒地,却发出悲啸,
後头的野兽一听,也各齐声发出啸吼,这一来数千走兽
一齐嘶吼,其声直如漫山遍野,而且数百类野兽沓杂
而鸣,其声之恨,也属罕闻。
这一阵连叫使得群豪更惊。只见野兽一闻血迹,即
吞噬地上礁血或已受伤的猛兽,啃得一根骨头不剩,
甚是残忍。众人看了,直是发寒,只宁跟千军万马作
战,却不欲与这些无知愚昧的凶兽对垒。奇就奇在这
些野兽在鼓声煽惑之下,竟只向山上奔来,而能不相
互咬噬 互相残杀,除非受伤流血的倒外,敢情野兽
一闻血胭味,口舌饥涎,控制不住兽性。
众下心中暗叫苦也,却是无计可施。桑书云又令长
空众徒射了一轮箭,猛兽依然前仆後继涌上来。桑书
云已来不及施令,长空帮的箭手继续放箭,已来不及
听令行事, 怕梢缓得一级,野兽即如风卷残英般涌至。
如此射了半晌,群兽死伤过百,但长空帮的箭,几乎
用尽。这次长空帮与役,木就以为是近身街战,故此并
没有带出多少箭矢来。这时猛兽势度稍稍一挫,对崖的
对手也似稍疲,鼓声较低微後落。
桑书云趁机道:「箭完了,有暗器的准备。」众人知是
生死关头,立即更替换班,一群数十有带暗器的武林人物,
纷纷暗扣各种各式的暗器,凝神以待,蓄势待发。
本来有暗器的武林人物,在江湖上最不受欢迎,认为是
卑鄙技俩,能练到蜀中唐门一般的,将暗器转化为武器,
或若作了明器,变成了人人尊敬的艺术者,少之又少,
但而今情势如此,反而这些使暗器的高手令人重视,对暗
器也十分珍惜, 怕有一枚浪费了,使得那些凶残毒狠的
毒蛇猛兽多一分力量.
桑书云观始察终,道:「守到天明,或许情势会好一些
儿。」这时方过二更天,月亮又肢出云层,众下只见山腰
密密麻麻,尽是不知从那里来的毒虫凶兽,挤成一团,
真个叫他杀不尽,不禁如百哀齐至,生大恐怖,没了斗志。
听得桑书云此语,精神一振,都想:挡得一时走一时,过
得一刻是一刻,说不定待到天亮,这些恶兽都四散窜逃,
亦未可知。当下振起斗志,只求能死守局面,求一线生机。
如此相持了一会儿,鼓声又急密了起来,野兽本来各自低
鸣,一闻鼓声,又奋勇前扑上来。
这时崖上高手,尽皆将暗器发了出去。
这些暗器,本来都是平时对付武功极高的好手用的,发射
的手劲 速度与准头,自足非同小可,这些猛兽怎抵挡得住?
瞬眼间便死了百数十头。
只见群兽依旧涌来,不一会又死近百头,但群豪的暗器也
将用完,鼓声却依然劲急,只有三五个唐家子弟,还有暗器
可以发射,其余的不是暗器打完,就是所剩无几,留下来要
作紧急时自救。
眼前七八十头猛兽,就要突破防线而入。忽听辛深巷 宋
雪宜齐喝: 「动手!」
黑水青焰,狂喷而出。不少野兽,在火焰中打滚咆哮,终
被焚焦。而「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幅度更广,
所被沾酒中的野兽,莫不哀鸣挣扎不已;野兽既怕被毒水,
又怕「蚀心化骨焦尸猕骸丧门火」的火焰,纷纷悲啤而退。
然在这时,鼓声也稍稍一缓。
桑书云向辛深巷喜形于色,道:「兄弟,幸亏你有将这火
器掳来。」辛深巷却神色凝重,道:「可惜所带不多,再发
得七八道火焰,火药便要用罄。」梅醒非接道:
「往下的都要靠宋教主的[云雪花月英水]。」宋雪宜却缓缓
摇了摇头。
大家都吓了一跳。萧萧天问:「怎样了?」宋雪宜神色凝重,
道:「这筒子的毒水, 怕还推不到青焰熄灭。」众人脸色
闪过无限懊丧,毒火依然在野兽尸体上焚烧,其它野兽都不敢
吞噬被青焰或毒水醮染过的骸,火光一映一映的,在众人脸上
一跳一跳,只见汗珠不住如鬼手扒搔般留下,但声音细得连一
根针落地的声息都可辨闲,可谓诡异至极。
一人忽道:「这样枋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另一人大汗
一行行,一条条地自脸颊留下去,他的脸肌尽在抽苍,忽而大
声道:「来呀,跟我冲出去 」桑书云叱道:
「大家不要慌乱,自寻死路 ]
但众下惶栗至极,那有心思耗下去,只见有人冲杀下山,也
拨出武器,纷纷呐喊 杀将下去,只望能杀出一条血路。
只见七八十个瞥不住性子,沉不住气的武林人,一路杀下
去,才杀没到二十米丈,已死了十来人,又杀了十丈,又死
二十多人,狮虎狼豹虽也死了不少,但群兽依然
没有减退。剩下的四五十人,锐气顿消,被困于群兽之间,
转眼人堆愈来愈少,一一遭虎狼哟叨,惨叫哀鸣之声,夹杂
兽吼,隐约可闻。
在崖上俯视的,胆小的人已掩脸不敢相看,胆子大的揣想
到待会儿白己的下场,也双腿发软。群兽嚼食了那小撮人後,
意犹未尽;却凶性大发,随 鼓声遽急,又涌上崖来。
萧萧天叹道:「若在此时,还有人贸然行事,那就只有死
路一条了。」他说这话,是要安大家的心,以免又莽撞下山,
折损人手。众人见下山的人如此惨状,自然都不敢卤莽行事。
梅醒非踩足道:「都是那鼓声!」辛深巷驾道:「那鼓声是
操控群兽的事物!」伯金童骂道:「去他妈的鼓 」萧萧天背
负双手,望向对崖,悠悠出神,这时群兽进攻更急了,全仗
那剩馀的「如今娃霎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以及「蚀心化
骨焦尸烂骸丧门火」的威力勉强镇住。
连桑书云也一筹莫展道:「再守下去,只好是肉搏战了。这山
崖还算好守,咱们居高临下,只要用兵器前揪,或以掌力平推,
便可制杀狂兽。只是一旦让他们上了来┅┅」桑书云长唤一声:
「却是神仙难救了。」辛深巷长唤道:「真不知华危楼从那
里弄来了这麽一大堆野兽!」
桑小娥乍然想起,道:「当日我们在闯「七寒谷]的
峙候,也遇到些恶兽,只是当时没流意会变成如此後果。
」这时火焰渐熄,原来「丧门火」已尽,野兽少了火焰
的威胁,又凶猛前进,全仗「落英流水」竭力慑制而已。
萧萧天忽道:「桑帮主。」桑习云知潇萧天是成名前
辈消,自有见地,当即道:
「萧兄何事?」萧潇天道:「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桑书云凑近道:「愿闻其详。」萧萧天微笑道:「也不
是什麽绝活儿 ,只是笨方法。」桑书云双目绽放起奋悦
的星芒,道:「萧兄何不说来听听?」潇潇天道:「正要
和桑 兄叁详。」
只听萧潇天道:「我别的没有,但有一双羽翼,我和
曹大悲都有心得,可以乘风滑翔,加上御气而 行,至少
能掠四五十丈。我想飞过去,先制住华危楼,没有他的鼓
声,一切都好对付,你们趁机杀过去 ,便可解目前危困。
桑害云脸上掠过一片不豫之色,萧萧天马上注意到了,问:
「怎麽?有不妥麽 ?」
桑书云叹道:「当无不妥。何况萧兄神功盖世,为当
今唯一可制华危楼的人。可惜就是太危险,潇兄是我们的
主师,亲涉此险,却是万万不可。」潇萧天微笑拍了拍
桑害云的肩膀,道:「主帅是桑兄, 不是区区。」 ,
萧萧天又道:「现今之计,只有冒险行此策,总比在
此束手待毙的好。依我之见,只要能捆住华危 楼,让他
不及击鼓,这些孽畜都必作鸟兽散,而华危楼一时扳我不倒,
只要你们来得快,我是没什麽危险的。」桑书云叹哨道:
「萧兄大义,桑书云这儿代表武林群豪,向潇兄一拜┅┅」
说 拜倒。
萧萧天慌忙扶住,这时武林群豪大多数都听到此策,
纷纷流露出敬佩 惋惜 希望 企盼的神色来。
萧萧天强作镇静,道:「我摸黑迥旋滑翔,这裘风强山暗,
谅不致被人叫破发现,
其实并不难作,只是我多得一双羽翼,为血河派重宝,如此
而已。」桑书云奕知萧萧夭并非大言的人,血河派不但有武
功卓绝的高手,也有过一些精心巧匠,扁鹊华陀,所以才教
武林所妒,因致灭门之祸。
萧潇天迎崖而立,众人目送,桑书云道:「但愿萧兄能克
完愿,泽救苍生,名扬千史。」萧萧天哈哈一笑道:「我萧
萧天被人冒名顶替,作恶为患数十年,没料今也有诸位英雄
谅解的一日,得众家谬赞,可谓足慰平生矣!」说罢当风哈哈,
哈哈,哈哈哈大笑三声,振翅顺风而去。
众人只见萧萧天展翅而去,风急云卷,山崖万石森森,都
为他捏了一把汗。
悬空寺的座落处,离恒山殿有三 四十丈的大缺 这大崩
昆下峭直刻深,山壁削直如斧劈,乱石怜胸,峰峨锋锐,一旦
落下,自是粉身碎骨,何况下有千数猛兽,只要失足,必尸骨
无存。
如要从这崖跃到那崖,纵武功再高,却难以办到一跃数十丈。
如果要从山下攻袭由对崖,要自群兽间杀出去,那更难如登天。
萧萧天内息沉厚,轻功本高,他一掠十丈,再加上休息御气,
又飞五丈,然後以双薄膜为翅,顺风滑翔过去,直扑对崖。 。
眼看萧萧天又「飞」了十来丈,离悬空寺山崖不过十余距离时,
突然间,灯火大亮,烟焰灼天,萧萧天在黑暗中忽被强光照射,
映得双目睁不开眼来,真气一虚,而恒山殿的英雄好汉,也都
发出一吃惊。
只乍见对崖密密麻麻,早伏满了人,一齐现身,手指火把,
一齐燃起,山风猎猎,照得火舌暴长和看孔明灯 照明灯,以及
松明药草,一齐照将过来,并一齐兵器交击,发出喧哗大声。
这一下萧萧天情知已然中伏,但不及重新折回,只因自己所
有的一对「羽翼」,为血河派巧手神匠长孙破所制,只能藉风
浮飘,并非真的能飞天遁地,翔翔无碍,此刻离原处已近之十仗,
而且风势不对,不可能折回, 得硬 头皮,凝聚势不可当的
大力,以图硬闯。
就在时时,崖上忽然传来蓬地一声,萧萧天听去,心内一紧,
又蓬蓬蓬蓬数声,萧萧天人在半空,驭气滑翔,无法凝聚真气
相抗,被震得五官溢血,但他心念既定,只有竭力「飞」向崖去。
这时鼓声一过,崖上人纷纷张弓搭箭 亮晃晃的箭簇,尽皆
对 半空无处 力的萧萧天,说时迟,那时快,只闻一阵密集如
雨的箭射弦声,百十支箭,全往萧萧天身上射去
换作平时,萧萧天神功盖世,这些箭矢,自然还难他不倒,
但如今人在半空,无处藉力,无论他如何腾挪闪避,还是中了
七八根箭,共中一箭,穿过他左肋,被他真气震断在肋内,才
不致穿腔而出。另外两箭,射穿了他在手臂骨。一箭穿踩而过,
另三箭仅是擦伤,一箭正中肩头,肩头那支,箭簇上想必醮有
剧毒,是以仅发麻养,而不作痛。
这时他又已凭空临虚,拉近了五丈距离,只剩下十丈不到,
他身负重创,勉力一提真气,振翅冲刺,便在此时,只闻一声
喝道: 「照打 」 .
这时放的不是箭,而是发射暗器。这时距离更近,暗器不但
比箭矢难闪,而且更密集 歹毒。萧萧天双手拨拿扫挡 身形
摇摆曲翻,势可不变,方向不易,直掠往山崖,又拉短了五丈
距离,但已看了十来道暗器。
萧萧天长啸一声,眼见已踩到崖边,但巨岩黯处,忽出现一
人,全身如同血浸,隐透红芒,在灯光映照下,截向萧萧天。
在崖这边的人,眼见萧萧天身履奇险,正要掠到崖沿之际:众
人下一颗心志忑不已,却见大风道人卑鄙截击,都恨得咬牙
切齿,恼恨难平。
众人大声呼喝,以企助威,万望萧萧天能突破万难,强登崖
顶,只见萧萧天与大风道人交手几招,两人都有薄翼,是以在
半空交手,都不往下坠去。
只是萧萧天如哑子吃黄莲,苦涩自知,他吃亏在负伤累累。
暗器上涂的毒药发作,而且御气而行已久,一口真气,已变作
逆气顶候,大风道人却窥此良机,全力出手,以图一击搏杀。
大风道人一面打出凌厉掌风,一面笑道:「我们早知你会飞
渡过来,义父跟你交手数次,早知你会如此作,你认命吧!」
萧萧天仓卒遇敌,才骂得一声:「好贼子 」真气一泄,大风
条然闪至他的背後,萧萧天受伤数处,转动不灵,一闪未成,
大风道人「嘶」地一声,竟拟裂了他一张薄翼。
萧萧天的武功,木与大风相去不远,仅成其少许而已,惟此刻
萧萧天身罹重创,又气力不继,羽翼便为大风所撕。大风此举,
比杀伤萧萧天更为狠毒,要知道崖下千丈深渊,掉下去焉有命在?
萧萧天当非等闲之辈,知道薄翼被撕,他再不恋战,偕余势向
五丈外的崖沿掠去。
大风未料萧萧天如此当机立断,再想拦截,已然不及,却下全力
展翅追去
萧萧天仅凭一翅,眼下唯有全力掠扑,这一掠,余力已衰,
只剩一二丈,使可到崖边,却偏偏势尽而落;好个萧萧天,猛除
下腰带,呼地一声,腰带半空将崖沿一巨石卷住,他藉力一带,
飞身扑向崖边。
就在这时,悬空寺又击鼓一响,
这一响乃在萧萧天力竭时,所以无疑如同挨了一掌,但萧萧天
已无他策,依然凭一口气,冲落崖上。
但在此时,一人闪至。
这人一声不响,一出手,「三尖两刀剑」刺出,正是迷失本性
的「括苍奇刃」挥少平。
挥少平一剑刺来,萧萧天想力,却已无力,「璞」地一声,剑
已刺到,萧萧天奋力一偏,剑刺入右胸,挥少平将剑一扭,三尖
两刃,如锯割肌,萧萧天剧痛之下,
运起来多年来因其太恶毒而废置不用的「吸髓大法」,猛吸住挥
少平。
就在这当儿,大风道人已飞越过萧潇天头顶,一足踢去,「碎」
地踢中萧萧天,把潇萧天踢得倒飞出去,萧萧天却吸住挥少平,
两人扭作一团,终于发出一声齐齐长嘶,往山下坠了下去。
这时嘶声犹悠悠传来,久久未沓,夹杂出大风在对崖得意狂笑声,
以及悬空寺内猖狂的鼓声,显然击鼓的人也是开心至极。
这边崖上诸人的心,即随若萧萧天下坠的身子,一直沈了下去。
六十七 悬空寺的空中
萧萧天的落下崖去,粉身碎骨,使得诸侠的一线生机,又告断绝。
更惨重的是,雪峰神尼自戕,萧萧天惨遭暗算,崖上能与华危楼
十大风道人 陈木诛 许由狭这等高手一拼的,只剩下桑书云,天象
大师 宋雪宜等三数人,连应付一个华危楼都未必就胜,更何况彼
众我寡?
天象喃喃语道:「曹大悲是坠崖身死,萧萧天也是落崖身殉,大风,
你这个[幽冥血奴],看你好死不好死亡,」
众下一阵沉默,有的抬头望夫,有的低头观满山兽翼,只缘盼望能
出得奇迹,方能得救,或多看一回星月,多赏一回天籁,也算死前有
了交待。
却在这时,月光艘出浮云,满地光华起来,有人忽然叫道:「你瞧,
你瞧。」众下不知何时,俯首瞰去,只见漫山狮虎啸吼,竟然有些骚
乱,一物势如破竹,纵高伏低,直掠了过来。
大家一时都不知什麽事物,过了一忽儿,那物渐近,天象叫道:
「是人!是人!」他双目神光,比常人目力都佳,只是他叫了出来,心
里却不相信,人那有那麽好的本领?
这时众侠都知是人,只不知是谁?来干什麽?是敌还是友?
又过一会儿,那人愈近,那人使 一柄剑,飞斩盘从,剑击电驰,
如狂风暴雨,惊蛇走龙。只见一片金光,围 那人飞掠,宋雪宜「啊」
了一声,见这等威势,失声道: 「金虹剑 」
他几疑是昔日恃才傲物,叱吒风雪的宋自雪,自山下破阵而至。桑书
云却心念一动,叫道: 「方歌吟? 」
他声音甫出,桑小娥已一声呼唤:「大哥 」长身掠出,众人一时专
神,未及阻拦,她已扑将下去。
这时狮虎齐吼,霎时间有七八头野兽,扑向桑小娥,桑小娥目中全无
别的,只有急奔向方歌吟。她眼中全无障碍,只有方郎。
桑书云情急之下,隔空发指,伤了两三头猛兽,眼见桑小娥还是要伤
在另几头恶兽爪牙之下,忽然人影一闪,金虹振起,精光灿然,仓卒之
际,已连斩五头恶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剑眉星光,面如冠玉的布
衣少年,已搅住桑小娥,两人一见面,喜不自胜,竟对视无言,刹那之
间浑然忘了「虎」视耽耽的群兽。
就在这瞬息间,又有四五头猛兽,攫向两人,两人眼见命在顷刻,却
仍对视深深,忘却世外万物,邦听「碎蓬」 「吧达」两声,天象赶了
下去,两道劲风狂台,将几只恶兽击毙,以深湛的佛门狮子吼,吼了一
声: 「上去吧 」
方歌吟 桑小娥如春秋大梦,摹然一醒,方知群兽潜伏,急忙往崖上
掠去,只见衣风猎猎,天象也赶了上来。原来方欣吟一手轻搂桑小娥飞
掠,却还比天象大师全力飞奔仍快了一些。
方歌吟上得山来,见师娘 桑书云安然健在,喜级拜倒,桑书云见此
屡次得以不死,武功反似精进,知道此人际遇非同小可,此番闯上山来,
或许有力挽狂澜于既倒之时末定,宋雪宜方歌吟闯出上来,却不胜凄酸,
怕是宋自雪一点心血,却是丧在这里,鄢有黄泉下面对宋自雪的勇气?
方歌吟一旦上山,对崖鼓声迅即燥急,如密集石雨,击在鼓上。桑书云
忙叫辛深巷向方歌吟说明一切,辛深巷虽仅剩一臂一腿,但智谋无双,
桑书云对他仍然依仗日重,只不过实际作战上,辛深巷便无多大能力,正
好可与方歌吟说明一切。
这时群兽猛攻,众侠占 地利,运用武功,击毙不少毒蛇猛兽。但时间
一长,也有不少人为猛兽所伤,或为之吞噬,但一时还无猛兽冲得上来。
桑书云指风丝丝,天象大师茫茫乍气,到处补救不足之地,摧折不少猛
兽,宋雪宜则仗综观全场,一有虚隙,即遣人补上。
如此斗得一阵,敌鼓的人似也累了,便息鼓停声,猛兽固然死了近千,
但群豪也死亡近百,而且大多筋疲力尽,或负伤不轻。
又过得一会,鼓声再起,兼而喷呐之声,群侠 得再斗,直到後来,都
满身沾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野兽的血,总之杀得近乎疯狂。
这时方歌吟已听毕转过,亦已知晓雪峰神尼和严苍茫 萧萧天等毙命的
噩耗,即执金虹剑,抢在前头,搏杀群兽,这当下他的武功比萧萧天高出
许多,发挥之下,他这方面的猛兽尽为退忌。
他吓退了一面的想猷,又掠到另一面,冲杀起来,那边的猛兽又倒退,
但原先的那边,猛兽又涌了上来。方歌吟东飘西忽,拯东救西,手斩无数
猛兽,但依然未能扳过局面,只能勉强挺住。
这是东方有几丝鱼肚白,正近晨风破晓。
大部份武林豪杰,皆已疲极,只有桑书云和天象,仍然指风凌厉,掌劲
淋漓,指掌之下,指掌所向披靡,不敢接近。
但一个疏神,东南方面因守戍被猛兽所攻破,狂啸而入,几令诸侠背腹
受敌,宋雪宜竭力营救,总算将坍口填补,涌入来的几千头恶兽,也给成
问出及徐三姥的暗器打死,焦云玉却因此丧命,成福根跪在她尸身旁,痛
泣不已,忽然抓起破甲锥子,猛冲下去,一面大叫道:「爹,请恕孩儿不
孝 」
只见他冲杀下去,过得一阵,便被群兽包拢,不见踩影。「寒鸭点点」
成老爹瞪目欲裂,嘶声道:
「福根 」
便发力追去,「袖里乾坤」徐三姥及时一把拉住。众人见此情形,知无
生机,这一下狠打猛杀,虽杀了千余野兽,但仍不及其十分之一,难有幸
免之理。这时鼓声及哨呐都似已累,声息渐微,群兽攻袭,亦因此得以稍
缓。众人舒一口气,却依然愁眉不展。
诸侠情知不能冲下山去, 得固守在崖,而鼓声哨呐,不一会定必又复
响起,野兽如此一次一次的攻袭,总有攻破的时候,届时就人人免不了身
遭兽噬了。这时忽听「丝丝」之声,原来桑害云暗捞指劲
,将三条暗游而上的毒蛇射毙。只不过桑书云的指劲,已无先前猛厉,人
人心里,又多了一层阴霾。
方歌吟忽道:「萧老前辈是在此掠过对面去时遇害的吗?」
桑书云听得一凛。辛深卷道:「是。」他接道又道:「不过这两崖距离约
三十五丈有余,若无萧先生羽翼,是万飞不过去的。」
辛深巷是想出话在先,先打消了方歌吟的疑念妄想。方歌吟却叹道:
「现下死守此地,迟早都被攻破,如比坐以待毙,不如┅┅」梅醒非见过
他适才搏狮杀虚的武功,心知方歌吟欲求自保,杀下山去,未尝一定办不
到,但要救山上的人,可千难万难了,至於越过深渊,更是危险,当下道:
「这深涧连萧老先生都掠不过去,我们又何苦送死?」
方歌吟却道:「萧先生因与华危楼旧识,加上大风道人也有曹大悲的薄
翼,算计萧老前辈必舍身掠至,所以伏下杀看,待其踪越┅┅只是萧老先
生一死,他们断未想到,还有人由此路攻至,必疏于防范,可以打他个措
手不及┅┅」
辛深巷听看听看,目光闪动,似踌躇难决。梅醒非却断然道:「不行。
计策虽好,但这深谷虽一跃数十丈,纵神仙莫办。」
方歌吟却道:「血河派]有一门[协然来去口轻功]乃取自庄子[协然而
往,协然而来而已矣]之意,在下略通关窍有稍窥堂奥,愿效死一试。」
方歌吟元气充沛,说话中气充足,人人自清晰可闻。
群雄虽视见方歌吟来去拭兽,神勇非几,但觉他自出得献策,要冒一飞
数十丈之险,皆觉是满口胡扯,胡吹大气而己。
方歌吟却道:「死守这里,确无生机,不如让在下稍尽绵薄,冒死一
试。」众人听方歌吟侃侃陈辞,暗忖:既无别的法子?试试也好,要是这
小子胡来,也是死有余辜了。众人喧嚷起来,桑书云却仔细地道:「你
有把握一掠几丈?」
方歌吟道:「可一掠十余丈,加上藉风势,顺滑翔,可多拉五丈距离,
再用初窃门径的「俯然往来]轻功,可多跃七八丈,再加上碰碰运气,可
能过得了去。」桑书云琢磨一下便道:「万万不可,你充其量不过能跃
二十七八丈,然这深崖卸足有卅五丈余。」众人听此说话,都咋舌称
奇,就算借风势洲翔,能一掠二十来丈,已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却因方歌吟得数家之长武功早超任狂,而且「血河派」武功,轻功确
能做到「辣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的程度,要不然,血河派也不
至於出得长孙破这等巧手大匠,以精心发明来破轻功之极限了。
宋雪宜却不信方歌吟有此轻功,更不想方歌吟因此涉险,所以说:
「飞过去又怎样?你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只是去妄自送死而已。」
说 说 ,鼓声又起,猛兽又猛攻过来,众人挡得一阵,有四五道同时
被攻破,这下不可收拾,足有五六十人被咬死。宋雪宜 方歌吟挺剑冲杀,
一身浴血,好不容易将抢入猛兽尽歼,却又有三四道关口被冲破。
伯金童杀得性气,大喝一声,双手擒住一头老虎,横冲直撞,竟将上得
山崖的猛兽,都砸下山去,群兽见如此神威,都撕牙例齿,却不敢相扑,
一东山虎猛扑而来,被伯二将军半空换住,生生出裂为二,群兽一时慑住,
却听伯金童「吹地」一声,扑地而倒,原来是一条花斑斑的毒麟,闪电般
斜里闪至,咬住了他的咽喉。
召小秀急忙相救,但见伯金童已无气息,他与二将军生死之交,见伯金
童遽此离去,悲愤若狂,抄枪在手,朱缎幌动,不顾一切,直撩刺杀了出
去,扁铁钝跟召定侯是主仆关系,在帮中又是上下之属,其重召小秀为人,
於是也冲杀而出,只是群兽杀之不尽,屠之不殆,召小秀 扁铁铮等也终
遭兽吞。
这一来可谓百哀齐至,只听微哼一声,桑书云被一头大白熊抓伤,他的
「长空神指」,连中巨熊,灰熊俱仍支撑得住,皆因「长空神指」最是耗
力,桑书云已无力再发指劲,倒是天象大师,愈战愈勇,真是天生神武,
发皇奋扬,怒喝一声,一掌将大熊扣得脑浆迸裂。
只听天象嘶喝连连,杀得性起,白茫茫的真气不住推出,十七八条毒蛇,
一齐被打飞,落下山去,「彭」地将地上打口了一个大坑。他白眉陡扬,
银发根根如刺,每出一掌,即有龙象之力,将一头大猩猩,推得如小石一
般落下山去。又推动内力,全身骨节,拍拍作响,袖袖无风自扬,一掌击
下,一头金狮,当即肝脑涂地。他运起目力,用神澄去,千数只小兽,被
他神威目力震得不敢上前。
天象大师嘶吼连连,抢在家人之前,连连出击,毫不珍爱自己元气,一
日一出手,无可羁勒,桑书云情知他如此耗损,不知吝惜,非大家之福,
忙潜近低语道:「大师您请歇歇┅┅」
.天众大师自是不理,双掌翻飞,又驰东骤西,杀了数十猛兽,只有他和
方歌吟金虹舞处,群兽攻袭,方被震压得住,桑书云却见天象呼啸厉狂,
恐非正常,便凑近而道:「大师 」
天象不理,双掌一挫,向群兽扑去。桑书云用手一搭,天象运力一卸,
桑书云力竭,竟末扣住,天象走得几步,忽回头,这时微熹照映在他的光
头上,银肩散乱,直似白发飞扬,只
听他沉声道:「桑施主,贫僧癞眼爱恨,无一可免,非菩提树,非明锐镜,
既无拂拭,亦惹尘埃,不如舍身饥狮虎的好。」
贞觑年间,五祖命众徒各以心得谈偶语,座上神秀口唱一偶:「身是菩
提树,心是明锐挚,时时动拂拭,莫使惹尘埃。」众皆赞好,不识字的慧
能琅唱一偶:「菩提木非树,明镜亦非台,木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五祖乃传衣钵,是为禅宗六祖。至於天象为何说此,桑害云倒听得一怔。
只见天象以佛门「狮子吼」仰天哈哈大笑三声,众兽皆退,天象奋勇向
兽群迎去,只见四名布衣芒鞋的僧人,跟随而去。天象过处,势头甚凶,
双掌翻飞,狮虎豹狼,尽为之歼。如此过三,终于力尽端然昧坐,群兽一
涌而上。瞬间尸骨无存。
这时旭日微升,晨风夹杂看腥风微薰,众人看得心惊胆战,人人危惧,
如殊无幸理,方歌吟 桑书云 宋雪宜对看得热泪交迸,一时觉得莽莽苍
苍,逆气难平。
方歌吟只感此役事攸关苍生气运,不能任由救平,当下舞剑而起,啸道:
「我要一试。」桑书云也豪兴大发,话了出去,道:「你去吧,我来守。」
方歌吟奔至崖边,辛深巷皱紧眉心,疾道:「等一等。」方歌吟苦笑道:
「大叔好意,在下心领,请大叔莫要阻我,待天一亮,形遮败露,就无法
可施了。」
辛深巷却道:「不是相阻,此计可行,只是多加一策 」方歌吟一楞,
奇道:「哦?」辛深巷指指崖上道:「要藉它的力量。」方歌吟偏首望去,
只见恒山殿前一棵高大粗枝老榕树,怕有百数十年历史,翌立在那儿,在
拂晓中隐约可辨。
方歌吟一楞,不明所指。辛深巷道:「那大榕树咱们可以戮力弯曲,再
一弹而上,可以借势御行七八丈无碍,不足之数,则都要靠少侠自己了。」
方歌吟这才恍然。
大家别无他法, 得如此,这是群兽狠攻,似在天象舍身之後而稍缓,
桑书云长叹一声,一挥手道:「要去,就快,趁现在 」当下数人全力将
榕树弄弯,那枝树足有合围粗大,数名力大的江湖好汉,发力压拘。桑书云
也助一臂,只觉树身反弹之力奇巨,险捏把不住,心中暗忖:
要足天象在就好了。
这下一寻思,才省悟普天之下,大风那奸贼除外,「三正四奇」,就只剩
下自己了。当下苍苍茫茫,一有无所适从之感,对那树干的反弹之力,也不
感压迫了。
宋雪宜这厢却向辛深巷低声问道:「几成把握?」辛深巷不语。宋雪宜
道:「究竟几成?请辛先生坦诚相告。」辛深巷又摇了摇头,数了一声,
又叹了一声,宋雪宜惊问:「一成都没有?」辛深巷缓缓抬头, 色满布地
道:「就只一成。」
这时方歌跨已骑上了树枝,右手紧执金剑,左手摸摸身上腰间背後的
硬箭弓刃,一一都在,缕放了心。桑小娥仰看头看去,方歌吟自晨光中看见
她雪白的脖子,莹莹的浪光,脸颊上忍哭的唇,也带有两个浅的酒窝,他心
下一阵怜惜,但愿能邀天之怜惜,还能跟小娥斯守一起,便是彻天下之大幸
了,一时不知说些什麽好,桑小娥问:「你还有什麽要跟我说?」说 梗了
咽,但还是拼命忍住哭;她跟方歌吟在一起,相聚难,离别多,每次都是生
离死别,每次都是。
她心下想来,很觉委曲,但这刻又逢 生死之别,使悲泣没了言语。方歌
吟却笑道:「你连哭的时侯,都有梨涡儿。」桑小娥听了方歌吟临舍身一搏
时,还有雅兴谬赞自已,不禁一笑,笑得一半,又怕方歌吟出事,便哭了起
来。
方歌吟笑道:「又哭又笑,也不害噪。」众人知小两口儿打情骂俏,何
况如此离别,当下别过头,详作淡笑,不予打扰。
隔得片刻,那喷呐声又向起,群兽又骚劲起来,想来宋危楼的「震天鼓」
和陈木珠吧呐交互吹奏,始得互相歇息之效。方歌吟疾道:
「小娥,我去了。」
向众下一点头,回头又看,只见桑小娥容色无限凄惋,晨风中发丝往後
飘呀飘的,脖子雪白得如一朵白喇叭花一般,纤弱娇腻,只觉爱怜横溢,忽
听辛深巷沈声道:
「太阳要出来了。」
只见东面群山,旭日真的出来了一小片。方歌吟情知太阳全出,自已形迹
就尽暴露在对方眼廉,即四下一拱手,道:「诸位我去了。」
诸侠也拱手回答:「少侠保重。」「方大侠小心。」「少侠」 「大侠」
声中,还是叫「大侠」的居多,原来大家感他大义见义,虽无缘识,但都心
悦诚服叫这一声,千百年来的武林,能慑伏这些骄傲自慢的武林人物悦服,
真直为罕见之事。 -
辛深巷一切手,众下立即放手,这根树枝;合十数高手之力能扳下,而今
一弹而去,快如丸矢,在晨光微明中破空飞去。
其他自崖上凝视而看,目不敢瞬,只瞧得一颗心如在半空飘浮。
方歌吟始不 力,只放轻了身子,保住了真元,受树身弹力,飞行了八丈,
这时树身弹力渐失,方歌吟半空的身一挫,众人崖上望去,心都为之一塞,
但随即方歌吟身子一震,猛地弹了起来。
这一下弹起,是靠真气强运,刹那之间,犹如飞前,破空向崖对准,冲飞
而去
众人见方歌吟内力居然如此之高,都不禁突然一声喝采,辛深巷叱道:
「禁声,禁声 」但他的声音,那里罩得住喝采叫好之声,却是连对崖都醒
觉了,不少戍卒往山崖这边看来。梅醒非踩足叫道:「糟了,这次糟了 」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方歌吟凭一口真气,飞跃十丈,稍稍一顿,真气已然难继,他即施「血河
派」轻「伪然往来」,宛若冲风飘浮,正是回止难期,若往若还。众人眼见
他势尽而落,却能如此冲风而行,不禁又喝起价天采来,这一来,连对崖的
人也看到了半空这人儿,大呼起来。
方歌吟乘风而行,姿态垒妙,但去势却是缓了。却又飘行了七丈余,再借
风势飘行,这时对崖的身形渐大,只见很多人奔走相告,并觑准自己落脚处
挥武器包抄上来。
方歌吟肚里只连珠价叫苦。不过这下众敌不及放箭,只有几名高手发出
暗器,都被方歌吟轻巧接去。眼看距离又拉近五丈。离对崖只剩五丈有余,
喷呐忽上,而鼓声大作,一响如一声雷,擂击在方歌吟心里。
此际方歌吟内功深厚,犹在「武林狐子」及「幽冥血奴」二人合并之上,
是以华危楼的鼓声,震不下方歌吟,但方歌吟他无法强提真气纵跨,眼见
只有五丈,身子却落了下去。
方歌吟悟心奇高,这下命在顷刻,他猛解下银箭,箭尾往腰带一缠,
「嫂」地一箭,半空直刺过去,箭利劲沈,「夺」地竟射入坚岩里去。
方歌吟一手牵带,籍力一抽又拉近了二丈,眼见要越过对崖腥,可以绰
绰有余,但好事多磨,红影一闪,一人出剑斩向银箭,「坷」地一声,银
箭居然不折,那人便是大风,大风连斩数剑,「血河神箭」依然末断,倒
是剑锋上崩了米粒大的一个缺口。
这时方歌吟又飘近了丈余,大风道人一迥剑,「啼」地割断了布带,这
当下方歌吟离山石只有二丈余三丈不及,便要废于一旦,对崖这边恒山般
的群侠,齐齐发出一声深叹!
方歌吟身形一沉,大风哈哈一笑,却见「花」地一声,耀眼生花,一条
二丈八的银鞭,已卷吞住崖石,一抽之下,方歌吟向自己这边疾弹而来
恒山殿的人只见鹊起兔落,瞬息百变,方歌吟又扑向山崖,深叹末休,
惊呼便起,轰起喝了一声:「好 」
方歌吟投向大风,连人带剑,便是一招「闪电惊虹」!
这一下舍身击来,又急又快,大风道人心战胆寒,他与方歌吟交手四次,
这人武功一次比一次精进,迄今已不敢正樱其锋,要不是他急退得快,方
歌吟距离尚远,这一剑还真闪避不过。
只听「璞」地一声,剑身没入岩中,方歌吟的功力,可谓已臻化境,断
金碎石直如摧枯拉朽,对崖的群众,开始是战战兢兢,急如逾恒,而今都
舒了一口气,期盼方歌吟能有所作为。
这时众下磨刀霍霍,向方歌吟落脚处包抄过来。方歌吟施力过猛,还不
十分运用纯熟,金虹剑便陷入石中,他视此剑如同生命,便猛力抽拨,大
风道人偷偷缓背闪至,掌心血丝,一掌向方歌吟背心拍去。
方歌吟一面抽剑,左手银鞭回扫,「喀喇喇」一阵急响,飞沙走石,大
风道人不知世间上竟有这等惊龙走蛇的硬势,要不是他仗 血翼,腾空而
去,这人凭 一鞭,也非被击落悬崖不可,当下吓得冷汗直冒;对崖的人看
得目眩神弛,不住为方歌吟连珠采喝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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